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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哼,开玩笑!”景郁指着大蜘蛛,“对付它我都没怕过,再说了,你对你有救命之恩呢,还断了条腿,你得对我负责!”

    第38章

    人比人气死人

    南陨城曲起左腿,左手搁在膝盖上,轻揉眉心,“其实,本王也并不知先帝杀我全族的原因。”

    那是他十四岁的时候,那时他已经上战场杀敌,在军中威名赫赫,年纪不大,军功却碾压一众将土。

    有一天,父亲的亲卫突然带来一封信,从东禹都城到战场,足足四日的路程。

    信里,只写了一句话:无论发生任何事,务必忠于东禹,护东禹江山,保东禹百姓。

    他只当是父亲在提醒他战场杀敌要英勇,不得坠了南家的颜面。然而几天后,先帝三次圣旨急召他回都城,见到的却是空空荡荡地南家,自上到下,从父亲到仆人,无一人存活。

    整个南家,只余他一人。

    先帝悲痛,告诉他南家为国捐躯,牺牲在南山,具体原因却一直不肯透露。南陨城狂奔至南山,却只看到漫山遍野的鲜血和被撕得粉碎的布衣。

    东禹历来有传言,南山多野兽,他连家里人的遗体都不曾看到过。

    景郁还是第一次看到南陨城露出那样的表情,痛苦、压抑、却又以漠然为面具盖住一切情绪,她有些后悔提起南家的事了。

    “咳咳!”她轻咳两声,打断南陨城的情绪,“突然不想知道了。”

    她单脚站起来,假装对四周的壁画感兴趣,看得无比专注,时不时还发出疑惑的声音。

    “咦?这上面画的是神仙,还脚踩祥云呢。”

    “哇,这人好猛啊,一个打一百个,夸张了吧?”

    “哦哟,这就过分了啊,这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呢,居然还上战场,还是先锋,一点都不写实。”

    耳边絮絮叨叨地声音不止,南陨城压抑的心情不知不觉被驱散,唇边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正要呛景郁几句,就听到景郁在嘀咕:“这是什么东西?济国泯躯,国清民安……谁家对联怎么只有四个字?咦?你怎么了?”

    南陨城几乎是飞奔而至,带起阵阵凉风,景郁仰头望着他,“你认识?”

    南陨城盯着壁画上的字迹看了很久,道:“这是我南家家训。”

    景郁:“哦。”

    下一秒,她疑惑地问:“南家家训怎么会出现在别人主墓室的壁画上,刚才我跟你说了吧?上一个墓室的棺材里有个南字令牌,你确定这里不是你南家的墓室?”

    南陨城没有说话,手指在壁画上划过,看完一面墙又移到另一面墙,景郁在后面一蹦一蹦地跟着他移动。

    “上面画的什么啊?”景郁问。

    “我父亲的生平,和……”南陨城攥起拳头,“和父亲与先帝成为至交的往事。”

    南陨城的视线落在中央的棺椁上,上面有滴滴血迹,是刚才景郁跟大蜘蛛战斗时留下的。

    景郁不敢说话,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南家全族的死好像另有隐情。

    如果棺材里的是南将军,那南陨城认为的全族曝尸荒野就是错的,有人给南家全族收殓,并且建造了巨大的墓室,安葬了南家全族人。

    而有这个财力和能力的,只有先帝。

    她举着火把,拖着断腿亦步亦趋地跟在南陨城后面,见他呆呆地站在棺材前不动,将匕首递到他面前,“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南陨城看向她,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看得景郁心中揪了一下,她霸道地挤开南陨城,“你不开我来,反正我有经验。”

    她一边找下刀的缝隙一边念叨:“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珍贵的陪葬品,正好最近手头紧,说不定……”

    匕首突然被人夺走,南陨城愤怒的视线将她盯住,景郁冷哼一声,“怕我偷东西啊?那你自已开呗,我一个残疾人还能打过你啊!”

    说完,她挪到最近的墙靠着。

    南陨城抿唇沉思了一会,随后匕首沿着棺材四周划了一圈,直到匕首卡在棺材盖的缝隙中,另一只手带着内力向前一推,棺材盖移开。

    景郁难受地捂脸,人家后背还带着伤,开的棺材还比她开的大,居然毫不费力。

    她开上一个棺材的时候,差点把腿给蹬断了!

    玛德,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匕首落地的声音在墓室中回荡,景郁忍不住蹦跶上前。

    棺材里也是一具干尸,只能大致看清五官,身上穿着盔甲,四周放满了玉石翡翠黄金,身侧放着一把长剑,长剑的上方,是一个方方正正地红木盒子。

    景郁看了眼南陨城,轻声问:“是你父亲吗?”

    南陨城沉默,手伸向那个红木盒子,缓缓打开。

    “我去!这不会是玉玺吧?”景郁惊呼出声。

    明黄的布包裹着的,是一个翠绿色的物件,底座四四方方,中间嵌着一条飞腾的龙,通体盈绿透明。

    景郁想:一定很值钱!

    南陨城看了半晌,将红木盒子重新放回棺材中,后退两步跪下,深深叩拜,许久没有起身。

    起身的时候正好看到景郁对着棺材三鞠躬,疑惑地皱眉,“七王爷在做什么?”

    “敬礼啊,表示敬意,死者为大嘛。”她指了指自已的右腿,“跪不了啊。”

    言外之意,不是她不跪,现实不允许。

    “七王爷乃先帝血脉,地位尊崇,不必向我父亲行礼。”

    景郁白眼几乎翻上了天,地位尊崇,你丫的欺负老娘的时候怎么不说?!

    她懒得理他,南陨城从刚刚开始就不正常,她只当他是发神经。

    安静了一会,景郁瞅着南陨城的脸色,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看到玉玺,不用她提,南陨城应该也知道,是先帝亲自安葬了南家全族,而且耗费巨大人力在南山修建了这么大的墓室,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跟传言的先帝赐死南家不一样啊。

    南陨城似乎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听到景郁说话,抬眸看她,“七王爷如何看?”

    景郁答得很快,“问我啊?那你别说我偏心啊。我父皇用这么高的规格安葬南家,说明他很重视南家,也说明他对南家有愧。”

    她指了指棺材,“那可是传国玉玺,他不给景熠,留在这里干嘛?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你随便找个由头造反,没有传国玉玺,小景熠都不算正统,拿你一点办法没有。”

    第39章

    南陨城你叫魂啊

    她见南陨城在听,索性把自已的推断全部说了出来,“你看啊,南家上下全都死了,就剩你一个。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从传言来看,你讨厌皇室中人,你的家人被我父皇赐死。

    我想着,就算我父皇再怎么蠢,也不会让一个痛恨自已的人独揽大权吧?可是他就是这么做的,他纵容你坐大,让你摄政,甚至不给自已的孙子留下任何可以威胁你的信物。”

    景郁撑着脸,“换句话说,你要是篡位,没人拦得住你。再换句话说,我父皇貌似有拱手将江山送给你的意思。”

    南陨城眼底闪过一抹光芒,道:“七王爷,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

    景郁震惊,“当然有!我天天都说我自已聪明!”

    南陨城:“……”

    见微知著,仅仅是墓室和玉玺两条信息,他就能把真相推个八九不离十,有勇有谋,这位七王爷还真不能小觑。

    “不过……”景郁突然皱眉,“说了半天,好像什么也没说啊,我父皇不管是不是你仇人,你至今也没有报复的意思,他没有害你家人,那他们的死因是什么?”

    “七王爷认为本王没有报复的意思?本王可是亲手杀了你五个哥哥。”南陨城脸色冷漠。

    景郁很惆怅,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淡薄,刚刚还共患难呢,伤都还没好就跟她翻脸。

    她掀了掀眼皮,懒洋洋道:“杀了就杀了呗,不是说他们罪有应得嘛。”

    “皇室子弟,无论多大错误也该网开一面。”

    景郁惊了,“南陨城,你在说反话吧?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皇室子弟?多稀罕呢。”

    “王爷不认为皇室子弟该有特殊待遇吗?”

    “该啊。”景郁掰着手指头数,“吃好喝好待遇好,出门有人保护,在家有人伺候,不够特殊吗?”

    提起好吃的好喝的,景郁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好饿啊,好渴啊。我想吃葡萄、想吃梨……还想吃烤鸭!”景郁闭着眼睛嘀咕。

    南陨城舔了舔嘴唇,他们确实需要喝水。

    突然,景郁想到什么,单撑着一条腿蹦跶到棺材旁,对着南将军的尸体仔细看,本想动手去翻看,被南陨城抓住手腕。

    “七王爷要做什么?”

    景郁挣脱开,没好气道:“看看死因啊。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家人是怎么死的啊?”

    “先帝赐死。”南陨城声音很冷。

    景郁争辩道:“赐死还修这么好的墓?说不过去吧?”

    “七王爷似乎一点也不了解先帝?”

    “什么意思?”

    南陨城走到壁画旁,注视着南将军与先帝把酒言欢的一幅图,“先帝生性软弱,身为帝王却无魄力,有时面对国家大事的决断甚至还要我父亲拿主意。他赐死我南家全族跟修建陵墓没有任何关系。”

    南陨城冷笑,“无非是尘埃落定后的弥补,为了他心中的那点愧疚。”

    “可,赐死的原因呢?”景郁还是觉得奇怪,“按你说的,南将军对我父皇很重要很重要,是什么原因一定赐死他?而且是全族,杀一个还不够吗?什么理由要杀人全族?”

    “而且,你是在南家死去后才回来的,父皇三次圣旨急召,没有在圣旨里告诉你任何消息,你回来后又不告诉你赐死的原因,甚至连尸体都不给你看,就连这墓室,也是无意中发现。如果没发现,你这辈子都会以为你家人惨死南山,尸骨无存吧?又不给你祭拜的机会,又急召你回来,要么我父皇脑子不清醒,要么这背后有秘密。”

    南陨城眸光微闪,安静听着。

    景郁接连发问,“你说父皇对面南将军心存愧疚,这我同意。可他愧疚,最应该弥补的是你,权利地位都给了你,偏偏不让你知道自已家人的埋葬之所,死了都不告诉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旁观者清,在南陨城跟前,南家的事向来是禁忌,没有人敢提一个字。

    而景郁不管不顾说出自已的疑惑,竟给了南陨城一记清音,让他从仇恨中抽脱出来,真正去思考先帝赐死南家的原因。

    先帝去世前,确实是他守着他闭了眼,先帝交代完东禹国事,反复念叨地只有四个字:好好活着。

    南陨城拳头攥紧,问景郁,“七王爷想说什么?”

    景郁耸了耸肩,“我就想说这些啊,哦,还有,你说赐死,怎么个赐死法?砍头?毒酒?还是一箭穿心?南将军身上没有外伤,七窍干净,也不是中毒。”

    她其实就是好奇,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说说话还能转移转移注意力,她渴得要命。至于真相,等南陨城自已去查吧,反正她也不在乎。

    而且还有个疑问她没说呢,都说先帝软弱,能暗中修这么大的墓室,还设计得这么险恶,可不像个没有主见地人能干出来的事。

    墓室里安静极了,景郁知道南陨城在想事,自已休息了一会,开始找出路。

    很奇怪,他们在主墓室里待了这么久,好像空气一点都没有变稀薄。

    景郁闭上眼睛,静心感受,有风拂面,凉凉地,带着水汽。

    她扶着墙,拖着断腿挨着墙边一点点贴着耳朵听,墓室里时而能听到她疼得抽气的声音。

    走了一圈,她直接瘫倒在地,没力气了,半边身体都疼得发麻。景郁喘着粗气,仰头看天,其实没有天,只是黑压压地墓室顶,透过火光能看到有蛛丝遍布,密密麻麻地。

    困于绝境,该怎么办来着?

    景郁闭眼回忆老怪物们教她的东西。

    ——保存体力,别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顾自已,不要滥好心。

    ——必要时候,利用你身边的一切东西,包括自已的四肢皮肉。

    景郁笑开,最近太懒散,一条条她都忘到脑后,犯得差不多了。

    她开始回忆,为什么要救南陨城来着?

    因为他一直对她还不错,因为他伤太重,不对,都不是。

    她是因为太自大,以为自已可以应付,想给南陨城挂个救命之恩,所以才落到这个境地,真是闲得没事干。

    “七王爷?七王爷?”

    仿佛是虚空中传来的声音,景郁皱眉,好吵。

    “景郁!景郁!醒过来!”

    声音渐渐清晰,景郁不耐烦地睁眼,“南陨城,你叫魂啊?”

    第40章

    我不会让你死

    南陨城面无表情地将她扶起来,要不是他叫魂,他早就死了!

    他抬眼看时,景郁就躺在地上,无声无息,胸口的起伏几乎没有,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体温也在逐渐消失。

    南陨城几乎是用自已的体温暖景郁,脸色难看,十四年前的事被他压在心底,回忆起来需要些时间。

    可他竟忘记了自已的处境,也许是没忘,是他的体力还足够支撑,所以忽视了环境。

    可景郁已经到了极限,与蜘蛛殊死搏斗,伤手断腿,景郁在四周墙找出路的时候他也看到了的,却就那样看着。

    从未有过的懊恼兜头罩来,他竟躲在景郁背后,让他一个人承担了一切。

    南陨城割开手指,血送进景郁口中,景郁虽意识不清,但也闻得出血腥味,脑袋偏向一旁,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

    她说:“南陨城,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体力消耗太大,只是一点点血,无关紧要。”南陨城柔声哄着。

    景郁狠狠咬下舌头,大概是身体太疼,等感受到舌头疼的时候,血腥味已经弥漫了整个口腔。

    她抬眸望着南陨城,“还没到那一步。”

    她闭上眼睛,不自觉地往温暖的地方缩,几乎整个缩到了南陨城怀里,呢喃道:“这里没有去下一个墓室的机关,但是一定有出口,我找不到。”

    停了会,她又说:“有风,带水的风。”

    说到水,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口水都是干的。

    “好,你等我。”

    将她放在蜘蛛旁边躺好,蜘蛛还剩余着火光,映照在景郁脸上。

    南陨城盯着景郁看了一会,她没睡着,眼皮下的眼珠子时而转动,身体放松,她在尽可能地恢复体力。

    南陨城蹙眉,即便是久经沙场地人,也做不到这么顽强,全身是伤不喊疼不抱怨,绝境之下不丧失斗志,不说丧气话,生死边缘没有狂躁,没有不安,有的只是冷静、镇定。

    要经历多少次生死,才能做到这般的淡然和冷静。

    四面墙已经被景郁查过,南陨城没有再在四面墙上浪费时间,墓室顶上不去,唯一剩下的只有地面。

    他的五感比普通人要强上不少,甚至强过景郁,只闭眼轻听,就确定了,水流来自地下。

    带水汽的风是因为有水流过而带起的风进入了墓室,可机关在哪里?

    先前他以内力破石门,是想让景郁先行逃出,他自有办法能疗伤。习武之人辟谷是入门,入定后不吃不喝能抗得更久,但是景郁不行,所以他才想让景郁先走。

    没想到这位七王爷不仅没走,反而一路带着他,保护他,给他治伤,独自引开蜘蛛,护他性命。

    南陨城一边找机关一边无奈叹气,有生之年他竟也会被人当弱者一般护着,倒也是新奇的体验。

    一开始确实存了试探之心,所以明明能动,他也没有出手帮景郁,他想看看景郁能做到什么地步。

    南陨城抿了抿唇,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景郁轻轻呼吸,只觉得鼻端的空气越来越凉,在逐渐变冷?

    她倏地睁眼,南陨城的侧脸近在眼前,他们是在往下走,阶梯?

    景郁往上看,一个长方形地开口,还隐隐有火光在晃,她的意识逐渐归位,张嘴想说话,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觉得嗓子干涩无比,声带好像被烤干了一样。

    好一会,她才忍着疼痛出声,声音粗哑难听。

    她听到自已喊:“南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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