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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女孩儿没多纠缠,顺着台阶往下踩,“好啊,来。”

    楚喻没再注意周遭,他忍不住去看陆时。

    陆时手指搭在杯壁上,指甲磨得圆润。玻璃映出的彩色灯光,反复缀在了他的指尖上。

    他盯着陆时的手指,出了神。

    “想喝?”

    楚喻还没回神,就见陆时屈起指节,将玻璃杯推到了自己面前。

    他不想喝豆奶,但拒绝的话说不出来。

    楚喻端起玻璃杯,抵在唇边,少少抿了一口。

    喝完,又将杯子推回去给陆时。

    从烧烤摊离开,三个人顺着街沿走。楚喻走得慢,陆时配合他的速度,魏光磊也就晃悠悠地散步。

    经过一家便利店,楚喻停下,“我去买个东西,你们等等我。”

    陆时示意他的脚,“我去?”

    “不用,我自己去!”说完,转身就往便利店走。

    陆时和魏光磊站在马路边沿。

    魏光磊顺手摸了打火机和烟出来,又把打火机揣回去,咬着烟闻闻味儿过瘾。

    他转头,隔着便利店的玻璃,看楚喻拐进货架之间。

    “刚刚那女的找你要联系方式,你知道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陆时手揣在口袋里,问,“什么。”

    “你第一反应是看楚喻。”

    魏光磊咬着烟头,眉皱的紧,他觉得自己不该管,但看着陆时,话又憋不住。

    “我还记得,院子里,一起吃火锅,你跟我说的话。”

    魏光磊跟陆时认识不算长也不算短,但整天地混在一起,陆时怎么样,他不能说了解十分,三五分还是有的。

    他曾经以为,陆时是将楚喻看作猎物,想把人困在身边,再离不开,所以什么手段都用。

    后来,他觉得,陆时有点陷进去了。

    拿自己当饵,引诱人,对方是上钩了,自己也被咬住了。缠在一起,松不开的。

    他摘开没点燃的烟,“陆哥,你到现在,分得清你对楚喻,到底是假意,还是真心吗?”

    夜风里,陆时眉目清冷。

    “分得清。”

    魏光磊看了眼便利店里,楚喻正排队结账。

    他觉得自己真他妈是闲得慌了,是店里要修的车不够多,还是游戏不好玩,大晚上的,还要站路边上,吹着冷风,操心哥们搞基谈恋爱的事。

    “那要不要讨论讨论,你到底是在顾忌什么?”

    一直不愿去深想、一直不断在回避的问题,被魏光磊一句话挑破。

    我在顾忌什么?

    风很凉,吹得行道树上残存的叶子晃晃荡荡。

    夜行的车从面前开过,卷起尘嚣。

    陆时站在树影下,身形寥寥,眉睫压低,将眼里的情绪尽数遮掩。

    他嗓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他说,“我不敢。”

    第49章

    第四十九下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不少人都在陡降的气温里感冒了,纷纷添上了厚毛衣。

    楚喻不随波逐流,还是穿得单单薄薄的,好看是非常好看,

    就是冷得一批。

    章月山和李华对楚喻表达过崇敬,这么冷的天,能为了臭美,

    这么豁的出去。

    从宿舍楼出来,

    楚喻被早上的冷风一吹,

    就忍不住用手捏紧衣领,缩缩脖子。

    陆时站到他前面,稍挡着风,

    “冷?”

    楚喻做了一个深呼吸,

    嘴角翘起标准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在给自己心理暗示,

    “我!不!冷!”

    如果尾音没有打颤,

    说不定更有说服力些。

    陆时没有劝他回去换衣服,只是走路,

    尽量站风口,帮楚喻挡挡。

    时间早,

    来来去去人少,左右都没人,

    楚喻拽拽陆时的衣服,

    神秘兮兮的,

    “来,给你看个宝贝!”

    陆时停下,“什么宝贝?”

    楚喻侧过身,从揣手的口袋里,把白色的一角露了出来,眼里有得色,“看!”

    跟分享什么秘密一样,话里藏着兴奋。

    陆时一眼没认出来,再多看了两眼,才认出来,是个暖宝宝。

    “我机智吧?那天去便利店买的。放了两个暖宝宝在口袋里,这样手揣进去,就能暖和暖和了!”楚喻觉得自己想法太棒,“啊,温暖似天堂!”

    陆时眼里闪过点笑意,夸奖他,“嗯,聪明。”

    今天期中考第一天,不少人一边走路还在一边背考点,或者讨论题型,临时抱佛脚,多抱抱反正不亏。

    楚喻凭借上次月考的成绩,被分到了中间段的考室,在二楼。

    他脚伤没全好,不想爬楼梯,手揣在口袋里,乖乖去排队。陆时跟着进电梯,一路把人送到教室里。

    找到自己的座位,楚喻朝向陆时,“你快回了吧,坐座位上闭眼睡会儿觉也行。”

    陆时帮楚喻把文具整理好,“嗯,考完等着,来接你。”

    知道陆时这是不放心他的脚,楚喻连着点了好几下头,“好好好,等你等你。”

    等陆时走了,楚喻趴到课桌上。

    这期中考他其实都有点不想来,厌烦,还抵触,直接逃了算了。

    但心里又憋着另一股劲儿,觉得要是真直接缺考,就像是输给了什么一样。

    昨晚纠结了半天,又做噩梦,还把陆时吵醒了。

    陆时手盖在他眼睛上,哑着嗓音让他睡觉。楚喻听话闭眼,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自己还是进了考场。

    楚喻转了转笔,觉得男人真是善变。

    考场里他没有什么熟人,干脆也不前后搭话,就坐在位置上发呆。后面有人聊天,字句断断续续地传进他耳朵里。

    估计是跟贺致浩同班,在说贺致浩估计不会来上学了,期中考试都没有来。

    贺致浩。

    贺致远想给他下药的事情,楚喻当时直接告诉了他哥哥姐姐,半点没给贺致远反应的机会,直接把人碾地上了。

    那时候楚喻就猜测,贺家肯定不会再让贺致浩来嘉宁私立。

    意料中的事情,只不过没了一个朋友,楚喻心里还是有点怅然。

    考试考了两天,最后一科考完,第二天就是周六,好多人都准备直接回家。

    陆时上楼来接楚喻,见他侧脸都睡出红印子了。

    顺手将他翘起来的头发理顺,“犯困?”

    “嗯,”楚喻打了个哈欠。

    最后一门是英语,他做完卷子看时间,发现还有半个小时,干脆趴着睡了一觉,就是睡得不太安稳。

    一个哈欠打完,眼角有湿痕,楚喻揉了揉自己的脸,“我睡迷糊了,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哪儿,还到处找你。”

    陆时天天晚上过来陪他睡觉,楚喻被养了点儿习惯出来。

    睡觉时,总喜欢拉着陆时的衣服睡,袖子,或者衣领,都行。反正手里要是没攥着一点什么,就总觉得空落落的。

    又打了个哈欠,楚喻想起来,“你一会儿是不是直接去机场?”

    “明天早上过去,晚上在学校。”

    “那我晚上也住宿舍,先不回去了!”

    想到陆时要走那么远,楚喻情绪就低落了一点。他勉强打起精神,“不行,明天我要送你去机场!”

    担心陆时会拒绝,楚喻还加了一句,“要是不让我送,我就不开心,晚上还失眠,难过,做噩梦。”

    陆时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好,你送我。”

    第二天,到了机场,陆时去换登机牌,楚喻站在原地等着。

    他坐在椅子上,张望陆时的身影。总觉得一路过来,陆时都有点不开心。

    神色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眉间眼里,罩着几层吹不开的阴翳。

    楚喻猜测,陆时应该挺不想回A市的家,看陆时的神情反应,那里肯定不是什么好去处。至于那个自称是陆时妈妈的人,楚喻觉得,百分之百不是个好人。

    等陆时换好登机牌,楚喻拉着陆时,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吸血。

    他都准备克制一点咬手指了,偏偏陆时解了领扣,“明天才能回来,今天不多吸一点血?”

    楚喻见解开的领口处,露出来的冷白肩线,喉间的痒感就泛上来了。

    他往前踩了半步,靠近陆时。为了掩饰,他用双手绕住陆时的脖颈,嘴唇贴上颈侧,咬了下去。

    陆时一手拎着黑色双肩包,另一只手抬起,环住了楚喻的后腰。

    是一个拥抱。

    宴会厅。

    方薇云穿一袭裁剪得宜的白色流苏礼服裙,仪态端庄,正端着香槟杯,跟几个熟悉的夫人聊天叙话。

    她保养得很好,虽然比不上年轻女孩儿的靓丽,但自有沉淀出的气质风韵。

    “我儿子前些日子,又闹出了些祸事,家里老爷子气得不行。那小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技巧,又把他爷爷哄回来了,还得了一辆车,昨晚不知道开到哪里玩儿去了。”

    说话的女人看向方薇云,欣羡道,“要是我那个来讨债的儿子,有你家陆时一半懂事孝顺,我真的皱纹都要少几条!”说着,视线又落到方薇云戴着的项链上,“你们陆时啊,小小年纪就知道买礼物送给妈妈,我到现在,一颗珠子都没从我儿子手里拿到过!”

    手指碰了碰项链,方薇云温声细语,“我们陆时大了,我也是天天担心他会不会学坏。你家质柏我见过几次,长得好看,嘴又甜,天天妈妈好看妈妈真美,你可不知道,这让我们有多羡慕!”

    几人笑在一处,别的都没说,话题来来回回都在儿女上打转。

    一个穿红色鱼尾裙的女人忽的问道,“说起来,还没看见你家陆时,算算,都很久没见过了,肯定长高了不少吧?我记得上次见,还在念初中。”

    方薇云笑容不变,“他有点事耽搁了,晚一会儿就到。”

    没过多久,陆绍褚也来找到方薇云,“陆时怎么还没到?”

    方薇云看看时间,“三点过了,应该快到了。”

    陆绍褚面上没露出情绪,说话却沉着声,“当初他闹着要去S市上学,我们就不该同意,这天高地远的,管不了。”

    方薇云端着酒杯,眼里也添了两分落寞,“但这是能拦得住的?陆时性子你也知道,”她停下话,语气更难过了些,“他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肯定不会再听我的话了。”

    “薇云,你别这么想,你照顾他长大,就算没有血缘,亲情肯定是有的。他就是年纪还小,心性不成熟,才听见这个消息,经不住刺激。”

    陆绍褚揽着方薇云的肩膀,“我现在也不知道,从小就瞒着陆时,不告诉他生母是谁,让他当你是亲生母亲这件事,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特别是陆时从小就那么亲近你——”

    “绍褚,”方薇云反过去安慰陆绍褚,“这是我们一起做的决定,如果陆时要怪我们,也是我们应该承担的后果。但不论如何,他都姓陆,是你的儿子,终归脱不去这层血脉关系的。”

    陆绍褚去招呼客人,方薇云留在原地。见林家夫人带着女儿过来,她扬起笑脸,打完招呼后,又看向穿淡蓝色礼服裙的女孩,“这是我们望兮吧?都长这么大了!眉眼生的像你,可真漂亮!”

    林望兮礼貌地打招呼。

    林夫人笑容满面,“性子可比我厉害多了,我就喜欢插插花喝喝茶,她随她爸。”

    “随林先生多好,虎父无犬女!”

    林夫人笑得开心,又问,“你家陆时呢?”

    林望兮听见“陆时”这个名字,眨了眨眼睛。

    在尤利西斯门口,过来接楚喻的那个少年,就是叫陆时。

    她对那个男生印象深刻,一方面是人长得好看,气质拔群。另外就是,她难得见楚喻那么依赖一个人。

    楚喻年纪虽然不大,但心思很通透。跟贺致浩一起玩了那么几年,无论贺致浩怎么说怎么带,该玩儿什么不该玩儿什么,他心里都拎得很清。贺致浩赛车、轰趴、搞刺激,楚喻从来没沾过手,一次都没去。

    他看着性格好,但实际上,把自己和别人划分得界限清晰。

    但楚喻对着陆时,连喝醉了,都会下意识的依赖。

    不过,林望兮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觉得有可能只是名字同音。

    贺致浩提到过,陆时住贫民区,家境不好,为了奖学金才进的嘉宁私立。

    方薇云捏着高脚杯,“唉,望兮真是越看越好看,像极了你年轻的时候!”

    林夫人捏着手袋,“你可别再夸了,快把人夸天上去了!不过,你们陆时现在也大了,你又还年轻,要不要再生个女儿?女儿不论是遗传你,还是遗传你先生,肯定都是漂漂亮亮的小公主!”

    方薇云微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捏着杯脚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很快又松开,笑道,“我们陆时可不想,小时候就拉着我的手说,妈妈只要我一个孩子、只喜欢我一个好不好?”

    林夫人知道是自己唐突了,连忙转移话题,又说到了乔治·罗娜新出的祖母绿首饰。

    这时,门口突然静了静,接着响起了层层议论声。

    林望兮偏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少年人穿白衬衣和黑色西服,踩黑色皮鞋,从门口踏进来。

    他有少年人特有的瘦削与挺拔,如风里覆山雪的青松,透出的几许冷冽与漠然,与宴会厅中的花团锦簇格格不入。

    一双黑沉眼眸里,映出衣香鬓影、筹光交错,却半分看不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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