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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这?显然在?宋听檐意料之?中,他平静开口,“他自然不敢不配合。”

    前面人来人往,修建堤坝的人匆忙而过。

    常坻看了眼?左右,“殿下,属下来时听闻太子那处闹出了事,说是夭姑娘与太子起了争执。”

    这?倒是宋听檐没想到的,毕竟夭枝这?些时日吃了睡,睡了吃,闲来无事嗑瓜子,从不管事,他看向?常坻,“何?事争执?”

    常坻将打听来的一一说出,“太子想要将南岸的百姓撤到西岸,可夭姑娘执意要将西岸的百姓迁到南岸,她说西岸寅时必定要下暴雨,河口必然决堤。”

    宋听檐闻言微微敛眉,他长身玉立于岸边,抬头看向?天?际,此处离西岸虽远,可遥远天?际,一眼?便?能望到头,天?边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乌云,根本不像要落雨。

    这?雨会不会下,又会不会下暴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她为?何?说必定会下暴雨?

    第032章

    第32章

    宋听檐看着天色未言。

    常坻显然不觉得这事是真的,

    “这晴空万里的,显然不可能下雨,夭枝姑娘太是胆大,

    还对太子动?手,

    恐怕是难救其性命……”

    他话还未完,却听宋听檐开口吩咐道?,

    “让所有人去西岸遣散百姓。”

    常坻满面惊愕,若是殿下派人去,这人命关天的事倘若出?了差错,

    担责的可是他们殿下。

    如今这般处境其实对他们殿下是最好的,

    虽然无法有功,但也不用担责,

    无功亦无过。

    若是太子决策失误,

    造成百姓死伤,

    反而更有利于殿下。

    但殿下若是违反太子的意思行事,

    那出?了事太子必然会将所有罪责推向殿下,置殿下于死地。

    如此?情形他都知晓,

    殿下不可能不知。

    常坻有些意外,

    “殿下,

    夭姑娘此?言未必属实啊,倘若她错了呢,这般对您来太不利了。”

    宋听檐长睫微垂,依旧平静,

    开口却是坚决,“人命关天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去通知西岸的官员疏散人群。”

    常坻闻言自然不敢再逗留,

    当即转身?调动?在场所有人去西岸遣散百姓。

    等他们匆忙赶到西岸城中,衙役已经在疏散百姓,只是极为混乱。

    有人与官兵推搡,不肯离去,“下雨怎么了,我?们禹州靠水为生,还怕这区区雨水,你们朝廷当真是没事找事,我?们这几日光景不做生计罢了,全由?你们来回折腾饿死不成?”

    “就?是,凭何听你们的,这样走了鸡还喂不喂,鸭还养不养,你们只知道?赶人,这晴空万里的怎么有雨,这不是睁眼?瞎话吗?!”

    有人根本?不信,直接推开官兵,硬气倒地,“下雨就?下雨罢,死了t?我?们也认,何须你们官府来多管?!”

    有人虽同意离开,却连锅碗瓢盆一应家当,一五一十都要带上,磨磨蹭蹭大半日都不曾离开,叫人着急不已。

    一时间争吵不休,乱成一团,这还只是一处情况,更别提别处,这处地大,东西南北全都是人,这般情况根本?迁不走人。

    禹州下方的小官员会干实事,但如今这般情况也是焦头烂额,见宋听檐过来当即上前,一脸顾虑,“殿下,真的会下暴雨吗?这般大动?作,若是弄错了,我?们这些小官吏可就?……”

    “不必担心,是我?让你们遣退百姓,若有罪责我?一律承担。”宋听檐开口安抚,眼?前显然这般混乱并没有干扰到他,“如今遣退了多少?人?”

    季尧安想起?方才?报来的人数,满面焦急,“此?地富庶,百姓太多,堪堪不过劝散了十分之一,这一家一户劝只怕来不及,更有甚者根本?不听安排!”

    这速度确实不可能,即便是极为配合,时间也只是堪堪够用,更何况很多百姓不配合。

    这么多百姓,必然会有固执不离开的,有收拾家当一丝一毫不舍放下的,便是有同意离开,也是慢慢吞吞不着急,有些人不信,索性闭门不出?。

    宋听檐看着眼?前混乱,开口问道?,“此?地最大的家族在何处,百口上下大户人家又有多少??”

    季尧安明显不同此?地其他官员,是个办实事的,这些记得清清楚楚,开口便答,“大家族是白?氏,在城东路街口,上百口的大户人家有整整一百一十户。”

    宋听檐闻言很快开口,“散户从众,你先派人去这一百一十户人家中,命他们尽数遣散,告诉他们此?地最大的家族已然迁离,同意的正大光明走,不同意的便以妨碍朝廷官员公务直接绑了走。你着人统一辞,告知所有百姓,朝廷安排酉时开闸泄洪,如若不走,滞留此?地人尽数活淹;再派数人沿最热闹的街口散布几大家族已然逃命离开的消息,人皆从众,走的人多了,就?没人敢留。

    过后必要派衙役组织多条路线,标明位置疏散,万不可拥挤过甚造成踩踏,期间必然有不舍家当,收拾耽误时辰的,告知财物?牛羊损失官府会贴补,还有不听劝告之人,便强硬押走,万不可因心软耽误了其他人离开的时辰。”他交代清楚,看向季尧安,“可记下了,时间越紧,越不能乱。”

    季尧安听到他短短时间便这般棘手的事情安排清晰明了,该注意的不该注意的,甚至未发生的结果,都给?了预防之法,一时间茅塞顿开,方才?还万般头绪理不清,转眼?之间便分外清晰于眼?前。

    他愣神片刻,连连点头,“下官明白?,下官立刻就?去办。”季尧安说着想到一事,着实又急又气,“只是……只是那白氏一族是打定主意不走,那大族家长往年极受尊崇,跟随他的人极多,可却极为顽固不化,脾气又臭又硬,跟石头似的,非要守着族中祠堂生死不离,年近八十,扬言要和历代祖先同生死,倘若不是他这般固执,也不至于如此多的人不配合!”

    他想着急得跳脚,又满脸思虑开口,“殿下,这白氏一族在这处颇为受人尊敬,若是不走,其他大户人家必然也不肯走。”

    宋听檐不急不躁,自是八风不动?,闻言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和?煦开口,“不必担心,白?氏族长引我亲自言说。”

    季尧安闻言如释重负,当即按照他的吩咐去各处安排人员,又唤另一位大人带宋听檐到城东白家处。

    可到了这处,白?家大门紧闭,门口连站着的下人都没有,显然是不肯理会。

    带路的大人见状双手一拍大腿,大为恼火,“殿下您看,这顽固不化的老古板,竟是半点不听,还大门紧闭躲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这躲着不见的人不可能找到。

    即便有法子强行进去了,这富硕之地的大家族,府中极大,一间间找人,也要找上两三日,更何况诚心想要避而不见,根本?不可能找到。

    时间有限,容不得白?家如此?。

    宋听檐看着大门紧闭,开口问道?,“白?家祠堂在何处?”

    那大人当即伸手指向另一边,“白?家祠堂极大,就?在这处后方,片刻功夫便能到。”

    宋听檐闻言看向他,平和?笑而开口,“劳烦大人与我?做一出?戏。”

    …

    日头极盛,万里无云,阳光直射而下,照出?地面都有几分干枯之像。

    大白?日里,祠堂也是烛火通明,极为安静庄重。

    老远就?听见喧闹声?由?远及近,一群人往这边赶来。

    长衫老者拄着拐杖,由?身?边的人扶着,急匆匆往这边走,声?如洪钟怒而大骂,“何人胆敢烧我?白?家祠堂,如此?蛮横无理之举,就?不怕遭累世报应吗!”

    宋听檐负手站在祠堂的牌位前,显然将上头都白?家祖宗一一都看了遍,听闻声?响,转身?看去。

    老者拄着拐杖,几步上了台阶,食指杵着他叫骂,所有人气势汹汹,余下家丁皆是手拿棍棒。

    宋听檐八风不动?,上前作礼,“白?老太爷安好。”

    白?老太爷走进堂中,见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安好无恙,如何不知道?这是一出?戏,当即用力一拄拐杖,怒斥道?,“你是何人,竟然戏弄我?这半截身?子入了棺材的人!”

    季尧安那处安排好事宜匆匆赶来,听到这声?当即疾步上了台阶,生怕老太爷怠慢殿下,正面色焦急开口向老太爷介绍,却被宋听檐伸手阻止。

    宋听檐冲着老太爷伸手作揖,“老先生有礼,我?乃宋家子弟,排行第?二,字簿辞。”

    这江山姓宋,如此?来,谁还不知晓,更何况是富庶之地的名门望族。

    白?老太爷冷哼了一声?,拄着拐杖,显然是谁的话他都不会听,风骨依旧,“二殿下来此?,我?等有失远迎,只是若劝我?等抛下列祖列宗,离开此?地逃命是万万不可能的。”

    扶着老太爷的中年男子显然便是其长子,“皇权再高,也不能叫我?们抛弃了自己的祖宗离开,更何况这晴空万里,日头正好,怎么可能会有暴雨?”

    身?后人纷纷附和?,“就?是这个理,这不是平白?折腾我?们吗,不过一句话,便叫我?们举族来回迁移,这是什么道?理?”

    老太爷拄着拐杖闭目老神在在,由?着后面的人完才?睁开眼?,“二殿下也看见了,我?们是不会离开的,烦请您和?季大人不必再劝,我?们已经做了决定,是生是死,都不需要朝廷操心。”

    季尧安听到这话,急得怒声?大骂,“你这顽固不化的老头,殿下亲自来劝你们,怎还不识好歹,难道?非要等到死字临头不成?”

    这一番话来,两者便就?要对吵起?来。

    宋听檐看向白?老太爷,“老先生想留在此?处守着列祖列宗,是为大孝,其下子孙皆不留私心,亦是孝义当头,我?朝推行百善孝为先,白?老太爷家风极正,便是皇祖母见了也会赞赏有加。”

    这一番话的白?家人安静下来,颇为受用,面上也有了些许和?气。

    “只是……”宋听檐到此?处,却又转了话风,“老先生不走,白?家上下整个家族也不会走,与白?家交好,乃至于以白?家为先的几大家族都不会走。此?地大家族不走,那么百姓自然也不会走,届时大雨倾盆,岸口决堤,死伤又该算在谁头上?

    洪水之后,浮尸百万,瘟疫横行,祸乱四起?,盗贼成群,山匪占山为王,百姓民不聊生,又该算在谁头上?

    老先生家中先辈早年跟着我?曾祖父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年老时回归故里,颐养天年,是在马背上挣出?了无数百姓的命,如今却要视百姓安危不顾吗?”

    白?老太爷一听这声?,气极,“你……!”

    宋听檐并未理睬,继续言明,“族中子孙敬先生为天,家中奴仆听先生吩咐,老先生却只守自己百年,不顾子孙后辈的性命,死守愚孝,视为不仁。

    漠视朝廷官员安排,不尊不信闭门不见,视为不忠。

    如今老先生还要将这么多百姓乃至子孙后代的性命抛之脑后,断了根本?,岂不是将往日长者拿命挣下的恩债变成仇债。此?举又如何不视为不忠不孝不义?

    失忠失孝,失仁失义,老先生伏筑于此?,岂非辜负了往日先辈造福故里的决心?”

    老太爷被这一番辞,气得发上指冠,“你……你竟然这般……!”他一时间找不出?错处反驳,也不敢t?对天家子弟如何,他用力一拄手中的拐杖,指向祠堂外头的日头,怒斥之,“你看看这日头当空,是怎生看出?了要下暴雨,你们朝廷拿权欺人,无端端折腾我?们这些老人家做甚!

    你一句要下雨,便让我?们弃了所有举族搬迁,若是没有下雨呢,这责任何人来当?!”

    老太爷终究是见惯了这些场面,气势汹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全是责问,这般情形,与他对立,寻常人早早被他带偏了思路,若是认认真真一番解释反倒成了自己无理取闹。

    宋听檐上前一步,声?亦音提起?,“老先生只道?不可能下雨,但若是下了暴雨呢,这么多百姓又有谁去救?!

    雨不下来,空走一遭又如何?如今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们也赌不得,此?乃人命关天!倘若这暴雨真的夜半下来,决堤之时,那些百姓如何办,老先生一族之长,自有人拼死相救,那些奔走在外的贩夫走卒又有何人来救!那些年老妇孺又有何人来救!

    还是他们的性命不过草芥,比起?让你老先生举家迁走一番的辛苦来不值一提?!”

    白?老太爷拄着拐杖下意识退了一步,被反问地不出?半句话来。

    其后子孙亦是不出?反驳的话来。

    宋听檐看着老太爷,一字一句开口,“老先生,我?想您也并非不顾及百姓性命之人,而是怕这一遭带头离开,倘若无雨空跑一趟,会面子里子皆失,引得其他家族嘲笑白?家毫无己见,随人摆弄,以后在众家族中话的重量也不复往日。可你们白?家名门望族,一族之长,百家之首,往日有多大的权力,便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老先生有责,我?亦有责,难道?此?举失利,对我?就?没有影响了?

    我?非皇兄,也不过是一闲散皇子,此?举失利,我?永失圣心,必惹朝臣嘲笑,可即便如此?又如何比得上这么多百姓性命重要?

    退一万步讲,若有万一,老先生难道?就?忍心白?家子子孙孙因为先生的一念之差断送了性命吗?”

    老太爷闻言似有动?容,沉默下来,眉头紧锁。

    身?后的儿子们扶住老太爷,闻言皆安静下来,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妻儿考虑,他们全族总不可能真的在这处等死。

    这暴雨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不能抱侥幸心理。

    其中一个中年人忍不住开口,“爹,我?们还得为家中孩子们考虑,襦儿登科及第?,他还年轻啊……”

    扶着老太爷的长子年长许多,听闻此?言呵斥道?,“住口,你怎帮旁人话?”

    次子双手张开,瞬间激动?,“可倘若是真的呢,这可是性命攸关,若是真的下了暴雨,这么多人夜半如何行路,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死在这处吗?这来回迁移一趟也不至于如何,总比万一丢了性命的好?!”

    他着,当即冲白?老太爷跪下,“爹,孩儿不怕死,怕的是咱们这些后生,他们才?多大年纪,若真如殿下所,我?们白?家人多,必难逃灭顶之灾!”

    一时间祠堂变得乱糟糟,什么声?音都有,妇孺低声?抽噎,争执声?迭起?。

    一妇孺着实害怕,开口呼喊,“求老太爷替我?们子孙后辈着想啊!”

    祠堂一时间分成两派闹哄哄,有些跪倒在老太爷面前,有些人斥责跪倒者贪生怕死,各各的。

    老太爷沉默许久,拐杖用力连拄数下,怒道?,“通通给?我?起?来!”

    满堂瞬间鸦雀无声?,跪着的当即都站了起?来。

    老太爷看着宋听檐,久久不语。

    宋听檐开口依旧平静,话间温和?直白?,“此?间所有皆为晚生承担,若老先生有顾虑,可全全推责于我?身?,若有人问起?,便天家子弟以权相压,逼白?家离开此?处。”

    老太爷闻言脸上瞬间动?容,握着拐杖的手紧了又紧。

    这言辞直白?坦诚,乃是真心换真心,如何不叫人动?容?

    身?旁长子正要开口,老太爷却抬手阻止,语气也软了下来,向来苛刻的眼?里平添欣赏,“你这般年纪少?却看得如此?明白?,真是极好。

    ……这宋家江山能人辈出?,老朽确实短视了,殿下能有此?德此?行,这雨下或不下,殿下这般年轻人都不怕,老朽半截入土又岂能怕之,此?行自无需推责于殿下,我?等家中老小愿为百姓尽绵薄之力。”

    这一番话显然是松了口,同意举家而走。

    季尧安长松了一口气,额间直冒虚汗,这块顽石总算是动?了。

    若不是有殿下在,只怕这城中人是迁不走半点了。

    宋听檐有礼有节笑回,“老先生宽善,晚生替城中百姓谢过老先生。”

    话音刚落,外头便有人声?匆匆忙忙而来,“殿下!”

    众人回头,常坻从外头跑来,语气又惊又骇,“殿下,真的下雨了!”

    他话间,堂中人皆才?感觉到周遭空气颇为湿润。

    宋听檐闻言神情有一瞬间的惊讶,他疾步走到祠堂外,伸手而出?,果然感觉到了细细雨丝。

    烈阳当头竟飘起?了丝丝密密的雨丝,不消多时便将青石板地,屋檐青瓦晕染尽湿。

    这一遭雨落下,惹得祠堂里的众人皆是惊慌不已。

    这烈阳当头,其人都能算到下雨,又怎么可能还会有错?这分明已然是性命攸关之时!

    常坻疾步走近,满眼?惊惧,“殿下,我?来时,河岸边已然落起?雨滴,夭姑娘恐怕真能算到未来,这是拿准了真会下雨啊!”

    宋听檐看着掌心微微湿润,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眼?睫微垂,轻声?喃道?,“天下竟有这奇事……”

    不过片刻,他收回被浸湿的手,转头看向白?家人,依旧平静有礼,语速却比平时快了些,莫名觉察紧迫,“请诸位速速起?行。”

    第033章

    第33章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本来照宋衷君吩咐离去的官员,匆忙跑回来,进了棚里惊声叫嚷,

    神?情急切,

    “太子殿下,有人?来报,

    西岸城中已然飘起雨丝,本是艳阳高照,眨眼间天却突然暗下,

    当真是要下雨了!”

    这话音刚落,

    棚里瞬间安静下来,仿佛那处的乌云密布已然到了他们这里。

    所有人?都看向夭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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