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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71章

    复杂的局(六)

    年世兰回到宫中,静坐片刻。

    撇开余莺儿引起的纷乱心绪,她深知这事绝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年家安插进的太监原是他们家生奴才,绝对可信,她怕口述言不达意,遂将余莺儿所言一字一句书下,详陈利害。

    她事无巨细书完私通一事,却发现自已性子实在冒失,臊得急急回宫,少问了关键一处,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敦亲王一事,她还不知。

    又要去一趟余莺儿那吗。

    正懊恼,连胜匆匆来了,带了一封信,她心下一喜,知道是什么,忙展开,果真是:

    “娘娘跑得好快,我话还未说完。

    敦亲王一事,他将亲自登门向张霖致歉,由后妃劝敦亲王福晋出面说动,加以利诱安抚及威慑。敦亲王长女破例封和硕公主,交由太后抚养。六岁幼子获封贝子,承袭爵位,满门尊荣富贵。

    如何说动王爷,劝诫王爷知后不露声色,将军谨记隐字,切勿叫人发觉,否则有碍大计。”

    敦亲王目中无人,却最是敬畏爱重福晋,如此的确良法。年世兰看完心中有数,她正想毁迹,动作一顿,再定睛瞧了一遍,这字,乍看之下倒有一两分自已的形,细微相似,余莺儿字写得难看,看来还真是欣赏她的书法,在有意临摹了,算她还有眼力。

    带着一点笑,字迹很快被烛火烧尽,送往家中的则被她贴身收着,如今宫门下钥,只等明日一早遣人送给哥哥,走人少的偏门出,又有她宫中的信物,侍卫不敢搜身,却也务必藏得严严实实。

    夜深了,外面起风了,吹得树叶作响。

    年世兰没有睡意,只着了寝衣在榻上出神许久。

    她指尖轻点脸颊,不可避免在想那个柔软气息的吻。

    余莺儿的确不再提及那日之事,不再强求给她回答,看似相安无事,两人好像回到了从前。可她的言行却一日日放肆、越界,她在渴望更多,一步步试探自已的底线。

    她似乎想要一点点,一点点让自已潜移默化适应她,习惯她,再一次撕开那层薄薄窗户纸,直到让自已再也无法躲避她。

    年世兰怔怔,她该怎么办?

    她总狠不下心,也不舍得推开。

    可她又不想让自已再次走到之前的困境地步,患得患失,日日不安。

    是不是可以等到她们真正平稳,坐到那个位置,她们之间牵扯皇权、子嗣、感情、利益,再也无法分割,也无人能动摇,她们就可以好好的在一起。

    那时候,便再也没有可以威胁她们关系的东西了,她愿意的。

    带着心中几分美好所思,年世兰入眠。

    余莺儿照字细细看来,烛光映下临摹了几遍,也安寝了。甄嬛则下午入勤政殿后再未出来,似乎所言极得皇上欢心,有人一扫烦闷之气,解语花理所当然被留宿,共赴一场云雨。

    次日,一切如昨。

    两日后,敦亲王福晋进宫请安,在桃花坞中留了许久,似乎与皇后话了不少妯娌间事。

    而后不久,敦亲王便登门向张霖致歉,言辞竟颇为恳切,见往日最是桀骜不驯之人低头认错,众臣不再发作,此事平息不少。

    甄嬛也因此事,被默允自由出入勤政殿,宠爱更甚,与皇上更见亲密。

    其实剧中,是由甄嬛亲自劝服敦亲王福晋去说动王爷,她自觉与皇上恩爱不疑,是皇上的独一无二的知心人,不仅自告奋勇去做,又当众以妯娌身份自居,无视中宫皇后,虽办好了此事,却遭皇后忌惮厌恶,太后敲打,为日后干政之罪埋下隐患。

    余莺儿知道了这与原来剧情不同的些许变化,也并不诧异,她随意想着,大约是甄嬛爱的少了,心才更透,不敢再自视甚高,言行僭越。

    不知不觉已经十二月了,梅花初开,雪连下许久。

    她肚子也快六个月了。

    年下了,娘娘来得很少,或许忙着除夕事宜不得空,或许是被戏弄后的胡思乱想,兴许躲着自已。

    她在等流言四起,隆科多倒的那一天。

    娘娘可以再选择一次,不愿的话,她也不想等了。

    第72章

    年家暗祸

    皇后身子不好,许多事都要皇贵妃操持,近来皇贵妃为除夕事宜忙碌,不得空侍驾,昭贵妃自然不必多说,这一下少了两个长宠不衰的,众人便眼见着莞嫔的地位一日日渐起,宠爱愈盛。

    莫说这流水的赏赐,连日的召幸,单看她家中之势也可见一斑。

    她父亲原先犯错,从好好的大理寺少卿一朝贬成了从五品的督察院御史,现不过因女儿极其得宠,他也跟着得了皇上圣心,一跃升至正三品左副都御史,负责监察百官,弹劾谏议。

    这实权是没有多少,可往大了说,也算皇上半个耳目,亲近臣子,也足可见女儿得宠有多要紧,这枕边风还是厉害。

    而甄嬛的母亲,竟也是得了三品诰命夫人的封赏,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家跟着得势。

    这日难得不下雪,天晴,莞嫔便来昭贵妃这探望。

    余莺儿见她着装不似往日清淡素雅,衣裳首饰富丽,颇有招摇之意,便更明了她和皇上演戏呢。

    甄远道当初明面看似被贬官,实则潜在督察院寻求对年羹尧行事不忿却苦于无法的可用良才,如今人选想来已经有了眉目。皇上升他官位,给予他更高地位才得更好行事,这便是预示着他们一干人等可以真正开始行动,待年羹尧多番罪证如数被寻得证据,年羹尧多年嚣张跋扈以致人心尽失之时,便是年家一朝被连根拔起之日。

    需要证据,需要时机,缺一不可。

    若不等年羹尧声名狼藉,皇帝便杀他,便会落得一个杀害大清良将之名,毕竟年羹尧虽德行不能服众,但收复部族,屡次平叛敌军的赫赫战功却做不得假,也早已深入人心。皇帝最是看重脸面,只会更加一日日更骄纵年羹尧,骄纵年家,令他越来越放肆,最终走向绝路。

    甄远道是被年羹尧打压下去的臣子,皇帝若不师出有名便给他越级升官,还是这样监察百官的敏感位置,难保年羹尧不心生怀疑警惕。

    而甄嬛的盛宠,恰好掩盖了这一层目的,不过是就是个沾了女儿光的臭墨庸臣罢了,大大降低年党戒备之心。

    甄嬛这时候来,不会是只来看看她这么简单。

    而也不出所料,她先是说了一些其他无关紧要的话语,而后便暗暗提醒她远离年世兰,虽承蒙她多日照顾,可应尽量不与之交好,落水相救之恩,日后总有机会报。

    余莺儿似乎看出她的为难,也不多问,只装作不知,一一应下,叫她放心。

    其实也可见,甄嬛倒对她是姐妹真心,虽不能明言,却也冒险提醒,就是怕年世兰受年家倒台,她若与其过于亲近恐有祸患。

    可惜,她的真心却太少,除了对自已,便只容得下一人。

    若不是因为娘娘,她的心思算计能少上许多,何必殚精竭虑,处处为她思量许多。

    不过世事如此,有失必有得,她也甘愿。

    谁让她也鬼迷心窍,美色蒙眼。

    第73章

    生辰礼物

    十二月初九,小雪。

    皇贵妃生辰,皇上此前提及,有心为她好好办一场,皇贵妃却推拒了,说一则眼下事情繁琐,二则除夕将至,众人也很快相聚同乐,就不必大摆宴席庆贺,铺张浪费。

    皇上见她比往常更懂事几分,惊讶之余也很是欣慰,今日一早,就命人赏了库里许多珍稀玩意给她,皆是些贵重,华美又精致无比的,他知道她喜爱这些。

    皇贵妃这次虽说未曾大肆宣扬,宴请同饮,可闻声而来的各路大臣献的好物件是一波接一波地送进清夏斋,合宫嫔妃自不必说,更是早早地遣人送了贺礼,连太后也叫竹息送了东西来贺她生辰。

    一上午过去,只绛妃轩那还没半点动静。

    年世兰看着宫人忙碌清点,一张艳丽的脸是越来越黑。

    颂芝这时恰好从外头进来,福了福身子,说:“娘娘,昭贵妃遣人来,请您一同用膳,想来是午间打算为您贺一贺。”

    年世兰脸色稍霁,一时也没说去还是不去,只看着懒懒的模样:“知道了。”

    颂芝晓得就是去的意思,忙出去回了话。

    时辰差不多,年世兰才打算从榻上起身,她可不想显得自已好像太过急切似的赶去,她堂堂皇贵妃,这宫中要她操持的事,可多着。

    临到殿门前,她脚步又顿了顿,往回折返几步,着意在镜前看了看。

    颂芝笑说:“娘娘这个发髻配这身衣裳,花团锦簇,华丽大方,格外好看呢。”

    年世兰没说话,只傲然笑着,镜中人凤眸上挑,轻抚弄鬓角,说不出的美艳夺目。

    踏过风雪,等到了绛妃轩,入了寝殿,还未见人,便听一声轻唤,再映目是一张灿然笑脸。

    “娘娘。”

    神态欢欣,似是等了她许久。

    年世兰满意勾起一点笑,手微扬,颂芝为她解下斗篷,遮掩褪去,极尽美丽的身段便显露无疑。

    她走近榻边,步伐迈得格外端庄,似乎要比往常慢上几分,仪态万千窈窕,行走间颜色落缀满室。

    她像是刻意炫耀什么,翘起的尾巴隐隐藏不住,眉眼里俱是不自知的等人夸赞的意味。

    余莺儿只看她一眼,便知她想什么,娘娘跟孔雀开屏似的,忍不住也笑了。

    她上道地上下打量欣赏,移不开眼,脸上满是惊艳之态,口中念着:

    “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年世兰好像听明白了,应是说,她是普天之下无人出其右的美丽,千载也才能生得如此一人。她受用无比,唇角控制不住地翘起,身姿翩然坐下,却还是问:“什么意思。”

    “娘娘今日如洛神一般,令莺儿这满殿生辉。”余莺儿说,腹中搜罗一筐好语,又去细细夸她,从头到脚,“云鬟雾鬓,冰肌玉骨,绮罗珠履,衣香鬓影,无一处不美。”

    年世兰丝毫不作谦虚,只嗔骂一声,“你是越来越胡说八道了。”

    “我向来实话实说,娘娘还担不起么。”余莺儿接着又故作委屈说,“娘娘好些日子不来,莺儿以为娘娘都要忘了我。”

    年世兰眼神移开,一时浮起淡淡的心虚,而后又在心里嘀咕骂她,谁让你老是满嘴浑话,动手动脚的,叫人难以应对。

    她端起茶浅饮一口,只见面上从容,哼声说:“皇后那老妇病歪歪的,这宫里本宫自然要多承担些,你这的好东西还少么,不都是本宫差人依样送来。你不知感恩便算了,还委屈上了,难不成还要怪本宫。”

    意思是,若不是她管着后宫,哪里有这好东西都先紧着绛妃轩。

    余莺儿叹声,假模假样打趣:“娘娘只是皇贵妃便不得空见我,若他日成了皇后,我怕是如置冷宫了。”

    年世兰顺她话说,半点不给她占便宜,“自有你日日给本宫请安的时候,颂芝笨手笨脚,是需要一位像柔贵人一般的懂事之人,时时端茶倒水,侍奉本宫。”

    “说不过娘娘了。”余莺儿佯装认输,而后吩咐苏木,“布菜吧。”

    宫人将午膳布起,余莺儿被人搀扶着起身,年世兰屁股没挪动。

    她趁说话,眼睛在殿中已经不动声色转了一圈,还未见到什么,像她生辰礼物的东西。

    她看了看已经站起的,好似半点没有话说的余莺儿,心里又骂了几句,才略显不忿的同她去用膳。

    第74章

    生辰礼物(二)

    琳琅满目的吃食,一见便知是用了心,基本都是她爱吃的,年世兰尝了几口,心里总算舒快些,只这眼神还是忍不住,偶尔瞥在殿中角落。

    之前早早还说给自已备生辰礼,东西呢?

    而后又想,她年世兰难道还缺她这一份贺礼?再稀罕的东西,只要她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这蹄子又能拿出什么顶好物件。

    “好吃吗?”余莺儿问。

    年世兰掀眼看她,“食不言,寝不语。”

    余莺儿挑了挑眉,心知肚明,“先用膳,等会给你看。”

    年世兰手上动作一顿,“谁说这个了,谁稀罕?”

    “娘娘稀罕什么?”余莺儿疑惑,“我说的是将军送我的墨狐皮,绣院已做成了大氅送来,正想给娘娘看看。”

    年世兰眯起眼睛看她,隐有杀气。

    余莺儿面色从容,“怎么了?”

    玉手压下,赤金筷子被重重搁置在桌上,年世兰不与她兜圈子了,凤眼一睨,“东西呢。再废话,本宫便走了。”

    “这么急,哎,想来是太在意了。”余莺儿笑说,也不吃了,低头从腰间解下一枚香囊,递过去,“喏,就这。”

    年世兰接过端详,云锦的料子轻滑糯软,还是芍药莺鸟的绣纹,绣工却比从前那张锦帕精细许多,上头还用金线绣有小字,是如愿。

    如愿。她知道,是希望她能如愿,是永远事事为她如愿的意思。

    年世兰没在意这小物件似乎比起库房里堆砌的其他更寒酸许多,她从不缺好东西。

    她若眼中有谁,那人的心意便是最好的,从来无需同他人比,向来如此。

    她伸手一点点抚摸绣上的字,心里发暖,面上也有了点笑意,嘴上却还是不饶人,“没半点新意,不会是从库房随意拿了件来敷衍本宫的吧。”

    “娘娘二十五岁,生辰安乐。”余莺儿笑眯眯地看着她。

    嗯?年世兰眉头下压,就要发怒。

    就听余莺儿继续说,“是补去岁的,我与你,昨年才算有了交集,其实那时候一直绣好了,只是没有机会在生辰送你。”

    年世兰的心忍不住软了,手却紧了。

    是一直绣好的,上面的图样,她不是不知道意思,盛放的花,驻足的鸟,落在一处相伴,是她们。

    余莺儿,她到底什么时候起的心思,未免太早了……她又突然想起,从前偶遇的御花园,附耳轻语交易之时,余莺儿那句莫名的,说她动怒起来美貌更胜六宫的调笑之语。

    莫非她一早,就见色起意?

    那……那日在翊坤宫伺候她沐浴,足足一个时辰———

    简直是厚颜无耻、有辱斯文、下流不堪。

    年世兰将香囊收起,而后狠狠瞪了余莺儿一眼,“用膳!”

    余莺儿顿时有些莫名,难得有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娘娘这又是怎么了。

    阴转多云转晴再转雨。

    “二十六岁,在这。”

    用完膳,余莺儿将药喝完,带她走至殿中矗立的彩墨山水屏风前。

    这屏风不是一直都在这的,年世兰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里面。”

    宫人将屏风推折收起,没了遮挡。余莺儿早早命人制的生辰礼物,此刻立在那,通身遮盖着红布,还未揭开,看不出是什么。

    年世兰慢步走近,没有立马扯下遮掩,而是问:“是什么?”

    她又看了两眼,才觉这形制似乎有些眼熟。

    伸手轻揭,红布落下,一面巨大的铜镜,如实映照两人身影。

    年世兰眼中闪过惊艳。

    一眼便是华光璀璨,不同所有雕刻花纹及祥瑞浮雕以求精美逼真的镜鉴,这面铜镜并不求过于方正椭圆之形,花梨木的线条砌得如水波蜿蜒婉转,外壁更是别出心窍,嵌了许多明珠彩宝,颜色绚丽夺目,在殿内熠熠生辉,若是有月色烛光晕晕打在上面,更可想而知其流光溢彩之美。

    余莺儿靠近她,镜中,她们一前一后,身影半侧交叠。

    “喜欢吗?”她问。

    年世兰抚摸镜壁,说不出反话,“嗯。”

    她又在镜前端详自已,凤眸朱唇,底色是白璧无瑕,而后指尖轻点颌颊,弯曲小指,护甲长翘,她微微侧头而视,金玉耳环摇晃,露出脸侧姣好细白线条,像是感慨美丽的顾影自怜,眉目惧是傲然之色。

    她勾唇一笑,十分自得满意,只有这样的铜镜,才配得上她今日之艳。

    余莺儿将她神色收入眼底。

    “是我准备了许久,打算送与莺儿心爱之人的。以娘娘的眼光若是都觉喜欢,那她定然也挑不出半点不是。”余莺儿笑说,“邀仙镜,是我所取,因镜中所映之人,当是仙姿佚貌。”

    余莺儿温柔又迫人的视线直直看着铜镜中映照的身影,窈窕身姿,华服美钗,与她视线相交,她轻声问:

    “娘娘认得我心爱之人吗?”

    极尽的距离,温热的吐息密密麻麻打在颈后,年世兰动作僵硬。

    “娘娘的二十六岁生辰之礼,是它。”余莺儿轻笑,她绕至镜后,从后面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小檀桌上,取了一长锦盒来。

    盒子打开,是一柄八成金累丝如意,通身金灿,雕古钱纹,镶嵌绿松石。

    余莺儿慢慢递给她,“生辰安乐。”

    年世兰却不想接,她喜欢的是邀仙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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