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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李聿白视线回转,挑眉看向宋雁月,示意她继续说。

    “你和她,为什么分手?”

    李聿白怔了下,端起白色的咖啡杯抿了口。

    他和问夏是在高一上学期期末认识的,一来二去互生情愫,真正确认关系,是高二那个暑假。

    他一直以来目标就十分明确,出国留学也一直在计划之内。遇到问夏后,他确实有过冲动打算不出国了。

    是张问夏说:“你别这样,为了我放弃你的原定的计划。而且你是出国留学,咱俩又不是分手。”

    她说:“你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

    最后也是她说:“李聿白,我们分手吧。”

    两个年轻气盛的人,吵架是常有的事,只是再怎么吵,都不会说出这两个字。

    他当时脑子嗡了一下,几天连轴转地忙碌让他身心疲惫,冷着嗓子问:“张问夏,你再说一遍。”

    她倒是不怕死地又重复了一遍。

    每一个字都像在将他凌迟,他咬着后槽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点头:“你别后悔。”

    那会儿在气头上,等过了几天冷静了再想联系她时,却发现自己被她全方位拉黑。

    都是骄傲不肯低头的人,年少时分明情浓,分手却平静到让李聿白开始怀疑自己,也怀疑她。

    直到分开后,思念在每个夜晚化成梦境重击他。

    他才发现曾经浓烈而抽象的爱意,变化在每个平凡普通的日常里。这种变化,随着漫长的时光习以为常到让人忽略。

    他总是梦到她还在身边,也梦到她躺在他身下呜咽呻吟,一张小脸潮红而迷离。

    大多时候梦到的,却只是他们在每个周日的午后,不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暴晒,窗帘一拉,两个人窝在一起看电影。

    她情绪波动大,跟着电影情节又哭又笑。他总是不太理解,问她“怎么又哭?”,她说他不解风情。

    在某些电影上,他们还会争执拌嘴,问夏每次说不过就拽着他衣领,贴上自己的唇。

    好吧,对错不重要。

    他只想沉溺在名为张问夏的那片海,与她纠缠,生死不休。

    他们触摸过彼此每一块血肉,丈量过彼此每一寸骨骼。所以分手后,他有多疼,才记起来自己有多爱。

    014|春(14)

    宋雁月探究地看着李聿白那张似乎没什么情绪的脸,“我很难相信你会在张问夏说分手后没有任何挽回,只是坦然接受。”

    他淡淡道:“生活又不是电影。”

    “那你为什么要抗拒和我的接触呢?”

    对啊,她那么合适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拒绝呢。

    李聿白一噎,词穷到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个“不合适。”

    宋雁月蓦地一笑:“我第一次发现你也是会嘴硬的。”

    “……”

    宋雁月也没再逼他多说什么,她总是很有分寸,独自喝完杯里早已冷却的咖啡,“谢谢你愿意满足我的八卦,虽然听起来这个故事并不算完整。”

    她穿着长裙,起身的时候裙摆垂落至脚踝,“我始终祝福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李聿白,希望你们也是。”

    宋雁月留下这么句话就出了咖啡厅。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初春的太阳和煦明媚,风中隐隐传来花香。

    宋雁月短暂感受了两秒淮江即将来临的春天,抬步往前走。

    她父亲是京西一中的副校长,因为父亲的原因和李聿白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他们在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也在一个高中。

    女孩儿大多感性,即便自身优越也难以在暗恋对象面前不自卑。

    所以她从未宣诸于口她的心意,只是更加努力地想要走到李聿白前面,她想着或许这样他就会看见自己。

    可没有。

    张问夏出现的时候,她其实有预感的。情绪一次次明显失落,身边的朋友安慰她,有时候甚至会为了她去诋毁、去针对那个无辜的张问夏。

    某次朋友在食堂为她抱不平,对着那个抱着流浪猫喂饭的姑娘说:“雁月和李聿白青梅竹马,只要她想,还有你什么事?”

    似乎所有青梅竹马的故事里,这句话无往不利。可不是的,不是套上这四个字,李聿白就该被设定好来喜欢她。

    宋雁月听了只觉得难过,因为她似乎亲眼见证了李聿白的动心。

    是在哪一次?

    是在那颗桂花树下看见小心翼翼抱起脏兮兮的流浪猫的张问夏。

    还是校门口,看见张问夏走向她年迈的奶奶,从她奶奶手上接过那些还带着点脏污的破烂。左手提的是一塑料袋踩扁的矿泉水瓶子,右手提的是一叠压扁的纸箱。

    她面露笑容和她奶奶边走边聊天,丝毫没有所谓的青春期敏感和自卑的心理,穿着蓝白色校服的背影坦荡而坚定。

    又或者是,张问夏挡在那个被霸凌了一段时间的转学生前面的那瞬间?

    那会儿学校里校园霸凌常发生,大多数学生害怕,所以选择假装没看见,她和李聿白原本也只是万千个冷漠旁观的学生之一。

    那天他们就在不远处的拐角,看着张问夏插着腰气势汹汹地开口:“打她,先打过我。”

    京西一中有很多人形容宋雁月或是李聿白为天之骄子,但是宋雁月却觉得这种称号太过虚假浮夸。

    反而对于那只流浪猫,对于张问夏奶奶,对于那个被霸凌的女生,张问夏才是实实在在的一道光。

    *

    宋雁月走后,李聿白仍然还在原地。

    这个位置正好靠近窗边,太阳撒了大片进来。窗外绿色的藤蔓一路窜至二楼,咖啡厅里此时正放着歌,前奏是悠扬的钢琴曲。

    李聿白垂着眼听,漫无目的地在微信列表上下划拉,直到看到那个兔子警官头像才停住。

    手指似是不经意,点开张问夏的朋友圈。

    其中一条是她爸爸手术那天,她发的自己献血的照片。细细的胳膊勒着条蓝色带子,往下是医用胶布盖住的半根藏在血管里的针头。

    他那天纠结了一整天要不要去医院,最终在看到这张照片时还是决定去看一下。

    她在几分钟前又更新了一条动态,拍的是京西的天空,没有文字。

    而李聿白看到的瞬间,恰逢店里那首歌唱到他最爱的那句。

    “谁能凭爱意让富士山私有。”

    宋雁月说得对。

    他们分手的故事他并没有说完,但是似乎不重要了,在她选择北上,他选择直奔没再有她的淮江。在这里碰见实属巧合,而她应该也不打算再回这里了。

    比起分手,他竟然觉得如今才算真的结束。尘埃落定引发另一种钝痛,李聿白发觉自己并没有比想象中好过或者解脱。

    窗外洒进来的大片金色,和他们初遇那天的景色格外相似。

    015|初遇

    太阳透过云层洒下一片金色,昨夜下了雨,空气里还弥漫着清新的泥土芬芳。

    这会儿正值京西一中上午的大课间,学生都在操场跑操,远远还能听到领队拎着喇叭的口号声:“一,一二一。”

    问夏蹲在学校后门墙外,手里拿着个煎饼果子往嘴里塞。膝盖上摊着个手机,页面上是微信对话框。

    她咬一口,对面信息弹一条。

    “张问夏,你妹的!说好给我带早餐的人死哪儿去了?”

    问夏把最后那点一口气塞进嘴里,两颊鼓鼓像只屯满粮的仓鼠,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沾着油渍的手指小心翼翼捏起她爸刚给她买的新手机放进粉色书包里,又抽了张湿纸巾出来擦手。

    纸巾被揉成一团放进了书包侧边的口袋,连带着装煎饼果子的包装袋一起。

    等一切就绪,问夏甩着手臂,书包从她手里脱出去,往墙内掉。等了两秒,确认没有砸到什么,她才扭着手腕,磨拳擦掌地准备爬墙。

    她很熟练,略略退了几步再小跑助跳,脚尖在墙上突出的地方垫了一下,两只手扒在最上面开始用力。

    没费多大劲儿她就翻了上去,跨坐在墙头上,那抹金色掠过她眼皮,问夏伸出手掌横在太阳和眼睛中间,丝丝缕缕的光从她指缝泄出。

    浪漫了一会儿,问夏收回手,准备往下跳的时候,她眼睛随意一扫,突然定住。

    不远处的桂花树下坐着一个穿蓝白色校服的男生,背靠大树,手里捧着本书,侧对着她。

    而她早一步扔进来的书包正落在男生腿边,他的手此刻还握着那个棕色小熊。

    少年人五指骨节突出而修长,手背处浮现着青色血管,漫不经心把小熊捏在掌心。

    一下一下地,问夏呼吸霎时顿住,盯着他的手,突然觉得他玩弄的不是她的小熊而是她。

    一张白皙的小脸,腾地爬上可疑的红云。问夏连忙把视线挪开,往男生脸上看去。

    仅半张脸,问夏也能看出他五官的精致,眉眼略带了点漠然,但金色的光晕撒在他身上,仍然觉得温柔而神圣。

    大概是听见动静,男生懒懒地撩起眼皮看向她。

    李聿白。

    她知道他。

    高一开学以来,这个名字长时间霸在年纪光荣榜第二名。

    或者是偶尔听班级里女生讨论过几句高一一班有个学习好,长得还不错的男生叫李聿白。

    又或者是,高一一班班主任同时也是问夏他们班的数学老师,不止一次在上课时提起这个名字。

    一来二去,她也就记住了。

    也曾在诺大校园里和他擦肩过,但真论起来,这是问夏第一次清晰地和他面对面相遇。

    她失神了两秒。

    那种感觉就像初三毕业的暑假,爸妈为了奖励她考上京西一中带她去玩蹦极,刚跳下去的那几秒一样。

    心脏停止,呼吸困难,脑袋空白。

    “要我帮忙吗?”

    清润好听的嗓音让问夏回神。

    “什…什么?”问夏摇头,“不…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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