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后来他爹大风先生看着这小风会居然成了点气候,担心朝臣得知风木真实身份后会大肆攻讦,于是暗中让大福子出手,强制解散小风会。李昭揪着睦儿耳朵,将这坏小子带回府,喝骂:看来朕、大学士还有你娘给你的功课太简单太少了,一闲就给朕搞事,打今儿起多加份艰深的功课。
这份多出来的功课是这爷俩的秘密,嘿,居然不告诉我。
当年我跟李昭开过玩笑,说怕睦儿孤独,想给他生个弟弟陪伴。
其实对双生子,我是跟睦儿一样疼爱的。
若说起六郎七郎的趣事,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都说双生子有那种奇妙的心灵感应,他们俩还在襁褓中时,就咿咿呀呀地用婴语聊,聊得可起劲儿了,又笑又叫,待他们俩稍大些后,我和李昭坏啊,就想看一下双生子到底是不是真的能感应到对方。
一旦开始玩,就收不住了。
譬如他们三岁上的时候,李昭将六郎带入宫,寻了个由头,用力打了顿屁股,而我在府里带七郎,果然七郎哭天抹泪地跑过来跟我讲:娘,小屁屁好热,儿子是不是得病了。
这俩好的时候,亲热得跟一个人似的,一天到晚聚一起玩儿,不好的时候见面就掐,经常是六郎把七郎揍哭。
每逢打过架后,李昭就让这俩贴墙站着,他弯下腰训,兄弟间要和睦相处,要相让,不能打人。
七郎嘴巧,可怜兮兮地哭着告黑状,说都是哥哥欺负弟弟,六郎笨嘴拙舌说不过,直接动手,得,小屁股当晚又红肿起来。
为了增进他们兄弟情谊,我在主院的隔壁开辟了个小院,把三间大屋打通了,让他们仨住一起,他们兄弟的随侍小太监、宫女、乳母和嬷嬷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谁都别想带坏我儿子。
夜里没事的时候,我和李昭两个夫妻夜话,也会聊这仨谁聪明。
睦儿天资过人,智勇皆全,而且有时候真挺手狠的,像极了我和李昭,如虎似狼;
七郎精明伶俐,像小狐狸;
这个六郎旸旸嘛,也不能说他笨,比起那俩就是普通小孩;
李昭最头疼的就是给旸旸教书,每回都能气得撕书臭骂,几欲晕倒;
譬如他曾给旸旸讲《左传》里的“晋灵公不君”一节,说晋灵公故意在高台上拿弹弓打人,笑嘻嘻地看宫人抱头鼠窜,不仅如此,这晋灵公还贪口腹之欲,命厨子给他炖熊掌,谁知厨子没有炖熟,他就把厨师给杀了。
李昭的本意,是想给旸旸讲何为不仁之君,谁知旸旸这小子仰头,天真地问李昭:“爹,为什么要用弹弓打人,打鸟不好么?儿子也想要一个弹弓,您明儿让人给孩儿做一个好不好?为什么要吃熊掌?孩儿喜欢吃鸭掌,孩儿晚饭没吃饱哎,能不能吃鸭掌宵夜。”
好么,把李昭气得手直揉心口,咬牙切齿地瞪着六郎:“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旸旸手抓着小脑袋,好奇地问:“爹,朽木是谁,为什么要雕他。”
听见这话,李昭差点没背过气,那么好脾气的人当场发火:“朽木就是你,你就是朽木。”
发完火儿,他直揉发疼的太阳穴,哭笑不得:“你是朕的儿子么?”
一旁的小坏蛋朏朏凑过来添油加醋:“不是不是,我和睦哥哥这么聪明,一看就是爹娘亲生的,旸旸这么笨,肯定是茅坑里捡的!”
李昭听见这话,立马呵斥七郎,谁知这时候六郎难过得直掉泪儿,一把抓住李昭的胳膊,哽咽着问:“爹,我真是粪坑里捡的么?那我亲爹娘又是谁?是不是倒夜香的?”
李昭再一次被气死,只能耐着性子哄:“当然不是啦,你和朏朏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你是捡的,那他岂不也是?他那是哄骗你呢。”
从此以后,李昭放弃了亲自教六郎,从翰林院找了个脾气温和又有耐心的编修,让那编修去教授六郎,用他的话说:“再教下去,朕定会被这孽障气驾崩的,怎么比璋儿小时候还笨。”
每逢这时候,我就笑着劝他:“你也不能期望每个孩子都像睦儿一样聪慧,六郎虽说书读的不好,可这孩子品性好啊,老实善良,对咱俩极孝顺,你就知足吧。”
说起李璋,呵,这小子和我当年推测的差不多,这十年来果然长进不少,能装会忍,在朝堂上颇有一番贤良名声,上对李昭孝顺,下对弟弟们友善,不久前还出资刻大藏经,以示他淡泊名利。头几年他成婚了,王妃是兵部尚书海明路的嫡长女海秀禾,另外两个侧妃出身也可以。
这小子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儿,是外室苏氏生的,当时他请求过李昭,想给苏氏一个名分,并且将我拉出来说事,说:“父皇您乃性情中人,是真心喜爱元娘娘的,并不在意她的出身过往,儿臣对苏氏也是如此。”
当时恰巧睦儿就在跟前,睦儿剜了眼他哥哥,阴阳怪气地讪笑:“兄长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弟的母亲原是爹爹的未婚妻子,又是国公府的嫡女,出身高贵,而那苏氏,弟好像听说她是先帝爷的才人,啧啧啧,哥哥与苏氏花前月下的时候,可曾问过皇爷爷同不同意?您要不给皇爷爷烧个纸,扶个乩,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睦儿一句话就把李璋给顶回去了,气得李璋差点又犯病。
从此之后,李璋再也不敢提给苏氏名分的事,甚至那个女儿,也被他抱回王府,交由王妃海氏抚养。
其实也不是我故意给儿子们教要与大哥作对。
一则李璋早年住在宫里,这仨住在宫外,往来本就少,情分也淡薄;
二则他们仨长大的这些年,或多或少从朝臣、宫人嘴里听说过当年的是是非非,知道李璋对我不怀好意,也晓得废后曾害过我,再加上每每逢着家宴,他们确实也能感觉到李璋的虚情假意,所以这仨都不喜欢大哥哥。
……
风风雨雨,在吵闹笑骂间,我走过十年。
第157章
小人图
玉女风月宝鉴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
早起后一瞧,万物银装素裹。
上午的时候,我照例戴上面纱,
去各个铺面看了圈,
与同行谈了笔采购大食国蔷薇露的生意。
晌午进宫与李昭用了午饭,在勤政殿偏殿与他歇了个觉,
瞧着天又灰蒙蒙起来,就匆匆回府了。
过了申时,
果然就纷纷扬扬下起了雪。
再过一个多月,
鲲儿和礼哥儿就要参加会试了,
为了专心备考,
这哥俩三个月前就搬到了府里的书院,日夜苦读,
立志今年三月蟾宫折桂。
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年我刚回长安时,他们还是少年郎,
如今皆已成家生子。
犹记得十年前勤政殿风波后,李昭打算撮合鲲儿和武安公何家的姑娘,
特特让何家兄妹来府上的学堂读书,
哪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鲲儿和何德润没看对眼,
最后倒叫礼哥儿娶了何家姑娘。
我一直知道礼哥儿是个心重的孩子,
这么多年在豺狼窝般的孙家长大,
极想要出人头地。
当年武安公何家其实不想与孙家结亲,
一个是嫌孙家宗族和内宅倾轧相斗,水太浑,恐德润嫁过去后会受委屈;再一个觉得礼哥儿是存了歹念接近德润的,
心不纯。
人家武安公是带兵打仗的老将军,军中威望大,脾气不输肃王,压根不惧什么陛下、元妃和三品重臣孙储心,不愿就是不愿,强迫两个小人丢开手,甚至当面斥责孙御史教子无方,妄图让庶子攀高枝儿。
德润是大家闺秀,没做出寻死觅活和月下私奔的事,她将礼哥儿拉到祖父和父亲跟前,跪下表态,说她不看重什么嫡庶,和礼哥儿是两情相悦,此生只愿嫁给孙学礼,日后若是她在孙家受了委屈、被休弃,也绝不会回何家哭。
礼哥儿见德润如此决绝,当即也跪下发毒誓,若能求娶何家女,此生绝不纳妾二娶,必定要蟾宫折桂,给妻子、母亲挣个诰命。
武安公一开始还是不愿,后头暗中查访了四姐和礼哥儿的品性种种,又询问了李昭和羊大学士,三番五次将礼哥儿约出去谈话,觉着这孩子勉强还说得过去,这才答应这门婚事。
开平六年,礼哥儿迎娶了国公府的姑娘。
听四姐说,这对小夫妻婚后恩爱非常,德润对她这个婆母十分尊重,请安奉茶一次不落,她心疼儿媳妇怀孕辛苦,说以后用不着过来伺候,身子要紧,哪知这丫头仍坚持晨昏定省。
德润说了:“咱们这房本就被大太太和宗族长房欺压了多年,虽说如今有娘娘为倚靠,可人家心里未必会服,再说府里人多嘴杂,儿媳把礼数做足了,外人也没法说婆母和官人的是非。”
四姐每每同我说起这事,眼里遮不住的高兴,说她前半辈子受了罪,原来老天爷是把福气给她留在后半辈子。
而鲲儿呢?
犹记得当年我瞧见这小子腰间系着个荷包,多嘴问了句,他说是朱九龄的孙女璧君送的见面礼。
当时我也没在意,后头这小子挂念恩师,频繁往来江州和长安,这来来回回,就和朱家姑娘生了情愫。
鲲儿的婚姻比礼哥儿顺多了。
没别的原因,江州刺史朱九思是个聪明人。
一则他知道李昭非常看重鲲儿,二则他也喜爱鲲儿的品行人才,后与八弟议亲的时候一见如故,非留八弟在江州住了数日,二人谈诗论道、相携出游,非常愉快地就将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了。
开平八年中秋,鲲儿和朱璧君成亲了。
谁能想到当年我为了做生意,故意去教坊司接近朱九龄,最后会结出这么多善果,说起来,仿佛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似的。
……
回府后,我换了身淡紫色对襟小袄,吃了盏燕窝粥,便带了秦嬷嬷和云雀等人去学堂那边瞧瞧。
雪如梨花般纷纷扬扬落下,飘在园中的红梅上,湖心女乐们正在排新曲子,悠悠琴声飘扬过来,让人倍感舒畅。
“待会儿吩咐后厨,鱼汤每日不能断。”
我叮嘱一旁打伞的云雀,笑道:“考期邻近,鲲儿他们日夜苦读,得补补脑。”
云雀微笑着点头。
她比划着指向院子,示意待会儿折一枝梅回去插瓶。
我扭头,看向云雀。
十年过去,云雀胖了些,梳了妇人的发式,髻边簪了支镶了红宝石的金钗,虽说穿着狐领小袄,可依旧能看到脖子上的一道陈年旧疤。
这倔丫头说到做到,当年回府后打碎茶杯,做出摔倒割了脖子假象,此后再没说过一句话。
何苦呢。
穿过回廊,没多久我们一行人就走到了学堂。
入口是个葫芦形的拱门,左右两侧镌刻着宋朝汪洙的一句诗“学向勤中得,萤窗万卷书”。
学堂由三间大屋打通,我儿子和礼哥儿等人这些年就在此读书,左边是几间厢房,可休息用饭,右边则是藏书阁,安静雅致,是个温书苦读的好地方。
此时学堂外头正垂手侍立着数个太监和小厮,手里捧着手炉和披风等物,静静地等着。
忽然,我瞧见从西小门那边走过来个貌美如花的丫头,十五六的模样,梳着双环髻,穿着银红色的小袄,淡扫峨眉,浅点朱唇,在这白茫茫的雪中犹如一抹红梅般动人,是伺候睦儿的一等丫头凌霜,她手里端着个漆盘,盘中放着猪脯、瓜子和凤梨酥等零嘴儿。
也就在此时,从学堂里走出个少年,正是我的大儿子李睦。
睦儿今年十二了,他长得像李昭,五官偏斯文俊美,可眉宇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野性,唇角天生微微上翘,笑得干净而明朗。
他今儿穿了身朱红锦袍,头上戴着二龙戏珠抹额,脚蹬小牛皮靴,眼里笑里洋溢着活力。
“王爷。”
凌霜屈膝福了一礼,将手炉递给睦儿,害羞地低头,柔声道:“奴方才过来时听见娘娘回府了,兴许待会儿要到学堂这边呢,您可得注意些。”
“知道了。”
睦儿从漆盘里抓了一把瓜子儿,斜眼朝学堂里看去,笑道:“我这还得小半个时辰才能下学,对了,昨儿我从“知味斋”买回的那盒子桃花酥你吃了没?味道怎样?”
“吃了。”
凌霜脸腾地一下红了,眼波流转,偷偷看向睦儿,抿唇浅笑:“叫了个桃花酥,里头果真有花瓣呢,吃着有股子淡淡的羊奶味儿,令人口齿生香,奴多谢王爷赏赐。”
“这有什么的。”
睦儿刮了下凌霜的鼻梁,转身往里走。
在跨门槛的时候,这小子扭头冲女孩挑眉一笑:“你若喜欢的话,下回我多给你买几盒子。”
……
瞧见这画面,我怎么觉着那么……不舒服呢。
这些年,我看到了在素卿“苦口婆心”和“条条框框”重压下的李璋是何种模样,所以,我不想把儿子们管得太紧太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眼睛耳朵就离了他们。
“那丫头挺俊的嘛。”
我扶了下发髻,冷笑了声,带着秦嬷嬷等人朝学堂后院走去。
“模样是不错,在咱们府里的一众女孩子里算得上出挑。”
秦嬷嬷扶住我,压低了声音:“得亏王爷身边的太监小满忠心,觉着凌霜那丫头瞧王爷的眼神不对,便私下多留意了番,果然发现那贱婢有意无意地与王爷肌肤相接,王爷也亲了两回那贱婢面颊。睦儿而今正是对男女之事好奇的时候,怎么受得住这种引诱。小满思前想后了许久,这事他不敢替睦儿遮掩,于是跑到老奴这儿上报,否则咱们而今还蒙在鼓里呢。”
“查的怎样了?”
我皱眉问。
秦嬷嬷挥手,让后头跟着的宫人们走远些,低声道:“这凌霜原是管园子的管事刘妈妈的女儿,刘妈妈在府里十来年了,算是知根知底的老人儿,头先娘娘让老奴给小王爷选丫头,老奴觉得凌霜着实生的不错,又沉默老实,就将她挑了上来。”
秦嬷嬷摩挲着我的胳膊,眼珠子左右看了圈,沉声道:“自打小满报给老奴后,老奴就留了个心,让人暗中盯着凌霜的老子娘,果然发现她老子凌大借着采买花苗的空,和赌坊的一个帮闲懒汉赵坤私交甚好,足足有两个月之久了。
老奴派心腹蹲守在赌坊,果然发现那赵坤暗中与齐王府的管事说了几次话,不用问,铁定是齐王的人。
当初那赵坤引逗凌大吃酒豪赌,凌大这蠢货输了钱,借下几百两的驴打滚儿,赵坤主动提出帮凌大还债,但有条件,凌大得告知他咱们府上琐事。那姓凌的糊涂东西觉着不过说一些采买油盐的事,就能换取上百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两个月下来,赵坤已经完完全全获取了凌大的信任,而今唆使凌大夫妇,让他家姑娘使劲儿往小王爷跟前爬,说什么陛下如今看重小王爷,若是小王爷日后登基,你家女孩儿便也能封个妃,你们一家子岂不成了皇亲国戚?”
“呸!”
我啐了口,不禁咒骂:“李璋这贱种想法设法祸害我儿子,妄想在睦儿身边安插狐媚子,他能知道凌家姑娘在睦儿跟前伺候,又晓得凌大常常出府采买,如今一步步设套怂恿,说明府里肯定有他的细作,咱们得尽快解决了凌霜这贱婢,此事也要告知陛下。”
“娘娘。”
秦嬷嬷皱眉道:“凌霜伺候了小王爷三年,若是骤然赐死她,恐睦儿心里会有什么,况且赌坊那赵坤察觉到有人查他,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是咱们将此事告给陛下,无凭无证的,恐齐王那小人会倒打一耙,况这事又是赌坊男人间的琐碎闲谈,睦儿和那丫头如今也没什么,怕是扯不到齐王身上。”
“无碍,待会儿你带几个得力的,只管把凌大的口供拿到便是,陛下素来紧张睦儿的教养,他不会容忍旁人带坏他宝贝儿子的。”
我淡淡一笑,低声问秦嬷嬷:“最近齐王有什么动作?”
秦嬷嬷凑到我耳边,轻声细语:“如今他又是出资镌刻大藏经,又是施粥散米,竟博得个仁厚慈善的名声,可私底下呢,经常往澄心观跑,找那女道士寻欢作乐,娘娘您可知,那张韵微而今连亵裤也不穿了,裙下空空如也,与齐王在三清真人泥像下便……近日她哭求齐王将她从观里接出去,不求什么名分,哪怕去王府做个端茶递水的婢女也愿意,齐王知道陛下厌恨张氏,推三阻四不愿,俩人最近正闹别扭呢。”
“挺好的。”
我扶了下髻边的凤钗,促狭一笑:“当年张韵微在勤政殿疯了似的给父亲找补,说明她就不是隐忍求全保全自己的人呢,她不怕事、胆子大,这样的女人,澄心观困不住她的,齐王也拿不住她。”
这些年我暗中派人盯着李璋的动向,这小子也在我府里安插人,如今睦儿大了,眼瞧着就快议储了,他能不急么。
说话间,我们一行人就走到了后院。
为了查看这三个臭小子有没有好好读书,李昭几年前让司制房做了个极大的木屏风,其间有数条镂空的隔间,方便我和他能突击巡查。
我和秦嬷嬷等人蹑手蹑脚地立在屏风后头,偷摸朝学堂里看。
学堂十分敞亮,地龙烧得正暖,四面墙壁上悬挂了孔孟朱熹等先师的劝学经典之言,正面则挂着李昭亲笔所书的木匾,乃宋朝理学大家张载所写的四句话,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会儿学堂中倒是热闹得很。
最左边坐着即将参加会试哥哥们,即鲲儿、礼哥儿还有何家的嫡孙何道远,这三个小子戴着儒冠,皆长得丰神俊朗,此时胖乎乎的羊大学士正认真地给他们讲策论,大抵因考期将近,再加上连日苦学,这三个小伙子清瘦了不少,眉头凝着焦虑。
正中间坐着睦儿,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
最右边是坐着旸旸、朏朏、四姐的二小子孙学恭、八弟的儿子高鹏。
此时,七郎朏朏趴在书桌上,手里拿着支笔,胡乱地在纸上划,他头上扣着个小狐狸面具,今儿穿了身墨绿色的袄子,领口缀缝了白狐皮,眼珠黑溜溜的,皮肤又嫩又白,小嘴儿粉嘟嘟,五官漂亮精致得像个女孩子;
而我那二小子旸旸呢?
他这会儿坐在四方扶手椅,双手捅进袖筒里,瞌睡得连连点头,唇角流下串又长又亮的涎水。
六郎身侧坐着个翰林院编修宋之贤,三十多岁的模样,瞧着是真的很耐心温和,手里捧着本《论语》,不厌其烦地给六郎讲学。
“六郎啊,《史记》有云:‘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其中最出名的,有四门十哲,譬如德行方面呢,有颜渊、闵子骞……六郎,你还记不记得颜渊?就是臣头先给您说的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