第43章
***姚珍珍再次睁开眼,入目所见68是莹润白皙的肌肤,脖颈修长如鹤,勾勒出一段令人心悸的曲线。
她顺着曲线向上望去,看68见68了燕鸣臻垂下的目光。
青年低头凝视她的面容,眸光深深如海,要68将她溺毙其中。
“你醒了。”他开口说话,声音从68头顶落下,也通过她靠着的温热胸膛的轻微震动中传来。
第72章
招魂
“你醒了。”
姚珍珍重重地眨了一下眼睛。
耳边传来的是平稳的心跳声,围绕她的是熟悉的气息,一切都给68她带来安心的讯息。
但姚珍珍却只感受到了几分茫然。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听到鼓声的那一刻,时间在她的闭眼睁眼的过程中无声流逝,而她无知无觉,张开手指,抓住的只是虚无。
姚珍珍伸出了手——
“珍珍?”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燕鸣臻的脚步微微停顿,他低下头,似乎是想要确认一下怀中女子的状态。
他的面容掩盖在逆光的阴影里,只有含情的眼睛依然是明亮的。
姚珍珍的手指向68上,似乎是想要抚摸他的脸庞。
青年的眉眼弯了起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接着说68些什么——
姚珍珍的手指触摸到了他光洁白皙的肌肤,然后双指合拢,捏住了他脸颊的侧面,用力拧了一下。
“……”燕鸣臻的眉尖因为疼痛而生理性地抽搐了一下。
“……看起来不是做梦,”始作俑者毫无愧疚地松开手,喃喃自语道68,“薛方死了吗?”
不等燕鸣臻回答,她便挣扎着站了起来,只上半身依然靠在他的身前,单手搂住了对68方的脖颈,同时自顾自地偏了偏头,将脸颊埋进青年胸前柔软的布料中。
“我好像问了个蠢问题,”她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伴随着令人心痒的轻微震动,“他伤成那样68,肯定68是活不下来了,你就当我没说68过吧。”
燕鸣臻一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空出的左手在女子的后脑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附身的豹满已经被我收服,被附身的孩子受了些伤,但是性命无碍,”他的手指滑进女子的发68间,将她束起的发68髻轻轻梳开,指尖抵住头皮,力度适中的摩挲揉按,舒缓的灵力顺着指尖不断涌入,“薛方死了,锁住猎场的阵眼落在他体内的人皮鼓上,如今阵法68已破,李尧应当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白梅花钗顺着散开的发68髻滑落,叮一声落地。
青年语速不紧不慢,声调舒缓的为姚珍珍讲解着如今的情况。
“罗玉龙……”姚珍珍忽然念出一个名字,迟疑半响,低声问道68,“你有见到他吗?”
她的语调低沉,显然是已经有了最坏的预感,但还是不死心地开口,期望着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燕鸣臻只是沉默。
有的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两人就这样68互相依偎着站了一会儿,姚珍珍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那不是你的错,”燕鸣臻从她未尽的话语中听出了她情绪的低落,开口劝慰道68,“珍珍,你不用将他当成你的责任。”
姚珍珍却只是更深的将头颅迈进他的怀中,似乎想要借着对68方身上馥郁的冷水香气息来麻痹自己68隐隐钝痛的神经。
她想起许多68个这样68钝痛的时刻,罗玉龙的死亡、朱明月的失心、岳婉容的崩溃……还有喻勉之最后的诅咒。
那些无能为力的遗憾与失落,成为了她背上沉重的枷锁,层层累加,使得姚珍珍的步伐越来越缓慢,不敢再行差踏错一次……可死亡还是如影随形。
“可是,如果68我更快一些……或者,如果68我更强一些,”她的手指缓缓收拢,揪住了燕鸣臻的衣襟,任由那些繁复绣纹从指节间摩挲而过,“我可以……或许,我还来得及……”
她喃喃的呓语很快被打断了。
青年忽然躬下身,强行将埋在他胸前的女子拉开,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
白郁湄的容貌是一贯的婉约柔美,眉如远黛,眸含秋水……是平和的、柔弱的、毫无攻击性的美,叫人一见便心生怜惜。
只是当姚珍珍占据身体的主导意识时,几乎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容貌,她像是太阳——人们总是不自觉地追逐日光,但很少有人能去直视烈日的光辉。
唯有此刻……也仅有此刻,岁有阴晴圆缺,战无不胜的太阳也会觉得疲乏,云雾朦胧,将日光沉沉遮蔽,露出底下虚弱的余晖。
燕鸣臻捧住她的头颅,直直望向68对68方氤氲着雨雾、失神的眼睛。
“那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穿过了淅沥的潮雾,坚定68地传进了她的耳中,“生死有命,珍珍,你救不了所有人。”
“珍珍,听我说68……你永远不必为了他人而责备自己……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姚珍珍垂下头,在地面血泊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68软弱的姿态——女子的脸色惨白,长发68披散在颊边,失魂落魄至极。
但即使如此,倒影中的她依然是很美的,无论是细腻的肌肤,还是形状优美的嘴唇,抑或是那双纵然失神依然动人的眼睛……
像是一朵被雨水打湿了,因此显得蔫哒哒的花。
……那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姚珍珍身上的形貌。
姚珍珍一下清醒了过来。
她低垂的眼睫猛然抬起,正正与青年毫不掩饰的目光对68上。
他们靠得太近了,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燕鸣臻形状完美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她的面孔,澄澈的瞳孔宛如一面纯黑的镜子,全68心全68意地映照出姚珍珍此刻的样68子。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姚珍珍的肩膀猛然耸动了一下,她抬起手,挣脱开了对68方揽住自己68脸颊的手臂,向68后退了半步。
“……我失态了,”她伸手,将散开的发68髻重新收拢,“我们走吧。”
燕鸣臻弯下腰,捡起那支沾血的白梅玉钗,施了一个简单的术法68让它重新变得洁白如雪,然后将它递还给68了姚珍珍。
“珍珍,我不是在安慰你,”他们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一触即分,“我所说68的话,都是真心的。”
姚珍珍豁然抬头。
女子的嘴唇抿紧了,眉心蹙起——那是一个不赞同的表情。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68。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68视半响,互相无法68妥协,也知道68自己68无法68说68服对68方,最终,他们几乎是同时错开了目光。
“我们走吧。”
他们一前一后,朝着代表着出口的那座门楼走去。
***
储存着朱明月身体的法68器被取了出来。
少女失去生机的惨白面容重新出现在人前,她胸口狰狞的贯穿血洞让周围站着的几位巫医都忍不住后退半步,脸上露出不忍直视的神情。
“这……”
“这还能救吗?”
“回天68乏术啊……”
“除非是蒋明玉再世……”
他们低低的私语声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姚珍珍的耳中。
她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另一边站着的燕鸣臻点了点头。
一只长形的玉匣被取出,露出里面一层焦黑的残灰——那是朱明月被妖火焚烧过的心。
一直坐在李尧身边,仿佛入定68一般安静的黎金铃猛然抬起了头。
少年睁大了一双白瞳,猛然从圈椅中站了起来,缀在他衣袍上的配饰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发68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那是什么?”他开口询问,顿时一切嘈杂的声响都停了下来,所有人几乎是同时回头,看向68这位司药的方向68,就连站在他身边的李尧都侧过了头,目光向68下,望着少年发68顶的金饰。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惑,巫医们不理解他的问题,而知道68答案的两人……
姚珍珍侧过了头。
燕鸣臻只是将玉匣倾斜,那些残灰随之聚拢成一小撮,从匣子的一角流散下来。
宛如有生命一般,这些焦黑的残灰顺着青年的动作落进了少女的心口,一丝也未曾遗漏。
“去准备魂幡和潮台!”黎金铃豁然起身,长袖一甩,便要上前,“她的魂魄还未散去!”
“可是她已身死,即使魂魄未散,也不能回到尸身中……”梳着灵蛇髻的女修愕然开口。
人死则魂离,或因执念,魂魄一时流连不入轮回,可肉身已死,即便将魂魄召回身体,那也只是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罢了。
她的疑惑也正是在场许多68其他人的疑惑,几个医者不由得随之点了点头。
“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黎金铃猛然扭头,纯白眼瞳扫过巫医的脸颊,冷声道68,“她还没有死呢。”
女医豁然扭头。
少女惨白的面容依然平静,她的双目紧闭,无知无觉,胸前一个巨大的血洞依然……!
“去准备魂幡!”她当即扭头去寻自己68的侍从,手中夹着的长长烟斗因为大力甩动而打中了身边另外一个医修的衣摆,在那雪白的布料上烧出了一个熏黑的孔洞。
不过此刻没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在场的都是经验丰富的医者,所有人都明白发68生了什么。
在那些残灰倾倒进少女胸前的伤口后,那些仿佛早已僵死的肌肉违反常理地重新变得柔软起来,断裂的骨骼颤抖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再生——就像是奇迹般的时光回溯。
一阵兵荒马乱地动静过后,巫医们带来了招魂所需的魂幡与蘸台,几个侍从合力将少女的尸身——此刻或许已经不该称之为尸身了,少女心口的伤口在短短时间里竟然已接近愈合,只留下了一道68手掌长的血口,撕裂的肌肤下,血肉正滋滋蠕动着生长。
他们将朱明月的身体摆上蘸台,姿容妩媚的女巫医从发68髻中取出长长的竹钗,就着另一个医者捧来的石臼中的深褐色液体,开始在蘸台下方绘制招魂术法68的咒言。
刚才发68号施令的黎金铃这时才走上前来,一旁站着的众人纷纷为他让开道68路,垂下头颅。
少年走到了蘸台边缘。
用特殊材料书写的咒言层层叠叠的环绕着这个低缓的石台,他的鞋尖停留在那些散发68着芬芳气味的液体边缘,一指之差的地方。
“哗啦——”一声,淡金的纱衣与青色的外袍一同飞扬起来,少年身姿轻灵,他脱下外袍,像是甩下一身累赘,跟在他身后的医者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他甩开的衣袍,那些零碎的吊坠与环扣落在地面上,发68出轻快的叮叮咚咚响声。
黎金铃赤着脚,踏进了巫医画下的招魂阵法68。
四68角淡色的琉璃盏上几乎同时窜起浮动的火焰,焰色发68青,在少年过分白皙的肌肤上镀上一层冷光。
“黎司药,您要亲自主持招魂仪式么?”那个举着竹钗的巫者指尖一转,身后侍从立刻为她抵上了烟斗。
黎金铃低头,将手腕上戴着的镯子和臂环一只只捋了下来,连带着手指上华光闪烁的权戒们。
“是,我亲自来。”
金属落地发68出叮的一声,女巫者抬起烟斗,闭眼深吸,然后张开鲜红的双唇,吹出一口灰白的烟雾。
常人总是很难将巫者与医者区分开来,事实上,这二者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有一定68的共通之处——至少对68于被冠以司药之名的黎金铃来说68,这二者总是相通的。
他自出生起便双目失明,作为交换,他总能看见那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人的灵魂于他来说68就像黑夜中的火焰,而此刻,他是引火焚身的旅人。
少年将双手举过头顶,头颅低下,做出祈求的姿态。
举着烟斗的巫医闭上眼,开始低声吟诵起一支古老68的歌谣,几个巫者随即应和起她的声音。
黎金铃收回了手臂,两掌贴近,十指舒展如莲。
伴随着阵阵起伏的吟唱声,他开始跳起一支癫狂的舞蹈。
少年藕节般雪白的四68肢成了柔软的节肢,随着主人的心意而扭动出一个个诡谲的图案。
他的脚步踏着地面上逐渐蔓延开的阵纹旋转,姿态轻灵。
少年发68间缀着的金铃随着动作而摇摆,发68出凌乱又68和谐的阵阵响声,逐渐与巫者们的吟唱相和,共同编织成一支往复循环的招魂曲。
……
“喔,他还会这个。”姚珍珍站在人群之后,轻声感叹了一句。
“金铃本是巫者出身,”燕鸣臻回答道68。他站在她身边,却不似其他人一般注视着起舞的少年,而是侧过头,注视着身边女子的侧脸,“只是母亲希望他修医。”
“……他很有天68赋。”姚珍珍没有察觉身边人的目光,或者说68,她察觉了,只是刻意的忽视了。
一边的李尧没有察觉出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氛围,他同样68紧紧盯着仪式中的少年,眉心不自觉地皱起,显得额间胎记更加鲜红狰狞。
“如此招魂,便能使她死而复生么?”他开口,却好像是自言自语。
姚珍珍扭头看了他一眼。
她不确定68对68方是不是在和自己68搭话,一时斟酌,不知是否该开口回答。
站在她另一侧的燕鸣臻却忽然将目光从女子的身上转了过来。
“不,当然不能,”他开口接话,语气笃定68,“朱明月身负凤凰真血,她的神魂不入轮回……而常人一旦身死,魂魄即刻离体,寻常巫者所用招魂仪式,不过是安慰生者的骗术而已。”
青年眼睫垂下,语调逐渐慢了下来,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记忆,他的神色落寞了许多68。
姚珍珍侧过头看见他的表情,忽然心中一跳。
……是了,我死去的这七年,他有没有想过……或者他有没有试过……?
她脑中冒出这样68的疑问,心里却已经有了回答。
是我让他伤心了。她心里忽然冒出这样68的念头,方才在猎场中残存的一点隔阂顿时消散,只剩下满心的酸软。
“我……”她伸出手,搭上了青年的衣袖,刚想说68点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阵阵惊呼。
“醒了!”
“她醒了!”
“她睁开眼睛了!”
“熄灭返魂香!快去!快去!”
“我这里有上好的太素同心丹,给68她送服一丸……”
站在医者们身后的三人对68视一眼,几乎同时,便要向68前走去。
李尧的个子高,他一步迈出,已然走到了两人身前,排开后排的侍从,挤了进去。
落在他身后的姚珍珍刚要跟上,手指忽然被人攥住了。
走在她身侧的青年向68前半步,没有回头,他们宽大的衣袖交织垂下,遮住了两人交握的手指。
“招魂起作用了,”他开口说68话,明明是好消息,语气却很低沉,“她醒了……”
“真幸运。”
燕鸣臻轻轻捏了一下她光洁白皙的指腹,松开了手。
***
“……玉龙,他还好吗?”
这是朱明月醒来问出的第一句话。
医者们已经知趣的离开,此刻室内只剩下了姚珍珍、燕鸣臻与一个满面严肃的李尧。
三人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朱明月刚刚恢复了一点的神色迅速的黯淡了下去,她闭了闭眼睛,脸上的伤疤随着主人的神情变化而紧皱又68舒展,两行透明的水液从她的眼角溢出,很快洇入她的发68间,消失不见了。
这个致命的无声回答似乎夺走了朱明月大部分的力气,她闭着眼,无声地哭泣了很久。
姚珍珍只是低头看着她因为悲伤痛苦而皱起的脸,眸光深深,若有所思。
“那么……小蛮呢?”终于,在李尧即将忍不住开口的前夕,朱明月再次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