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段灼努力的稳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如果这场表演断了,那宋听就要重新再演,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可他刚刚听到了宋听手臂骨头撞在地上的清脆声响,宋听脸上画着伤妆,嘴边还挂着血渍,像是真的受了很重的伤。
在场所有机器的声音他都听不见了,心里的焦急和苦闷让他眼眶发红,到最后竟然一句台词都说不出来,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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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听抬手去擦,段灼惦记着他手臂受伤的事情,伸手去接住他的手,可是还没有接住,宋听的手就落了下来,脑袋歪进他的臂弯里。
段灼听到他一声很轻的声音。
“陛下,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好好活下去吧。”
这是他全剧唯一一句台词。
段灼想到这小皇帝单薄孤寂的一生。
坐上本来不想坐的皇位,囫囵做了傀儡,谨小慎微地依偎在阿姐身边,可是有一天自己的依靠也没有了,他甚至还弄丢了阿姐留下来的遗物。
所有人都说那画背后藏了一张藏宝图,都说得画者得天下,可是他宁愿不要这天下,他只要那一点点慰藉。
可是没有人听,没有人在意他。
众叛亲离、群臣指责、百姓不敬,这就是小皇帝二十年的人生。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站出来了一个人,替他挡掉所有利刃,伸手擦掉他的眼泪,跟他说。
“陛下,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好好活下去吧。”
所有人都骂他,都想让他死,没有人觉得他做得好,没有一个人觉得他站在正确的路上,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从一开始就不想上路,他那么久那么久没有听到这样肯定的话了。或者他这一生需要的,就是这样一句肯定的话。
所有痛苦和不甘的情绪爆发,段灼终于在这一刻痛哭出声,声音沙哑不堪。
他替小皇帝哭这不公平的一生,替他哭腹背受敌里的一点点温情。
可是这一点温情现在也要离开他了。
“好!咔——”
导演的声音响起,段灼擦了擦眼泪,还没有从情绪里缓过神来,就先去看宋听的情况,宋听抬起另一只胳膊给他擦了擦眼泪,段灼眼泪还在掉,拉着他的手臂,抽抽搭搭开口。
“你,你是不是胳膊断了?”
宋听试着活动了一下,点点头,看他哭的这么厉害,又摇摇头:“没断,应该是轻微骨裂,别哭了。”
所有人都过来安慰段灼,段灼拉住宋听的手。
导演跑过来:“赶紧,先去医院看看。”
段灼点点头。
开车把宋听送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果然是骨裂,段灼看着他打了石膏,在医院眼眶还红的厉害。
宋听忍着笑蹭蹭他的面颊:“别伤心了。”
段灼想抱住他,但是来来回回太多人了,他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吸了吸鼻子别过了脸颊,像是指责一样的开口说道:“你以后少受伤。”
宋听点头:“我尽量。”
段灼抬眼瞪他:“不是尽量,是必须!”
宋听拉了一下他的手腕:“可是我要保护你啊。”
“我用你拿命保护啊?”
段灼挣开他的手往外走,宋听装模做样地吸了一口凉气,段灼还以为他是扯到伤口了,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他,但是也只看到宋听憋笑的模样。
段灼气急败坏:“你这个白眼狼!”
宋听直起来腰身跟上他的脚步:“新称呼出来了。”
段灼没忍住又红了眼眶,抬手打在他的后背上:“都什么时候,你还说这些!”
宋听搂住他:“我不说,别难过了。”
“少碰我。”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回了酒店。
段灼还有一场大景的戏要拍,拍完就要杀青。
晚上宋听一个人待在酒店,有人敲了门。
他原本以为是段灼回来了,拉开门却看到了段敬。
就算是宋宋听这种情绪不外露的人看到段敬之后也愣怔了几秒,然后迅速回过神来。
“老板。”
段敬扫了一眼他的胳膊,情绪难明,随着开口道。
“怎么伤的?”
宋听垂下眼睛:“段灼拍戏的时候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你为了接他摔的。”
明明是一句陈述句,但宋听还是点了一下头。
段敬走进房间,门被关上,段敬坐在沙发上,抬手塞了一根烟在嘴里,宋听站在他跟前,像是预感到了一场风雨,一直没有出声。
烟抽了一半,段敬才出声。
“没什么要说的吗?”
宋听眼睛耷拉下来,神情淡漠,眼神讳莫如深:“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段敬抬起来眼睛,烟雾缭绕里也能看出来他眼神极具压迫感,段敬站起身来,把照片甩在了他身上。
宋听都不用拿起来看就知道那些是什么照片,所以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段敬站在窗前,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已经凝固到了极点,不管谁先开口,都会引来一场摧枯拉朽的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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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灯光打进来照在段敬的脸上,发胶、金丝边眼镜、手里的细烟、每一个细节都考究无比,将他商人精英的身份衬托的无比到位。
段敬夹着烟没有抽,垂眼看着下面街道上的车流,问。
“发展到哪一步了。”
宋听睫毛颤了颤,半抬了眼睛去斟酌词句,斟酌了半天也只是淡然地吐出来两个字。
“睡了。”
“啪!”
段敬回过头来就是响亮的一巴掌,力气很大,声音很响,宋听顶了顶脸颊内侧转过头来,段敬向他投去毒辣的眼神。
“宋听,我把你赎回来,高价雇你在他身边是让你监视他,不是让你睡他!”
宋听垂下眼睛,不管两个人是怎么开始的,是谁主动的,他睡了雇主就是不对,他也不想再争辩什么。
“你可以辞了我。”
“你本来合同就快到期了!”
“这个月的工资我也可以不要。”
段敬咬牙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扯到跟前:“你以为我是在意这个?!”
宋听稍微皱了一下眉毛:“段敬,你知道我有的只有这些。”
段敬眯着眼睛打量他:“宋听,你现在对段灼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宋听紧抿着唇瓣看他,段敬推开他的胸口,伸手指了一下他:“你要是还想顺利拿到宋家的底细,就离他远点,明天就走,去美国待一段时间。”
宋听深吸了一口气,垂眼看着他:“段敬,你是在拿这个威胁我吗?”
第28章
前途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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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敬把手里的烟在一边按灭,吐出一口烟圈:“要是这样能达到目的,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不知道为什么,他极其反感他和段灼的关系受别人牵制,说实在,他一开始是没想着和段灼往深处发展下去,或许现在也没有想,就像他一直说的,他把十年合同到期这件事情作为两个人关系的节点。
但是段敬一旦插手了这件事情,他就极其不情愿,微微眯了眯眼睛出声。
“那你就不怕段灼知道他这么久以来的好哥哥其实一直想要把他踢出段家吗?”
两个人就这么轻飘飘撕破了脸,宋听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和段敬有这么一遭,更是没有想到会是因为段灼。
段敬脸上的肌肉都挑了挑,跟显然是被宋听气到了,他可能没想到自己养了十年的眼珠子居然反过来伤了他,他怒极反笑,指了指宋听,一连着说道。
“好啊,宋听,好啊!你居然现在拿这个威胁我!”
他凑近了盯着宋听。
“看来你对段灼比我想象中要深啊,你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啊,但是你呢,宋听,你在这件事情里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跟我狼狈为奸了十年,十年在段灼那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跟我一起骗他骗了十年!你现在想要撇清关系?你觉得可能吗?你觉得他会相信这十年里你什么都没有干?!”
“宋听,不管是你喜欢上段灼,还是段灼喜欢上你,都让我觉得很可笑。”
段敬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又略带嘲讽的看着他问道。
“到底是段灼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还是你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你心里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宋听紧皱着眉头,一直没有说话。
段敬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不应该拿这件事情来威胁我,最害怕他知道这件事情的,难道不是你吗?”
宋听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掌缓缓的攥紧,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如果段灼真的知道了段敬一直对他抱有这样的心理。
那自己在他眼里又会是怎样的?
段敬放在他这里的一个监视器,还是一个带着他走向堕落的工具人。
段敬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了一句。
“今天晚上好好想一想吧,想好了明天去我那里拿护照,我会让人把东西送到洛杉矶。”
宋听垂下眼帘,咬着牙没有出声。
段敬弯腰去拿自己的打火机和香烟。
“以后就不要联系了,对你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的。”
“啪——”
门被关上了,屋里陷入了冗长的寂静。
宋听就这么矗立在原地,开始慢慢消化段敬刚才说的那些话。
他说的没有错。
何止是没有错,对于两个人现在的关系简直就是一针见血。
他现在根本不敢去想自己现在段灼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分量,也不敢去深究段灼在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分量。
他只知道段敬让他跟段灼断掉联系的时候,他居然下意识的想要去反驳他。
甚至不惜切代价,想要推翻他这个决定,所以才会这么忙不择路地选择了去威胁他。
是他一时糊涂。
但是段敬的话也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是他在和段敬捆绑的时候中途跳了船,虽然他还没有做出实际的行动,但是一颗心已经慢慢的向段灼靠近了。
那些下意识的心疼和保护,段灼对他越来越依赖……
这样的情况他不是没有察觉,而是一直在肆无忌惮的放纵这些事情的发生。
或者说他也在享受这个过程。
以至于让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不可收拾的情形。
可是他真的要为了段灼放弃,重回宋家的机会吗?
他为了这个机会牺牲了十多年,如果现在放弃了,真的值得吗?他一开始不就是跟段灼做炮友吗?各区所需这他们俩一开始都具备的信条……为什么现在会发展到这么复杂的地步?
宋听吐出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安静了很久之后他才把刚才段敬扔下来的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的拿在手里收起来。
宋听拿着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的看下去。
有一些他们剧组的照片,有在之前在酒吧的照片,更多的是今天他们在医院打情骂俏的场景,大概是在医院碰到段敬的熟人了。
宋听看着那些照片都有一些失神,原来两个人平时姿态这么亲昵吗?
他在相处的时候居然都没有发觉。
他把照片收好之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一直坐到了什么时候,直到十二点多的时候,段灼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宋听犹豫了片刻,点了接听。
“宋听!!!”
他抱着鲜花冲着镜头笑的一脸灿烂。
“我杀青了!!!”
“真可惜你胳膊受了伤,不在现场。看我收到的花,还有蛋糕。”
他的镜头一直在旋转,在场的人员很杂乱,场务,灯光,导演,化妆师都在。
他也看到了他面前摆放着的大蛋糕,上面写着四个字。
“前途似锦”
前途似锦……
“到时候他们都只会记得我身上段家少爷这一个标签,谁还会知道我是段灼,他们给我戏是因为我的身份,而不是因为我是段灼,但是你看现在,小皇帝这个角色就是靠我自己争取来的啊!”
“总有一天,我会靠我自己去争一个男主戏,拍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站到领奖台上,大大方方告诉别人,我叫段灼。”
段灼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话响在耳边,宋听陷入了无边的纠结。
段灼其实一直都无心段家的家业,他就是想要好好的把自己的戏拍好就行了。
是段敬看不明白,疑心太重,野心太大。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代表段灼不去继承段家的家业对他来说也无所谓?
宋听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个正在慢慢的朝着自己倾斜。
宋听突然又觉得段敬出现的很及时,要是再晚一点,自己恐怕真的就要对段灼动心了。
这样的话,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
“宋听!!!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跟你说话呢!!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