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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接下委托的第三周,通过整整24小时的努力,社长完全放弃了自己回复委托的念头。

    秉承着‘适当压榨新人,有益身心’的原则,回复任务落到最终落到姜意眠的头上。

    又是一节社团课。

    打开委托帖,除去主楼,下头零零碎碎多了些跟帖。

    大多都是看热闹的校友,询问诡谈社是什么社、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调侃他们怎么回了一句‘接受委托’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是不是难度太大直接放弃了。

    偶尔也有几个误打误撞摸过来的网友,问这个诡谈社一边调查音乐教室,一边疯狂悬赏有关杨永名的消息是几个意思?难道这俩之间有关系?求分享内幕!

    姜意眠简单地浏览完,就开始编辑回复:

    您好,委托人。

    根据您的委托,我们对音乐教室的哭声展开调查,证实那里确实存在一个死去小女孩的鬼魂。

    她叫陈妙香,生于1997年12月24日(注:农历)

    死于2006年7月6日(注:公历)

    死因是坠楼,坠楼地点正是附小六楼某间被封锁的音乐教室。

    当年担任她音乐老师一职的人即为近日被热烈讨论的杨永名。

    有关陈妙香为什么哭的问题,我们询问过本人(或本鬼),得到的答案是:她也不知道。

    而结合其他蛛丝马迹,我们诡谈社一致认同的答案是:音乐教室太黑太安静,没有老师,没有同学可以陪她玩,也没有新裙子。也许她感觉到孤独,或者害怕,所以无法自控地哭泣。

    有关您的另一个问题:音乐教室发生过什么?

    抱歉,请原谅我们无法回答。

    因为我们还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无法凭主观臆断、或虚构某种事实。但是经过会议讨论,假如有机会,我们将继续寻找真相,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解答您的疑惑。请谅解。

    此外,作为补偿,我们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音乐教室再也不会有哭声了,请您和您的妹妹放心吧。

    另外送上您可能会感兴趣的两段报道:

    “……接连收到实名举报后,经教育局、市公安局等多部门组成的联合专案小组的多方走访侦查,最后证实位于……的学前教育机构‘天才之声’确实存在猥亵儿童的情况……已提交批准逮捕……7月6日,以涉嫌猥亵儿童罪对该机构下任职教师陈某某、吴某某、刘某某、张某某……共计七人正式实行逮捕……目前对该案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涉事店铺已查封……”

    “……据悉,7月6日深夜爆发的xx墓园偷挖事件……受害者为前日去世的杨永名,他身为‘天才之声’的发起人,以一对一高端定制教育为噱头创办机构,同样涉嫌……截至目前,警方尚未有所行动……墓园方面对此表示完全不知情,园内摄像头并未拍摄到挖坟者……”

    最后,仅代表全体诡谈社成员向您送上忠告:

    无论身份、地位、性别、外貌、社会关系与熟悉度。请不要轻易地相信任何人。

    尤其,不要轻易地将您的妹妹交给任何人。

    谨此。您的委托已结束,欢迎下次投递。

    *

    论坛人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姜意眠临时决定将回复私发给委托人本人就好。

    点击,发送。

    几乎同一时间,社团里响起叮的一声。

    她回过头,只见社长手一抖,手机啪嗒落地。

    “呃,突然收到发黄色短信,吓死我了。”

    他挠挠耳朵,连忙低头捡手机。

    学姐从复习资料里抬起头,突然走过来,就着姜意眠的手,给委托人发去新的消息。

    叮——!手机又响了,社长干笑:“今天、那什么,短信还真多哈?”

    学姐冷冷一扯嘴皮,继续发。

    叮!

    发。

    叮!

    发。

    叮!

    往复几个循环,连祁放都抬起头来,看看这个手机,又看看那个手机,懂了。继续睡。

    “呵。”

    出现了!学姐生气前的冷笑,某人必死的预兆。

    社长几乎是一瞬间、以令人同情的熟练姿势跳了起来,边跑边哇哇地叫。

    “我、我这也是为了社团着想啊!”

    “错了,错了,我错了,有话好说别打脸啊,头头头发也不能扯啊!秃了啊啊啊啊!”

    “早知道就不提回复了,这不就是为着一个仪式感吗,我容易吗呜呜呜。”

    ……

    一个社团两个男。

    一个永远在睡觉,一个永远在挨打。

    姜意眠揉了揉太阳穴,习以为常。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提示自述这个点,是因为很多很多悬疑片都是这个手法:开头某人自述,结局几乎全部推翻。

    同理,就自述而言,香跟杨的可信度、真实度不分高低。

    只有他们表现出来的性格很明确:杨虚伪软弱,香聪明暴躁

    就算假设他们说的都是实话,除去视角下的个人情绪与解释,仅行为本身来看,我认为也有以下可能:

    1.杨侵犯香,香反控杨(双恶人局,分为被侵犯后,香主动决定保持关系、香被哄骗保持关系)

    2.到目前为止大家普遍相信的单恶人局,杨坏香好

    3.香引诱杨,香控制杨(香恶人局,分为香以猎物形态出现、或者香主动狩猎;可以理解为杨的炼铜癖从香开始)

    至于他们的自述到底几分保真,杨到底有没有嫉妒香的才华,香是意外死亡还是被推……

    说实话,我没想那么多,因为留白局就是最快乐的,想要什么真相就什么真相嘿嘿。

    ps:以上纯粹出自个人对‘留白’、‘人性’话题的喜好与挑战,没有故意抹黑小朋友、宣传性本恶的意思,更没有说炼铜癖不该死的意思。请谅解,啵啵。

    第110章

    诡谈社(13)

    凌晨三点,梦开始了。

    盛夏的天空澄澈如洗。一排低矮平房前,溪水从山上一路流淌下来,经过石头的过滤,清澈可见底。

    那个女生就站在那里。

    刺眼的阳光落在额间,她的眉目被光晕所遮挡。只有一头过了腰的长发垂下来,黑得像墨;肥大的裤脚松松挽着,下面一截小腿,细瘦如竹竿,撑不住身体般地左右摇晃着、颤动着……

    “过来啊。”

    她回过头,笑着招手,一滴水光溅在脚踝上,变作陈旧的红色。

    他低头,看到自己肉滚滚的四肢,手上提着蓝色的塑料小水桶。水桶里放着绿色的铲子、圆形的沙筛、洒水壶。

    那是一套劣质又常见的儿童沙滩玩具,贴着泰文奥特曼的头像。

    “过来啊,嘉禾!”

    她又喊他,一串清脆的笑声。

    他想起来了,他们要抓蝌蚪的。

    “我来了!”

    他迈开腿,影子在脚下飞快地跃动、撕扯,越变越长,越变越庞大。

    哗啦!一脚踩进水里,他感到刺骨的寒冷,血液都被冻住。

    而她出现在遥远的另一条水沟里。

    “过来啊。”

    “快过来啊,嘉禾。”

    他说:“等等我!”

    可身处的水沟瞬间变作污浊的沼泽,迅速漫过膝盖、大腿、屁股,困住他,动弹不得。

    “等等我!”

    他奋力地挣扎着,大叫着,腥臭的泥泞终于涌进鼻腔。

    天空灰暗下来,他安详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被淹没。

    被撕裂翅膀的蜻蜓……蝴蝶……拔掉后腿,草蜢从红色、圆形的嘴巴里流出绿油油的血……风筝……他们把蝗虫丢在一边,看到密密麻麻地蚂蚁爬满它的身体……台风……洒了盐的蚂蝗痛苦蠕动……忘记埋葬的小鸡,眼眶里钻出很多很多白色的虫子……

    模糊而狂乱的画面不断交错,一切都在扭曲,扭曲。

    雨……好大的雨……打雷,闪频的电视机,他躲在被子里……她唱新学会的歌……雪……绒花……雪绒花……每天……清晨欢迎……你……小……而白……纯……又美……总很高兴……遇……见……你……破碎的歌曲,不要……不要这个……她说好……虫儿飞……虫儿飞……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你在……思念……谁?……你……在……思……念……谁……

    歌声抚慰恐惧的幼小心灵,他很幸福,他很安全。

    他在怀抱里深深睡去,在一片的花白的世界中醒来。开始跑。

    呼哧呼哧喘气,沿着楼梯往下跑。一不小心撞到什么东西,抬起头来,那个女人竟然没有脸。

    “啊!”

    他吓得推开她,继续跑。

    无尽的旋转楼梯,漫长的奔跑,到处都是同样的无脸女人!

    前面!后面!左边!右边!到处!

    他不要命地摆动双腿,狂奔,一直到台阶崩裂,跌落底层。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看着自己被成千上万个无脸女,一摸一样的长发,一摸一样的雏菊碎花长裙。他忽然意识到,这是梦。

    对,他在做梦。

    那她就在这里,一定就藏在这里!

    “你是谁?!”

    视野一暗,铺天盖地的黑暗涌来,滴答滴答的水声遥远而朦胧。

    他知道她要走了,焦急地喊:“不要走!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

    她只是笑,一如既往地报出六个数字:  接着水流倾斜,再一次吞没身体。

    他痛苦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于黎明前醒来。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昏暗无光。空调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停止运转,枕头、被子都被汗浸透了。

    他倏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视线捕捉到打开的房门、门边深黑的人形轮廓,跳下床来。

    “妈。”

    他双眼失焦,迫切而茫然地问:“姐呢?我姐怎么还不回来?!”

    女人说:“下次多吃一粒药再睡。”

    “妈,我问我姐!”他失控地质问:“我姐呢?我姐到底在哪?!告诉我!”

    “说了很多遍了,”对方的表情毫无变化,声音没有起伏:“你没有姐,从来没有过。”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顿时无力瘫坐到地上。

    遍体生凉。

    *

    周二上午,社·挨完揍又开始飘·长提出要办一个庆功宴,用来庆祝社团开张大吉(?),顺便补上新社员欢迎会。时间定在晚自习后,校门口集合,全员不见不散,不接受任何请假。

    “……”

    估计要折腾到很晚,还是趁着午休把澡洗掉比较保险。

    抱着这个想法,放学后,姜意眠没去食堂,直接回了寝室。

    前头说过,学校里鬼怪众多,夜晚的女宿舍堪称它们最爱宠幸的地点之一。因此洗浴间晚上空荡荡,白天挤破头。要想安安稳稳洗个澡,必须牺牲午饭时间才行。

    有同样想法的不止姜意眠一个,她来的时候,洗浴间只剩一半空位。

    照着大家的做法,将洗漱用品装在脸盆里,放到铁架上,就算成功占下位置。不过这会儿热水还没来,她没有空等,回寝室拆了被套,打算勤洗勤晒,晚上能睡得更舒服。

    被子洗到一半,有人宣布:“热了!”

    姜意眠就往水桶里倒了些洗衣液泡着,准备先进去洗澡。

    等来热水供应的洗浴间就像正式营业的网红店铺,客人众多。

    她选的位置靠墙,位于不起眼的角落。走过去才发现一个熟人——那位沉迷电话煲的室友——李婷婷正站在那里,一边塞着耳机对男朋友抱怨洗浴间的拥挤吵杂,一边朝铁架伸手。

    手指已经碰到盆的边缘,看样子是想拿下来,换上自己的。

    “那是我的。”

    姜意眠冷不丁地开口。

    李婷婷一个哆嗦,回头看到她,脸色不虞:“你有病吧?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话这么说,伸出去的手倒不像被吓到的样子,还搭在盆上。

    “这是我占的位置。”

    姜意眠说:“我要洗澡了。”

    她语气挺平淡的。既不像小鱼那样咋咋唬唬、口无遮拦,也不像眉眉,神色张皇,说起话来犹犹豫豫,结结巴巴,平白惹人烦。

    然而细数整个寝室,全班女生,李婷婷最讨厌她。

    从第一眼看到就讨厌,这属于气场不合,也叫直觉,没有道理好说。

    原本姜意眠早出晚归,两人一星期到头总计说不上十个字,还能勉强井水不犯河水。

    偏偏现在闹这么一出,李婷婷不高兴极了,觉得这女的真装,肯定平时给男生捧高了。一张嘴巴我来我去,搞得自己跟宇宙中心小公主,所有人都得关心她的想法一样。

    倒胃口。

    “麻烦有的人做事情讲点效率好吗?光抢位置不洗澡,以为学校你开的、宿舍你建的啊?没看到很多人都在排队等着?白白浪费别人的时间,无语死了。”

    堵着耳机受音孔,说完这句再松开。

    李婷婷一边对电话那头的男朋友娇声道:“没什么啦,就是碰到一个没公德心的,烦死了。”一边蜗牛般原地挪动。

    嫌她走得慢,姜意眠伸手一推,帘子一拉。无论对方在外面阴阳怪气,还是放话要打开手机计时。

    她置若罔闻,只管扎起头发,打开花洒,洗完澡再说。

    听说宿舍用的是太阳能热水器。原理简单来说:太阳越大,热水越多。

    眼下正是七月初,太阳依然毒辣。

    按理说,热水储备量应该很足。可姜意眠才洗不到五分钟,就明确感觉到,淋在身上的水愈来愈冰,愈来愈冰。没过多久居然低过正常冷水的温度,冰得皮肤本能地竖起汗毛。

    不止如此。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听不着半点人声,冷得堪比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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