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对耶,要是没过生日,她还未成年,有个未成年保护法?要过了生日,别废话,一个字,——毙!”
“我赌她死定了。”
有人说:“她爸可是民间英雄,破案高手,还是公安局的保安。听说她爸办案经常带她去,公安局的人都认识她。以前以为她也喜欢破案,有机会得她爸真传,现在,啧。这就叫什么,羊窝里养出一匹狼,公安局的人不疯才怪,怎么可能放过她!”
立刻引起新一轮纷纷议论。
不过,任由他们想象力多么天马行空,也绝对猜不中警车内真实的氛围。
“有车在跟。”老三观察力一流,指出:“左边那辆的士,右边两辆黑色私家车。”
老五掌着方向盘,忙里抽空瞄一下后视镜,一眼认出:“日,那辆□□,那人,烧成灰老子都忘不了,又他妈是破电视台的!”
“我也认出来了。”
小六坐在副驾驶座,探头看一会儿,呼吸急促:“局里的陈冬、莱叔都在,他们我了解,一个眼尖,一个手快,合起来最能追踪犯人,算局里的王牌。他们资历老,一般人调不动,看来副局真是铁了心,非要把眠眠捏他自己手掌心才放心。深哥,怎么办?”
能怎么办。
抓人必须有文件,不然上面追究下来,记过处分,蒋大队长无所谓,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小六,一连串数过去,一个逃不了。
这回的逮捕批准要得急,蒋深通过私人关系,欠下不少人请,才把流程缩到最短,火急火燎给传真过来。
本以为能瞒住庄有良,拖延上一天半天。
结果对方这么快收到消息,派出人手追车,足以说明虎鲸势力早已渗透进省厅,甚至监察厅之中。
好在事态发展还算预料之内。
蒋深并不慌张。
漆黑的瞳仁一扫,他发觉,姜意眠更不慌张。
这么大点年纪,这么大点人,她安安稳稳坐着,不说话,光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正安逸地发着呆。
不知道该说沉稳,抑或迟钝。
蒋深脸色复杂,喊一声:“老五。”
他俩搭档时间长,不消说,老五心有灵犀:“加速了加速了,安全带都给我系紧,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到底他老莱反向盘转得快,还是我老五技术牛。”
猛一脚踩下油门,车速如飞。
如果形容老五的普通发挥,是把车当飞机。
那今天下午,他这车至少开成一枚火箭,又猛又野,那叫一个生死时速。没两下就将专业记者,业余追车手远远甩在身后。
剩下同行老手?
再来一招车到山前疑无路,老子强行开一条。
凭着无人能及的高超车技,外加对地形的熟悉度,老五的车在城里乡下拐来绕去,暗暗把同行引到山间水沟边。
扑通一下。
那辆车陷进去了,他没有。
双方擦肩而过,老五猖狂大笑:“看见没,都看见没,老莱他算个屁!老子开车天下无敌!”
气得对方直翻白眼。
车开下山,直行两千米,再绕两个弯。一声到了,小六抬眼望去,只见一大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上,一栋破破烂烂的两层楼。
白墙掉漆,牌匾涂花,撑死了看明白仨字:XX乡镇XX所。
“这是哪?”
“这儿?这是你五哥我的老窝儿,我的地盘!”
老五双手叉腰,瞧见里头走出的人,豪迈招手:“我在这,老伙计!好久不见哈哈哈哈哈!”
俩年过四十的老交情,速速寒暄几句,进入主题。
老五:“你这附近没人埋着吧?没人给你打电话?”
“没有,没有,乡下地方,就是当地人都想不来这有个派出所,浪漫港离这远得很,不一定知道我们。”
派出所所长领着他们上楼,往走廊深处走:“我这正经的审讯室就一个,太小了,塞不下你们这么多人。想来想去还是让你们待在二楼会议室,地方大,楼不高,留心动静方便,真要闹急了,跳窗也行,问题不大。”
开灯。一间近二十平米的会议室,正中摆放配套桌椅,周边一排整齐文件柜,角落里立着屏风,后头居然藏着几把折叠长椅。
“安生地儿,一年到头开不了几次会,还不如拿来睡午觉。”
所长不好意思地笑笑,示意他们看门:“整个会议室数这门、这锁结实,前俩月刚换上,就两把钥匙,你们给收着。万一他们真找过来,闹起来,你们赶紧把门给锁上,到时候我就说钥匙找不着,到处找工具撬门,一来二去也能拖上一阵子。”
这主意不错,老五乐得一胳膊勾住他的肩,“你招数够多啊,老兄弟,不怕上面追究起来,找你的麻烦?”
“找就找吧,能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欠你的情,你老五先找上门来了。”
所长看一眼时间,忙将钥匙交给他们:“不早了,我回家让我老婆炒几个小菜,待会儿给你们送来。”
“行,谢了!”
一行人陆续走进会议室,谨慎地检查完各个角落,确认没有问题后,关闭门窗,拉上窗帘。
坐上椅子,瘫了。
这一路兵荒马乱,犯罪组织亡命天涯似的,大家伙儿缓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
会议桌上摆着几瓶水,老五一把抓过来,咕噜噜一口气灌下大半瓶,喘着气道:“这次闹得可够大,咱们花这么大力气,又是躲又是藏的,虎鲸那□□崽子真能找得到地儿?”
今天这出戏码演得急,专案组全体组员只被告知,浪漫港公安局里有虎鲸的人,信不过。
以及蒋深怀疑所谓的民间流言并非巧合那么简单,很可能有不同的势力,藏在背后暗暗推动。
至于为什么推动?
可能性多了。
也许臭不要脸的虎鲸想拿小姑娘作垫背;
也许庄有良确实还有点良心,决意让诱饵发挥最大作用,来一出请君入瓮;
还搞不好,这虎鲸系列第五案来得突然,麦匠游这一只替罪羊没了用场,庄有良有心给人家补上一只新的。
谁知道呢。
最是人心难揣测,小六只奇怪:“就算虎鲸找到我们,哥,为什么你确定他会自投罗网?”
这也是所有人的诧异之处。
五名组员,十只眼睛,齐齐扫向蒋深,都以为今天的行动是他的计划。
但他偏移视线,去看身旁的小姑娘:“问你。”
蒋深问归问,手上非常自觉给捞瓶水,拧开瓶盖,递过去。
姜意眠双手捧着水,淡然答一声:“他会的。”
一定会。
谁让这位杀人犯极度残忍,胆大妄为。
他把她当做新鲜、有趣的猎物。
一旦猎物发起挑衅,无论阴谋与否,一个傲慢、且对平淡生活感到乏味的猎人,毋庸置疑,势必会站上擂台,尽享意料之外的乐趣。
姜意眠对这点毫不怀疑。
另外,对于虎鲸究竟是谁,她大约有九成把握。
一切都得从头说起。
进入副本至今,作为视角中心,她一共接触到四个案件,以时间为顺序,分别是:姜爱国夫妇残杀案、福山岱别墅聚会案、有预谋的袭警案、陈文文绑架谋杀案
一共接触到:蒋深、傅斯行、专案组其他组员及浪漫港公安局部分警员;
福山岱、余恩岱及A市街道派出所部分警员;
以麦匠游为首的袭警人员,疑似虎鲸生父用金钱组成的犯罪团体;
除此之外,陈文文事发前,她在学校接触到包括季白、陈晓文在内的部分学生及老师。
既然是游戏,按游戏剧本来说,真凶绝不该是渺渺人海中,主角从未听闻过的人物。
明明连自己的身世来历都想不起来,可姜意眠偏偏记得,她曾经总结过这类悬疑案的特点。
即,真凶与主角犹如凶杀故事里的两条线,两个重要人物。
假如两条直线永远平行,这个故事将会变得平淡、割离,冲突寥寥。
唯有让这两条线交汇,让两个角色在某个时刻不经意地正面交锋,才能增加刺激感,给观众一点儿线索,或一些错误印象,用以反转。
故而,真凶一定在主角的视线盲区,一定在案件的边缘徘徊。
真凶就在她罗列出来的名单之内。
再考虑到姜爱国生死垂危之际,描述凶手的年轻,几乎道出凶手的真实身份这一要素。
不难推测,真凶应该是姜爱国认识,但关系疏远,可能仅限于知道姓名的人物。
故此排除蒋深在内的专案组组员、浪漫港全体警员。
排除迷惑视线成分极高的福山岱案件相关人员。
排除善后环节才会出现的犯罪团体人员。
排除转校生陈晓文。
因姜爱国经常接送姜同学上下学,大大提高他对同班同学、班级老师等人的熟识度,降低嫌疑。
于是仅剩傅斯行、季白、其他不知名的学生与年轻老师们嫌疑颇高。
其中。
姜爱国生前十分避讳心理治疗,打死不肯迈进幸福咨询室半步,从未与医生当面打过招呼。
这事局里人尽皆知。
傅斯行符合要求。
而季白作为姜同学隔壁班的同学,多次参加各类竞赛的天才,如同学校一块活的金招牌。
即便他鲜少出现在校园内,学校红榜依然频繁张贴他的获奖信息,不无可能被姜爱国看到。
他也符合要求。
以上两位,前者长期潜伏在姜同学周边,后者几次三番出现在敏感时间段。
他们是姜意眠心里真凶的前二候选人。
她心里有更偏向的人。
所以她抛下钩子,以身犯险,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是等。
等他自投罗网。
等下个回答周期的到来。
耐心地等。
作者有话要说: 凶手日记:
【我很期待。】
第27章
听见死神的声音(18)
太阳依山升起,又落下。
天边千里残云,染着橙红色,有些血腥的画意。
会议室里,七人的手机铃声轮番响起,来电显示都是一个号码。
“庄副局打来的。”
小六的手机响过整整六十七次,比其他人翻一倍不止。
老五伸手一摸,啧,这温度,再来两个电话,保不准把手机给烧了。
想到烧别人手机,他还有点儿乐,落井下石道:“小六你自个儿说说,薅羊毛都不带重复的,怎么人庄有良上次坑你不够,这次还盯着你下手?”
“我——”
小六理亏,又不服气,两只眼睛瞪如铜铃。
“这么爱吵,不如去庄有良面前吵,顺便问问他为什么坑这个不坑那个,问个清楚明白再回来办事?”
一道阴寂寂的声音冒出来,两人同时打个寒战,讪讪笑:“不了,不了。”
“关机。”
其他组员连同姜意眠,都在休息,蒋深一个不注意,不省心的组员立刻能吵上天。
他不耐烦,甩下一句:“声音放低点,要吵滚出去吵。”
那俩才默默闭上嘴,你龇牙我咧嘴,改无声斗争。
砰砰砰,敲门声起。
“是我。”
门外传来颇为年迈的声线:“饭来了,蒋队长还在不?麻烦给开个门。”
请君入瓮计划实施的第二天傍晚,所长送来饭,和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你们浪漫港是不是有个当地新闻,早晚都七点播?”
大冬天,他满头大汗:“我女儿初中同学,要好的不得了的朋友,今晚打电话给她说,她们学校里出了杀人犯,还是个瞎子,早上被警察带走了。就刚刚,那个新闻节目上说杀人犯不见了,搞得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你们呢!”
新闻。
又是新闻。
23日晚七点的浪漫港当地晚间新闻,年轻的主播对着镜头,把姜意眠遭捕的事件详细讲述一遍。
而后面向全体观众,提出一串掷地有声的质疑。
“据悉,此次逮捕行动的实施人蒋某,是本市省厅刑侦一队队长,受到特别任命,组建虎鲸专案组,负责虎鲸系列案件已经超过半年。
“他的身份,我们确认无误。他所持逮捕书,确实经过检察院特别批准,同样没有问题。这使得我们更加不解,为什么他没有及时押送姜某某前往本地公安局,而是消失在离开浪漫港的路上?
“被逮捕的姜某某,究竟是不是虎鲸?如果是。身患残疾的姜某某,今年刚刚成年,她是如何犯下这一系列罪无可恕的案件,她是否拥有其他帮手?
“如果不是。蒋某为什么要逮捕她,又要将她带往何处?
“追踪虎鲸案至今,我们越来越发现,这里面似乎有着无数的谜团,无数的秘密。但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们只有一个问题,请知情人能告诉我们。
“——他们现在究竟在哪?”
七点半,节目结束,这一问,犹如往火里浇下一滴油,引起熊熊烈火。
浪漫港内外的街头巷尾,邻里乡亲,无不是闲着没事儿干的阿姨大爷们扎堆,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猜测,甚至讨伐电视里的某与某某。
连所长的小儿子跑镇上买菜,都能无意听上好几耳朵。
突然之间,仿佛全世界都在寻找不知去向的专案组与嫌疑人,不惜掘地三尺。
这一夜,专案组轮流守夜,无人安睡。
第三天夜里,闻风而动的电视台们,终于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找上了门。
车辆。
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