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决断
苏秦似乎做了很久的梦,梦中,他躺在一片无垠的草原之上,远处是成群结队的牛羊马,他轻轻嗅着大地的气味,仰首看着蓝白的天空。“很美不是吗,据说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北齐,每年都有这般的风光,我还真想亲自去看一看,可惜做不到了。”
苏秦抬头,赫然发现开口的是另一个自己,不,他很快明白,眼前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九皇子。
被他夺走了身体,和十八年的人生的九皇子。
“不用在意,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没错,我确实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现在是什么,按照你的理解,大概就是将死未死的亡魂…
不过,真有趣啊,你记忆里的那个世界,尽管没那么好,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最好的时代…”
“这是梦,还是…”
面对苏秦的疑惑,九皇子微微一笑,“就当是一场梦吗,毕竟,我很快就要消失了,而且今后,也不会再见…”
九皇子挥挥手,他的身体似乎有些透明。
“只是,从此以后,背负着我的人生,背负着大乾九皇子的名号的你,真的,做出决定了吗?
我很好奇,你究竟想要怎样度过一生。”
苏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哪怕是有过前世的他,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过好了自己的人生。
“没有答案,也是一种答案。”
九皇子的嘴角上扬,苏秦从零碎的记忆中了解关于他的过去,若没有这一糟,或许他们能成为朋友。
“不过,既然你占了我的身体,你就得替我活下去,毕竟从今往后,背负着大乾九皇子的名号走下去的人,是你。”
重活一世,占据他人的人生,自然要承载,他人的因果,无论如何,苏秦都逃不脱。
只是,当他还想再问更多东西的时候,九皇子的身影已经慢慢消失。
“究竟,究竟是谁害了你?”
“我已经是个死人,人间的事管不了,不过你要小心,阴谋不会停止的,暗地里会有无数人盯着你…你最终会明白,只有一种方法,能够停止这一切。
还有,若有机会,替我去北齐的草原看看…”
……
“水…给我水…”
苏秦的声音极为细微,但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几个侍女急忙上前服侍着,而守候多时的太监,告别御医之后,连忙将这个好消息传递出去。
在喝完水之后,苏秦越发清醒,也越发分不清之前看见的是否是梦境。
但无论如何,从今往后,他真正成为了大乾九皇子,再无一人,知晓他的秘密。
回过神来,他这才注意到房间之中的几位御医,只是,他们的眼神有些奇怪。
“九皇子,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不知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半点不适?”
苏秦摇摇头,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虽然昏迷了三天时间,但眼下,自己的身体似乎彻底恢复,宛若新生。
这时候,苏秦突然记起了什么。
“父皇曾经答应过我放过知秋知画,她们两个,现在何处?”
看见其他人为难,苏秦从床上爬起来,没有理会他人的阻拦,就往屋外走去,却一眼就看见两人跪在门外。
“你们这是?”
看见苏秦清醒过来,两人哪怕神情狼狈也打起了精神。
“太好了,九皇子你没事,否则,我和姐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们两个快些起来,难道是父皇?”
苏秦一边开口一边将两人扶起,跪了三天三夜,一时间,两人不由得腿软,倚靠在苏秦身上。
两人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其他人见状,彼此之间对视一眼,接着秦御医开口。
“既然九皇子无事,我们先告辞了,等会再给九皇子送药。”
说话间,御医们三三两两的离开,在此守候的太监和侍女,也都退出院落,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只剩下苏秦三人。
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妥,知秋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离苏秦越贴越近。
“九皇子,你将我们放下吧,我们休息,休息一会儿就好。”
苏秦闻言,将两人搀扶到房间之内坐下,两女似乎觉得在苏秦面前太过窘迫,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去开口。
“九皇子,你的伤势现在如何了?”
知画的眼神扫过苏秦,只见他微微摇头,“一点小伤,如今已经彻底恢复。”
“一定是九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倘若真的出事,那我们只能以死谢罪了。”
知秋接着说。
“九皇子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永世难忘,我等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苏秦听后,微微一笑。
“本就是因我惹上的麻烦,要什么报答。”
倘若不是苏秦的身边需要两个亲卫,倘若不是为了调查真相,知秋和知画,也不会被苏定惦记上。
“既然你们真的不愿意嫁给他,我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见你们掉入火坑?”
大乾之中,皇权大于一切,圣意难为,苏秦虽然说得轻巧,但这次若非是他相助,两人的下场无论如何,都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那高高在上的大乾皇帝,对于这个忤逆自己的九皇子,心中究竟是如何看待,就不得而知。
苏秦昏迷了三天时间,但北齐使团一事,究竟有何进展,即使是知画知秋也不得而知。
就在苏秦思索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九皇子,七皇子苏牧和八皇子苏夏来看望你了,他们正在外面…”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两人的声音传来。
“不用通报了,老九,老九,你的两位哥哥来了。”
“哎,不合礼数,不合礼数…”
“你这话说的,你不是也跟着进来了嘛,有本事你就在殿外候着。”
骂骂咧咧间,两人已经走到院中。
听着两人熟悉的吵闹,苏秦的记忆涌现,紧接着打开门,面前正是两个熟悉的面容。
苏牧高大威武,苏夏谦谦君子,而苏秦,往常却如同闷葫芦一般,只是,性格迥异的三人,关系却出人意料的好。
“微臣参见七皇子,八皇子。”
看见知秋知画,两人眼前一亮,紧接着指着苏秦。
“好你个老九,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不理我们,原来是金屋藏娇啊,你小子…”
苏牧说完,就想像往常一场拍苏秦的肩膀,但却突然停住。
“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暂且饶恕你这一次。”
知秋急忙解释道,“两位皇子误会了,我们只是九皇子的亲卫,并非,并非你想像的那种关系…”
看见知秋着急的模样,苏夏微微一笑。
“好了,别逗人家小姑娘了,这次我们是来看望老九,又不是来找茬的,只要老九没事就好。”
没过多久,知秋知画借故离开,而苏秦大大方方地将两人请到屋内。
“两位皇兄请见谅,我这满屋子里的药味还没有散去,只怕皇兄不习惯。”
“和我们两人说这些干嘛,这次,因为你的关系,父皇生了好大的气,最近的皇宫之中,那真叫一个太平…”
苏夏继续说道,“想不到皇宫之中竟然都有贼人混进来,我母妃得知了这个消息,让我禁足了几天,今天才放出来。”
“不过,那贼人是苏定的人,这次他可是倒大霉了,据说父皇直接罚没了他三年的俸禄,而且禁足三个月。
也不知道这次是否牵连到太子,如果是,那就太有趣了。”
苏牧对苏定尤其讨厌,更不用说处处为苏定维护的太子,虽然太子在朝堂之上名声很好,但他总觉得,太子并不像表面的那么简单。
听到两人的话,苏秦心里一紧,当时他并未想到这一层,苏定和太子苏浩毕竟是亲兄弟,属于太子党羽,任何抹黑都会回到太子身上。
似乎,一不小心和太子又结下梁子…但对于现在的苏秦来说,债多不愁,只要他一日为太子,就会一日扮演现在的仁厚之人。
两人对这件事的了解仅限于此,至于苏秦为止画两人所求之事,无论如何于皇室威严有损,谁也不敢乱说。
“无论如何,老九你还是得小心点,苏定可不是个大度的人,这次你得罪了他,以后要是他再找你麻烦,你就把我们叫上。”
苏牧拍拍胸膛,接着看向苏夏,苏夏只好无奈的点点头,还一边打趣他。
“你看看,苏牧这哪像是什么皇子,倒像是要约架的泼皮无赖…”
“你这家伙,又挤兑我,不是看在老九的份上,这次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顿…”
一时间,三人哈哈大笑起来,若非苏秦有伤在身,三人说不定得喝酒吃肉畅谈一番。
眼下见苏秦如此有元气,两人也放下心来。
“只要九弟身体无碍就好,刚才我们的玩笑话,当不得真。毕竟,苏浩为太子,无论如何,他都会约束好自己的弟弟。”
接着,苏夏正色道。
“只是眼下,在朝堂之上,关于北齐使团一事,丞相一派每日都在提起,但父皇却没能正面回答。
我记得这事是由你负责的,难不成,出了什么变故?”
苏秦听后沉默了片刻。
“确实有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恐怕不能善了。”
“这么严重,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牧是个急性子,不过苏秦三缄其口,怎样都没说。
他再想追问,被苏夏拦下。
“也许是苏秦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必再问了。不过,若是有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眼下锦衣卫正在调查北齐使团的真相,现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便是最差的情况,也只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
送走两人,苏秦独自思考着。
眼下朝堂之上既然已经提起此事,无论如何,他都得尽快解决此事。
思来想去,这件事由锦衣卫处理,自己想要合法合理的参与进去,必须要得到皇帝的认可才行。
另一边,苏牧和苏夏离开了苏秦的寝宫,只是两人的神情并不算轻松。
“北齐使团一事闹得风风雨雨,从这几天文武百官的反应来看,怕是父皇再压下去,只怕会群情激愤之下,后续的反弹会更大。”
苏夏一边踱步一边开口,“从苏秦的反应来看,北齐使团的问题,似乎颇为严重,就连他都无法承担,难道是…”
而苏牧,虽然有些粗狂,但为人却并不愚笨,很快反应过来,神色震惊。
“你是说,难道北齐使团死人了?那可是为和谈而来,死在大乾,难道战事要再启?”
“小声一点,别这么一惊一乍,被他人听去了,更何况这只是我的猜测。”
苏夏皱着眉头。
“不过,我担心这猜测八九不离十,眼下,北齐使团所在被重兵把守,而负责接待北齐使团的老九,在宫中遭遇刺杀。
两件事情串联起来,很难不让人怀疑,这里面,是否有阴谋。”
苏夏的声音压得很低,他的推测歪打正着,正中了事情的真相。
“只是,在如此严密的宫中,能够组织这种事情,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权利,在天子眼前动土?”
苏夏不自觉的怀疑起三皇子苏定,紧接着,自然而然地联系到太子身上。但随即,他又摇摇头。
二皇子苏浩,贵为太子,母妃为最为得宠的云贵妃,外公是大乾丞相上官名,对于他来说,在兄弟几人中,威胁最大的只有一人,却万万不是老九。
究竟是谁,处心积虑地想要对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出手?
苏夏沉思半天,却终究得不到解答。
事实上,虽然这次的刺杀是一次意外,但真正的刺杀,早已经发生,甚至,成功了。
只是,永远不会有人知晓真相。
苏牧见他半天不说话,急着问,“那老九现在岂不是很危险,我们现在又该如何,要不要回去,还是去告诉父皇?”
苏夏摇摇头。
“父皇一定比我们更早知道这些,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也只有他,才能调动禁军。
不过,若和谈一事,真的不成,这滔天的民怨,只怕会越演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