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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那是因为你大兄长年领兵在外,无暇回京成亲。想必你母亲已经为他相看好人家了,只等你哥回来了吧?”舒殿合微微抬眸。

    “你怎么知道?”冯正奇道,以为自己母亲和舒殿合说过。

    舒殿合轻笑,小小猜测,何足挂齿。

    她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来,问:“对了,冯兄平日里是怎么对待自己妹妹好的?”

    她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奇怪,冯正两条浓密的眉毛揪在一块,追问缘由。

    “你知道的,殿合没有兄弟姐妹,平素又少与他人交往。与公主刚新婚不久,亲密相处来有些尴尬,所以想从守拙兄这边领教些经验。”舒殿合不加掩饰道。

    原来如此,拿妻子当妹妹对待,听起来还不错,他独一份从人口中听到这种想法,有一点点新颖。

    冯正好意想提醒他,妻子和妹妹到底是不一样的,但又觉得舒殿合应该知道这个道理,便没有多言,挑了一点自己和妹妹的日常相处与他说。

    外面日渐西斜,两人说着说着站到了窗边,冯正不经意的往街上瞥了一眼,突然就屏气凝神住了。

    洗耳恭听的舒殿合,突然见他不说话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匹高头通体纯白骏马,打街头朝这边走过来。比骏马还要吸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骑在马上的小娘子。

    她不似寻常女子打扮,没有宽大不便的裙装和高耸的发髻,而是一身干净利落淡蓝色劲装,再简单不过的马尾,发丝随风飘动,双袖藏在护臂中,一手执马缰,直腰在马上,身旁挂着三尺宝剑,脸庞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染上金麦色,尤为显得亮眼,星眸善睐,英姿飒爽。

    不止是路人皆为之侧目,冯正的目光更是粘在人家的身上,不能挪动半分。

    看来守拙兄是找到他的心怡之人了。

    舒殿合暗忖着,却不点破,收回视线,放在冯正身上,欲知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结果人都快走远了,始终不见冯正有动作,痴呆的像个傻子。

    她无奈,推了一把梦中人道:“你可以下去问问,是哪家的小娘子,否则马上就错过了。”

    冯正如梦初醒,慌不择路的掀袍跑下楼去,途中还险险从楼梯上摔跤滚下去。

    可是仍然晚了一步,等他站在街上的时候,那小娘子已经连人带马,消失在夕阳中了。街道上往来如常,仿佛那个小娘子从未出现过一样。

    冯正扼腕叹息,悔不当初。

    舒殿合跟着他下楼,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叹了一口气,与掌柜的付过钱之后,拉来一旁无所事事的店小二,代冯正询问了一番。

    善于察言观色的小二,当然也注意到了打门口走过的小娘子,惧于舒殿合身上的官袍,将对方的身份细细说给她听。

    等冯正一脸懊恼的回来之后,她已经知晓了一个大概。

    在两人回去的路上,舒殿合先在冯正面前卖了一个关子,然后在他的哀求之下,她才惜字如金的说:“对方是某个将门之独女,因将军为国捐躯,战死疆场,家中只剩下她和老母亲一个人。圣上顾着老将军过往的功绩,又可怜她家门凋零,许她们照领老将军过往的俸禄,直至女子成婚后。”

    “将军的名头,小二不知道,相信你可以简单查到。”

    冯正感激涕零,连声应好。

    她不忘提醒了一句:“但是看着年纪正好,也不知道有没有定下亲事。如是守拙兄真的对她有意,最好了解清楚再考虑。”

    其实她还想说,将门虎女怕是看不上冯正这样文绉绉的,但事有例外,不忍泼冯正的冷水,由着冯正自己去琢磨了。

    又过了两三日,这日日头正好,阳光斜穿过树荫之间的缝隙,形成道道光柱,知了藏在树梢角落,此起彼伏地鸣叫。

    风儿裹来阵阵燥热,屋内纵然是有冰盆也待不住,身上动辄就沁出黏腻的汗来,使衣物贴在肌肤上,徒叫人难受。

    这样的天气,午后要是能降下一场雨来,人就会舒适很多,但是甭说是雨了,抬头瞧一眼,天上连片多余的云都没有。

    安静不下来的宣城,妄想换上男装出去行侠仗义,刚走出公主府两步,就被燥热逼回来了,愤然道这天气根本不适合出去活动,棉儿一旁听着不敢笑出声。

    无奈之下,宣城只好躺去葡萄架下的藤椅上乘凉,百无聊赖,浑身发痒。

    棉儿伺候在她身边,一边为她细细剥去葡萄皮喂她,一边在心里默数着公主叹气的次数。

    “棉儿,你说不能出去玩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在第二十一次叹息之后,宣城仰望着葡萄藤蔓后的蓝天,满眼都是绿,突然发问道。

    棉儿小心翼翼的用指甲尖,剥去葡萄紫红色的外皮,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囊来,再塞进宣城的嘴巴里。

    “公主既然这般无聊,不如早早和驸马生个小公主、小驸马出来玩,这公主府呀,马上就热闹起来了。”她笑道。

    宣城被葡萄噎住,连声呛咳,反驳:“谁说本宫要给他生孩子了?”

    棉儿忙擦干净手,为她拍背顺气:“公主不给驸马生孩子,难道还要给别人生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宣城:你个憨批,谁要做你妹妹!!!!

    第50章

    他不喜欢

    不勉强

    宣城有口难言,

    一顿支支吾吾敷衍过去。

    她发现自打她成亲之后,

    身边的人像是都变了一样,动不动就在她面前提起那档子臊人的事,楚嬷嬷太子妃就算了,

    现在就连棉儿,

    也被她们带坏了。

    她正思索着有没有办法堵住这些人嘴,就听棉儿道:“说起来,驸马好几天都没有上门了,

    公主就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宣城眨眨眼,反倒觉得舒殿合不在她跟前碍眼,是他识趣。

    “才成亲就这样冷落公主,以后还得了?”棉儿为自己的主子愤愤不平道。

    “也是…”宣城嘟囔着。

    棉儿不提醒她还没有想到。凭什么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自己要面对着这么多难以回答、令人尴尬的诘问,

    而那个人,

    却能置身事外,一切都仿佛与他无关?

    不行,自己也要让他与自己一样难过,

    宣城在袖子里屈起拳头。

    棉儿以为够公主在附和自己,趁机道:“而且驸马还屡次用公务繁忙的借口,

    拒绝楚嬷嬷邀请他来公主府,

    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晚上都没有空睡觉,弄得楚嬷嬷超级生气的。”棉儿不谙世事,以为只要驸马和公主待在一块纯粹的睡觉,

    就能够生出孩子来。

    叮的一声,棉儿蓦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谨慎的觑着公主的表情。

    宣城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懒得去追究,清楚棉儿的想法不是和自己一处的,顺着她的话说:“这样子,本公主应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识趣的驸马。”

    棉儿紧张的心情一懈,不嫌事大的鼓舞道:“对!公主说的对!”最好要驸马夜夜过来侍寝。

    宣城打定主意,拳头往手心一拍,吩咐道:“你去叫个小厮,让他去驸马邸替本宫传令。就说本宫要吃城南什锦斋的桂花糕,城北的甘蔗,城西老苏家的叫花鸡,城东的小金桔。让本宫的夫婿,驸马亲自去买,不许假借他人之手。”夫婿两个字特意加重的语气。

    “得嘞!”棉儿欢喜的应诺,奔着去。

    从京都城西到城东,再从城南到城北,一个来回,加上排队的时间,就算是坐着马车,少说也要花上一天的时间。

    再兼这头顶毒辣的太阳,不要人有多难受,也得折腾一身汗出来。

    棉儿感叹公主的聪明,竟然想到这么绝妙的方法来。

    看那驸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她们家公主!棉儿解气的想着。

    舒殿合收到指令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今天因翰林院的事情耽搁了,她回来的晚,以为自己会错过公主府招她过去夜寝的人,免了一次找借口,没想到公主会有后招。

    她接过侍女的奉上的茶,一路回来的干渴和疲惫一扫而光,摸不清这个公主的莫名来路。

    公主府的小厮将指令送到之后就回去了,所以向驸马传达的人是驸马邸的长史。

    他候在舒殿合面前,提议道:“此时要出去买公主想要的东西,怕是来不及了。不如明天老奴命个小厮,去替驸马办妥这件事,驸马再拿着东西登门?”

    舒殿合可没有漏掉那突出的夫婿两个字,知是公主刻意给她出的难题,不应付不行,摇了摇头道:“公主的命令你敢违抗?”

    “老奴多嘴多舌了。”长史垂下头去。

    舒殿合放下茶盏,料想明天翰林院也没有什么事,到时候她先去翰林院应个卯,再去为公主办事也无妨。

    翌日,宣城知道驸马收到命令之后,百年一见的安分了一点,没有上梁摸柱,下窜掏地,也不念叨这几日一直穿男装想出门的想法了,在公主府里乖乖等着舒殿合上门。

    连棉儿都不得不在心里赞叹起驸马的能耐来。

    能让她们家主子这样乖巧的,这天底下以前也就一个人,那就是当今皇上,而如今又多了一个了。

    宣城知道舒殿合不会太早办到那些事,只从午觉睡醒后开始等,一直等到了金乌坠落西山,繁星与烛火共同点缀人间,也不见仆人来回报驸马上门了。

    她终于不耐烦了,催促着棉儿派人去问的时候。

    但听一声公主府门前马儿嘶鸣,她等的驸马到底是迟迟到了。

    舒殿合甫一下车,就先将带来的东西交给公主府的仆人,嘱他拿去给公主。

    再看她的人,仿佛刚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一般,满头大汗,脸色微红,汗水顺着她的眉角下颌直往下淌。若是她肯拧一拧自己的衣领,可能还会滴下水来。

    七月,赤条条行在街道上的马车,犹如会动的火炉,吸足了来自太阳眷顾的温度。出门时载着的冰盆,没有多久就化了。别说是人了,几乎连马都要脱水了。

    楚嬷嬷一看驸马这么狼狈的过来,就知道是谁的主意,连忙让人为驸马打来凉水,洗濯面容,又问驸马要不要去换下身上的官袍。公主府自然有备驸马的衣袍。

    舒殿合摇了摇手,仍然能保持着端容尔雅,洗净脸之后,掸平衣袍上的褶子,连水都没有顾得上喝一口,径入公主府内院。

    她看到公主的时候,宣城正从她带来的篮盒中,拿出那些东西,一件一件看过去,验证是否是自己指定的店家买来。

    宣城一见她来,放下东西,嘟着嘴说:“慢吞吞的,本宫的叫花鸡都凉透了。”带着丝丝责备。

    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买来的东西,却遭到嫌弃,舒殿合不怒反笑道:“不是臣故意拖延时间,不肯为公主采买,而是什锦斋的糕点太过抢手了。每一出炉,都被百姓蜂拥抢走,臣排队许久才轮上的。”

    “噢?是吗?”宣城故作不知,瞧了一眼舒殿合身上总是一丝不苟的官袍,问:“你为什么不借着官势,让老板先给你一份?”

    舒殿合沉吟半晌,道:“这样不好。”听起来有点仗势欺人的味道,她是不会大意做这种事的。

    棉儿迟钝地给驸马,在公主的身边置了一把椅子,舒殿合坐下来,肩头显而易见的一松,想是真的累了。

    “呆头鹅。”宣城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嚼舌道。

    打开什锦斋的纸包,从里拿出一块酥松绵软,上戳红点,让人见之生喜的桂花糕来,送入口中,桂花香气混和着甜丝丝的味道,瞬间盈满整个口腔。

    这甜味里,既有来自桂花糕的,也有来自心底的。

    “不过驸马没叫本宫失望。”

    “公主喜欢就好。”舒殿合闻言一笑。

    内院中的烛火越发明亮,舒殿合脸上的汗水都干涸了,穿堂风带来清凉,暗香浮动。

    宣城突然想到什么,问:“驸马忙了一天,用过晚膳了吗?”她不见楚嬷嬷的身影,应该也是去给舒殿合备吃的了去了。

    “未曾。”舒殿合说。

    她今天一天都在为宣城张罗吃食,午饭都是在街道上随便吃的。买齐东西之后,怕公主久等,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否则身上也不会那么多的汗水。

    “要不要留在公主府上一起用?”宣城为了弥补一下自己的良心,向他发出邀请。

    舒殿合一犹豫,抬手投足间就能感受到身上那讨嫌的累赘黏腻。别人或许感觉不到,但是她万分嫌弃自己有一点点不干净。

    “不了吧,臣身上满是风尘汗渍,与公主同桌进食,恐对公主不敬。”

    她借口找的太好,让宣城分不清真的是这样,还是另外不愿与自己相处。

    宣城轻挑眉尾,正打算准他走。

    “不然,臣明日衣冠整洁之后,再来叨唠?”

    这话又太客气,像是对一个拜访的主人,而不是与自己的妻子说话。

    “随便你。”宣城手指在桌面上漫不经心的敲打着,吐出三个字。

    等楚嬷嬷准备好洗澡水之后,舒殿合已经走了。

    “驸马的脾气真是好呀。”人去楼空之后,棉儿不知道打那冒了出来,望着门口,由衷感叹道。

    没有留意到之前还为驸马冷落公主,而怂恿公主教训驸马的自己,轻易就做了墙头草。

    宣城对她的话不屑一顾,将舒殿合给自己买来的东西,一一打开,每个都试了一口。

    并没有期待中的那么好吃,连桂花糕都没有第一口甜了。她皱着眉头,想不清是什么缘故,转手将那些东西赐给棉儿吃。

    棉儿受宠若惊,再三确认,得到宣城的肯定,喜不自禁地收下那些东西,同时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公主为什么不留下驸马?”

    “他不喜欢,不勉强。”宣城轻描淡写地说。

    棉儿不解,但这话落进听的懂的人的耳朵里,则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正巧走过来的楚嬷嬷,不由自主的拧住自己袖子,忧了心。

    蜡炬从头燃到底,鸡鸣声没,短暂的清爽凉意过后,艳阳再次炙烤着大地。

    一时一日,一旦在意起来,便会觉得时间过的异常缓慢。

    又到傍晚时分,天边落霞与檐角交相辉映,京都陷在一片祥和气氛中。

    舒殿合如约而至,楚嬷嬷早就备好了一桌菜等她…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不哭哭,评论就骤然减少,果然是爱哭的孩子有糖吃,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写的不好,心灰意冷。

    第51章

    鸿门宴

    舒殿合这次出场,

    总算换下了那身刻板的官袍。

    外套一件薄纱暗沉褙子,

    内里上裳下裙,手里单执一把纳风折扇,是京都男子盛夏时兴的打扮。

    她很少穿扎眼的衣服,

    就像要故意把自己藏在人群里一般。若不是她那实在是藏不住的脸和气质,

    就按她那寻常的穿着,和凡夫俗子差不多。

    但是翻过来一说,都穿一样的常服了,

    她还那么与众不同,光听着就令人生气。

    宣城很满意,留意改变自己的妆束,也算他是真心来的,

    不是敷衍自己。

    席上无话,

    各顾着自己碗里的饭。

    宣城吃饭不讲究礼仪,

    喝退了要给自己布菜的棉儿,举筷肆意的在盘碟间乱晃,杯盘叮叮铛铛,

    似像在打仗一样,公主便就是那幕后坐阵指挥的将军。

    另一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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