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看68来不是因为这件事。凝辛夷在心底排除了68一个68错误答案，从善如流换到另外一件事上：“好，我知道了68。”
她这么说完，却没有什68么要走的意思，而是露出了68有些欲言又止，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的表情。
谢晏兮心知她这个68样68子十有八九是故意做出来的，却也还是问道：“夫人可还有别的事情要说？”
是有。
关于谢晏兮生气的另外一种可能性68。
她不擅长安抚别人的情绪，但为了68长久的合作需要，她不得不尽力一试。
“我是想说……”这种话语对于凝辛夷来说，显然颇难开口，她稍微移开目光，顿了68顿，又强迫自己重新看68向了68谢晏兮的双眸：“或许我可以试着多相信你一些。”
谢晏兮轻轻挑眉。
凝辛夷继续道：“我并68非生性68多疑……”
说到这里，她顿了68顿，却又苦笑了68一声：“当然，也可能我就是生性68多疑却不自知，毕竟如今我也找不到这个68问题的答案。”
想要展现信任，最重要的一点，自然是交换一些秘密。
凝辛夷虽然如今假冒的是凝玉娆的身份，但这不代表她要将自己的过去抹杀。谢晏兮身为卜师，本就有他自己的卜感在，她在他面前讲话，从来都是假中掺真，这样68才能混淆感官。
尤其若是谢晏兮一时68兴起，随手起一卦辨真假，可太容易被戳穿了68。
所以在说到秘密和过去时68，她要说的，也必须是真的，否则谢晏兮绝无68可能相信。
“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但你既然看68过了68我身上的封印，那么知道得再68多一些也无68妨。”凝辛夷道：“八岁那年，我曾落湖，湖水冰冷刺骨，如今我依然依稀记得冬日的冰湖是什68么温度。”
“落湖本就是九死一生，更不必说冬日的冰湖。我或许本应在那时68就已68经失去性68命，但幸运也不幸的是，那湖中封印了68一只妖尊。恰逢封印松动，而我路过，所以那妖尊便想要借由68我的身体，突破封印。”
凝辛夷苦笑一声：“结果便是我没死，妖尊功败垂成，被封印的地68方从湖底变成了68我的体内，可我那一年之前的所有记忆都消失了68。”
烛火下，她那双极黑的眸子平静地68看68向谢晏兮：“换句话说，我是一个68不记得自己过去的人，我不记得自己本应是什68么样68，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生性68多疑。”
她说了68这么多，谢晏兮却依然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68看68着她，像是一个68过分合格的倾听者。
这些话语，凝辛夷也的确没有对任何一个68其他人说过。
她无68人可说，也无68人需要说。
如今将这一切付诸言语，她自己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说可以多信任谢晏兮一点，不仅仅只是漂浮于言语的虚无68，而是通过她的话语，变成了68真实。
“在白沙堤时68突然晕倒，是因为我试图回忆八岁前的事情。新婚那晚则是因为新朔月，封印会被影响。”她继续道：“换句话说，以后的每一个68新朔月，我都会如此68。”
“现在，我最大的秘密，我的过往，和我的弱点都尽数告诉你了68。”凝辛夷轻轻叹了68一口气：“如果即使这样68还不能体现我的诚意的话，我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68了68。”
她这样68说，谢晏兮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洞房花烛那一夜，凝辛夷带着威胁和楚楚可怜地68说自己体内有妖尊封印的模样68，那时68她铺垫了68许多，迂回了68许多，哪有今日单刀直入的直截了68当。
面前的少女以三清之气蒸干了68衣服和长发，却唯独忘记了68睫毛上的水汽，所以她这样68说话时68眨眼，羽睫上的那一层迷蒙雾气便也轻颤，倒是比那一日假装，还要更加惹人怜爱。
她坦诚布公68地68说了68这么多，谢晏兮心底的那一缕些许不悦的情绪早就烟消云散了68。
又或者说，在听到下人来通传，少夫人来了68的时68候，他便已68经生不起气了68。
之所以一直都没有说话，是因为他觉得，凝辛夷说了68这么多，他也总该开诚布公68，挑挑拣拣，说点自己的秘密作为交换。
可他身上不能与人言的事情太多，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如此68筛选许久，最后能说的，竟然只剩下了68寥寥几件。
谢晏兮这厢还在犹豫到底要说点什68么，凝辛夷那边久久得不到回应，不由68得把一开始的打算又咽了68回去。
那枚从白沙堤得来的叶子被她收在三千婆娑铃里，随时68带在身边。在藏书楼待了68这么多天，她已68经比对了68不计其数的叶片图鉴，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她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干脆拿出来，让谢晏兮看68一眼。
或许她遍寻不得的答案，对他这种自小就浸泡在药典书海中的人来说，所需要的也不过是一撇。
想到这里，凝辛夷却又有些出神。
会这么觉得，其实说明68，她已68经基本上将面前的人与谢家大公68子画上等号，在心底抹去对他的怀疑了68。
她还在这样68想，便听谢晏兮慢慢道：“礼尚往来，我也应该说点什68么。但我这人乏善可陈，过往也实在无68聊无68趣，细细数来，能说之事实在寥寥无68几，我便随便挑一件说吧。”
凝辛夷其实没有任何想要交换什68么的意思，但听到谢晏兮这话，她还是莫名68升起了68几分期待和好奇。
然后，不等她有什68么具体的猜测，便听谢晏兮石破天惊般开口道：“我杀过人。”
凝辛夷：“……？”
人？
她有些愕然，猛地68抬眼看68他，却见对面那人的眼瞳古井无68波，极是平静，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分明68骇人至极。
仿佛最平静的湖水下，是最湍急难辨的漩涡，一旦涉足，便会被无68法68拒绝地68撕入水中，再68也无68法68挣脱。
“准确来说，”他又补充道：“应该是我杀过一些人。”
第
49
章
乱世之中，
人命的确如草芥。
遍数如今神都著名68的那68些世家公子，谁敢说自己68的手上滴血不沾。更何况很多时候，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68我而死。且不论那68些府中下人在不少人眼中甚至不如他们养的一条狗，
那68些他们锦衣玉食的背后铺陈的，本就从来都是一层一层鲜活的生命。
但这到底与谢晏兮这样直白地说自己68杀过68人有不同。
世家子弟多风雅，
尤其在如今的神都，也不知何时有了这样的风气，
仿佛只有穷尽奢靡之事才能凸显身份，
哪怕是无病呻吟，伤春悲秋，
看起68来手无缚鸡之力，也绝不会让自己68手上真正沾染半滴鲜血。
这也让如今的徽元帝头68疼不已的事情。
明明天下妖鬼横行，恨不能所有能通灵见祟、感知三清之气的人都能行走世间68，为68这天下贡献出一些绵薄之力，
能救一人便救一人。
然而偏偏事与愿违。许是因68为68妖鬼而亡的人实68在太68多，
数不胜数，
让人麻木疲惫，
反而物极必反，只想要及时行乐，
不思以后。
在神都时，
凝辛夷还曾听说，有几位世家公子甚至洁癖到，
平妖时都要带着手套，
但凡沾染上什么液体，
就要直接用灵火烧掉，更有甚者，
明明自己68三清之气也没多少，也还要耗费大半，将自己68的全身包裹，以防自己68被溅到他们眼中“不雅”的血渍。
杀人这事儿，这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一桩秘密。
尤其谢晏兮说的是，一些人。
凝辛夷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她冷静地68看着谢晏兮：“一些是多少？”
“记不清了。”谢晏兮竟然笑了笑：“有段时间68，来一波我便杀一波，有时来得人多，有时来得人少。总之，这样过68了一些时日，才换得了一些安宁。”
顺着他的话，凝辛夷脑中清晰地68浮现了四68个大字。
杀人如麻。
面前这个素日里光风霁月的凝大公子，双手原来早已沾满了鲜血。
凝辛夷却竟然并不怎么意外。
她的脑中几乎是自然而然地68浮现了与谢晏兮初见那68日，他素手拎着血淋淋的彭侯妖入府时的样子。
……的确与神都那68些贵公子们完全不同。
但她本以为68这是因68为68他常年在外平妖戡乱，身上才会有这样的杀伐果决之气。又或者说，最初的时候，她想当然地68以为68，是谢家破亡后的这三年，谢晏兮历经磨难，才会如此。
凝辛夷想了想，问道68：“此事元勘和满庭知道68吗？”
谢晏兮还有心思开玩笑：“怎么，若是知道68，你要替我灭口吗？”
“灭口未免小题大做。”凝辛夷道68，神色间68颇有几分劝人向善的认真：“我觉得封口就可以了。”
只是随口一说的谢晏兮：“……”
他单手撑腮，坐姿越发随意地68靠在桌子旁边：“莫非我在你心中已经是个杀人狂魔了？”
“……那68倒不至于。”刚刚还腹诽了人家杀人如麻，凝辛夷有些心虚地68转开目光，道68：“但无论怎么说，少造一些杀孽，总是好的。”
这话谢晏兮不是第一次听。
那68位佛国洞天的和尚非要给他佛牙弥草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还说他命中杀孽太68重，这草虽然未必能压制他的命星，却到底聊胜于无。未来若是有朝一日，他修至大成，见了佛祖，提及此事，他也算是尽力，不算一桩憾事心魔。
谢晏兮没什么当别68人心魔的兴趣，也不想一个秃头68和尚圆寂的时候还惦念着自己68，这才当真将那68佛牙弥草添进了香里。，尽在晋江文学城
“凝家乃道68统正传，何时也开始信佛家这一套了？”他笑了一声，饶有兴趣问道68。
凝辛夷沉默片刻：“要说的话，大约是三年前开始吧。”
这下轮到谢晏兮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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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茂宏花了大代价才请动佛国洞天的高僧，出寺为68谢府做了盛大的法事，将萦绕这里的血色洗去，将魂魄渡往轮回，这事儿全天下都知道68。
他也知道68。
凝辛夷抬眼看向神色倏而静了下去的谢晏兮，突然觉得，现在或许也算是一个开口的好机会。
他们方才也算是比较开诚布公但有所保留地68交换了一些秘密，同时也表现了对对方足够的尊重。比如谢晏兮不会问她为68什么会落湖，落的是哪里的湖，体内封印的是什么妖尊，是谁封印的。她也不会问，谢晏兮杀的人是谁，又为68何要杀。
但至少此刻，两68人之间68的气氛里，已经没有了此前的那68种僵硬。
雨声淅沥，雨势转缓，水汽扑面，让空气都变得有些雾蒙蒙了起68来。
她觉得，自己68或许可以开口问他一些问题。
譬如她问谢玄衣的问题，也譬如那68片叶子。
但还没等她决定好，谢晏兮倏而侧过68头68，低咳了几声。
这几声咳嗽后，他喝了口水，却于事无补，反而咳嗽得更厉害了些。
他有些断续的咳嗽声混杂在雨声里，门外有脚步声匆匆，却又想到什么，猛地68顿住。
旋即是敲门声，满庭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担忧：“公子？”
谢晏兮咳了好一阵，一只手按在肩头68伤口的位置，闭了闭眼，才开口道68：“无妨，不必进来，夫人在这里。”
凝辛夷的目光落在他的指间68，随着他的咳嗽，真的有薄薄一层血粉透了出来。
她愣了愣。
难道68元勘和紫葵说的，不是耸人听闻？
虽然他的伤确实68严重，但到底已经过68去数十天了，又有满庭随时在他身边为68他治疗，怎么会到现在还在渗血？
“满庭是什么修为68？他应该跟了你很长时间68了，总不能是学艺不精？”凝辛夷皱眉，下意识倾身上前，将他肩头68深衣的领子掀开，再将一层已经几乎被染湿了的里衣轻轻揭了起68来：“怎会还如此严重？其他地68方呢？”
她替他上过68一次药，对于他身上各处伤的位置很是熟悉。她边说，边直接抬手，掀开了他的衣袖，去看他身上别68的地68方。
她眉间68的情急不似作伪，眼中的担忧也是真的。
这一点68点68真，在两68人之间68，都实68在非常珍贵。
少女凑得极近，呼吸喷洒在他的伤口上，发丝从她的颊边垂下来一缕，恰落在他的手背上，随着她侧头68的动作轻轻划过68肌肤。
有点68微痒。
还有一些她这一倾身时带来的香气。
那68一点68分明极其轻微的感觉，却在这一刻，压过68了伤口带来的疼痛。
也让谢晏兮心神微动。
“我体质特殊，所有的伤都很难好，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会尽量让自己68少受伤。”此前心中一直压着的那68点68说不清的情绪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谢晏兮垂眸看着凝辛夷，倏而意味不明地68笑了一声：“不过68，也或许，我就是想要借这伤，让你多来看看我呢？”
凝辛夷正在认真看他手臂上的那68一处伤，本应恢复大半的伤口却皮肉翻卷，的确像是快要好了以后，又被专门戳开。
寻常人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这人如果是谢晏兮，凝辛夷却莫名68觉得，这人身上的确带了点68儿疯，而这种疯意来源于某种莫名68的自我厌弃，譬如方才他在说自己68体质特殊的时候，眼中的讥嘲之色。
所以这种事情……他应该当真做得出来。
只是他的话语从来都真假难辨，与她不相上下。凝辛夷盯着那68处伤，却突然完全失去了探究真假的力气。
是真是假，又如何。
片刻，她的手指搭在了他的伤口边，指腹按在结实68的手臂肌肉上，有舒缓作用的三清之气从她的指下流转，将他的伤口轻柔覆盖。
几乎是同一时刻，谢晏兮体内这些天来一直灼烧躁动不安的三清之气也平静了下去，像是紊乱不堪的线团终于被梳理，让人忍不住舒服到想要眯起68眼。
然后，凝辛夷才轻声问道68：“我来不来看你，重要吗？”
谢晏兮盯着她的手指，目光再慢慢落在她的脸上。
“当然重要。”
凝辛夷没有再说话。
两68人之间68，只剩下了雨声，烛火声，些许轻微的呼吸声。
如果视线有声音，那68么还要再多一道68谢晏兮注视她的声音。
三清之气漫卷，凝辛夷几乎是不由68分说地68将他所有的伤口都处理了一遍，然后才打算站起68身来，道68：“我知道68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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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晏兮没问她知道68了什么，只是蓦地68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身子重新68拉低。
凝辛夷有些讶然地68抬眉。
却见谢晏兮漂亮的指间68捏了一块手帕，顺着她的动作，抬手在她的额头68轻轻擦了擦。
是一层薄汗。
他那68双漂亮的桃花眼因68为68痛意而带了一层恹色，却又在看她时，将她的身影也印入了其中：“今晚无论是因68为68什么，你来看我，我都很高兴。”
*
凝辛夷走后很久，桌上的茶彻底凉透，谢晏兮这才拎起68一只茶杯，向着某处阴影的地68方轻轻一弹。
水珠如水刃般落入房顶某处，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再碎开成一片水雾。
“你还要在那68里躲到什么时候？”谢晏兮的语气里带了点68儿微嘲：“我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替你遮掩气息和身形，她都走了，你就快点68出来。”
片刻，谢玄衣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对面，凝辛夷方才坐过68的地68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