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傅鸯刚想解释,他的视线又落在哥哥裸露的皮肤上。哥哥不是说要去和褚修远说清楚,拒绝他的追求吗?怎么这一去回来就变成了这样了呢?他们上床了吗?在哪里做的?哥哥到底拒绝了他没有?
许多问题涌上了喉头,傅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着哥哥躲闪的眼神,他什么都清楚了。
哪怕他对着哥哥再掏心掏肺,他还是比不过杜文生和褚修远。他们可以和哥哥上床,而他却只能被相同的姓氏拒之门外。
哥哥明明说了要去拒绝褚修远的,转眼间就能和他上床。昨天是杜文生,今天是褚修远,那明天呢,后天呢?他是不是永远只能站在门口,猜测下一个推开哥哥房门走出来的男人是谁?
傅鸯不甘心。他不要求哥哥能和他一样做到果断利索地拒绝所有追求者,但也不要只把他当作弟弟。明明他们就没有血缘关系,明明他也是男人,为什么哥哥就不能看看他呢?
“哥……”傅鸯的声音低沉,像是野兽发起进攻前的信号,“你不是说要拒绝褚修远的吗?怎么还和他上床了呢?”
从傅鸯嘴里听到“上床”这两个字加重了傅承安心里的羞耻感。他使劲往回抽自己的手,解释道:“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那哥哥身上这些都是什么?”傅鸯咬牙切齿,“不要骗我说是蚊子咬的,我已经二十二岁了。”
“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傅鸯,傅承安心里开始发怵。他下意识地咽口水,继续为自己辩解:“就是、就是情绪到了,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就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解释。他会和褚修远上床,无非就是想在拒绝他之前满足隐藏在心底的愿望。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和上次一样被弟弟看到了。
“你松开我呀……”傅承安期期艾艾地求着弟弟放开他,却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地甩着手臂朝他撒娇。
听到哥哥的解释,傅鸯算是明白了。哥哥因为要对褚修远say
no感到内疚,为了补偿所以才陪他上了一次床。那在褚修远之前呢?哥哥是不是也这样对其他追他的人?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感,所以和他们一一上床。
一想到哥哥有可能和其他人做过,傅鸯就觉得浑身血液涌上大脑。既然其他人都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呢?这个问题萦绕着他的大脑,并将他推向他心心念念已久的哥哥。
一声惊呼中,傅承安被傅鸯扑到在床上,随之而来的是毫无章法的亲吻。怔愣了不到一秒,傅承安开始反抗,想挣脱束缚,但不知道傅鸯今天吃了什么药,力气忽然大如牛,他一时落在下风。
傅鸯第一次尝到哥哥的味道,和他想象中一样美味,让他不舍得放手。他将舌头伸进去收刮了一番,双手沿着哥哥的身体线条上下,最后移到后腰,滑进内裤里。
臀部的触感十分美妙,远超出傅鸯的预料。他以前自己摸的时候有想象过如果有一天他能和哥哥上床,他一定会摸着哥哥的臀部爱不释手。每天他都会在后面看着在厨房的哥哥的背影,视线在后腰和臀部之间流连忘返。他摸着嘴唇,仿佛已经看到了只穿着围裙的哥哥站在他面前,满脸通红地扯着围裙下摆。
傅鸯的手直接伸了进去,抓住内裤一把拉了下来。哥哥挣扎的力度变得更大了,但他丝毫不在意。他用身体压住哥哥,并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他足足等了四年,却只等到哥哥从其他人的床上下来,经过过他的身旁,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赏赐给他。
他实在等不及了,他不愿意再等了。即便会被哥哥厌弃,哪怕以后他没脸再面对哥哥,他也想顺着自己的心意不管不顾一次。
傅承安趁着傅鸯脱衣服的空隙攒足力气推开他,并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他从床上掀下去。然后手忙脚乱地捡起内裤,迅速穿好衣服拉开和傅鸯的距离。
傅承安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靠着墙喘气的傅鸯。他心目中的好弟弟像一面被锤子击中的镜子,每一块碎片折射出了不同年龄段的傅鸯。有张开双臂跌跌撞撞向他走来的小豆丁,有拿着成绩单跟他炫耀的初中生,还有拉着行李箱从火车站出来的年轻人。
但没有一个是眼前这个企图强奸他的傅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傅承安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就连说话的时候都在无意识地摇头,像是不敢相信刚才对他做出这种事的人是他的弟弟。
“我是你的哥哥,”这是傅承安穿上衣服之后想到的第一句话,“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傅鸯将脑袋垂在膝盖之间,只能看到他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哭。半晌,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一只蜷缩在角落的小狗。
傅承安又重复一遍,这次他的音调陡然提高,“我是你的哥哥啊!”
“明明不是!”傅鸯爆发,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一般挣扎。他半哭半喊地对着哥哥吼叫:“我明明不是你的弟弟!我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弟!”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从后面猛地敲中傅承安的后脑勺。他后退几步,差点儿踩到枕头。他扶着额头,胸口大幅度起伏,两腿发软,随时可能会摔下去。
“你、你……”傅承安“你”了半天,后面的话怎么都挤不出来。原来傅鸯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他却隐瞒了这件事,留到今天来当作准备强上自己的理由。
傅承安实在无法忍受继续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他从床上跳了下来,大迈步地朝门口走去。
“哥,”傅鸯神情戚戚,哀求般手脚并用向前爬,像一个信徒祈求得到他的神的原谅,“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抛弃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傅承安脚步一顿,紧咬着嘴唇。末了,他只留下了一句话:“等你冷静下来了再说。”
今天是周日,路上的人很多,要么成双成对,要么呼朋唤友。傅承安一个人走在他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傅承安现在脑子很乱,他不知道傅鸯什么时候能冷静下来,自己该在外面待多久。明天他还得上班,那么他今晚还是要回家。但如果傅鸯还在家里,那岂不是很不自在?
如果他不回家,那他今晚要去哪里住?他离开时走得急,只带了一部手机。虽说现在手机支付很便利,但没有身份证的话哪家酒店都不会接收他。
他没什么朋友,他目前能想到的只有程馨怡和褚修远。但程馨怡是女孩子,从各个方面来说都不合适。而他在三个小时前刚拒绝了褚修远,要是巴巴地回去找他会显得自己很下贱。
傅承安坐在马路边的石墩上,一个劲儿地叹气,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乖……傅承安?”
之前fw有人问,三个攻是不是有一个微信群用来互骂的,于是就有了这个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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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聊(4)
乖宝:今天两家公司一起吃饭,我和修远会晚点回来
褚修远:对,你们先睡吧,不用等我们
杜:好,开车注意安全
鸟类观察:哥哥早点回来哦
和两只猪疯狂对视(3)
幼稚处男:
你打算把我哥带去哪里?
带阴阳师:当然是去做大人该做的事情啊,小孩子就留在家里早点睡觉吧
幼稚处男:爹穿好鞋就来撕你
带阴阳师:你当我爹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让小安在床上叫你daddy啊
幼稚处男:shift!
带阴阳师:不好意思,我的手机只剩下98%的电,不说了
幼稚处男:你会卷尾巴吗,不会就别说话
带阴阳师:我会卷几把,你会吗?
幼稚处男:………………
杀人犯法:……重金求购一个没有看过这句话的脑子
第53章
今天真是绝了。
傅承安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建筑,不停地在心里感慨。先是早上和竹马兼追求者坐游艇出海,没有经受起诱惑滚了床单。回到家在房间里脱衣服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口,被没敲门直接进来的弟弟撞见,还差点被强上。完了他跑出家门,蹲在路边思考今晚何去何从时被前任捡到。
他立即认出那是杜文生的声音,第一反应是低下头。但对方既然能叫出他的名字,哪怕他挖个坑把头埋进去也不顶用。
傅承安扬起脸,努力向两边拉起嘴角,强颜欢笑地打招呼:“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文生看上去比他更惊讶和尴尬。他抿唇盯着这个前几天刚拒绝了他的人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来这边买点东西,看到路边有个蹲着的人有点眼熟,就喊了一声,没想到真的是你。”说完他拎起左手提着的袋子,证明他说的话。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见证你低谷时期的除了你自己,还有你的前任。杜文生根本就不住在这附近,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偏偏今天来这边买东西,还要碰到他失魂落魄地蹲在路边。
傅承安脸上的表情快要因为这个“碰巧”垮掉了。他移开视线,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文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略有迟疑地问:“你、你也是出来买东西?”
傅承安摇了摇头,羞耻感阻止了他将事情经过告诉杜文生。他眼神闪烁,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不由自主地蜷缩,思考着该怎么回复这个问题。
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他平日里的思考范围,加上被弟弟表白和险些强奸的冲击,傅承安的大脑在运作了几秒之后就彻底停滞下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又仰起脸,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怎么这么巧啊。”
杜文生空着的那只手慢慢攥紧成拳头,压抑着情绪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说:“昨天我收拾了房间,找到了一些你的东西,你有时间过来取吗?”
傅承安怔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刚说了什么。又过了几秒的沉默,他才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嗯”。
直到坐上了前任的车,傅承安还在感慨今天的经历跌宕起伏。他不敢相信傅鸯居然对自己抱有别样的感情,而且这些感情顺着风向聚集到一起,抟摇直上席卷而来。当他被扑倒在床上的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反思自己是不是给了一些错误的提示,使得弟弟误会了,这才导致了那场意外。
电影和游乐园,他恍然大悟,他早该知道的。恐怕从那时起,傅鸯就计划着怎样跟自己摊牌和告白吧。还有那天他们肩并肩躺在床上聊天,傅鸯对他起反应了,他当时想的和今天想的是同一件事吧。
傅承安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一股无名火从心头升起。明明错的那个是傅鸯,为什么跑出家门的那个人是自己?他盯着镜子,越来越厌恶镜子中的那个人。
说实话,他为什么要跑出来啊?他应该把傅鸯这个罪魁祸首赶走,作为受害者的他不应该惊慌失措地逃离案发现场。傅承安懊恼地抚摸着额头,后悔一时冲动造成他现在无家可归的后果。
刚才坐在路边的时候他有想过在外面待一会儿再回去,好好地和傅鸯聊一下他被收养这件事。傅鸯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他一直憋着不说,难道真的如同猜测一般用来当作强上自己的理由吗?
一想到这里,傅承安的心非常乱。他擤了擤鼻子,努力往眼眶里憋眼泪。被亲生父母抛弃又不是他的错,代替常年不着家的养父母照顾弟弟也不是他的责任,他凭什么要遭受这些。如果他一个人在家里,他一定会抱着膝盖蹲在床上小声哭出来。但是他正坐在前男友的车上,他只能憋着。
得益于父母严格的家庭教育,杜文生基本不撒谎,可是刚才他对着傅承安连说了两个谎话。最明显的就是他谎称来这边是买东西的,实际上他是想试试能不能碰到傅承安。
自从周四他被小乖拒绝之后,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与其说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如说他是从第三者的角度观察着自己在做什么。
杜文生看着自己和往常一样,早上去学校给学生上课,中午和同事一起去食堂吃饭,晚上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他像一个幽灵,不断地让自己沉缅于过去中,徘徊在没有傅承安的生活里。
他能理解傅承安为什么拒绝他。分手之后谁会愿意再见到前任,大部分应该都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吧。所以当那天在梧桐树下傅承安愿意接受他的亲吻,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那个持续出现了五年的梦。梧桐花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他的鼻尖,提醒着他正在和喜欢的人紧紧相拥。
也许傅承安很快就从失恋中恢复过来,但杜文生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断反省是不是因为他没有注意小乖的感受,才会走向分手的结局。事情本身很简单,他只需要解释清楚,对那些狂蜂浪蝶再决绝一点,可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
傅承安的痕迹像一条不停歇的河流,很快就从他的生活中流走。他看着床头柜上那瓶越来越少的香水,多少次想过将它扔到垃圾桶里。橙花的味道消散在空气中,和影子一样,很快就会凋谢。他盯着透明的翠绿色瓶子发呆,想伸手挽留那些逝去的日子。但过去的时间像水消失在水里,无隐无踪。
最后他犹豫了很久,买了一瓶一模一样的香水。当他想念傅承安的时候,就会往空气中喷洒回忆,回味那些相爱的日子。
这两天杜文生都会来傅承安住宅附近,想着会不会再来一次偶遇。从今天的结果来看,他的运气还没有完全耗光。他刚拎着袋子走到马路上,见到一个身型非常像小乖的人蹲在路边。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一定是思念成疾,所以才会见到谁都以为那是傅承安。但是他的脚步带着他朝那个人走去,越来越近。
傅承安抬头看向他时,杜文生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脆弱的小乖,蹲在路边等着被人带回家。他差一点儿就直接开口问要不要去他家里坐坐,直到他的余光瞥到从领口露出来的一抹红痕。
杜文生记得很清楚,以前他也喜欢在小乖的脖子和锁骨上留下痕迹,不过傅承安曾抱怨过每次做完他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穿有领子的衣服。他记住了这句话,之后就转战到身体的其他地方。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傅承安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男友,一个他不会介意在自己锁骨上留痕迹的男朋友。
杜文生用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全神贯注盯着窗外的傅承安,落寞地移开视线。
第54章
将近半小时的车程后,傅承安来到了杜文生的家。这里和傅承安住的天和苑几乎是在一条对角线上,也肯定了他对杜文生出现在他家附近的理由的怀疑。
这几个小区虽然外观和设施都有些老旧,但却蝉联了近五年A市的二手房成交价冠军。从街道两旁连绵不断的补习机构不难看出,这片社区的居民主要构成。这里刚好处于附近几间高校的辐射圈的交汇处,又临近几间小学和中学,是A市最出名的学区房。傅承安还记得去年报纸上说这一片的房价已经和市中心的CBD并肩。
不过看着路上成群结队走着的高中生,傅承安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不少。几个高中生穿着完全掩盖他们身材的校服,背着几乎能将脊椎压弯的书包,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青春洋溢的气息,脸上的笑容也感染了傅承安,使得他紧绷了几小时的神经稍微松开了一些。
这个时候,杜文生开口介绍:“我记得小时候这里还是菜市场,旧城改造之后,就多了很多补习机构。”
傅承安放松了之后有心情搭话:“你一直住在这边?”
杜文生目不斜视,一直盯着前方开始变得狭窄的马路,“对,从小就住在这里,没有搬过家。”
“叔叔阿姨呢?他们也在家吗?”
傅承安一下子变得紧张。他自愿跟着杜文生去他家拿“自己落下的东西”,但这不代表他要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去面对杜文生的父母。恋爱的时候他没有想过去见男朋友的父母,分手之后他更加不想去见前任的父母。
还好杜文生摇头否认,“他们退休之后就搬去郊区了,现在我是一个人住。”
傅承安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调整了坐姿。每次做完之后他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久坐,不管什么坐姿都不舒服。他自以为这个动作隐蔽,但杜文生将其尽收眼底。
越和傅承安待在一起,杜文生心里越不舒服。他嫉妒小乖的新男友,嫉妒那个人拥有了他的回忆。那个吻痕给他的妒意加了一把火。小乖不让他在脖子和锁骨上留吻痕,转头就为了那个人打破自己的底线。
是我不够好吗?杜文生心里的小人双手叉腰质问幻想中的傅承安,讲到气愤处还不停地跺脚。新男友是褚修远吗,那个竹马?想到这里,杜文生差点握不住方向盘。
到底是为什么啊?杜文生实在想不到褚修远哪里比他好了。那个人既然喜欢小乖,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表白,这不是拖延是什么?而且年纪那么小,能照顾好小乖吗?他是合众的高层,会不会工作很忙,没时间和陪小乖?
杜文生越想越生气,碰巧前面有一辆车挡道,他一拳打在喇叭上。突如其来的鸣笛把副驾驶座上的傅承安吓了一跳,像兔子一样瑟缩着,瞪圆那双琥珀般的眼睛看向杜文生。
杜文生握拳抵着嘴唇,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我着急去上洗手间,所以……”
傅承安:……
房子比傅承安想象中的要小,地上堆在一起的书显得客厅更加拥挤。杜文生走在前头,绕着那几摞快到他膝盖的书走。傅承安跟着他的脚步,顺利来到沙发旁。
“我给你倒一杯水吧,还是你想喝什么茶?”杜文生转身,手里提着的袋子不小心碰倒了几本书。
“水就可以了。”傅承安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眼眸低垂看着昨天修剪好的指甲,没有到处看。
杜文生几乎是拎着袋子逃去厨房的。他不能再和傅承安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尤其是傅承安正坐在他家的沙发上,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像野兽一样撕开他的衣服。
在回来的路上,杜文生有好几次想开口问傅承安,为什么要拒绝他。但是他转念一想,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傅承安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他只不过将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已。
杜文生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吵架是什么场景。吵架发生在杜文生的出租屋里,傅承安站在房间的另一角,双手抱胸,眼眶里都是泪水,但是他不愿意在男朋友面前哭,憋眼泪憋到鼻子红彤彤的。
无休止的吵架让杜文生非常痛苦。尚且年轻的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傅承安会对他发脾气。他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他和那些人没有关系,实际上他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冒出来的。他解释到精疲力尽,双手抱头坐在床边,每一声叹气都像是在吐出灵魂的一部分。
最后傅承安一句话都没说,直接离开出租屋,离开了他。
而眼下,傅承安回来了,带着和新男友上床后留下的痕迹坐在沙发上,杜文生能做的只有给他倒一杯水,问候几句不越线的话,稍晚一点可能还有机会开车将人送回家,之后就相忘于江湖。
杜文生从橱柜里翻出一个马克杯,往里面倒了半杯的凉白开,再走回客厅递给傅承安。
抿了一口水,润了润有些干燥起皮的嘴唇,傅承安终于舒了一口气。他真诚地对杜文生说:“谢谢。”
“应该的。”杜文生选了一个离傅承安稍微远一点的位置坐下,两只手怎么摆都不自在。
客套话说完之后,沉默再次降临,像一块看不见的幕布落在他们身上,遮住他们的眼睛,使他们看不到彼此。
傅承安双手握着马克杯,手指在杯壁上弹钢琴。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这个情况,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杜文生的视线从左边那摞书堆上的《与社会学同游》,移到右边的《局外人》,再往下分别是《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第二十二条军规》和《眼睛的故事》。这些都是他买了很久,但一直没时间看的书。一如现在的他,明明机会就在眼前,他却没有勇气开口。
他很想知道小乖的那个新男友是谁,但是他又不想知道那是谁。仿佛只要他开口问了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保护他的壁垒就会化为齑粉,消散在风中。
可是如果他不问,他会用整晚的时间想着这件事,将自己逼进一条死胡同里,把头撞破了也不会回头。
傅承安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一个非常非常疲惫的人,一个被突如其来的意外逼到方寸大乱的人。沉默捂住他的口鼻,抽走了他身边的空气,几乎使他窒息。他实在不想再待在这里,他想离开。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刚说出口的句子撞在一起,像车祸现场的两个车主,看着对方,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承安再一次低头,舔了舔嘴唇,小声说:“你先说吧。”
“嗯……”杜文生挠了挠鬓角,眼神乱飘,“你、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你的男朋友,让他来接你?”
第55章
“什么?”
傅承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让对方重复一遍。谁知道杜文生反而受到了惊吓,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一边摇头一边否认,“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兵家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才第二次,杜文生就已经举白旗投降了。
果然嫉妒会给人带来恶果,杜文生在心里用力挠头叹气。他只有那么“一点点”想知道小乖的新男友是不是褚修远,比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多那么“一点点”。这一丁点儿好奇心禁不住反问,只一声就已经溃不成军。
这个问题衬得杜文生狼狈不堪,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充满嫉妒心的前任。他想在小乖面前表现得云淡风轻,说明他在被拒绝之后依然能和前任保持良好关系。
可现实不仅给了他一个耳光,还调皮地扯下了他用来掩耳盗铃的遮羞布。他沮丧地发现,自从五年前分手后,他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傅承安。从前是,现在也是。哪怕是面对面坐下,他还在想着他。那个问题不是为了让他自己死心,而是为了让手臂上多一道显眼的伤疤。
如果有“全世界最狼狈的前任”比赛,杜文生一定会第一时间给自己报名,并且有信心成为夺冠热门。
傅承安可能比杜文生更尴尬。他不仅听清楚了刚才那句话说的是什么,还立即领会到背后的含义。
杜文生以为自己拒绝了他之后回头答应了褚修远,所以才会问自己要不要打电话给根本就不存在的男朋友。
这种问题不管回答什么都不合适。如果说要打电话,他要给谁装模作样地打电话?如果说不需要,杜文生会不会误以为自己是在骗他。要不然他用沉默来代替回答?不行不行,这只会让本就尴尬的对话更加尴尬。
思来想去,傅承安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暂时没有可以给他打电话的人。”
他边说边观察杜文生的表情。只见他的前男友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原本挺直的后背弯起来,左腿搭在右腿上,摆出一副惬意的姿态。左手食指抵在唇边,这是他在思考时的典型动作。
傅承安又低下了头,重新捡回自己的思绪。继续待在这里太让人窒息了,他想回家。
“我、我准备回去了,”他站起身的同时将马克杯放在茶几上,在裤腿上擦了擦手,“我自己坐车回去,不麻烦你了。”
知道小乖还是单身的杜文生怎么可能轻易把人放走。他挽留道:“要不吃完饭再走吧。”
趁傅承安还没来得及拒绝,杜文生抓紧时间将人留下来:“你要是赶时间的话,我们可以煮意面。”
即然来都来了,那么吃完晚饭再走也没事吧。傅承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纯净水倒入雪平锅里,放在火上,不一会儿就煮开了。锅里的开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一个个水滴大小的气泡在温度最高的锅底凝聚而成,搭乘蒸腾而上的蒸汽,一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就“咕噜”一声,被一根看不到的针戳破。一个接一个水泡浮出水面,连成一片咕噜咕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