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牧野冷哼,“谁不知道似的?把那玩意当饭吃,当然是要死的。”景郁拉了牧野一把,雪冥性子古怪,脾气又不好,这样跟他说话,他会发火的。
可神奇的是,雪冥居然没有发火,反倒耐心的解释,“同样是死,却是有不同的死法。三日一服,一月后死还能保个全尸,但若日日服用……”
他视线落在沸腾的锅中,“便如同这锅中肉,时间久了也会煮烂,最后变成一块一块的碎肉,里面的每一寸血肉都充满着……”
“停!”景郁筷子一扔,“能不能聊点有益身心健康的?”
雪冥根本不理她,只接着道:“……最后变成腐虫的温床,直到尸骨无存。”
还让不让人吃肉了。
牧野不服气地冷哼,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脸上表情凶狠却还带着一些稚嫩。
雪冥整个人裹在狐裘中,打量牧野良久,忽地开口:“梦欲楼楼主,听闻被南陨城灭了楼,想不到楼主居然还在这里吃喝玩乐,本尊可有些大开眼界。”
牧野后脑勺对着他,“我迟早会杀了南陨城!”
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景郁斜眼看他,“多能耐啊,你杀得了他吗?”
牧野揉了揉脑袋,闷声嘀咕:“上一次在南山趁他醉酒时出手,差一点就成功了的!”
景郁叹气:“听我一句劝,南陨城这人城府太深,你把握不住。他都敢把你放在东营,就是算准了你飞不出他的五指山。”
她拍了拍牧野的脑袋,“小猴子,好好待着等唐僧带你去取西经吧啊。”
这时,雪冥突然道:“楼主想杀南陨城,不若与本尊合作。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南陨城若死,尸体给你,东禹归本尊,如何?”
听到南陨城跟死挂钩,景郁心底突然生出不喜,凉凉道:“我警告你们两个啊,南陨城是我的……”
牧野与雪冥同时看向她,一个满眼震惊,一个眸底带着探究。
景郁咬了下舌头,改口:“南陨城好歹是我东禹的摄政王,你们当着本王的面一个要杀人,一个要占国,怎么我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雪冥清冷的眸子闪过一抹讥讽,“东禹皆知摄政王,又有何人知你七王爷?他杀你兄长,夺你皇权,你竟想保他不成?”
景郁挑眉看雪冥,“想离间啊?”
雪冥不屑地冷哼,“你与南陨城势同水火,何需本尊离间。”
景郁撑着脸,往雪冥的方向挪了两步,“雪主大人,好歹吃了我的肉,问你个问题呗,你为什么一定要抢东禹?”
雪冥皱眉远离她,“攻城略地、扩张版图、生性好胜、北雪主九州,七王爷觉得哪个理由好,就是哪个。”
景郁摇头,“可我觉得哪个都不是,你说的所有理由,什么好胜、扩张北雪,要北雪国主宰九州,都应该从你北雪国周边的国家开始侵占。”
她指了指天上的星空,指向最右,“那边是你北雪国。”
又指向最左,“这边是东禹,无论是出兵还是行军,北雪打东禹都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你才只能派暗桩潜伏在东禹,试图从内部瓦解东禹。因为你自已也知道,要以军力对抗,你北雪国的将土还没走到东禹,就已经被累死了。”
随着景郁说的越深,雪冥的眸色愈发地幽暗,“七王爷可知,聪明的人会死得早。”
景郁轻笑,“知道啊,不过我还不够聪明,怎么也想不出你一定要对东禹下手的原因。”
雪冥掸了掸狐裘上的灰尘,语带讥讽,“待本尊入主东禹,七王爷便能知道了。”
忽然,他展颜一笑,望着景郁,“七王爷,本尊曾应你,若你从银山中出来,本尊得东禹之时,会留你一命,此诺言仍旧算数,并且很快你就会感激本尊。”
“还有你。”他看向牧野,“本尊若替你杀了南陨城,你便带梦欲楼归顺本尊,否则本尊便屠你梦欲楼满门。”
说完,一阵轻风略过,雪冥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留下景郁和牧野面面相觑。
景郁:“这人……”
牧野:“有病!”
景郁冲他竖大拇指,总结得非常到位。
一道银光从东营上方掠过,不一会便到了不远处的上头之上。远远地,还能眺望到策应军中围坐的众人,那抹红色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全身都很放松。
即便看不到那人脸上的表情,也能想象到他微微弯唇,听到不合心意的话还要翻白眼的小动作。
“拜见雪主。”
身后的声音打断了雪冥的思绪,他拢起狐裘,周身气息变得冰冷,“准备得如何?”
“已经全部准备好,只待东禹摄政王进网。”
“嗯。”
“雪主,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雪冥回身,一条细小的雪蛇从袖中射出,缠住面前人的脖颈。那人痛苦地倒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整张脸从涨红再到灰白,眼看着快要断气的时候,雪蛇被收回。
那人当即顾不得难受,全身无力跪不稳,直接趴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嗓音哑得难听,“属下知错,属下知错!”
雪冥手指抚上雪蛇的脑袋,似是毫不在意地问:“错哪了?”
“错在不该多嘴,若知不能问的话当藏在心里不问,不……不该问您。”那人声音发抖,却又不敢说不清楚,否则他又要面临再一次的窒息折磨。
“本尊今日心情不错,允你一次机会,问。”
“是。属下想问的是,雪主为何如此笃定摄政王会亲去西南,他应该知道那里有陷阱。”
夜风吹动着雪冥身后的长发,凌乱飞舞着与银色狐裘融为一体。
过了会,他开口,声音很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最了解对手的莫过于对手,南陨城这个人,对自已无情、对手下无情,却不会对国家无情。关乎黎民百姓之事,即便知道是陷阱,他也会往里钻。
这种人最为无趣,眼里只有国家没有自已。东禹还那么多女子爱慕他成狂。要本尊说啊,嫁于他的女子,一生都得不到他的爱,还要随时做好为他的大义牺牲的准备。
一个连自已都不爱的人,又如何能爱他人。”
他身后的属下听得一愣一愣地,正发呆间,眉心突然一痛,呼吸灭绝,当场毙命。
一条雪蛇在他的眉心,利牙还在持续钉在眉心上,蛇尾摆来摆去。
雪冥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哨声,雪蛇瞬间游回他的手臂。
他伸出手指递于雪蛇齿间,雪蛇立刻一口咬上,鲜血落在地上,无数的雪蛇不知从何处而来,均争抢那一滴血。
没过多久,雪蛇突然萎靡起来,一个个爬走,就连雪冥手臂上的小雪蛇也垂着脑袋,没有精神。
雪冥捻了捻手指上的血,眸底闪过挣扎,“那热鼎之食确能温体暖血。”
他将雪蛇收起,重重闭眼,“下次不会了。”
雪蛇要的是冷血,带着热气的血对它们来说,是致命毒药。
幸好,他只吃了两次。
雪冥拢了拢狐裘,脚尖轻点掠过农户草屋,农人们正敞着肚皮在石头上扇风乘凉。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停地喊热。
雪冥有些疑惑:热,是什么感觉?
——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南陨城来了
翌日。
赤镜仍旧尽心尽力地训练着策应军,他想表现好一点,这样景郁就会替他跟南陨城求情,让他重回赤羽卫。
不过收效甚微。
一整天下来,不止被训的人痛苦,赤镜痛苦得恨不得回炉重造。
他绝望地找到景郁,“七王爷,不如你直接杀了我吧。”
景郁觉得好笑,“不至于不至于。”
她看了眼不远处七扭八歪地策应军,道:“你帮我把林风找来,让他来训。”
赤镜一脸复杂,“他?”
“怎么?你瞧不起我们家林风啊,你只管叫来就是了。”
赤镜不做反驳,毕竟是一起洗过澡的兄弟。
晚上的时候,林风激动地冲进景郁的营帐,“王爷!终于到了需要属下的时候了吗?是不是情况特别紧急,特别严重?”
景郁非常认真地点头,“非常紧急且严重。”
她招呼林风靠近,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林风瞬间就像被放了气的气球,蔫巴又萎靡,眼神十分哀怨,“王爷……”
景郁严肃地看他,“玄甲赛本王是倒第一还是倒第二就看你的了,林风,这是对你委以重任啊。”
“倒第一跟倒第二有区别吗?”
“当然有!倒第一有惩罚的好不好?”
外头已经开始了吵嚷玩乐的声音,景郁催促他,“别墨迹,快去,记得跑快一点。”
林风委屈巴巴地,用黑布覆盖住脸,从阴影中往外走。
刁波一行人赌得正高兴,地面上摆满了碎银子。林风在路过他们的时候,伸手一掏,碎银子全部落入他的掌心,随后他发足狂奔,往营外跑去。
刁波等人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林风跑远,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景郁气得脑仁疼,大喊:“追啊!愣着干什么?!”
赤镜在她身旁,足尖轻点,身体刚刚离开地面就被景郁给拽了下来,“你就别追了。”
“那是……林风?”
景郁眼睛发亮,“不,那是策应军未来几天的仇人!”
没过一会,刁波等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一个个的恶声咒骂,“哪里来的贼子,居然敢进东营偷东西!”
景郁幽幽开口:“连个贼人都抓不住,出去别说是本王带出来的兵,丢人。”
刁波等人愈加的无地自容。
第二日,赤镜果断放弃了对策应军的训练,专心指导有心学习的韩宇明。
至于原本就是他手下的十名策应军,根本不需要说什么,起得比鸡都早,一整天不是负重跑就是练招式。
那上进的劲儿,简直把策应军的其他人秒得渣渣都不剩。
景郁很难受,南陨城是怎么教出来这么让人省心的赤羽卫的?她也好想要。
晚上,刁波又在墙角下赌,景郁懒洋洋地靠在石台上,给阴影处的林风使了个眼色。
一回生,二回熟,林风麻利地蒙住脸,朝着刁波等人走去。
刚靠近一群人,还没来得及捞银子,脚突然被人抓住,是刁波。
他大喊:“就是这个贼人,昨天也是他偷我们的银子,抓住他!”
景郁一下子坐了起来,刺激啊!
然而林风毕竟是有功夫在身,脚腕用力踹飞刁波,在众人围攻中抓住地上的碎银子,左绕又躲,从营门逃了。
剩下刁波一众十几人摔成一团,最惨的是刁波,受伤最重,还被自已人踩了好几脚。
景郁重新躺下,没劲。
一连几日,林风都会在刁波赌的时候去偷他们的银子,后来刁波不赌了,他就趁他们吃饭的时候抢他们的饭碗,并且每每都能全身而退。
终于在第五日,刁波等人主动找到赤镜,要他教他们功夫。一群人咬牙切齿,发誓要将贼人碎尸万段。
赤镜没有拒绝的理由,仍旧是严苛的训练,只是这一次痛苦哀嚎的声音少了很多,多了咬牙的忍耐。
玄甲赛前一晚,林风已经不用景郁给眼色,主动把自已脸蒙住。
他现在对当贼这件事可谓是得心应手。
这么多天,他每回都会在策应军吃饭和玩乐的时候出手,就算刁波等人提前戒备也拿他没办法。
这一次也是这样,刁波等人手上还拿着武器,严阵以待。
林风刚一走过去,刁波骤然暴起,大喝一声,“贼子,把我的银子还来!”
林风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抢到就是你的。”
这是景郁吩咐的,最后一天了,多陪他们玩玩。
林风的态度激怒了众人,简直欺人太甚,众人不管不顾,冲着林风就去。
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被景郁鉴定为三脚猫功夫的林风,却能在刁波十几人的围攻下游刃有余。
景郁一边看热闹,一边提醒林风,“身后……抬脚,左手边!”
正看得开心,身后突然掀起一阵风,景郁本能地回头,只见南陨城高大的身躯站在她的身后,投在地上的身影将她的影子笼罩在其中。
景郁奇道:“你来做什么?”
南陨城冷眸冷脸,“七王爷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
“那不然?吃得好睡得香,梦都不做。”
“梦都不做。”南陨城脸色不善,也就是说只有他一人由着那抹红色身影夜夜入梦。
不知为何,景郁总觉得南陨城有点咬牙切齿地意味,她最近没惹他吧?
突然,她想起来,连忙招呼赤镜。
其实不用她招呼,赤镜早就察觉到了自家主子的到来,只是不敢上前行礼。
景郁这一招呼,他立刻快步上前,跪在南陨城面前,“见过主子。”
南陨城面无表情,并不作理会,目光落在刁波那一团越打越远的一群人上,“七王爷训练土兵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景郁笑眯眯地,“多谢夸奖。”
她小声对南陨城说:“你也别这么无情嘛,人家赤镜对你忠心耿耿,你别不理人呐。”
南陨城垂眸打量她,“何时变得如此热心,操心起别人的事了?”
景郁冲他神秘一笑,“赤镜现在是我好兄弟了。”
她看向赤镜,十分骄傲,“我们一起洗过澡呢,身体都看过了,不算别人。”
一瞬间,赤镜只觉得周身空气骤冷,微风都化作了风刃,对准他的各处要害,只要他稍稍一动便会被切成碎片。
他听到南陨城冷硬如冰的声音,“是吗?”
赤镜头皮发麻,却又只能如实作答,道:“是。”
——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南陨城,你吃醋了啊
景郁瞅着南陨城阴鸷的脸色,漆黑的眸子如同一潭泓水,平静的表面似乎藏着滔天巨浪。
她突然有些害怕。
这人怎么了?
同样害怕的还有赤镜,他从小就在赤羽卫,算得上是与主子一同长大。主子平日里虽然对他们严格,可是从没有像现在这般……
毫不掩饰地杀意。
如果不是安静的时间太长,他怎么也不会察觉到,从主子身上散发的丝丝杀意竟像是压抑不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