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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抓周时,前院的男宾也过来了,嬷嬷拿出早先备好的东西在红缎子上摆开,徐士钦过去,将闺女抱着放在那红缎中间。

    武定伯府的几个姐姐、哥哥们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喊着小阿敏去抓。

    有喊抓那头花的,也有喊抓银稞子的……闹人的紧,但也喜庆。

    小阿敏被吵得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抓着一只银匙不松手,往嘴巴里送,惹得众人啼笑皆非,她睁着圆眼睛不明所以。

    泱泱戳戳她的胖肚子,嘀咕道:“你都胖啦,还吃~”

    小阿敏眉眼弯弯:“咯咯咯~”

    徐鉴实目光和蔼,看看胖乎乎的小孙女,又瞧瞧长孙女,而后在一众人中瞧见了长子。

    徐九涣也看见了老爹,眉梢轻挑的问:干哈?

    徐鉴实瞪他一眼,招呼男宾去前院吃席。

    冬日寒风凛冽,哪怕今日日头足,也被刮得脸冰凉。

    徐鉴实想:阿敏得爹娘庇佑,万事皆足,也不知泱泱幼时可抓过周,又抓了什么……

    不知祖父所想的泱泱,一扭头瞧见张眼熟的脸。

    “欸?世子!”

    赵徵正欲走,闻声止步回首,看见了朝他跑过来的小姑娘。

    徐家递出的帖子,自是没有送往王府的。

    赵徵这个陵王世子,今日是跟着舅舅来的。

    按理说,今日之周岁宴,苏家这般一等勋贵的镇国公府,徐士钦一介五品官等闲也不够下帖子的,可碍于徐家祖上与苏家沾些故交,是以,先前递出帖子时,徐鉴实以自己的名帖下了帖。

    泱泱小可怜儿,朋友无几,但她记得这个世子!

    她都不要赔礼道歉啦,可他也没带她进去瞧瞧那个hai~

    赵徵:“徐大小姐。”

    “你也来我家吃席呀~”泱泱欢喜问。

    赵徵颔首,瞧一眼走远的舅舅,道:“我们得过去了。”

    他身侧还有个弟弟,这是舅舅膝下子嗣,他的表弟。

    泱泱顺着他的视线也朝门外张望,疑惑道:“可是前面的席更好吃?”

    “我是男子,要坐外席。”赵徵耐心解释一句。

    “可我们是小孩儿欸,小孩儿自己坐一桌!”

    忽的,旁边冒出颗脑袋来,吃着栗子糖振振有词道。

    这是姚家的小哥哥,几人都没跟着自个儿爹走,留在了房中。

    泱泱点头,“祖父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才三岁欸~”

    后边儿立马跟上——

    “我五岁!”

    “我四岁!”

    “我六岁!”

    “糟了,我七岁……”

    “喔~大哥去前面!”

    “我才不去,大人没意思。”

    赵徵从未见过这般吵闹的小孩儿,便是在学宫,众人也没有震破天的嗓门儿。

    他轻轻呼出口气,正欲再次告辞。

    忽的,后背像是被个秤砣推搡了下,踉跄两步。

    是瞧见丫鬟摆好膳食,一群人闹哄哄的跑去坐席。

    泱泱没跑,她将赵徵从头瞧到脚,似是对他这般空竹杆似的身子不满意,皱着鼻子道:“世子,你有点虚。”

    赵徵:……

    “我都不会被四表哥撞到啦~”她又得意。

    旁侧瞧见自家儿子撞着陵王世子的姚三夫人,顿时倒吸口气,一口牙险些咬碎了去!

    昨儿他爹揍他屁股,她就不该拦着!

    这塌天大祸啊!

    她正犹豫可要上前道歉,便见泱泱推着人走了。

    姚三夫人跟了两步,一瞧,顿又吸口凉气!

    一群混小子都跟世子爷坐一桌啦?!

    徐家的主子没有丫鬟布菜的习惯。

    两个丫鬟侯在门外,便听得一道颐指气使的声儿——

    “你给我布菜!”

    小泱泱啃着甜甜的排骨,闻言抬眼,便见对面的小孩儿一副等着人伺候的架势。

    “你都四岁啦,还不会吃饭啊?”小泱泱惊讶道。

    说着,存了心的刺激人,她握着筷著夹了颗蚕豆,稳稳的放进嘴里,“简单呐~”

    赵徵扫一眼她得意的眉眼,看向表弟,道:“你自己用饭。”

    “他不会~”泱泱说。

    “我会!”

    “哟~了不得哦~”

    赵徵:……

    “你家的菜不好吃!”苏家的被她气得脸红,故意挑剔道。

    泱泱咽下香喷喷的肉肉,舔去唇上沾到的酱汁,问:“那你觉得哪处的好吃?”

    “自是烧朱院的炙猪肉!”苏老八哼声道,又器满意得的说:“没吃过吧~你是你爹从外面带回来的野丫头,能吃过什么好东西,不过这些东西,便是觉得顶顶好了……”

    “苏遮!”赵徵厉声。

    不过六岁的年纪,稚气未脱,可皱眉训人时,身上已然有了身居高位的凌厉。

    桌上一群小孩儿顿时噤声,嘴巴里的肉都不敢嚼了,呆呆的望着他。

    泱泱也被吓了一跳,抿着嘴巴,眼睛睁得圆溜溜。

    “给徐大小姐道歉。”赵徵正颜厉色道。

    苏老八不服!

    可被他这般瞧着,唇嗫喏几下,还是从椅子上下来,像模像样的朝华缨作揖,“对不住。”

    “苏遮。”

    “……那话是我听小娘说的,对不住,不是嫌你粗野,”苏老八憋了憋,又极小声道:“你家的饭菜也挺好吃……”

    赵徵眉微皱,起身与华缨作一揖,道:“对不住,家中对舍弟教导不足,口无遮拦,今日有负贵府之诚邀,改日舍下备薄酒,再给徐大小姐赔礼致歉,还望宽宥。”

    两厢离得远些,那边女眷席上还未听得动静。

    丫鬟犹豫,正欲去禀夫人,便听她们小姐开口了。

    “备在烧朱院?”泱泱眨着清澈的眼睛问。

    赵徵愣了下,而后颔首,“若你愿意……”

    “我要带着妹妹!”

    “好。”

    泱泱满意了,握着筷著去夹云腿时,忽的想到什么,又抬眼,问重新落座的苏老八:“你为何喊你阿娘是小娘?”

    苏老八:!

    他嗖的扭头看向赵徵!

    瞧见没!

    她冒犯他嗷!

    “因为他阿娘是妾室,他是庶出,自是要喊正室夫人为母亲的。”姚家七岁表哥道。

    泱泱‘哦’了声,似懂非懂道:“他有两个娘呀~”

    苏老八眼含热泪瞧向赵徵:!

    表哥!!!

    赵徵唇微动。

    小表姐扯扯华缨袖子,低声道:“泱泱莫艳羡,不是好事。”

    赵徵闭上了嘴。

    泱泱:“哦。”

    不懂,等会儿问爹爹!

    用过席面,赵徵与诸人颔首告辞。

    苏老八是抹着眼泪走的。

    他再不来徐家了!

    第10章

    烂账。

    午后日光惬意,徐府门前车马盛。

    迎来送往,皆是锦衣华服,面目含笑。

    苏余兴满面红光道:“小徐大人留步就是,不必与我客气。”

    徐士钦稍拱手,道:“街路雪融,国公爷慢行,世子殿下亦是。”

    “多谢。”赵徵还礼道。

    道别后,苏家几人上了马车。

    赵徵端坐一侧,瞧着满身酒气靠在软枕上的苏余兴,稍蹙眉,将方才宴席之间的事说了。

    苏遮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怎能出卖他?!

    苏余兴抬手搭在儿子脑袋上,呼吸间,酒气散了满车,“你当真说了这话?”

    苏遮急道:“我道歉了!”

    “你无诚心。”赵徵皱眉,面色端肃的拆穿道。

    “我、我也没说错……”苏遮当真不服气,“她不就是自外面带回来的野丫头?我又没骂她!反倒是她骂我是小娘养的庶子!表兄你偏帮她!”

    “徐大小姐非是骂你,”赵徵唇动了动,将话咽了去,又说:“她只三岁,哪里知晓嫡庶?”

    苏余兴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打断表兄弟俩的争执,道:“阿徵,这是你亲表弟,日后也是你的左膀右臂。”

    赵徵忽的不想说了。

    “再者,你表弟也没说错,满汴京谁不知道,那徐家老大带回个野种?这话虽是不中听,但也无甚大碍。”苏余兴说着哼笑了声,又道:“咱们这种勋贵人家,你们兄弟俩与他们同桌而食,那都是给他们脸面。”

    赵徵闻言不语,直至马车停在陵王府,他起身被小厮扶着下了马车,却是未如往常般,与他见一晚辈礼。

    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徵转身进府,径直去了陵王院子。

    “父王呢?”

    院中管家迎上来道:“老奴见过世子,世子寻王爷可是有要事?”

    赵徵默了默,道:“我半个时辰后再来。”

    说罢,他折身出了院子。

    衣裳沾染的酒气熏人,赵徵只差了小厮去与母妃报了声,自己回了院中去沐浴更衣。

    管家也没敢耽搁,忙不迭的去了西处的一处院子,就见王爷身边跟着的侍卫在檐下守着。

    他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侍卫步去门前,屈指叩门道:“王爷,世子寻您。”

    房中动静停了一瞬,传来一道喑哑声。

    “知道了。”

    冬日里,门窗紧闭。

    昏暗的光线落在窗棂处,紫金炉中香烟袅袅,嫣红的锦缎寝被夹杂着巴掌大的轻纱,胡乱堆在脚踏,纱帐半遮半掩。

    一道宽厚的身影坐起,将纱帐掀开,身后一只藕臂攀附着他的肩,声音娇柔似水:“王爷急什么……”

    “别胡闹,”男人推开她,拢了拢身上的里衣,俯身穿鞋,瞧见她不高兴噘着嘴的娇样儿,在那高耸处揉了把,道:“本王晚些再来疼你。”

    “哼!”女子两只手臂搂住他的腰,将脸贴着他后背抱着,身躯一览无遗,娇声道:“妾不要晚些,就要王爷这会儿疼我。”

    陵王轻拍她下,狎昵道:“怎的这般贪?乖些,本王与世子说过话便过来。”

    “世子不过六岁,能有什么正经事?”女子说着,一只手悄悄的伸去捏住了他的,“王爷疼疼妾~”

    撒娇的话刚出口,却是见相依偎着的男人倏然沉了脸,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仿佛有一瞬的凝滞,屋里冷得瘆人。

    她身上几乎不着一物,慌乱的跪了下去。

    “掌嘴。”陵王垂眸看着伏跪在脚边的人道。

    “王爷饶妾一回……”女子仰着脸,泫然欲泣的攀着他的膝求饶道。

    陵王看着她,片刻,抬手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没有帐中时的狎昵亲热,这是惩罚。

    两侧脸颊肿起,遍布指痕,他方才停手,将人从膝上一把推开,起身拿了衣袍穿上,开门出去了。

    灰白的云烟寥寥,屋中一片寂静。

    “吩咐下去,玉夫人禁足一月,房中除了一日饭菜和低等炭火,不必再供旁的。”

    侍卫敛眉应声:“是。”

    赵徵更衣罢,又去了一趟陵王处,将宴中事禀了,还有马车上苏余兴的话。

    “好一句亲兄弟,”陵王眼底深了些,“此事父王自有吩咐,你不必再管。”

    赵徵起身行礼罢,便出了书房。

    他走后,陵王去了王妃院子。

    陵王妃早在陵王知晓前,便听赵徵差来的小厮,将这话禀了,听丫鬟通报,倒也未觉稀奇。

    房中点着静香,处处雅致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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