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大雪球还真就是个大雪球。这一夜过得很快，天亮的时候，牧野终于想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方法，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他睡醒，已是中午。
雪冥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牧野出来的时候，神色恹恹，垂头丧气。
雪冥皱了皱眉，轻声问：“怎么了？”
牧野闷闷回答：“没睡好。”
“为何？”雪冥问。
牧野一下抬头看他，“我昨晚一直做梦，梦里全是男人，我像个色胚一样对着他们流口水。我知道自已在做梦，一直想打自已，可就是醒不过来。大雪球，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雪冥：“对着男人流口水？”
“嗯！”牧野重重点头，“而且特别有问题的事，我似乎很喜欢他们，看着他们很开心。但是中间有女人出现，我却不是很开心。”
雪冥心头一跳，道：“不过是梦而已，不必在意。多吃点菜，吃完我们去雪山。”
“看咱爹娘啊？”
雪冥看着牧野开始猛扒饭，不自觉的宠溺一笑，“是，记得要叩头。”
牧野嘴巴鼓鼓地，“当然，一家人嘛。”
饭后，两人朝着北雪雪山走去，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只是下了一夜的雪，铺了厚厚的一层，非常难走。
一脚下去，雪都能到人的膝盖，走一步就要像拔萝卜一样，把自已的腿拔出来。
即便是有功夫在身，雪冥和牧野也走得很艰难。
雪冥还好，习惯了北雪的地势，牧野在东禹哪里经历过这个，累得呼哧呼哧的。
雪冥朝他伸出手，“过来，我背你。”
牧野摇头，“算了，本来走就挺费劲的了，你背我更走不了了。”
雪冥该强势的时候向来不含糊，直接把人拽到身后，身体下蹲，“上来。”
“那我真上来啦？”
“嗯。”
牧野勾住雪冥的脖子，跳上他的后背，腿弯被雪冥用手固定着，两人继续前行。
背了个牧野，雪冥的速度仍旧没变，只是额头渗出了汗。
牧野看着雪冥的侧脸出了神，脱口而出，“大雪球。你长这么好看，要是生个女儿，该多漂亮啊。”
雪冥顿了下，问：“喜欢女儿？”
“昂，女孩子多可爱。”
雪冥轻笑，“自已还是个孩子，竟想着养孩子了。本尊可养不了两个孩子。”
“我才不是孩子。”牧野张牙舞爪，“我会证明给你看，做一件只有男子汉才能做到的事。”
“比如？”
“你等会就知道了。”牧野磨刀霍霍，一点不怕雪冥知道。
他就是要明目张胆的欺负他！
——
快了快了……
第668章
那便随我回家
越靠近北雪雪山，周围就越安静，大片大片的雪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
只有一条窄窄的路，像有人用笔在这一处地面弯弯扭扭的划了一条线。那是雪冥背着牧野走过的脚印。
“自从那一次雪灾之后，北雪人就将这里视为不祥之地，说这里是被神明诅咒的地方，都离这里远远的。”
雪冥望着雪山的方向，可这里，是他的家。
只有他，独行于此，天地辽阔，却安静如斯。
似乎不止人，就连飞禽走兽都不愿再踏足这里。
牧野看了看四周，“上次来找你没仔细看，才发现这里雪景可真漂亮。”
他挣扎着从雪冥背上下来，指着远处已被白雪覆盖的树枝，“你看，这里的冰凌聚在一起，好像开出冰莹的花一样。”
雪冥含笑看他，“在藏花阁耳濡目染一月，本尊竟不知你还学会了风雅之语。”
牧野不理他，蛮力掰下来一块冰凌，那冰凌有两根手指粗，透明坚硬。
他蹬蹬蹬跑到没人到过的雪地，雪地被踩得吱呀响，随后手臂大大开合，在地上写下四个字：牧野
雪冥。
一边写一边还抱怨，“我说大雪球，要不然你还是叫凤燃吧，你这冥字我老写错。”
雪冥不由得挑眉，“貌似燃字要更复杂些。”
“可是霸气！”牧野把冰凌插在右下角，又蹬蹬蹬跑回来。
“凤燃多好听啊，真不考虑考虑？”
雪冥轻轻摇头，用袖子将牧野掌心的水擦干，“不过是一个名字，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牧野撇撇嘴，“那还是叫大雪球吧。”
见雪冥作势要背他，他忙推开到一旁，“干什么？没背够啊，马上上山了，一起走。”
“不累了？”
“累，怎么不累。”牧野望着前方还没有被落下脚印的雪地，又回头看了看来时那一排脚印。
“大雪球，你说你以前回雪山是不是都只有看到自已的脚印？这回小爷陪你。”牧野调戏一般轻轻刮了下雪冥的下巴。
而后在雪冥脚印旁边站下，落下自已的脚印，又移开，雪地上立刻出现四个脚印，前后挨着，一看就是两人并肩前行在此。
“看，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回家了，这里也不是什么被诅咒的地方。这里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一般人看不到的美景之城。”
少年昂着头，得意洋洋，像是等着被夸奖，眼神与雪冥的交织在一处，越发的张扬，冲他眨了眨左眼。
雪冥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冲他伸出手，“那便随我回家。”
牧野一边嫌弃一边握住他的手，“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景熠和景晏似的，走路还要人牵手。”
雪冥莞尔低笑，竟被一个少年用说孩子的语气说教，这感觉，还真是新奇又……满足。
两排脚印接着那一排孤孤单单的脚印蔓延往前，两个身影肩并肩，低声细语，时而轻笑，打破了这一片死寂之地。
白雪皑皑下埋葬了多少亡魂，曾经雪冥回这里，就像是走一条冷清孤单的黄泉路，路上亡魂飘荡，他混在其间，茫然无措。
而现在，他突然发现，这一条路，是归家之路。
手指不由得握紧了触手可及的温暖，他何德何能。
昨夜的雪实在太大了，若非这里是雪冥待了十多年的地方，换个人都会迷失在这茫茫雪地中。
雪冥把山脚下的机关恢复，对牧野道：“先前闯雪山的人，用自已人的性命强行破了机关。你且记住，若本尊不在时你要上山，把这块石头移开，便不会触动机关。”
牧野不以为意，“你不在我来干什么？替你上坟啊，我说你别这么懒啊，要来一起来。”
雪冥无奈，“以防万一。”
牧野完全不听，拽着他走，“快点快点。”
两人很快到了那一座冰室外，大雪封山，整个冰室现在就像是雪山中的一个坟包，矮矮的凸起，没有任何可以识别的标志。
可雪冥就是知道，因为……那是他曾给自已准备的坟墓。
他在冰室在跪下，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孩子气的依赖，“父皇，母后。”
牧野跟着在他旁边跪下，很干脆，“父皇，母后。”
雪冥侧眸看他，牧野一脸无辜。
“不孝子回来看你们了，我，我还活着，你们可以放心了。母后，儿子见到了巫师婆婆，她老人家身体很好，还问起了您……还有上次来的景郁，母后可还记得？她的母后是东禹的瑶妃，才知道您与她母后是闺中好友。”
雪冥说着，停了一下。
牧野看了看他，噼里啪啦接着道：“母后你以前老欺负瑶妃娘娘，现在调过来了，我景兄老欺负大雪球。不过你放心吧，还有我呢，大不了我让我景兄欺负我。反正她一向只是需要个人欺负，是谁都没两样。
还有大雪球，他好着呢，他可厉害了，大家都喜欢他，我也是。这次就我来了，下次我把景兄还有南陨城，还有景熠和景晏，还有离诗诗那死丫头也带来。
哎，您是不知道，离诗诗那死丫头见一个爱一个，前一天跟我景兄说要给南陨城当外室，第二天就跟我商量她想拿下大雪球，我让她试试，她怂了。要是以后她来，母后你显显灵，揍她一顿。”
牧野跟雪冥那悲伤又难过的低沉语气不同，他真就像自来熟的小孩儿拉着长辈撒娇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一直到雪冥一脸无奈的看着他，悲伤是没办法悲伤了，他从未觉得这雪山这么吵过。
牧野瞪回来，“看什么看？我跟母后聊的正好呢。”
雪冥挑眉，“母后倒是叫得顺口。”
牧野：“那当然，谁不想当太子。别说诶大雪球，咱俩要真是亲兄弟，你说那太子轮得到你么，毕竟小爷我这么讨人喜欢，肯定没你什么事了。”
雪冥忍不住揉了揉少年的脑袋，“轮不到，你当就是了。”
“你自已说的啊。”
牧野来了劲，清了清嗓子，继续自已的演讲，“既然是这样，那这凤家江山便得我来操心了。”
他指了指后面一大片枯败的树枝，“我准备在那里种上腊梅，到时候这里肯定香飘十里。那边，那边种松树，直接移栽大颗的那种，我看摄政王府院子里那两棵大松树就不错。”
雪冥：“不怕南陨城砍你？”
牧野一脸严肃，“不怕。只要我跑得快！”
第669章
哥哥
雪冥轻笑出声，等牧野指点完他凤家江山了，才去把冰室外的积雪清理干净，露出木门。
然后又仔仔细细地打扫冰室里面。
这是雪冥第一次认真打扫这里，从前他只当这里是埋葬自已的坟墓，待在这里他只有痛苦。
角落里那一副冰晶棺材还在原地，也是难为景郁，挖金矿也没破坏他这地方。
看那缺口，只有精通山脉地穴术的人，才能不用试错就找到准确的位置，景郁竟还有这本事。
正愣神时，外面突然传来钉钉铛铛的声音。
出去一看，牧野正铆足了劲，拿着剑在一块石头上刻字。
雪冥走近一看，两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上面，分别写着：北雪明君凤，北雪仁善皇后沐欢之墓。
右边的石头墓碑下还刻着：最孝子牧野立。
左边的石头墓碑下却写着：不孝子雪冥立。
雪冥眉心一跳，说不出话来。
牧野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看到雪冥，忙挪开一步，给他让位置，“大雪球，还不知道咱们父皇叫什么名字呢？你给刻上，就可以把这俩石头摆在冰室外了。”
“凤延之，父皇叫凤延之。”雪冥接过剑，一笔一划在空白处刻下这三个字。
雪冥的字飘逸有力，跟牧野那短短圆圆的字放一起，格格不入。
不过牧野显然不在意这些细节，美滋滋地抱着两块石头，也不嫌冷。将它们的底座埋在冰室外。
“以后，这里就是父皇母后的坟，我们每年要回来祭拜的。”
雪冥点头，“好。”
牧野盯着那两个墓碑出了神，“大雪球，你看，你至少还知道自已家人的埋骨之地在哪里。可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抓到了百炼宫，我都不知道我爹娘死在哪里。
等我能出百炼宫去找他们的时候，我都不记得回家的路了。所以你不用悲伤，我比你惨多了。”
牧野扭头冲雪冥露出一个笑容。
雪冥眉心微蹙，抬手摩挲了下他笑起来露出酒窝的位置，“不想笑就不笑，在我面前不需如此。”
他扭头在地上寻找，仍旧是用牧野的剑，三两下除去多余石头，修成两块墓碑的样子。
“爹娘的名字。”雪冥道。
牧野：“牧炎火，田瑛。左王右英雄的瑛。”
雪冥嗯了一声，如法炮制牧野的行为，在两块石碑上刻下牧炎火和田瑛，两个名字。
右下角也一样，一个是牧野，一个是雪冥。
只不过，仍旧是最孝子牧野。不孝子雪冥。
牧野看着雪冥刻到不孝子雪冥四个字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大雪球，你对自已还真是一点不客气。”
雪冥勾唇一笑，把墓碑同自已父母的墓碑放在一起，道：“世间游魂诸多，埋骨之地不一定就是游魂停留之处。若心中有牵挂之人，游荡之魂就会跟着自已牵挂那人，碑立此处，爹娘他们会知道的，这里是他们的家。”
牧野沉默地盯着那两块墓碑，忽然冒出一句，“你杀了我二叔。”
雪冥嗯了一声，“是我杀的，不过他配不起你这一声二叔。”
牧野耍起无赖，“我不管，你欠我的。”
雪冥：“欠你便欠你，却不是因为他。”
“行，那你得赔我。”
“赔什么？本尊什么东西你拿不到？”
牧野：“……”
这倒是。
他就是把大雪球卖了，他估计还会帮着他收银子呢。
他轻咳两声，认真道：“现在，既然我加入了这个家，以后我就是家里的长辈，我是哥哥。”
“你是哥哥？”雪冥上下扫视眼前的少年，勾起一抹坏笑，凑近他，压低声音，慢慢道：“哥、哥？”
雪冥笑起来的时候本就美得人神共愤，现下声音低沉好听，尾音还带着钩子，钩得人浑身一激灵。
牧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窜红，然后爆红，再然后，人就像那只雪夜逃走的小狐狸，飞快窜下了山。
雪冥嘴角的笑意加大，看着那黑色身影在一片雪地中狂奔，走的路线歪七八扭，怎么看都是一副自作自受的样子。
他撩开衣摆，在凤延之和沐欢的墓前跪下，磕了三个头，手指轻轻抚着冰冷的墓碑，“父皇，母后，你们看到了吗？他，很可爱。
自你们去后，儿子从来没有这样轻松快乐过，好像就连这一片白雪茫茫都美好了起来。他年纪虽小，但自小遭受的苦难并不比儿子少，可他仍旧在哄着我，逗我开心。”
雪冥整个人都柔软下来，“说来可笑，这般年纪了，竟会贪恋一个少年的哄逗。我性子不好，不知该怎么让他开心。便只能将自已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也不知够不够。
母后，您曾经说过，爱一人是付出，且不求结果。儿子好像不太做得到，我想……求个结果。不过你们放心吧，会是好结果的。
父皇，北雪现在很好，南陨城是个治理国家的好手，他在北雪附近建了新城，深受北雪寒冷的百姓，都可以搬过去，您再也不用担心北雪子民冻着饿着了。
现在就算他们想去东禹住，也是可以的。若是您还在世，一定会很高兴看到现在的局面。
你们放心吧，儿子现在不孤单，寒毒也解了，以后的日子似乎也有所期待。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已很强，动动手指头就能让许多人丧命。可我现在才明白，我还停留在你们离开的那一年，我的内心好像从未长大。
不过现在，我在试着一步步往前走，不再是强撑起来的坚强成熟，而是有人陪着，支持着，有底气的成长，。我很好，只请父皇母后保佑他，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雪冥再次磕头，站起身，走到右边牧炎火和田瑛的墓前跪下。
“二……两位长辈好，我叫雪冥，以前叫凤燃，我，我是牧野的好朋友。他很想念你们，他吃了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