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舒殿合不妨想去看看,冯正从青石上站了起来,带着舒殿合分花拂柳,穿越竹林,来到了位于竹林之中的竹草堂前…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吧不会吧,阿sir,真的要写两百章?我不要啊!
第122章
一时私心
穿梭过竹林后,
视野豁然开朗,一湖碧水澄清似镜,湖面上倚着竹架搭建着几间茅草屋如飞禽展翅噙水,
屋前到岸边的距离用竹桥相连,四周竹林环绕,
有着与前院的富丽堂皇不一样的幽静。
如果不是冯正前面带路,舒殿合决计不会知道丞相府竟有如此之大。
茅草屋前摆着几把藤椅,一旁的木架上晒着草药,从火炉边缘冒出来的火舌舔舐着发黑的炖壶底部,炉盖上的气孔在沸腾的药水中发出鸣叫,
屋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没有人在。
“三妹妹,
人呢?”冯正一走到竹桥前,
就放声呼叫道,
惊起了竹林里的数只不明状的鸟雀飞起,朝东而去。
屋内依旧没有声响,
冯正就纳了闷了,药还在煎着,人不可能不在,
大摇大摆地走过竹桥,
径往屋前屋后寻人,
而舒殿合则被木架上所晒的草药吸引去了。
她捻起一块已经完全脱去水分的植物根茎,
黄白色,状似生姜,质地坚硬,不易折断,这是白及。每天秋季可挖起制药,
有收敛止血,消肿生肌的功效。
她还在出神想着白及所能治的疾病时,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一阵轻细地脚步声,抬起头来,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青衣女子,怀中抱着一只腿上用白纱包扎着的白兔。
舒殿合先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兔子,愣了愣,稍后才将视线移到了对方的脸上,问道:“你是守拙的妹妹?”
显然对方也在惊讶于眼前男子的出现,迟些反应过来,稍福了福身道:“正是。”
这时候冯正也听到了声音,出来看到自己的妹妹,抱怨道:“你怎么在这里?我正到处找你呢。”
舒殿合第一次见冯夕婉的时候,两人之间隔着一道薄薄的帷纱,她并没有看清楚对方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如今对方再次站在自己的面前,鹅蛋脸,玉脂鼻,薄唇不点自红,一双如湖水清澈的眼睛顾盼生辉,盈盈可人。
略一打量,她便礼貌的移开了目光。本以为冯正在男子当中长的还算不错,现下一对比他的妹妹,便觉得冯正丑了。
“哥哥,有什么事吗?”冯夕婉看向自己的哥哥。
“这个人从你煎药飘来的味道上,闻出了有不妥之处,所以想过来看看。”冯正毫不客气地走过来,想去拍拍舒殿合的肩膀,突然忆起舒殿合不喜欢和人有过密的接触,转而变为了指着她道。
“味道?”
见自己妹妹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冯正卖弄口舌道:“你可不要小瞧他,他以前可是师从神医,深会岐黄之术。好几次我被你嫂嫂卸了胳膊,都是他…”他一顿,及时住了嘴,差点把自己丢面子的事情都在妹妹面前暴露了。
冯夕婉莞尔一笑,不用她哥说明白,她也知道他怎么了。每次她哥哥和嫂嫂一有什么意见不合之处,总能把整个丞相府都弄的鸡飞狗跳的,她想不知道都难。
“所以…你要是在医术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可以问他。”冯正窘迫地咳了两声,强行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说道。
冯夕婉闻言,眨了眨眼睛,有晶莹的光彩一闪而过,柔声道:“那就请这位官人不吝赐教。”
听到自己妹妹对舒殿合如此生疏的称呼,冯正一拍自己的额头,猛地醒悟道:“都忘记给你们介绍了…”
“这位是宣城公主的驸马,礼部侍郎舒慎。”他插在两人中间,互相牵引两人的联系:“舒兄,这是我妹妹夕婉,你们两个人应该偶遇过一回,见过面?”
宣城公主的驸马…冯夕婉在心里品读着这句话。
另一头,舒殿合却是想明白了,看了看还在煎熬的药炉,又注视着冯夕婉怀里的兔子道:“你这药是煎给它的?”
冯夕婉顺着她的视线瞧向自己怀中的兔子,纤手温柔地从它的耳朵抚摸到脊背上,道:“这只兔子是小女在树林里发现,它腿伤了一只,小女就想着熬些药膏,给它敷上止止血。”
解释了兔子的来由,她便虚心请教道:“驸马说这药方里有不妥之处,是有何不妥?”
舒殿合想了想,捻了一块刚才拿起来的白及道:“你这炉炖的是止血的药膏,虽然治的是动物,与人所用的药方有所不同,但是我想问问你,这白及的用处是什么?”
“白及,又名及草、甘根、白给,取根为药,味苦、平、无毒。据《本草纲目》中记载,主治鼻血不止、心气疼痛、跌打骨折、汤火伤、重伤呕血、肺、胃出血等。”冯夕婉根据自己的记忆念道。
冯正对岐黄是一窍不通,宛如鸭子听雷,光听见热闹了。
舒殿合勾起惯常的淡淡微笑,道:“白及主治内在出血,你既是外用,何用白及?”
冯夕婉一愣,不得不承认自己用错了药:“确是如此…”
“是小女才疏学浅了,还请驸马指明正途。”她对舒殿合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舒殿合走近冯夕婉,撩起自己的衣袖来,对兔子做了一番检查,确认它受的只是皮外伤,并没有骨折,又查看伤口后,要来纸笔,开出一道适合兔子止血的药方来。
冯夕婉全程都站在她的身侧,看着她写出一个个药名,再在心里与自己开的药方一一相比,看看自己的药方有哪些不足之处。
冯正双手叉腰,宽大的袖子垂在身体两侧,如招摇的蝴蝶一般,悄悄凑到舒殿合的耳边说道:“要我说,这兔子又肥又胖,红烧了它不香吗?有什么好救的。”不红烧也行,那就糖醋、炙烤、麻辣、煲汤…
冷不丁这话被冯夕婉听见了,面上依然是笑眯眯,道:“二哥,听说嫂嫂在到处找你?”
不是明晃晃地威胁之语,却正好怼到冯正的软肋上,冯正登时识趣地闭上自己的嘴巴。
接着,冯夕婉安抚着兔子,不让它乱动,由舒殿合重新给兔子受伤的地方包上扎。
冯正看了他们两人那样细心的对待兔子,默默把目光挪开,免得自己的口水滴下来。丢脸事小,他这个妹妹别看外表清清冷冷,内里可决绝的狠。她要是真的将自己躲藏在这里的事捅给苏问宁,自己一定不会好过,至少晚上的搓衣板是跪定了。
舒殿合给兔子包扎好了之后,冯夕婉又是一福身,对舒殿合表达感谢之意。
“不客气。”舒殿合见时候不早了,起身告辞,冯正送她离开。
直至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消失在竹林中,目送他们离去的冯夕婉抚着兔子的长耳,转身进了茅草屋内,从书案旁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医书来。
翻开书页,内里男子字迹的注解映入眼帘。
这是那人搬出丞相府时意外遗留下来的,丫鬟不知,以为是她的书,便送来给她。
她原本打算遣人把这本书送归原主的,没想到信手翻看了几页,却对里面原主手写的注解产生了浓厚兴趣,继而受其感染,放下一直都不喜的女工女红,开始研究起医道来。
原以为自那次擦身而过之后,两人不会有机会再相遇了,始料未及哥哥今天会把再次把人带到她的面前。
而方才没有在那人的面前提起被他遗忘的医书,也是她的一时私心…
她翻到有关白及的那一页,将白及的药用再次记在心里。因那人的靠近而剧烈跳动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皇宫内禁有一处宫殿名曰安乐堂,名字虽然吉利,却是宫内中官和宫女都避之不及的地方。因为此处是专门收容那些犯了大错,或是重病垂危的宫人之所,一旦进了这里,能够活着走出去的人几乎没有。
吕蒙下旨幽禁八王之后,他便被关在了这里,殿外有甲士把守,外人皆不能靠近,那真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八王刚进入的头几天,还在不停向外头吵闹求救,后头任凭他叫哑了嗓子,甲士里没有人理会他,这才安份了一些。
安乐殿中面积狭小,终日昏暗,仅有高处两扇透气的小窗,见不到阳光,又方方长长,像密闭的棺材一般。殿中的摆设除了一张破旧的竹床和一卷发臭的被子以外再无他物。
八王才在这里面呆了几天,就完全失了人样,面黄肌瘦,胡子拉碴,德妃娘娘要是看到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定然会心疼不已。
如今将近冬季,天气渐冷,殿中无煤炭可烧。一到晚上,冷风带着寒气在这座简陋的宫殿中穿梭无碍,把从小娇生惯养的八王冻得浑身发抖。
八王挨不住了,只能不情不愿万分嫌弃的把那床臭被子拥在自己的身上取暖。他一想到住在这里的上一个人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这被子也可能是死人的,他的胃里就阵阵泛着恶心。
以他父皇的手段,绝不容忍眼下有一点点尘埃。他的母妃要是在外头救不了自己,自己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抑或是,就算他的父皇不杀他,他也无法想象自己要在这阴冷潮湿的宫殿中,残喘过一生。
他一想到这里就焦虑的口干舌燥。
“有人吗?本王要喝水!”他朝外面喊了两声,依然没有人回应他。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母亲曾经说过的“宫里多的是势利小人,惯常见风使舵,一旦有人失势了,这些人就会抬脚对失势的人落井下石。”是何道理。这要是放在从前,这些人哪有胆子敢这样对自己。
怒火与绝望一同袭上他的心头,八王蹭的一下站起来,扔下那臭被子,盲目地绕着宫殿内的红柱走了两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八王用袖子掩面擦去泪水,早知道他就不听手下人的怂恿来掺和夺嫡的事了。母妃劝自己的时候,自己还听不进去。现在再看看那些人,一人愿意来救他的都没有,他该怎么办?
绞尽脑汁到最后,他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到,一屁股跌坐到地面上,仰天看着头顶的房梁,要不解下自己的腰带吊死算了?
就在这时,八王眼睁睁看见透气的窗户从外头忽然被抛进了一件东西,徒然睁大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故意不掉码,只是时机未到(也不能多说,一说就会剧透。
因为下个月要考试(一面还要工作,所以更新只能看天意了。
第123章
火树流光
八王只见一件黑漆漆的包裹从透气窗口外头被扔了进来,
砰地一声落地,滚进了殿中昏暗的角落里。
这是?
他略带紧张地朝外头张望了一眼,估摸着外头应该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才壮着胆子取下灯台上的蜡烛,按照刚才听到的动静,
很快就找到了那件东西。
他把那包裹拿到更宽敞的地方打开,
里面是一个油纸包,
上手一摸,竟然还是热的。
在打开油纸包封口的那一刻,烧鸡的香气扑鼻而来,八王恍惚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在被囚禁的这段时间里,他不仅失去了自由,而且每日冷食素餐,
菜里连块肉都没有。此时眼前突然天降一只烧鸡来,
简直不可思议。
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疼痛剧烈传来,他才确认这是现实无疑,口腔里分泌出源源不断的口水来。
这一定是他母妃暗中遣人送来的,
八王不待细想,
如饿虎扑食般的把烧鸡往自己的嘴巴里塞。
刚咬了一口,
他的动作突兀停顿下来。不对,他母妃也被打进了冷宫中,
怎么可能会给他送烧鸡来?
八王连忙把烧鸡从嘴巴里吐了出来,
冷静下来,仔细寻思了一回。如果不是他的母妃,在这宫中谁会有那么大的好心会给他送东西来?相反有人想要除掉他,那么这烧鸡……
八王越想越害怕,
背后冷汗直流,登时想要把手中的烧鸡扔掉,可被烧鸡香气诱起的馋虫,却令他不舍得把到手的食物放弃掉。
“本王刚才都咬了一口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应该不会有毒吧…”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烧鸡,吞咽着口水,嘟嘟喃喃道,企图说服自己。
从没有受过这样苦头的八王,意志脆弱易碎,又渐渐拿起烧鸡,靠近自己的嘴巴。
一想到这几日吃的那些不能算是食物的东西,再对比对比眼前的烧鸡,肚子适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八王心一横,毅然决然放弃了纠结,双手捧着烧鸡,狼吞虎咽地啃起来。
就算真的要死,他也要做个饱死鬼!
吃完烧鸡之后,他把剩下的鸡骨架随手一扔,用袖子擦干净嘴巴上的油渍,然后满足地拍拍自己的肚子,往竹床上肆意一躺。
这烧鸡虽然好,但是要是能再配上玉琼酒那就更妙了,八王迷迷糊糊想着,肚子饱了,就连被子都觉得没有之前的臭了,不久之后便陷进了梦乡中。
睡至半夜,他半梦半醒间,隐约感觉身上有些不对劲,继而被腹中的剧烈绞痛扯醒。
八王肚子疼的犹如翻江倒海,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惊恐万状伸手向外面大声呼喊道:“来人啊!救救本王!”话音未落,他喉头翻涌,朝地上呕出一滩脏物来。
太医院中守职的邴太医在睡梦中被中官揪了起来,赶进了宫中为八王诊治。
随后,天刚亮,宫门打开,舒殿合也被唤进了宫中。
邴太医跪在吕蒙的面前,小心翼翼地道:“回禀皇上,八王确确实实是中毒了。”
吕蒙单手按压着自己发疼的额角,闭着自己的双目,问道:“可诊出是什么毒来?”
“臣还需勘验一番。”邴太医觑了一眼旁边中官手托里仅剩骨架的烧鸡,想擦擦自己额头冒出来的汗水,在吕蒙面前又不敢乱动。
吕蒙一沉气,挥了挥手,让他带着东西退下去查个清楚。
转头的功夫,看守八王的几个甲士被带了上来。
“烧鸡哪里来的?”吕蒙睁开眼睛,接连质问道:“朕命你们好好把人看着,你们是怎么看的?”在皇宫内禁,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对皇子下毒,视他何在?
甲士面对吕蒙的质问,一个也回答不上来,自知失职,纷纷跪地磕头请罪。
吕蒙视若无睹,屏息想着什么。
这时左淮带着舒殿合回来了,屏退闲杂人等后,舒殿合道:“八王已无大碍,请父皇放心。”
吕蒙听后,点点头,道:“朕命太医调查这件事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下毒之人。”他了解舒慎的医术高超,要是令他去寻八王中毒的源头,可能水落石出的速度会更快一些,但是这件事可能牵涉后宫,并不适合他去做。
“殿合,你怎么看这件事?”吕蒙瞥了一眼阶下的女婿,想让他为自己解忧。
怕他不敢说,后又补了一句:“但说无妨。”
舒殿合略作思考,隐晦地劝道:“父皇应当早立东宫,安定民心,否则朝纲不稳,易致纷争动乱。”话机里暗指着八王中毒这件事的起因。
对方能想到的事情,吕蒙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要是太子还活着…
吕蒙又觉得头痛了起来,将舒殿合招至身侧,放下身段道:“左右无人,你我翁婿二人全当话话家常。”
“你觉得诸皇子中,有谁可堪当大任?”
舒殿合睫毛轻颤,眼睑垂下一片细长的阴影,毫不迟疑道:“立长立嫡,天下归心。”
吕蒙扫了他一眼,料想到他绝不可能不知道大王已经被自己赐死的事。若真按齿序排行立太子,那当立的便是他的五子。
五子粗蛮,野心勃勃,绝非是一个适宜人选,吕蒙并不满意于这个回答,兀自摇摇头不应话。
“这事朕还要考量考量,你先回去吧。”他从龙椅上站起,负手离开,独留舒殿合一个人。
舒殿合也不急,立储是早晚的事。她刚才那番话的目的,意在捅破吕蒙和皇子之间那层若隐若现的窗户纸,将皇子们为东宫之位在背后的争夺,明明白白摊开来给他看。
“这么说父皇真的会放过我八哥?”舒殿合回到公主府后,还来不及坐下喝口茶,就被宣城拉住询问情况。
“会。”
皇子们争的是东宫,但到最后想要得到的还是那个皇位,以吕蒙多疑的性格,定然不会任由他们摆弄,为了平衡,他便不能再对八王加以苛责,给八王留出一线生机。
而且她们的目的也不是只为了救八王,更重要的是把水搅浑,让剩下的五王和九王互相猜疑,让吕蒙制约五王和九王的行动,给皇孙腾出生长空间来。
舒殿合将这些道理与宣城讲明白之后,宣城顺着她的思路琢磨了半天,才想清楚内里的曲折。
原本夺嫡的事都是在暗底下进行的,谁也不知道谁在下手。舒殿合这轻轻的一拨,不仅令此事浮出水面,同时还将所有要紧的人物都捆绑到了一块,互为掣肘,又能让皇孙继续隐藏着。
宣城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仿佛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道出心里好奇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八哥一定会吃那烧鸡?”
“不知道。”舒殿合摇了摇头。
“万一他要不吃呢?”宣城诧异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