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又过了许久，终于，一行人停了下来，景郁被扔到地上，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到沉重的关门声响在耳边，又闷又重。景郁暗中盘算，这门……得有千斤重吧。
她暗自睁眼，想悄悄打量周围，可睁眼的一瞬间，入眼的却是一张溃烂的脸，近得她能闻到这人伤处的腥臭，差点把她魂吓没了。
“嘻嘻……是活的，活的。”
被发现了。
景郁也不再遮掩，睁眼的一瞬间把面前的人踢飞，身体贴住身后的铁门，扫视四周。
这一眼看过去，她差点以为自已到了地狱。
她面前有很多人，都在看着她。
可这些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有的只有上半身，在地上爬行。有的整张脸都是肿的，皮肤里面隐隐有东西在游动。
还有，几乎全身溃烂，伤口爬满虫子，手指头肿得跟手臂一样粗。
……
她面前大约有一百多人，没有一个是完完整整正常的人。
即便是以景郁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免看得头皮发麻。
这到底是什么破地方？
这样想着，她也问了，“这是哪？”
一开始发现她的那个脸上全部溃烂，还少了只眼睛的男人，被她踢飞也不生气，爬起来笑嘻嘻地看她，“你猜这是哪？”
景郁冷下脸，“不说我杀了你！”
这话一出，原本冷眼看她的人纷纷凑过来，七嘴八舌的。
“她要杀了我们？”
“她敢杀人？”
“快杀了我们，她要杀人，快快，有人敢来杀我们了，快点，不然一会她反悔了。”
嘀嘀咕咕地小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又格外清晰，就像恶鬼在小声低语一般。
而这群人的样子，倒是与恶鬼一般无二。
他们一边说着，商量着，一边挤成团靠近景郁。
许多人说话已经说不清楚，大概是嗓子坏了，发声尖锐难听，像小孩儿尖叫。
“快杀了我们，快点！”
“杀了我们，杀了我们！”
景郁冷下眼，在她一步远的位置，已经挤满了人。
每一个人，要么是缺胳膊少腿，要么皮肤溃烂，身体变形。最可怕的，却是一个身体完好的中年男人。
可他……
景郁后背冒出了冷汗。
惨白的月光下，她看得很清楚，那个中年男人的腰上和腿上，缠着好几条蛇，每一条蛇都死死地咬在他的肉里，尾巴还在空中摆动，脑袋却在他的肉里……
景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看着那个男人不管不顾地靠近自已，她再也受不了，匕首飞过去，准确地刺进他的脖子，一刀毙命。
鲜血从他脖子处汩汩流出，男人张大嘴却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听语气，听动静，景郁听出来，他在说：“多谢。”
而他身上的蛇，突然像是珍贵的植物失去了养分一样，迅速失去活力，不一会，也死在了一旁。
景郁毛了，“这特么到底什么鬼地方？！”
“万鬼域。”一个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底气不足，声音虚浮。
听着像个病痨子，可等他出现时，景郁瞪大眼睛。
这人……有两米五了吧？
她周围的“人”，已经像被惊动的鸟兽一般散开，消失无踪。
第426章
你在挑衅我
景郁仰着脖子看来人，个子虽高，体型也大。可脚步虚浮无力，走路极慢，空有其表。
巨人症？
可这也太高了。
“还没到送土的时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景郁怕他听不见，大声道：“我要去万药城，走错路了！”
“呵呵呵，既然走错路那就别想回去了。通往万鬼域的路是黄泉路，走错了也不能回头。”
说着，男人有要离开的意思，是准备让景郁自生自灭了。
景郁忙叫住他，“万药城在哪里？”
男人指了指前方，“穿过万鬼域就是。”
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之所以诡异，是以景郁的角度看他，实在是怎么看都诡异。
“可万鬼域，是出不去的。”
景郁从刚刚那男人的脖子上拔出自已的刀，冷声道：“别废话，我赶时间。告诉我怎么出去？”
“你不用上赶着找死，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这里土够了，你要换一片地。”
周围环境阴暗，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藏在黑暗中，唯一一个稍微正常的人，在这跟她打哑谜。
景郁心底的暴躁被勾了出来，声音带上了杀意，“我说了，我赶时间。”
男人微微低头，看蝼蚁一样看她，“赶着去死吗？”
景郁笑了，“挑衅我？”
“行，给你机会。”
她掌心的匕首转得飞快，身形灵活地绕着巨大的男人一圈，随后面无表情地昂起下巴。
下一瞬，高大的男人砰的跪地，神情痛苦。
他的两条小腿，一边一条伤口，深可见骨。
景郁盯着他，“你逼我的，我说了我赶时间，告诉我怎么离开，外面还有人在等我。”
高大的男人忽然露出笑容，不是先前那样的皮笑肉不笑，而是发自真心的笑容。
好像景郁伤了他，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很欣慰似的。
他指着周围的那些人，“你把他们都杀了，我就告诉你。”
原本隐匿到暗处的人又纷纷冒出来，有个四肢都没了的人，甚至急切地用身体快速靠近，哭着喊着，“杀了我，杀了我！”
景郁要疯了，她答应过南陨城，不会乱杀人的！
更何况，眼前这些人，还用她杀吗？
这还算是人吗？
周围嘈杂吵闹，吵得景郁耳膜疼。
“都给我闭嘴！”她咬牙低吼，怒瞪着跪在她面前还比她高的男人，“说，这里到底什么破地方？他们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我说了，这里是万鬼域。”
景郁气得上刀，抵在男人的胸口处，“鬼呢？有没有阎王爷啊？叫他出来跟我说话，还万鬼域。就是地狱，爷也闯定了！别给我废话！”
她对上男人毫无生机的眼神，冷笑，“想死是吧？你不说，我偏偏不让你死。等我挑断你的脚筋手筋，再把你往那一扔，你觉得那几条蛇，会不会活过来，重新缠在你身上，嗯？”
以为不怕死就能拿捏她了？
这世上能拿捏她的，除了南陨城，她还没找到第二个呢！
浪费她时间，要是南陨城在外面担心她，干出什么傻事来，她就一把火烧了这破地方！
景郁的话让男人变了脸色。
她没猜错，这些人不怕死，却怕被这样恶心的对待。
这地方，景郁舔了舔嘴唇……
难不成是有人把这些因身体残疾而被抛弃的人，集中放到一起，试图做些什么。还是就只是变态的折磨他们？
“你想出万鬼域，必须要先经杀手阵，才能找到万鬼域的老大，他才知道离开的路，我们都是土，不知道那么多。”男人神情落寞。
“土？”
周围有人尖着嗓子解释，“土！就是土！地上的土，用来种花种草的土。我们是用来种药的，我们是土，不可以死的土。”
景郁蹙了蹙眉，“用人体来培育植物？”
“不止是药，还有虫蛇鸟兽。作为土，活着是要用身体种药，死了，尸体喂给鸟兽虫子。一份土，至少可以用十年。”
“这么久？”
男人惨笑，“因为有万药城的珍贵药材，土想死都死不了。而要是有人杀了这里的土，会得到更加残酷的惩罚，而且……土没办法杀死自已。”
景郁恍然，明白了。
难怪这里的人，个个要么缺手缺腿，要么身体虚弱无力，就连眼前这个位子的高个子，也是虚高。
根本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她忍不住吐槽，“谁建的这破地，变态吗？用珍贵药材养你们，再用你们去养药？神经病啊。”
男人颓然地坐在地上，两眼无神，“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杀了我吧，否则我会承受更加痛苦的折磨，求求你，你看起来不怕他们，你杀了我吧。”
“杀了我们吧，杀了我们吧……”
又是一轮的催命吵闹，吵得景郁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杀了一辈子的人，第一次这么多人围着她，求着她杀。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
这些人为人所控，虽然看起来无害，可那是因为她现在是强势一方。
这地方真正厉害的人物还没有出现，而她要是一旦陷入了劣势，这些人无害的人也能要她的命。
她从来不会给自已留下任何可能出现的隐患的。
可是现在……她下不去手。
以前她高高在上的俯视人间，自认为自已能取每个人的性命。
人命，对她来说只是数字，只是一个个堆积上去的赏金。
可现在，人命在她眼里，多了些鲜活的东西，多了喜怒哀乐，多了情感爱恨。
这些人，或多或少，在某个地方，曾经或现在，一定有爱着他们的人。
她怎么杀？
“……杀了我们吧，快点杀了我们，求求你了，杀了我们啊。”
景郁要烦死了，声音狠厉，“给我闭嘴！”
“怕个屁！爷去闯杀手阵。这破地方黑黢黢地，爷杀了你们，连爷的脸都记不住，那我不是白杀了？”
匕首入鞘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的清晰，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什么杀手阵，说来听听。”
“你真要去闯？”
景郁冷着眼，“我说了我赶时间，别废话！”
男人索性直接在她面前坐下，地面的土壤濡湿腥臭，可他却全然不在意。
“杀手阵，其实是另一片土地。那里，也有很多土”。
第427章
如今，爷可是不同了
景郁微微蹙眉，“跟……你们一样的人？”
“嗯，杀手阵是我们自已叫的，他们管哪里叫中层土。我们是下层土。”
景郁嘴角抽了抽，“真是没有技术含量的名字。”
还不如杀手阵。
男人自顾自地说道：“那里比这里还要大，土也要更多。如果说我们这里是用来养药草的话，他们那，就是专门养野兽的。”
景郁一撇嘴，她最不怕兽。
可嘴刚撇了一半，就听男人道：“那些兽，原本是人。”
景郁听着，越听脸色越难看。
“……有的是人与兽的结合，可是似乎活不下来，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送土来的时候，听他们提过一句，希望种出可以让兽人活下来的药。
但是大部分，是将人变成兽。用训练野兽的方式训练人，从孩童时期开始训练，他们称之为枭。
训练之后他们变成了怎么样的，我也不得而知，只知很危险。”
男人扭头看着景郁的眼睛，“野兽凶猛却比不得人心凶狠，现如今，两相结合。你应该能想象到，该是何等凶残之物。”
景郁点头，“是啊，不怕流氓凶，就怕流氓有文化。”
男人无神的双眼难得起了一丝波澜，“你似乎一点都不怕。”
景郁百无聊赖地靠在铁门上，懒懒看他，“怕啊。”
男人：“……没看出来。”
景郁笑笑，面上认怂没什么，心里别认怂就行。
她问：“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有。”男人看向铁门对面的黑暗处，“一旦你闯不过杀手阵，没能到达尽头，你就会永远留在那里。要么成为食物，要么成为他们的同类。
而你若是闯过了，外面就是上层土，他们……比那些兽人更可怕。还有，枭中有枭首，最是狠辣，可其隐藏在枭中，无法分辨。
你要是能迅速找到枭首，说不定可以试一试。如若不然，一个个的杀过去，你一定耗不过他们。”
能看出来，男人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了。
景郁觉得好笑，“你应该是这一层的老大了，那一头的叫枭首，那你又叫什么？”
“我？不过是守护庄稼地的稻草人。”男人眼神再次变得无神，整个人都被绝望笼罩着。
景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对不住，我多话了。先别死，等我消息。”
说完，她扔给男人一瓶药，“没有挑你脚筋，涂在伤口上，过会就能走了。”
她大咧咧地往铁门另一头的黑暗走去，靴子踩在濡湿的地面，留下一个个脚印。
红衣黑发的女子，潇洒不羁的背影，刻在了每个人的眼底。
“枭之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