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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姚宝蕙嫁的宁家,从前是士族人家,祖上多功德,几经更迭,如今鲜闻其名,但在汴京城中也是清流,与武定伯府算是门第相当。

    姚宝蕙嫁的乃是宁家嫡长孙,宁元雪,去岁入仕,从五品舍人。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算是到了宁家所在的街巷。

    许是知道她们要来,门前姚宝蕙的陪嫁丫鬟在等。

    马车甫一停稳,她上前来打帘,笑着请安。

    一行几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府,丫鬟将她们径直带去了姚宝蕙的院子。

    “不去给老夫人请安吗?”姚宝湘茫然问。

    “少夫人吩咐说,老夫人房里有人在,咱们迟些再去。”丫鬟低声回。

    九曲回廊,景致幽静也雅致。

    院子门前有小片的翠竹,多宝窗镶嵌着几颗琉璃石,给这院子增添几分异彩。

    姚宝蕙这处也有人,是庄子上的管事,她稍示意道:“且坐会儿。”

    几人点头,乖乖于旁侧的软榻坐下。

    丫鬟进进出出几趟,奉了茶水点心来,笑着说:“这是少夫人一早便吩咐人准备的,几位小姐尝尝。”

    华敏捏起一个点心咬了口,顿时眉眼一亮,问:“这里面的是奶酥?”

    丫鬟笑着点头。

    一刻钟后,那管事的被送出去,丫鬟将门阖上了。

    姚宝蕙走过来,道:“还有,等你们回家时带着些。”

    “大姐姐真好!”华敏嘴甜道。

    姚宝湘蹬了绣鞋,盘腿坐在榻上,剥了颗橘子吃,不满道:“那庄子的生意都在几个夫人手里,做甚劳你操心?”

    姚宝蕙在她旁边坐下,道:“谁家没笔糊涂账,索性也累不得什么事。”

    宁家是清流,但也有许多生意,几房都住在一个宅院里,争气使性儿的事少不了,姚宝蕙不愿多说这糟心的,话头一转,问起了她:“你跟段晁如何了?”

    华缨耳朵嗖的竖了起来。

    华缨也想知道呢!

    这话转得太快,姚宝湘措手不及,又被几个姐妹们盯着瞧,陡然红了脸。

    “还能如何?就那样儿呗。”

    她搓了搓手指上沾到的橘子汁水,撇嘴道:“段晁自己跟舅舅舅母说了实情,桑娆过了明路,舅母给她安排在了城中一处宅子里,有人伺候,说起就说是她远房家的侄女儿。”

    姚宝湘没说桑娆不愿说出她腹中孩子的爹是谁的事,左右与她无甚干系。

    说完,她略一停顿,又道:“上元节那日,他还当着祖宗牌位发誓,说是此生不会纳妾。”

    “那这茬儿算是揭过了?”姚宝蕙将她捏着的橘子皮拿走,放在了矮案上问。

    姚宝湘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一圈儿扫过,单手托腮,忽的叹了声气,“可是……我有些不想成亲,我也不知想要什么,与阿娘说时,阿娘骂我身在福中不知福,转身就又去给我点嫁妆去了。”

    给旁人家当媳妇儿,自是没有在家中当闺女时自在。

    姚宝蕙眼睫略垂,半晌,道:“可又哪有姑娘家不成亲的呢。”

    姚宝湘咽了咽喉咙,压低了声音说:“可那些江湖客……”

    姚宝蕙脑袋嗖的抬了起来,眼神警告道:“仔细我告诉二婶。”

    姚宝湘:“……艳羡也不行啊?”

    姚宝蕙说她话本子看多了。

    姐妹俩拌几句嘴,没一会儿又和好了。

    收拾着准备去主院给老夫人和宁夫人请安时,有嬷嬷过来了。

    “老夫人说,大少夫人自招待娇客就是,不必去请安了。”

    说着,那双老态的眼睛扫过屋里一众姑娘,在华缨脸上多停了一瞬。

    “多谢嬷嬷传话,劳烦替几个姑娘给老夫人与夫人问个好。”姚宝蕙柔声道。

    那嬷嬷没说什么,自去了。

    屋中有一瞬的沉寂。

    华缨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说:“大抵是因为我。”

    “别乱想,”姚宝蕙道,她朝门外轻抬了抬下颌,淡声道:“老夫人将娘家侄孙女接了来,自是不便见你们的。”

    “嗯?”姚宝璐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姚宝蕙自也没什么好瞒着她们的,“知我有了身孕,婆母昨日便与我说,日后月份大了,我这身子也不便,挑个可心的丫头,给夫君抬了通房伺候着。”

    “啪!”

    姚宝湘一掌拍在了桌上,气势汹汹的霍然起身,“个老东西!我找她去!”

    说罢,抬脚便要走。

    “欸——”华缨赶忙伸手拉住她,叭叭儿的劝说:“哪有未出阁的人去管人家家里事,那宁夫人才不会将你的话听去,回家再告状!”

    她这话说得义愤填膺又理直气壮。

    姚宝湘脚步停住,扭头满脸忿忿,“亏得大伯还说,宁家书香世家呢!我呸!”

    说着,她坐下,道:“大伯母今儿要买东西去,打算是明日再来看你,我等不及,便带着她们几个过来的,这回家将此事说了,大伯母怕是得偷悄悄的抹泪。”

    姚宝蕙轻摇首,淡声道:“抬便抬了,我不在意这些。”

    “姐夫待你不好?”姚宝芳懵懂问。

    姚宝蕙正欲张唇,却是见门前一道颀长文弱身影,“夫君回来了。”

    她说着起身,朝那半边身子福了福身。

    软榻上几人面面相觑。

    她们说话声音不低,那话想来是被檐下的人听了去。

    姚宝湘理直气壮的梗着脖子,她就是说了,咋的!

    有本事进来跟她打一架!

    宁元雪没进来,身影停在门前,“夫人房中招待娇客,我便不进了,路遇卖春笋的,我买了些回来,夫人与妹妹们尝个鲜。”

    “多谢夫君。”

    姚宝蕙道。

    寥寥几句,二人隔着一道门的距离分开了。

    榻上几人偷偷推开些窗棂,瞧着那道清瘦身影绕过月亮门出了院子。

    “那姐夫呢,姐夫可说要抬通房?”华缨问。

    姚宝蕙收回目光,眼睫垂了垂,心口不觉有些发涩。

    闻言,她轻摇首道:“昨夜与他说了此事,他只说他会与婆母说。”

    姚宝湘冷哼,“昨日才说,今儿那老夫人的侄孙女儿便来了,足可见这一家子道貌岸然!”

    姚宝璐自后轻扯了下她的衣袖。

    姚宝湘:“干啥!”

    姚宝璐:……

    ……比爆竹都易炸。

    “今日你们来瞧我,我很欢喜,原是让人备了暖锅,还是晌午吃春笋?”姚宝蕙轻声问。

    “暖锅!”姚宝湘喊。

    谁要吃他的春笋!

    呸!

    姐妹几个待到日暮四合,方才从宁府出来。

    姚宝蕙将几人送上了马车,还有几匹鲜亮的料子,“天暖了,裁衣裙穿。”

    说罢,她后退两步,目送马车离去。

    “少夫人,进去吧。”丫鬟说。

    瞧着马车出了巷子,姚宝蕙‘嗯’了声,转身进府,澄黄的落阳洒在身后,照亮了半边背影。

    马车上,几人沉沉叹了声,良久沉默。

    街道上了灯,轻暖的光晕透过晃悠的窗帘,明暗交错。

    外面传来小摊的叫卖声,孩童央着爹娘买纸鸢的稚言稚语。

    “宁家太欺负人了!”

    “给宁元雪套麻袋揍一顿吧!”

    “明儿吧,这会儿都下值了!”

    “明日去蹲他!”

    华缨木着脸,将那凑在一处光明正大商议的两颗脑袋分开,“别搞。”

    姚宝湘不服,“泱泱,那时你待我之事可不是这般!好泱泱,咱们一起去揍他!”

    “蕙表姐不想,”华缨摇头说,“她是家中嫡长女,若是过得不好,或是有出格之处,那丢的是武定伯府的脸面,她宁愿当作不在乎姐夫,也不愿去担善妒的名声。”

    姚宝湘揉脑袋,“好难,想揍人……”

    忽的,马车被勒停。

    “二小姐,咱们遇着靖安伯府世子爷了,您可要见?”

    华缨几人目瞪口呆:……

    相国寺的佛都没这么灵验叭!

    姚宝湘也茫然的眨了眨眼。

    “二小姐?”

    车夫又喊。

    话音未落,一侧的车帘被唰的掀开,一颗珠光宝气的脑袋探了出去。

    天色已暗,那骑马之人身后是大片的辉煌夜市。

    二人目光对上,姚宝湘朝他勾勾手指。

    段晁催马过来,刚俯身附耳过来——

    咚咚咚……

    胸口挨了一连串的拳头,擂鼓似的。

    他垂眸。

    姚宝湘拨了拨因使力而乱了的额前小碎发,长出口气:“呼……舒服多了。”

    段晁:。

    第51章

    撑腰。

    段晁吞了吞喉咙,

    抬手便握住那截腕子,朝自己这边轻扯了下,哑声道:“揍我?”

    姚宝湘仰着头,被他扯得半边身子都趴在了窗前,

    有人瞧见,

    不禁多投来两眼。

    她脸微热,

    却是硬气道:“揍不得?”

    理不直气还壮。

    段晁险些气笑了。

    “我惹你了?”

    姚宝湘重重点头,道:“你今日穿的衣裳我不喜欢!”

    这便是找茬儿了,偏让人对她没招儿。

    段晁瞥她一眼,

    意味深长道:“你今日穿的好看,我喜欢。”

    姚宝湘今日穿了件嫩绿的夹棉袄子,

    袖口缀着一圈雪白兔子毛,

    瞧着跟雪覆嫩芽似的。

    她身子本就丰腴,此刻压在窗棂上,愈发显得呼之欲出。

    姚宝湘本就微热的脸,顺着他的眼神垂首,腾的一下烧得满脸通红,被握着的腕子挣了挣,气得骂:“不要脸!”

    段晁不置可否,望了眼身后的夜市灯火,

    问:“可要去逛逛?”

    “谁要跟你同乘一骑!臭死了,起开!”

    姚宝湘骂完,手腕顺势一扭,整个人缩进了马车里,紧紧的压住车窗帘子。

    外面没动静,

    姚宝湘刚要松口气,扭头便对上了几张憋笑的脸,

    顿时卡了下,羞恼道:“哎呀,烦死啦!”

    说完,又催马夫赶紧的赶车走。

    姚宝璐说:“我倒是瞧着二姐夫好些,至少你不会被欺负。”

    姚宝湘登时气势嗖的窜上天,挺胸抬头,骄傲哼声道:“他敢!”

    “也是因着二姐姐与段表哥相熟,”姚宝芳说,“大姐姐与姐夫成婚前可是没见过的,若是要大姐姐这般蹬鼻子上脸的欺负人,大姐姐哪里会?”

    “也是。”姚宝璐点头。

    姚宝湘整了整衣裳,低着脑袋说:“还是不能轻易喜欢谁,若是将心交付了,那便是将软肋给了他,哪日若是他要纳妾,伤的只能是自个儿。”

    华缨睁着圆眼睛,直点脑袋。

    湘表姐读书多,得听!

    后面被落下的段晁,悠悠的催马回府,片刻,没忍住垂首嗅了嗅自己。

    前些时日官家下令,废了营妓,太子受命将那些女眷与伤残将士一并安置了,不知何处传来风声说,五月初五端午节时,宫中龙舟赛,官家有意抽东西二营的兵卫划龙舟比试,这些时日两个营的将士都较着劲儿操练呢,他一个骑都尉自也不甘落后,今日还算好,没怎么出汗,就那么一点儿汗味偏给她闻见了。

    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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