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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咚”一声脆响,宛如一颗石子打在了墙外。

    高檀手中不禁一紧,重重地捏了捏顾淼的手臂。

    他翻身而起,带起一股凉风。

    “何事?”

    他在问窗外的人。

    “是老葛木。”悟一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好像快不行了。”

    老葛木在王都病危。

    先往北去的先行教众传回了密信。

    高檀将消息告诉了小葛木。

    小葛木双手被缚,依旧侧躺在石面之上,自从被擒过后,这一段时日,他吃了不少苦头,整个人极其狼狈。

    闻言过后,他立刻挣扎着仰面望去,只见高檀举着一盏烛台,居高临下地看他。

    赤色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

    他就是个阴险奸诈的小人!

    “我不信!”小葛木梗着脖子喊道,“你有种,把老子放了,和我单挑!”

    高檀神色未变,语调冷淡道:“你的母妃也病了,你也不信,等你不紧不慢地到了王都,见到的说不定便是两具尸首。”

    “闭嘴!”小葛木大叫了一声,额上青筋暴起,他本就虚弱,此刻一声大吼过后,顿觉有些晕眩。

    “我可以带你回王都,让你短时之内,不被革铎杀掉。”

    小葛木耳中嗡嗡乱响,抬眼见到他手中那一点火光停在了眼前。

    话虽如此,高檀的神色仍然冷漠而凌厉。

    “我凭什么信你?你会这么好心帮我?”

    “我也不是帮你。我只是不喜欢革铎。”

    小葛木冷哧一声:“你和革铎又有何渊源,我倒是不晓得,你一个住在南面的高公子,还曾见过那个野种!”

    高檀不答,小葛木咬牙问道:“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母后她真不好了?”

    先前她便接到了这个消息,不过当时幕僚都劝他,说这是革铎的计谋,要引诱他回王都,在路上伏击他。

    小葛木眉头皱得死紧:“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老葛木他不好了?”他顿了顿,心头悚然一惊,“难道高恭在北项早有眼线?”

    高恭其人,他也曾听老葛木说过,是个狡猾多端的南人。

    高檀是他的儿子,父父子子,一样的奸猾阴险。

    高檀却不答反问道:“小王爷想回王都么?难道不想杀了革铎?”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我和革铎一旦斗起来,便无暇顾及梁越,你自然不喜革铎,可你也不向着北项。”

    “自然如此。”

    出乎他意料的是,高檀毫不遮掩:“我自然也不喜你,我留着你的性命,只是因为我更不喜革铎。”

    小葛木一愣,不由怒道:“你杀了我的人,抢了我的马,还把我憋屈地关押在此,就因为你厌恶我!我从前与你从未见过,北项,梁越两方相争,自是天经地义……”说到一半,小葛木念头一转,“还是说,就因为我掳了那个女的,她究竟又是你什么人!”

    烛火离他的面孔又近了一些。

    小葛木的双眼忽而感到了一阵难耐的灼热,他连忙往后而退,可高檀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他倾身而至,跳跃的火光几乎要落到小葛木的睫毛上。

    “住手!”他大惊道。

    “因为你,她瞎了。”高檀语调冷淡道,“若是往后不好,你的这一双眼也要拿来偿还。”

    小葛木本能地察觉到他不是在说笑。

    他立刻闭上了眼睛。

    “不过……”眼前的灼热仿佛远了一些,高檀的声音也远了,“在此之前,我便先将小王爷送回王都。”

    第88章

    朱门小民

    往北项王都而去,

    须得向北翻跃数座山丘,冬意渐浓,他们一定要赶在急雪之前,

    到达王都。

    老葛木与覃露儿病危的消息此刻已传遍了北项各大部族。

    为了捉住小葛木,革铎定然会在前往王都的路途加派人手,

    等待瓮中捉鳖。

    是以,

    小葛木鲜少露面于人前。

    他被悟一如同箱笼一般,装进了一只木箱,木箱里头摆了不少南地运来的药材。

    他们扮作的是一支南面而来的药材商队。

    顾淼是个盲女,要去北项求药。

    北项的游医有一种治眼疾的神药,

    唤作热切切纳兰草。

    据罗文皂说,

    此草并非杜撰,

    是真有其物,长在北项以北的雾茫山上,

    古籍记载可明目,可真实药效在梁越并无记载。

    罗文皂说得半真半假,巡逻的北项游兵,仔细地多看了几眼顾淼,

    又看了看商队中的其他人,待到赵若虚适时地摸出了一包碎银过后,他们才挥了挥手放他们通行。

    罗文皂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却最终没说什么。

    此行往北,赵若虚也从烛山泊起,

    与他们一直同路。

    他一直是个识时务者,

    眼下的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顾氏眼睛盲了,

    可是高檀没有,他手下还有顺教的人,

    有小葛木。

    赵若虚自觉猜得到他的心思。

    从康安北上铤而走险,当然是要啃下北项这一块硬骨头,在高氏立威,在康安立功。

    新帝将将站稳脚跟,被三方夹击,夹缝中求生存,正是用人之际。

    赵若虚想的后半段自然没错。

    齐良,如今的新帝,几日之前,已改了姓名,自然是姓梁,而他的字称为从原。

    梁从原,再也不是原来的齐良了。

    今岁的康安似乎比往年更早地入了冬。

    清晨过后,微白的旭日缓缓升起,丹墀之下的青砖上扑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新帝再度召见顾闯。

    “将军,风疾可好些了?”

    顾闯抱了抱拳:“谢陛下惦念,比前些时日好了许多。”

    新帝细察他的脸色,他的双颊微微凹陷,脸色犹泛青白,直至今日,他才相信,顾闯大概是真病了。

    “顾家小姐,还在南下的路上么?”

    顾闯眉心一跳,齐良,不,梁从原是铁了心地要见顾淼,回想起来,只怕他早就晓得了顾淼的身份。

    他许给顾淼的,许给他的,是后位。

    “小女的确还在路上,眼下已入了冬,行路便要更慢了些。”顾闯缓缓答道。他派出去找罗文皂的人有了消息,有人在凉危附近见过罗文皂。

    顾闯相信罗文皂此去,定然是去寻顾淼了。

    新帝唇角挂着些微笑意:“如此甚好,年关将至,还盼届时将军父女能够久别重逢。”

    明敏园中还住着谢氏女郎。

    年关,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倘若新帝不识顾淼,顾闯甚至都考虑过让人冒名顶替。

    可是坏就坏在,梁从原要娶的是顾淼。

    新帝起身,朝他走近了两步:“今日天气晴好,将军何不多留一会儿,午膳过后,随我去园中逛一逛。”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

    顾闯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齐良终归是齐良,他倚重顾氏,欲娶顾氏,往后也要靠他与高氏,与谢氏抗衡。

    连日来焦灼的心境稍缓,顾闯颔首,转而问道:“不知潼南的人是否快来了?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孔聚?”

    “将军仿佛一直颇为在意孔将军?”

    新帝的目光朝他投来,眉骨微耸,瘦削的脸庞令他的眉眼愈发深邃,原先温雅的气质似已被锋芒替代。

    顾闯心虚了一瞬,却面不改色道:“我是替陛下忧虑,孔氏不除,潼南恐怕贼心不死。”

    新帝抿唇一笑,却不再接话。

    明敏园中仆从众多,可依旧幽静得诡异。

    往来的脚步声轻缓,若不仔细倾听,甚至不如窗外的枯枝坠地的声响。

    午膳过后,顾闯应约与新帝往花园游园。

    跟随他们的仆从原本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可新帝沉下脸色,挥手道:“朕与顾将军有要事相商。”

    几个仆从没有立刻后退,反而面面相觑地对望了一阵后,才放缓了脚步。

    顾闯心中冷笑一声,不由猜测他们到底是高恭的人,还是谢朗的人。

    身侧新帝的脚步更快了些。

    顾闯左右而望,冬日里的庭院萧索寂然。

    齐良引他游园,约莫是有话要同他讲。

    隔墙有耳,便是无人的花厅,亦无法预料究竟有多少人偷听,空旷的庭园反倒是说一说真心话的处所。

    顾闯情不自禁地也加快了脚步。

    二人逃过几重垂花门,眼前的园子变得愈发空旷,除却几处怪石嶙峋,园中既无草木,亦无人烟。

    新帝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身望他。

    他的目光暗了暗,正欲开口。顾闯耳畔却忽听一阵古怪风响。他心中一跳,抬眼看去,原是一只黑鸟展翅飞过灰蒙蒙的天空。

    “陛下?”他垂下眼,直直望向新帝。

    话音将落,又是一阵风响卷来,顾闯本能地侧身,朝音源处望去,电光火石间,却见一支铁箭自怪石后射来,直朝他的背心而来。

    他慌忙一闪,伸手欲抽刀,可腰间的长刀早在先前便已被人卸下。

    “什么人!滚出来!”

    无人应答,破空声响更为刺耳,数道铁箭齐发。

    顾闯旋身躲过,他侧目望去,却见新帝立在原地,不动分毫。

    他皱了皱眉,忽然抬手捉住了他身上玄衣的袖袍,将他拖到了身侧。

    下一刻,怪石之后发出了愈发明显的响动。

    六道黑影跳将而出,朝顾闯奔来,他们身后背了铁弓,手上捏着弯刀,头脸上罩着黑布,可身形极快,显然是武人,一伙有备而来的武人。

    顾闯又喝一声:“大胆贼人!胆敢行刺帝王!”

    说罢,他转身拉着新帝要跑。

    他身上本就没有武器,更何况一侧的帝王形同“手无缚鸡之力”。

    顾闯分神仔细瞧了他一眼,但见他面容平淡,波澜不惊,对面来人却出刀凌厉,他们没有避开新帝,对他亦不手下留情,分明是真想杀了二人。

    饶是新帝一脸无动于衷,顾闯仍旧咬牙连拖带拽地压着他的头颅朝来处的垂花门奔去。

    他们刚刚跑出几里,对面忽地又迎面奔来几个面罩黑布的武人,他们手中的弯刀与先前那一伙人无异。

    顾闯定睛一看,刀柄之上赫然有一轮瘦月亮。

    顺教!

    他一瞬之间想到了,不久前谢氏三郎的话。

    顺教的人想杀他,嚣张至极,竟胆敢在明敏园中动手杀他!

    “来人!救驾!”顾闯拉着新帝,立刻脚下一转,朝旁侧而去。

    羽箭擦过他的耳际,从身后而至。

    顾闯回身一看,银亮的剑芒正对上他的脸孔。

    拉弓之人,双目漆黑,眼神冰凉。

    弓弦轻声弹响,却是朝新帝的方向射去。

    顾闯脑中念头飞快转了两轮,索性朝前扑去,硬生生将新帝扑倒在地,羽箭并未射中新帝,却插在了顾闯的腰侧。

    “来人,救驾!”他再次高呼一声。

    此一回,巡园的守卫终于自原处急急奔来。

    顾闯抬眼看了一眼,多是顾氏与高氏的守军。

    园中一时兵荒马乱,好在守军人数众多,半刻过后,终于降服了那一伙蒙面之人。

    他们大多已死,原本有数个活口,可守军一时不察,他们便已服毒自尽。

    毒药是个极小的丹丸。

    人虽已死了,可他们的兵器还在,瘦月亮的印记亦在。

    新帝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短短半日,顺教行刺新帝,幸而顾将军英勇护驾的消息便传遍了康安城。

    顺教顷刻之间成为了“反教”,而顺教的教首亦浮出了水面,在廉,绵二州水患时,不少人都听说过顺教有个“少主”,而此人正是教首,便是高氏的二公子,高檀。

    第89章

    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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