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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陈鹤年说:“你做梦了,尸体可没动。”

    汪老大神都快被吓飞了,可再看过去,老爷子的尸体只是摔在地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至于谁能让你做的梦…”陈鹤年停顿了会儿,他没有把镜子放在箱子里,于是他走到尸体边,掀开尸体的眼皮,尸体灰色浑浊的瞳孔没有聚集的神儿,就是具刚死的尸体。

    尸体还没有尸变,那他怎么会从棺材里钻出来?陈鹤年暂且没有找到答案,他皱了皱眉,取出铜钱用红线绑着,直接捆在了尸体的脑门上。

    “就这样,别再动这个尸体了,有我的东西绑着,就算是再有怨气的鬼也得安分待着,谨慎点,就把熟糯米撒在房门前,不要漏掉一个空隙。”陈鹤年说,他做完事,见汪老大还一副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没有犹豫,自个先走了。

    陈鹤年回到了那间屋子里,吃了送来的晚饭就没再出去过。

    汪家人站在过道里想听听动静,可也不知道他在里头做什么,没有一点声响,汪媳妇的儿子现在恢复了正常,汪老大听了陈鹤年的话心里也有了底,他们没再纠结,安心地回二楼休息去了。

    陈鹤年躺在床上,阔佬家里的床单比自个家里的要软更舒服,周羡之以往不让他在雇主家里过夜,虽然他在旁打下手,但遇到厉害点的鬼,都是周羡之一个人留下处理。

    今儿个是第一次陈鹤年一个人在外做事。

    十八岁,正是历练的好年纪,他师父在生日那天晚上说,陈鹤年猜他会给自己找活儿干,但没想到他是直接带钱跑了。

    此时,大厅外的钟表指向了凌晨十二点。

    陈鹤年的呼吸声已经平缓,房间里一片漆黑,镜面呈现一片灰黑,都说睡觉的时候镜子不能对着自己脑袋,镜子身为阴物会招邪,但陈鹤年偏生是这么做的。

    到了一天阴气最重的时候,镜面上冒出一个人脸,那张脸越放越大,头发最先从镜子里钻了出来,像一群密集的蚂蚁顺着桌子往下落,接着是手指,它一整个身躯通过镜子悬在了陈鹤年的床头边。

    它的头发很长,骨干却是个男人,它顺着陈鹤年的脚跟飘到了陈鹤年的脸边,朝着陈鹤年的脑袋栽了下去,头发直接开始往他腰上密密地缠。

    它吐出一口冷冰冰要冻结的气,还没凑近的陈鹤年的脸,陈鹤年就倏地睁开眼睛,在它的头颅的注视下悠然地挺起了上半身,直视着那只鬼。

    “你出来了,晚上好。”

    陈鹤年没有戴着黑墨镜,他玛瑙一样的眼眸露出来,脸上顺带勾起一个笑。

    那鬼并非他想象中狰狞,它有鼻子有眼甚至算得上英俊,它见陈鹤年醒了,似乎也不意外,就直接躺在了他的身边,鬼开口说话了,它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小先生,你闻着可真香呐。”鬼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发出一声长叹。

    这定然是只有道行是鬼,它穿着一身古楼里的戏服,眉眼甚至还有些红彩,嘴唇笑起来的时候,唇勾可以咧到脸颊两侧。

    “那你再近点闻。”陈鹤年挺着腰,冲它勾了勾手指。

    鬼已是人形,它快速地攀在陈鹤年的身上,而陈鹤年背靠在床头,施施然道:“你想吃我吗?想的话,那就来吧。”

    鬼用着玩味的眼神看着他,也许觉得他是个傻子,又或许是在怀疑揣测,忽地,它脸上邪邪一笑,吐出一口气,叹道:“小先生,你这样说,我可就舍不得了。”

    “这可该怎么办呢?”鬼说着,可它又笑得尖锐,眼珠猩热得甚至露出一副皮开肉绽的本貌,它身上腐烂的疮疤流淌出鲜血。

    “是先吃肉呢,还是先剥皮好呢?”

    陈鹤年笑着连连问,“你想从哪里咬起?”他自己伸出手扯开衣领,露出一寸颈部和锁骨的皮肤,眼眸盯着它。

    鬼笑了,它俯身闻着陈鹤年的气息,那简直跟毒药一样上瘾。

    “不如,你让我尝尝你精气的味道。”

    鬼缠在他腰上的头发一紧,在腹腔上勒出了细小的红线,它伸手扯在陈鹤年的衣服上,似要替其宽衣解带。

    陈鹤年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鬼来说意味着什么,一个香饽饽,洒满酱汁的肉,同样的,他的血,气味,也会让这些阴邪一触碰就有了戒不掉的瘾,恨不得变成蛆虫长满他的身体。

    恶心。

    陈鹤年的脸色变了。

    鬼正陷入进陈鹤年的气味里,一边脸已经凑到他的脖子,伸出了舌头,可还没如愿尝上一口,刹那间,陈鹤年的手掌已经掐住了它的脖子,翻身将它按在床榻上。

    “你——!”鬼顿时脸色大变,它的身体正要化成一团黑雾,可却化形失败,被牢牢地捏在陈鹤年的手心里,它额头的青筋和爬虫一样鼓了起来,咬牙切齿的从刚刚的春梦里醒过来。

    “你怎么能抓住我的?”鬼的声音如同从膨胀的肺里挤出来的,它眼神怨毒,“你一个小术士,怎么能——!”

    陈鹤年另一只手抬起来,他沉默着,啪的一下,手掌直接扇在那鬼的脸上。

    这一巴掌让这鬼都懵了片刻。

    扇完,陈鹤年才开口:

    “头发,松开。”

    这时,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退,毫无情绪,沉静地成了一潭深水。

    这一巴掌直接狠狠地抽在了鬼的脸上,它竟然感受到了疼痛,从麻木变得辛辣。

    陈鹤年的手再一次扬了起来,“松开。”

    鬼终于动了,它磨着牙齿,连带着脸上的伤疤一起疼了起来,长发慢慢从陈鹤年身上分离。

    陈鹤年掐着它脖子那只手,手臂的肌肉绷住,极其沉稳,不显惧意,他说:“裹香灰油炸,或者烧炼成酒,你喜欢哪一种?”

    第11章

    镜中鬼(四)

    体内的大鬼,它苏醒了。……

    鬼狰狞地笑了起来,声音不是从它的腹腔发出来的,鬼说:“小小术士,倒是有一副好手段,难怪你敢引我出来。”

    它语气听上去可不是夸赞,诡异的,眼睛刹那间变成了灰白色,说道:“你还想收了我不成?”

    鬼的脖子正捏在陈鹤年的手里,它的弱点恰好是这个部位,所以被死死禁锢着,头发丝摇摆着成了宽阔的波浪,而陈鹤年什么也没说,一人一鬼甚至陷入过片刻宁静的和平。

    陈鹤年用空出来的手打开自己的箱子,里头的东西一览无余,银器,红线,血罐,鬼见了个个都得直皱眉头。

    鬼却不慌,弯着嘴问他:“那面镜子美么?”鬼接着说:“你是南派道士的弟子?这镜子,可是你们祖师爷的东西。”

    “你错了。”陈鹤年总算回了它一句:“我无门无派。”

    “南派道士……”

    陈鹤年呢喃句,他对这个称呼可算是耳熟,如果这是一派祖师爷的法宝…他没思考多久,但那面镜子,在他心里已经升值了。

    “小先生,你可好生奇怪。”鬼笑了,“可你若是个民间术士,那可正好。”它的嘴咧到了脸颊,露出了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那你,就和我一起入阴曹地府,来陪我作伴吧——”

    它面庞突变厉色,尾音未落,镜面凭空射出一道光,闪过陈鹤年的眼睛,像刀子一样刮过,带着火辣辣的痛觉,陈鹤年手一松,这时,鬼的手掌抓住了陈鹤年的肩膀,兴奋一拽。

    床顿时跟个无底洞一样塌陷了下去,陈鹤年顺着掉下去,一刹那深陷黑暗中。

    鬼已经遁入黑暗,没了踪影。

    陈鹤年犹如立足于浓墨中,他转了一圈,用鼻子闻了闻,抓住了鬼留下的些许气味,他的手插进自己衬衫的口袋里,动作一僵。

    口袋里空空如也,原本放着的香灰包消失了,这自然不能是粗心掉了,陈鹤年随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这里八成是个幻境,是鬼给人造的噩梦。

    他循着气味儿大步朝前走,三两步走过,脚下就成了结实的石头砖,陈鹤年站在狭窄的过道上,两侧是木头长椅,正前方看过去,面前摆着个一米高的台子,是个戏台。

    咚的一声。

    台上一处亮了,堂鼓声一敲,面前立出一道人影,再一敲,人影头一转,一甩阔袖,那鬼在这里,戴着二青色的顶花,点翠头面,脸上涂满白粉,眉眼红艳得像是朵海棠花。

    白得阴青的一张脸,抿着嘴,长唱一声咿呀,声音细得像是只黄莺。

    堂鼓一响,鬼的身体便一动,台上那点微末的光都集中在那鬼一人身上,它身上的青衣随着步子摆动,扭头来,眼睛睁得圆,嘴巴只张得一个小口。

    它口中唱的是情。

    一唱戏的角儿爱上了一个留学归来的大少爷,角儿给少爷家唱戏,大少爷看懂了他的戏将他视作知己,二人日久生情直到越过了友人那条界限,甚至互定终身。

    角儿对少爷情根深种,身为戏子幻想深情,可大少爷成了他戏里的薄情郎,还是娶了妻,直接断了和他的联系。

    角儿不甘心,他闯进了少爷的婚礼,势要当着负心郎的面唱首杜鹃啼搅乱婚礼,可他人命微薄,被老爷直接送进了官府定了个砍头的罪名。

    鬼脱掉了青衣,一身白披头散发,怨恨地被扣倒在地上,屠夫拿起砍刀,他脑袋轱辘落地。

    白衣染成了红色,无头尸体立在那里,脑袋从台上滚到台下,到了陈鹤年的脚边。

    脑袋笑了出来,整个戏楼都传起它的笑声。

    它眼珠子转了转,盯着陈鹤年的时候,就从俊秀戏子变成了鬼面修罗。

    陈鹤年耳朵里灌满了它细长的声音,那双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是一对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陈鹤年吸了口气,空气是冷冰冰的,周围的温度冷得可以结成冰柱,一转眼。

    陈鹤年自己站到了台上,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依旧阴冷,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被黑丝五花大绑着,两只手吊了起来,将他变作一个提线木偶的模样。

    无头尸体捧起了自己脑袋,举在胸前,笑脸盈盈地出现在他的身旁,它眼睛睁得很大,要看清陈鹤年的一鼻一眼,最后拿出一把砍刀,上演了一场要行刑的戏码。

    陈鹤年不动神色,手指一弯,指头勾住了困住他的黑丝,他头一抬,眼眸依旧璀璨。

    “和我比阴,我必胜之。”

    陈鹤年的声音依旧平稳:“你看错我了。”

    那大砍刀朝他头部落下,黑丝也同样从他手指化为虚无,他直接挣脱束缚,用一只手接住砍刀,另一只手朝那鬼抓去。

    鬼瞬间成了泥沙,在他手中散了。

    那堂鼓又敲了起来,陈鹤年皱了皱眉,甩干净手掌,可惜,这里鬼的幻境,主动权暂时还在鬼的手里。

    “我见过很多人。”鬼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变得缥缈虚无:“大多数人的心和他们的皮囊一样丑陋,小先生,让我看看你的心吧。”

    戏台不见了,陈鹤年的四周围满了镜子,镜面折射来的光搅乱他的视线,他扶着镜子走,这里找不准方向是个迷宫,这才是鬼的世界,陈鹤年无论看向哪处都有自己的脸。

    鬼出现了,它的身体出现在每一面镜子里,浮夸谄媚地说:“小先生,你冷不冷?”

    “我来暖暖你可好?”

    陈鹤年嫌恶地瞥了一眼。

    “呵呵……”鬼的脸猛地放大了一倍,五官扭曲在一起仿佛无处不在。

    “你怕火么?小先生。”它说着,镜面就烧起了火焰,镜子迷宫将陈鹤年死死包裹,他的眼睛避不开那熊熊烈火,橘红色染进他的瞳孔。

    四面八方都是火种,仿佛此刻已经烧在了他的脚底。

    陈鹤年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说:“你就是这样一只没有什么能耐的鬼?你的厉害就是弄出一些虚假的东西来恐吓人么?”

    “你害怕了。”鬼说。

    “你真这么认为?”

    “你害怕了。”鬼重复。

    “无聊。”

    陈鹤年的脸上没有鬼想要的表情,“你的故事也很无聊。”

    鬼顿时阴沉了一个度,它死死地盯着他,真要吃了他的样,“你害怕!”

    “你明明害怕,我看出来了!”

    “你没有。”陈鹤年说,他的动作依然自然,手摸着镜子,朝一方向走去,“我为什么要害怕,你没见过火么?”

    是的,他不仅没有流露出恐惧,甚至他的唇角翘起了一个小弧度。

    “那你可真可悲。”陈鹤年手指轻轻颤栗,他更多的是兴奋,甚至有些愤怒。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鬼气急败坏,“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透你的心!”

    陈鹤年说,“陪你玩,真的很无聊。”

    鬼的头发都冲了起来,“你个贱人!”

    “好了。”陈鹤年的手最终停在了一面镜子上,他慢悠悠抬起头,冲着愤怒的鬼脸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已经抓到你了。”

    接着,他手掌捏起了拳头,锋利的目光刺向镜面,臂一抬,直接一拳砸了下去。

    嘭——哧!

    陈鹤年面前最近的那面镜子直接被砸成了粉碎,镜子的碎片迸裂炸开,擦过他的脸颊,他的动作果断,连带将鬼脸上惬意的表情也给砸碎了。

    陈鹤年缓缓吐出一口气,他闻到了属于房间的味道,幻境在消失,鬼已经飘了起来,正愤怒地瞪着他,发出尖细的咆哮声。

    陈鹤年立马掏出兜里的小布包,一挥手将香灰朝鬼一撒,这可是供奉在镇邪门神牌前的香灰,对于鬼来说犹如烧炭。

    鬼牺牲头发来保护躯壳,烧断了的黑发全部都落了下来,陈鹤年从箱子里掏出一根红线,直接捆住了鬼的身体,将它从空中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乖乖坐下。”

    陈鹤年斥道,语气明显变得严肃:“我早就说了,镜子是我的,我允许你随便用了么?”

    他拽住红线的另一头直接抽在了鬼的身上。

    “这一鞭子是你活该。”

    鬼痛了声,依然傲气地抬起下巴:“你本事再大也除不掉我,我和这法镜早已融为一体,我为何要怕你?”

    陈鹤年呵呵一声,手掌扣住鬼的头顶,直接将鬼的脑袋按了下去:“谁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

    鬼恼羞成怒地气哼两声。

    陈鹤年说:“你既然说除不掉你,那就不用做选择了,先油炸,后清蒸,我喜欢你这种耐杀的。”

    “你——!”鬼看着陈鹤年平淡的脸说着残忍的话。

    陈鹤年早有准备,从箱子里拿出一样物件,正要将这鬼装进特制的罐子里,可黑沉沉的粒子突然从他眼边落了下来,那不是这只鬼的头发又会是什么呢?

    你见过黑色的雪么?陈鹤年见过的,在六岁那年,漫天都是黑色的雪粒,浩浩荡荡,它比血流干之后还要冷。

    陈鹤年的眼睛一瞬间暗淡了,指尖传来些许温度,让他心头一跳,指骨上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根红绳开始滑动,它灵活得像有生命,屋子里凭空生起大风,鬼被掀飞到了墙脚。

    它比刚才还要痛,陈鹤年从它脸上清晰地看到了骇然畏惧的眼神,它从陈鹤年的红线下挣脱,成了一道白色气流钻回了镜子里。

    陈鹤年根本没有顾它,他的视线从始至终落在那根红绳上。

    阴气,很重,多到占据了陈鹤年每一口呼吸。

    陈鹤年一动未动,他就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影子逐渐扩大,传来撕裂的声音,一只手兀地出现在他的肩膀上。

    他体内的那只大鬼,苏醒了。

    第12章

    镜中鬼(五)

    鬼的喜欢与不喜欢……

    那是一只宽厚,冰冷的手,捏在陈鹤年肩膀上时像只巨蟹的钳子,每根粗糙的骨节间都弥漫着阴霾的黑气,这无疑是丑陋的,它的体型更是庞大的,倘若它想,它有能力变作一片黑天。

    黑影慢慢淹过来,淹过来要将他的血肉煮沸,陈鹤年轻微侧过头就能瞧见森森白骨,显然,他身体里那一只鬼已经醒了,可它因为什么苏醒?它的出现又是想要做什么?

    善人的魂魄不会弥留人间,因为仇恨,执念,被逼迫无法选择,存在人间的鬼没有哪个是出于善心来相助的,这是陈鹤年一直以来认为的。

    陈鹤年与这鬼有一道契,这契只有定契的人才知道其中内容,周羡之尝试帮他回忆,却仍是一无所获,六岁那年,这鬼护了他一命,而他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这鬼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如果这鬼现在想要他的命,那他师父也就只能在鬼节的时候去地府给他烧些纸了。

    阴影将他覆盖住,陈鹤年瞧见了一张脸的轮廓。

    “你要做什么?”他说。

    鬼挪动了自己的身体,这回是两只手全都落在了陈鹤年的身上,鬼没有给他回音,陈鹤年可不敢赌,直接予以还击,一拳头挥向鬼的腹部,但在这只鬼的身上没有效果。

    他的手直接穿透过去,是的,这只鬼它是特别的,它的真身可能留在某处地方,而寄生在陈鹤年身上的它是没有真正实体的,陈鹤年什么也没抓着。

    鬼则顺利地按住了他的身体,陈鹤年陷进床被里,顺带将他翻了一个身,他的头发如倾泻的瀑布洒在床上,鬼的头发落下来,乌黑的墨很快交融在一起。

    陈鹤年看见了鬼的正脸,它的呼吸很寒冷,五官是如此模糊,从它的脸上看不到什么,眼睛是全黑的,脸上却很干净,没有伤疤没有腐肉,也没眉毛,鼻子,嘴是一道缝,它的脸简直像张人皮面具,比起他见过的鬼来说,其实不算难看,陈鹤年用滑稽两字来形容,而它的下颚处的颈部还有一条深壑的红线。

    原来,这是一只抹了脖子的鬼。

    陈鹤年伸手去拿自己阴罗盘,正想着要不要将中心的八卦图扣在这鬼的脸上时,这鬼居然开口说话了。

    “不,不……”

    鬼发出声音的那刹那,陈鹤年愣了愣,“你会说话?”

    “不什么?”

    鬼的身体几乎都压在了陈鹤年的身上,它的前臂伸了出来,人的躯体已经完全显现,赤裸的胸肌和结实的肌肉,宽阔的肩膀撑在陈鹤年的两侧,膝盖插进了他的大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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