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好,我记住了。”景郁仰头冲南陨城嘿嘿一笑,“南陨城,这缠骨绫染上血了,你帮我洗一下吧,好不好?”未免误伤,缠骨绫中的毒药已被南陨城取出,如今整条发带,红得刺眼。
像是在告诉他,昨夜景郁面临了何等的困境。
他接过,“好。”
南陨城妥协,景郁也妥协。
他要她坐在马上,林风牵马慢行。
景郁答应了,却在离开南陨城视线的一瞬间,把马绳抢回了手里,“这么慢什么时候能到?都跟上!”
说完,她扬鞭策马,马儿甩开蹄子,往前狂奔。
“诶,王爷……王爷……”
身后的山坡,南陨城立于顶上,看着那抹红色逐渐远去,揉了揉眉心,“真是野得不像话。”
第248章
他真正要护的人,是你
通石城。
赌石之城,暴富之城。
此刻烽火连天,城墙上立着西榆将土,城门紧紧闭着。
远远地,还能听到城内乱糟糟地哭喊声。
“七王爷,主子已传信于西榆国大皇子,很快城门便会开。”
话音刚落,城门便打开,骑马在最前面的,是一模样周正地男子。
“此人便是西榆国大皇子,乐勋。”赤渊低声道。
景郁打马上前,开门见山,“我东禹人呢?”
乐勋打量着景郁,“七王爷景郁?”
景郁直视他,“本王来接人。”
乐勋笑了笑,看景郁的眼神带着浓厚的兴趣,“听闻七王爷与摄政王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今日才知,世人愚昧。”
景郁蹙了蹙眉,“你话真多。”
乐勋毫不在意,哈哈大笑,“本皇子只是想知道能让摄政王接连三封急信警告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他打马靠近景郁两步,“三封急信,压了本皇子在东禹的钱庄及人手,只为要我不得与前来西榆的东禹人为难。七王爷,这人,该是指你吧?”
景郁冷眼不语。
乐勋嘴角勾笑,眼底却不带一丝笑意,“不止我,如今西榆势力分踞,一刻钟前,所有西榆势力都收到了他南陨城的警告:若动了他东禹人一根汗毛,他必屠尽西榆,将我西榆山河付之一炬。”
“七王爷,九州皆知南陨城冷情冷心,护东禹只为南家责任。他何曾真正在乎过东禹百姓?尽责而已,何需威胁?
他真正要护的人,是你。”
乐勋哈哈大笑,“真是有意思,这天下乱局,南陨城终是由控局人,变成了局中人。不错,不错。”
控局维稳,只需平衡。
可若入了局,势力盘踞,只平衡恐怕不行。
西榆乱局,兴许,要靠南陨城来破。
乐勋似笑非笑,“七王爷,请。”
景郁驾马走向城门,嫌弃地看了眼乐勋,“你话可真多。”
南陨城当然要护她,他们关系那么好。
她心里美滋滋地,想起临走时南陨城忧心她的伤,她便走得慢了些。
通石城内乱成了一片,两旁道路坐着无法归家的各国商贾百姓。
西榆国皇帝已死了三天,通石城也就乱了三天,他们这三天都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见景郁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路两旁的人纷纷站起来看,眼神从期待到失望,最后又窝回墙角。
林风护在景郁左侧,小声道:“这些都是其他国的人吧,听说没人管,只能等西榆国内乱结束,他们自已回去。”
“为什么不管?”
右侧,赤渊开口道:“七王爷许是不知,西榆国虽乱,可毕竟有通石城这一座暴富之城,实力不容小觑。若是别国来接人,定是要付出真金白银,这些都是普通人,没有国家会为了他们牺牲那么大。”
赤镜也跟着道:“况且,西榆国不远便是北雪,这些年雪主名声在外,北雪皇帝仗着雪主名声,屡屡犯西榆国边境。若是混进了北雪探子,对西榆国不利。”
景郁对九州格局知道的不多,问道:“那我们来接人,要给银子吗?”
赤渊:“这倒不用,西榆国不敢得罪主子。”
只是,不是每个国家,都有一个南陨城。
穿过长长的街,在一家茶楼外,乐勋停了下来。
“东禹国人,全在此处。”
景郁下马进门,茶楼里跟外面不同,里面的人个个光鲜亮丽,桌上摆着大鱼大肉,正在喝酒。
乐勋道:“七王爷,你可看见了,本皇子并未亏待东禹人,你可别让南陨城发疯。”
景郁勾唇,似笑非笑地看他,“是吗?大皇子,这一桌子要多少银子啊?”
乐勋看了景郁半晌,答:“一万两白银,银票可兑。”
景郁嘴角抽了抽,“大皇子发国难财的本事一等一。”
刚刚她就注意到了,外面道路两旁的人看起来都饿了好几天了,离他们不远处就有卖烧饼碗面的,可却没人买。
来通石城发财的,要买石头,或多或少都有些家底。
如果不是价钱太高,何至于饿着肚子。
对于景郁的嘲讽,乐勋不以为意,“乱世之中,人为鱼肉,我为刀俎,此时不做些事,难道要等位置反过来么?”
景郁面无表情,不愿再跟他多说,“把人叫出来,立刻离开。”
不一会,以三个青年为首,身后跟着仆人还有其他百姓,总共三十二人,被乐勋的人带了出来。
“你就是七王爷景郁?”其中一个青年,喝了点酒,看景郁的眼神带着惊艳,“竟如此好看。”
景郁记得南陨城说过,皇城三大富豪的长子常年在通石城经营,这人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林风知道景郁的脾气,还记着南陨城临走前嘱咐他的,不可让王爷受气。
当即就冲上去,锋利的剑刃抵住青年的脖子,“不许你这么跟我家王爷说话!”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不然杀了你!”
景郁失笑,“林风,有长进啊。”
见那青年吓得跪地求饶,她都懒得生气,“走吧。”
这时,赤渊在不远处喊道:“七王爷,坐马车吧,稳些。”
那马车,是这群富家子弟所有,此刻被赤渊拿去用,他们是半分意见都不敢有。
赤渊身上挂着赤羽卫令牌,他们曾见过的赤羽标志。
乐勋在一旁面带笑容地看着景郁,忽然说了一句,“七王爷,北渊曾派人劫持这群东禹人,是我保下来的他们,这事你可得告诉摄政王。若西榆归于我手,乐勋以此为诚意,愿与东禹永世友好。”
景郁淡淡应道:“本王会转告。”
只是在她看来,这大皇子外强中干,就算得了南陨城的帮助,怕是也守不住西榆国。
景郁上了马车,有钱人家确实会享受,里面铺着厚厚地褥子,坐上去又软又暖。
茶楼里除了东禹人,还有别国的富豪,此时都羡慕地望着他们。
有这几天跟那三个富豪之子结识的别国富豪,忍不住道:“你们东禹的王爷可真好,亲自来接你们。”
林风的剑还抵在先前出言不逊地青年脖子上,听到这话,青年看了景郁一眼,惭愧地低头。
林风冷哼着收回剑,“再对我家王爷出言不逊,杀了你!”
景郁懒洋洋地,原本还以为这一路会出什么事,没想到南陨城什么都想到了,她还真就是露个脸。
马车缓缓前行,乐勋在后面目送。
行至城门口时,一个少年突然冲向马车,眼见着要冲到景郁跟前,被赤渊和赤镜拦下。
景郁没有拉下车帘,一眼就看到了那少年,脸上脏兮兮地,衣服也破破烂烂地。
只是,让她没办法平静地是,那少年望着她,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声音。
她却看得分明。
他在说:姐姐,求你带我出去。
第249章
该不会是不会洗吧
“赤幽,少将军……干什么呢?”
山口处,南家军的一干人在路两旁站得笔直,两侧山坡也分点站着哨兵。
剩下的人放松休息,等着换班。
他们曾跟着南陨城上战场,也习惯了叫他少将军。
说话的人是亲卫军的将领,名叫方明。
他与赤幽站在一起,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南陨城半蹲在山间一汪清泉旁。
赤幽结结巴巴道:“应该是……洗……洗东西吧?”
“少将军何时会做这种事?”
赤幽:“我也没……没见过啊……”
他咽了咽口水,“而且,主子那样子,该不会是不会洗吧……”
南陨城蹲在清泉旁,衣服拖地染上泥渍也没察觉。
缠骨绫飘在清泉中,一开始血水被冲刷出来。但是慢慢地水重新变得干净,可缠骨绫上仍旧有红色的血迹。
南陨城盯着那缠骨绫,眉头紧锁。
这时,雪冥缓缓走到他身后,“上手拧搓清洗,如你这般,也不知是血先干净还是这蚕丝先被泡断。”
南陨城回头看他一眼,按雪冥说的抓起缠骨绫轻搓。
沉默半晌,水声潺潺中,他忽然开口:“还有多久?”
又是沉默。
良久,雪冥看向远处的山,淡淡道:“最多半年。”
最多半年,他将会控不住寒毒,冻僵而死。
在那之前……
“一月后,本尊将回北雪。你既当着本尊的面定了他,便也该护着他在意的人。”
南陨城做事岂非仅仅是冲动。
那夜醉酒,营帐中当着他的面那般。
一为告诉他,景郁是他南陨城亲自定下,他不可伤。
小人之心。
其二,只怕是在试探某人的接受程度,日后便是九州皆知这二人的事,他也不惊讶。
只是,他是看不到那一日了。
南陨城洗好缠骨绫,将它搭在树枝之上。
“本不该问,只是想来小七应会好奇,日后若问起,本王亦能回答。”
南陨城看向雪冥,“何以对他宽容特殊?”
雪冥扫他一眼,“少年坎坷,不失本心。本尊不曾做到,他做到了,不过是随手相护。”
他十六岁时,为了活着,失了赤子心,丢了少年气,变成了心狠手辣人人惧怕地北雪雪主。
牧野让他看到,原来除了杀戮,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本有别的选择,如今这条路,是他自已所选。
怨不得人,也怨不得天。
如此一想,执念皆散,便可坦然赴死。
只这东禹,他是拿不到了。
南陨城笑了笑,“既是雪主重托,本王应了。”
听到了自已想要的答案,雪冥转身就走。
另一边,景郁看着对面的少年,马车行进平缓,车帘放下,跟外面隔成两个世界。
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比牧野稍矮一些,很瘦,可模样却很招人喜欢。
即便脸上脏兮兮地,可那双眼睛,灵动明亮,闪着光芒,正讨好地看她。
“姐姐,我不会说出去的。”少年小声道。
他往景郁的身边蹭了蹭,“姐姐,你把我带在身边好不好?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景郁面无表情地看他,丝毫没有因为少年的讨好而动容。
她不能做出任何反应,如果是试探,她的威胁反倒是承认。
可这少年说的如此笃定,让她连否认的底气都没有。
“你家里人呢?为何在此?”景郁板着脸问。
少年低着头,小声道:“我叫小鱼,家里没人了,都死了。本来想来通石城乞讨,谁知道突然大乱。姐姐,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我好饿。”
景郁似笑非笑地看他,“反正都饿了三天,也不差这一时。”
饿了三天的人,冲她马车的时候可跑不了那么快。
小鱼愣了一下,随即乖巧地点头,“谢谢姐姐带我出来。”
低头的一瞬间,他眼底划过一抹邪气的笑,夹杂着些许愤怒。
马车里气氛凝结,小鱼乖巧地坐在景郁后侧,余光一直看着她的侧脸,眼神渐渐带上痴迷和疯狂地占有欲。
在景郁回头的一瞬间,他眼底的黑暗散去,取而代之地期待而单纯的眼神。
“姐姐。”
景郁转过身,匕首在掌心有节奏地敲打,她盯着小鱼看,“本王是东禹王爷,你一口一个姐姐,是想本王杀了你?”
小鱼惊恐地缩了缩脖子,“不是的姐姐,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
景郁周身带上了杀意,一字一句皆带冷冽,“是谁……让你这么喊的?”
模棱两可,抵死不认,试探到底。
小鱼像是害怕似的垂下眼睛,眼底却闪过欣赏和惊讶,答道:“是一个大叔让我这样做的,他说这样能出去,不会饿肚子。”
“是吗?”景郁一直盯着小鱼的一举一动。
没有破绽,看不出来撒谎的迹象,肢体语言符合真话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