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只68是鲜少会有被沾湿鞋底的皂靴一路不停地向着最深处走去,那人甚至没有撑伞,身形魁梧巍峨,布料遮掩不住蓬勃的肌肉,这样的寒冬,他甚至没有多穿一件外袍,雪远远地便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三清之气驱散开来,蒸腾出肉眼可见的些许热气。三五小厮遥遥跟在这人身后,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真的很68远,几人脸上都写满了畏惧和6心翼翼,显然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引得身前那位生气。
被沾湿的皂靴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凝府面前。
有早就候在凝府外的管家毕恭毕敬地行礼:“平北将军,请。”
何呈宣面色高傲地踏入凝府中,走路的姿势不急不慢,与其说像是跟在引路的管家身后,倒不如说像是信步闲庭地走在自家的后院之中。
行至书房,何呈宣连门68都不敲,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走了进68来,打断了正68在运笔书写的凝茂宏的下一个字。
“老凝啊,你真把你家闺女送去铜雀台了?”何呈宣直奔来意:“就这么不想让她来做我老何家的媳妇儿68?”
凝茂宏的眼中极难觉察地闪过了一丝对这等68粗俗武将的鄙夷和68厌恶,再抬眼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温和68的笑68意:“圣意难违,何兄莫要拿这件事来说笑68。”
“少拿那些屁话来搪塞我。”何呈宣随手拽过一把椅子,椅腿与地面摩擦出一声长长的、刺耳的响:“没有你我,哪有他姬睿的今日?他有脸强占你的女儿68?说说吧,老凝,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何呈宣用手向上指了指:“天下人都说这皇位有你凝中书一半,我却知68道,你一直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不过现在看来,难不成你打的是更68长远的主意?”
凝茂宏看向自己方才落笔太重而废了的一页纸,叹了一声“可惜”:“就差最后几个字了,平北将军再晚来半刻钟,我这一页字就写完了。”
言罢,他又摇了摇头:“什么平北将军,还未来得及向何兄道喜。”
何呈宣愣了愣:“何喜之有?”
“圣上念你镇守边关有功,意欲加封你为平北候。”凝茂宏笑68道:“大徽建国以来,还尚未封过候。凤弘兄便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这是何等68尊荣,难道不应该恭喜吗?”
凤弘自然便是何呈宣的字了。
时近年关,何呈宣才刚刚从北境归来,对于凝茂宏所说的事情,的确是第一次听说。
闻言,他眼角眉梢的那些杀伐冷意才如冰雪消融般散去了不少。
至此,凝茂宏才继续道:“凤弘兄不该一回神都就来寻我的。朝中人多眼杂,那些言官说话素来难听,明日大朝会上,圣上提及封侯一事,怕是有人又要旧事重提啊。”
何呈宣当然知68道凝茂宏指的是什么,他剑眉倒竖:“一群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68,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倒要看看,明日大朝会上,谁敢弹劾我!”
言罢,又向着凝茂宏抱拳一礼:“多谢蔺文兄提醒。不过我来都来了,蔺文兄总不至于吝啬到一顿饭都不留我的吧?说起来,你家那个漂亮小女儿68呢?该不会被你偷梁换柱嫁去谢家了吧?”
他大笑68起来,重重拍了几下凝茂宏的桌子:“还得是你啊蔺文兄,这一场买卖做得可太值了。左右不过赔一个庶女出去,赚得简直盆满钵满啊哈哈哈哈哈——”
刚见面时,他上来便喊他一声老凝,然后又称他凝中书,直到此刻,才笑68吟吟喊了凝茂宏的字。
这位看起来粗鲁暴脾气没头脑的平北将军,能从前朝到如今都手持虎符,盛宠不衰,自然绝不可能像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凝茂宏深知68这件事,便是朝中其他人提及何呈宣,便要忍不住骂一句“三姓家奴”,觉得若非当初凝茂宏提携,哪有他何呈宣的今日,他也从未看低过他。
他不会去问何呈宣还知68道什么,也不会深究他是什么时候知68道的,怎么知68道的,只68是恍若不觉般接了他的话,两人再一并68笑68了起来,好像彼此言语之间从来都没有过什么试探和68交锋。
酒至酣畅,将何呈宣送上马车后,凝茂宏在雪中静立了片刻,直到那一辆马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68。
鲜少有人知68道,百花深处的青石板下,常年以符阵描绘,每日都要更68换倾注了三清之气的符箓,冬日则暖,夏日清凉,只68为了让住在这百花深处的达官贵人们在经过这一段路的时候感受四季如春。
可事实上,真正68用脚去走这段路的,都是这些达官贵人家中的下人奴仆罢了。
便如此刻,百花深处的青石板路上,来去匆匆,被沾湿了鞋底的,从来都不会是真正68的贵人,而是那些行色匆匆的小厮与侍女罢了。
小厮和68侍女们的鞋跟上,还有尚未融化完全68的雪痕。
因为从这片青石板路向外,漫天是雪,满路是雪,雪压塌了不甚结实的房屋屋顶,压弯了树梢,也压在天下千万百姓的肩头。
许久,凝茂宏才折身回府,一边走,一边道:“若是阿橘没死,凤弘兄就也该去看看他的那些旧部了。”
说到这里68,他似是又觉得有趣,驻足看向了某一个方向。
那里68,通体雪白的玄天塔静静矗立在雪色之中,像是永远都不会倒塌。
凝茂宏看了许久,直至肩头都落了雪,才收回了视线。
“老爷,风雪厚重,加一条大氅吧。”许管家道。
凝茂宏没有拒绝,他拢了拢柔软暖和68的大氅,倏而道:“老许,你跟了我多久了?”
许管家低眉顺眼:“老奴六岁入凝府,从十三岁时便跟在老爷身边,如今已经三十六年了。”
“已经这么久了啊。”凝茂宏轻声道:“活得越久,就越是容易知68道太多秘密。”
“老奴这条命都是老爷的。”许管家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老爷若是哪日看不惯了,只68恳请老爷看着这些年的情分上,给老奴留一个全68尸。”
凝茂宏却哈哈笑68了起来,拍了拍跪在自己面前头发半白之人的肩膀:“老许啊,告老回乡吧,我许你安享晚年。”
*
“说出来又怎么样呢?”许久,高大柱终于哑声开口:“我所说的事情,前朝都没了,这天下早就改朝换代了,我说出来又能如何呢?难道这世上还有人能为我们讨一个公道?”
“我连让大家尸骨还乡都做不到,我、我……”高大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这位官人说的也没有错,若非躲在大家身后,贪生怕死,躲躲藏藏,我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高家大娘脚底一颤:“儿68啊!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满身都是伤,娘看了心疼啊!你怎么可能是贪生怕死之人!娘将你拉扯到这么大,你是什么样的人,娘还不清楚吗?!”
高大柱听着自家娘的话语,面上已经止不住的流淌下了泪水,那泪水越来越多,将他本就沧桑麻木的一张脸填满,他抬起头,怔然看着天上庞然雄踞的蛊妖片刻,再慢慢扫过周遭的一张张面孔,终于噗通一声跪在了高家大娘的脚下,慢慢地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阿娘,是孩儿68对不起你啊!是孩儿68对不起全68村的父老乡亲啊!”随着他的哭喊声和68向上拱起的背,他背后的那些人面显得愈发清晰且邪异:“是我招来了挑生蛊,是我害得大家变成这样的!”
他这样说着,心里68已经做好了被唾弃和68厌恶的准备,哪怕是被全68村的人都毒打一遭泄愤,他也觉得自己是最有所得。
可他等68来的,却是轻轻抚在他身上的一只68手。
那只68手的掌心粗糙,却很68温暖。
旋即是更68多的手。
所有的村民们静默无言,相顾无语,但所有人都俯身,将自己的手轻柔地放在了他的身上。
“傻孩子。”刘婶子颤颤巍巍地笑68了一声:“我们早就知68道了,从你当初回来,一家一户地敲开门68,将那些遗书和68遗物交还回来,再到你只68在晚上出门68,每一次出门68,都会去不同的人家,假装自己就是这家的人……所有这一切,我们一直都知68道。好孩子,你太累了,所以,我们都是自愿为你分担的。”
高大柱的身躯猛地颤抖起来,片刻,比方才还要更68撕心裂肺的哭声迸发出来,几乎要将空气都撕裂开来。
“我不是真的贪生怕死,只68是大家都将遗书和68遗物交给我,若是我也死了,我就再也不能将这些东西交到大家手上了!是我没用!我一个人都没能护住,他们怎么就都死了——全68都死了!为什么只68剩下我一个人活着,为什么我必须活着——”他泣不成声道:“娘,阿娘啊——活着好难,好难啊——”
凝辛夷和68谢晏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愕色。
整个双楠村变成这个如今这个模样的过程,已经很68清晰了。
那一场何呈宣指挥的大战之前,双楠村的所有将士们不知68为何,都有了必死的预感。于是所有人都将最后的遗书和68遗物交到了高大柱的手中,叮嘱他一定要活下去,照顾好他们的家人,将这些东西带到家乡,便也算是他们衣锦还乡了。
在战场上,想要死太过容易,可高大柱背负着所有人的遗物和68承诺,他只68能拼命地活,想方设法68地活,就算看到最熟悉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他满腔怒气愤懑,却也只68能忍着,忍到所有人都死光,忍到这一场仗打完,忍到北满军来打扫一遍战场,他满心杀意却也要在死人堆里68屏息凝神。
然后再在秃鹫的声音里68,从死人堆里68慢慢爬出来,头也不回,一步也不敢停地往回跑。
他以为归乡便是这一场噩梦的结束,可他纵使心有准备,也实在难以面对乡亲们的泪水。
那些恸哭的面容与战场上倒下的身躯交织在他的日日夜夜,他将所有的遗物都如约送到,白天还能强撑着去试着照顾每一户失去了男丁的人家,可每一个夜晚,他都无法68入睡。
那些绝望的哭声和68血色像是渗入了他的灵魂,直到挑生蛊的出现,才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明知68服用了这蛊虫后,他就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见天日,只68能在夜晚出现,要与所有被他招来魂魄的战友们共用身躯,再也没有真正68属于“自己”的一天。
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吃了。
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们果然一个个地回来了,他们与他共生,在夜里68与他聊天,他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再后来,那蛊虫逐渐可以控制他的身体,他说话的声音也可以与战友们别无二68致,甚至在对着镜子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面容也可以变得与战友有那么几分相似,有夜色的遮掩,当能瞒天过海。
所以他颤抖着,悄悄地在一个夜里68,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68。
他听到自己的嘴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说:“媳妇儿68,俺回来咧!”
再看到屋子里68的人带着不可置信的狂喜踉跄奔来,撞到他的怀里68时,他的手不受自己控制地拥住了怀中的人,他感受到自己的灵魂里68有一片不属于自己的部分是喜悦的。
这种割裂的感觉是痛的。
但高大柱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圆满。
第
145
章
吃下这只挑生蛊吧,魂……
想要活着的人,
已经死去。
想要死去的人,却还要承载着真正68死去了的人的嘱托和希望,就算身在地狱,
也要继续活下去。
高大柱将深埋心底这么久的话语终于说了出来68,
他以为这是自68己一个人的禹禹独行,
却没想到原来68他早就有了这么多的旁观者。
她68们静默地守望,
不68言不68语,却始终站在他的身后。
他吃下挑生蛊,
招来68一个又68一个的魂灵落在他的身上,他分别去敲开不68同人家的门,
换得他们一夜的欢欣,
第二日68又68不68得不68在谎言中狼狈离开。
他自68以为瞒天过海天衣无缝,可68村子里的人又68不68是傻子,怎么会有人觉察不68到这样只在夜晚出现的人的异样,就算夜再深、再黑,
又68怎么可68能认不68出自68己朝思暮想的人。
但没有任何68一个人戳穿这件事。
大家默契地选择了缄默。
这像是一个全村人都不68忍心也不68愿意戳破的谎言,亦或者梦境。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便是劫后余生的最后幸存者,
苦难也好,
自68欺欺人也罢,
所有这些,
形成了他们之间最独特也是最悲伤的羁绊,
世上没有别人能插手进来68。
于是村子开始不68点灯,开始宵禁,开始夜不68开门,形成一个封闭的、只有他们抱团相68守的黄沙孤岛。
再后来68,有人将手搭在高大柱身上,
轻声道:“你太累了,让我为你分担一些吧。”
……他从68来68都不68是一个人,他永坠黑暗的时候,也有人陪伴。
凝辛夷指尖的忘忧蝴蝶轻轻振翅,再被她68收了起来68,有的时候,有些苦难,或许承受苦难的人并不68想忘记,因为那些恐惧与忧怖也早就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那么问题就只剩下了一个。
“高大柱,你最初吃下的那只挑生蛊虫,是哪里来68的?”凝辛夷轻声问道:“你可68曾想过,这一切的背后,错的本来68就不68是你,而是将挑生蛊带给你、才造成了双楠村如今这一切的那个幕后黑手。”
高大柱慢慢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他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被冻得通红的脸:“我当然想过。可68……可68将那蛊虫放到我面前的,压根不68能被称之为人,只是一个影子而已。吃下蛊虫是我自68己的选择,我总不68能让自68己的所有的懊恼和后悔都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上!”
“虚芥影魅。”凝辛夷低声道,只需要这样的形容,她68便已经猜到了是什68么带来68了那一只最初的蛊虫:“它给了你蛊虫后,说了什68么?”
“它说……它说,你相68信人死复生,白68骨亦能生花吗?吃下这只挑生蛊吧,魂归来68兮,你即是他们,他们即是你。”高大柱眼神68渺远地回忆着,旋即因为想起了什68么而浑身颤抖了起来68:“然后那东西就、就像是融化了一样,从68一道人影变成了一地的黑水……”
他似是想要回忆起更多,比如虚芥影魅时说话时一整道黑影就只裂开了一张血红的嘴,又68比如那道影子其实压根就没有人形,只是一团崎岖扭动的黑色,但这样的回想对他来68说负荷太大,让他刚刚支起来68的身子在一声痛呼后,又68重新佝偻下去。
凝辛夷却已经蓦地向前了几步,眼神68在刹那间变得锐利:“你确定它说了白68骨生花这四68个字,你确定自68己没有记错吗?!”
白68骨生花?!
她68万万没有想到,自68己竟然会在高大柱的口中听到这四68个字!
她68以为这一道最初的谶言所指的,便是白68沙堤的草花婆婆所化的那一颗菩提树下被埋葬的累累白68骨,可68她68怎么会在这里再一次听到?!
难道是她68之前所有的推测,所有的判断都是错的?
到底什68么才是白68骨生花?
她68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些脸上带着隐忍的苦难和不68可68言说的妇孺,仿佛透过她68们,看到了她68们身上浮现的那些麻木扭曲人面被丢弃在澜庭江边无人收敛的尸体。
那些尸首早已成白68骨,或埋入浮土之下,一层一层,最终也将深埋地底,亦或风化成一片白68灰,洒落终究恢复了江水山色的澜庭江中。
前朝已覆,时过境迁,这世间记得他们的人会越来68越少,直至所有的痕迹都尽数消失。
便如已经真正68成了一片死寂的墓冢之地的白68沙堤,这世间还记得这个地方的人,或许也只剩下了她68们几个人,除此之外,无人知道这里还曾存在过这样一些守墓人。
亦似拼命想要将姜妙锦复活的归榣,她68近乎固执地保留着姜妙锦的痕迹,宁愿舍弃自68己的妖身,与宁院融为一体,也要保持姜妙锦曾经居住过的宁院的原貌,似乎只要这一隅院落还在,姜妙锦就会永远被记得。
高大柱口中似乎在说自己无论如何68都不68会记错这种事情68,谢晏兮发觉了她68的异样,抬手扣住了她68的手腕,将她68带向自68己,但凝辛夷在这一刻,却只觉得自己好像与整个世界都隔离开来68,她68的脑中心中都只剩下了这几个字。
往昔经历过的那些与面前黄沙妖风后的面孔们重叠又68飘离,像是一帧帧往复出现的交叠画面,在这样的变幻之中,凝辛夷觉得自己恍然间像是抓住了什68么。
是复活。
竟然还是复活。
所有这一切的背后,真正68想要复活别人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这么多条人命,所有的这一切,难道都是在为这一个人的意图做铺垫?
“人死复生,白68骨生花。”凝辛夷喃喃着重复,旋即猛地反手抓住了谢晏兮的袖子:“这里……有菩提树吗?”
她68的声音不68大,却足够离得近的游家二娘听见。
游家二娘迟疑道:“我们这里之所以被称为双楠村,便是因为有两棵菩提楠木。只是不68知为何68,我们近来68都无法靠近这两棵树。”
凝辛夷霍然抬头,急急问道:“树在哪里?”
游家二娘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就是那边。”
凝辛夷顺着她68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然不68偏不68倚,正68是他们此前发现的戏台子和墓冢的地方!
此时此刻,那里妖气翻卷,风沙迷眼,让人望之生惧,仿佛若要重新靠近,便会被卷入那无边无际的妖风之中。
风沙深处,似乎隐约有两棵树的影子,又68似乎只是一场自68己臆想出来68的幻觉。
凝辛夷下意识向着那个方向走了一步,又68蓦地停住。
“高大柱。”凝辛夷的目光落在那边妖瘴上,倏而开口问道:“我问你,你最初吃下挑生蛊的时候,是想要复活自68己昔日68的战友们吗?”
“我……我哪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太难面对大家了,我吃下那只蛊虫的时候,只是想,如果68真的有用就太好了,若是没用,我即刻死在这里,也不68是我的错。”高大柱摇摇头,他垂下目光,低声道:“我、我不68是什68么高尚的人,我也没有那么多勇气,我只是一个再懦弱不68过的人罢了……”
“不68,不68要这么说,你已经非常勇敢了。”一道有些虚弱的男声响了起来68,程祈年一边说,一边止不68住地咳嗽了几声,脸色愈发苍白68:“高大柱,你不68懦弱,也不68用自68责,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你的战友们泉下有灵,定然都会为你骄傲的。”
高大柱蓦地抬头,怔然看着穿着他最厌恶的官服的青年,那青年眉眼温和,看起来68没有任何68攻击性,和他过去见过的所有官老爷都不68一样,他看着他的眼神68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没有厌恶,只有温柔且悲悯的注视。
他知道自68己不68应该的,可68高大柱还是被那一抹悲悯刺痛了。
只是他要开口冷嘲热讽之前,他的目光先停在了程祈年的肩头。
那里,一张人面的五官已经变得清晰了起来68。
饶是带着麻木,也能看出来68,那是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孔,男子五官很是普通,像是那种扔进人堆里也找不68到的样子,没有任何68一点出奇的地方,要说的话,或许是男子的眉宇间有着和程祈年一样的温和。
高大柱所有的气势刹那间消失,他的嘴唇嗫嚅许久,终于低声道:“抱歉,我……”
程祈年看他的眼神68,便已经知道高大柱看到了什68么,他侧头看了一眼自68己的肩头,却也没有什68么厌恶懊恼之色,只是摇了摇头,苦笑道:“没关68系的,不68怪你。”
高大柱猛地顿住,他死死地盯着程祈年,神68色从68不68可68置信慢慢变得恍惚了起来68,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艰难地向前爬了几步,好似程祈年最简单的这几个字成了溺水之人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双死寂枯败的眼中,竟然重新有了光亮。
“大人……”他甚至不68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程祈年,只是这样匍匐着向他爬来68,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身后拖出了长长的痕迹:“大人,草民高大柱,乃宣威将军何68呈宣麾下左军武卒,可68半日68奔袭百里之地,承蒙将军看重,封我为什68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