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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助理一愣。

    他将他几乎全白的发染成了黑色,打着发蜡,一丝不苟,衣服毫无褶皱,状态看起来年轻但威严,十分气派。他从轿车上下来,端的是一个主宰风云的位高权重的长者气势,不少人都看他,看真正的有权人。

    廖远停再没问过刘学有关学校的事,安静地接受他的陪伴。刘学趴在床边,勾着他的小拇指,门被推开的时候还以为是苏婧,他下意识笑着转身,一句阿姨好还没喊出来,就愣在原地,起一身鸡皮疙瘩。

    廖华恩淡淡地看他一眼,看向病床上的廖远停。

    刘学下意识后退一步,挡在廖远停跟前,护住他。他想问你来干什么?但又知道不能这么问。虽然导致廖远停出车祸的凶手不是他,但刘学并不完全信任他,也无法对他掉以轻心,还是十万分的警惕和防备。

    廖华恩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以卵击石的蠢货。他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站到刘学跟前,廖远停挣扎着起来,牵扯到伤口,嘶了一声,廖华恩看他一眼,又看眼刘学,转身出去。刘学连忙扶住廖远停,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廖远停知道肯定是苏婧给廖华恩打了电话,但不明白为什么刘学看到他会这么紧张。

    “他为难你了?”廖远停抓住刘学的手,急切的想要一个回答。是不是廖华恩趁他卧病在床,欺负刘学了?毕竟他不喜欢刘学,自己健康时还能护着,现在简直任由他对刘学搓扁揉圆。他还威胁过廖华恩,廖华恩还是睚眦必报的小心眼。

    刘学摇摇头。他有些混乱,但不能慌乱,廖远停太聪明,一定会猜到什么。他想廖华恩来这里干什么,他是那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不会轻易暴露自己,就算他想对廖远停动手,也犯不着亲自来,何况他已经和他解释了廖远停出车祸的原因,他们之间接收到的信息有差异,他是来找原因又或者答案的也说不定,这光天化日之下,就他自己,也有可能是来看廖远停的,毕竟廖远停是他儿子,总不能是来找他的,就算是找他,也不会选择在医院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刘学的脑子迅速转着,反过来握住廖远停的手,笑的不怎么真:“没有,只是我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叔叔,还以为是陌生人。”他喉结滚动,认真嘱咐,“叔叔可能是来看你的,我喊他进来,我就在门口,有事喊我。”

    他放下廖远停的手,廖远停微微眯眼。

    刘学再一次骗了他,再一次。

    病房外,廖华恩见刘学出来,抬腿就要进去,刘学下意识拦住他,廖华恩低头看看他的胳膊,微微皱眉,刘学收回手,目光诚恳祈求,很轻地喊了声:“叔叔。”

    廖华恩看他一眼,推门进去。

    一步步走到病床边,他沉默地站在床尾。这是廖远停出事以来,他第一次踏进病房。他看着周边的仪器,看着瘦了一圈不止的廖远停,有种错觉,仿佛刚染过的白发又一根一根地冒了出来,遮都遮不住,想让他抓住,扯掉,抓住,扯掉,抓住!扯掉!

    没有人能透过他高大的身躯看到他内心的波涛汹涌,廖远停没什么情绪地喊声:“爸。”

    廖华恩回过神,有一瞬间的茫然,看着他的脸,好像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儿子,躺在床上的是廖远停,是他儿子,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廖少爷,不是那个跟他顶嘴的逆子,也不是那个小时候急匆匆跑到他跟前,抱住他的大腿,怪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的小孩儿。

    廖华恩嗯了一声。

    窗户外的太阳下了山,阳光从桌面移到地上,有沉没不在的迹象。

    廖远停看着他,纵然他强硬的外壳再怎么遮掩,额头的皱纹、眼尾的皱纹、脸上的皱纹,都彰显着这个男人不再年轻,他的确更加庄严,但也更加无力。鬼门关走过一遭,无论爱恨还是喜怒,都消减许多。不是不怪、不是不怨,埋在他心里的伤口一直在,只是他经历了这些,没有了过分的执拗,被撞的一瞬间,廖远停能感受到有什么失去了,从他的身体里蒸发了,那是他的孤傲、偏执、疯狂,是他真正面临死亡的畏惧,是他从神坛上跌落的利剑,曾经认为自己与众不同,就算这天地不仁,他也能换一片天地,但血溅在大地上,他才真正的落到了实处,务实地知道,没有什么不一样,他是个普通人,有着盲目理想主义的普通人,不是所谓的达官富贵追求正义,而是一个姓廖的普通人渴望正义。

    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他对廖华恩的恨与怨,这些蒙蔽他双眼的私人情感,在一些事上显得那么渺小而无关紧要,像过往云烟。他不愿成为廖华恩那样的人他已经做到了,倒也不必矫枉过正,像赌气般要求自己,他要做的,是想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而不是为了什么而什么,适当的释然,珍惜当下,是这场车祸带给他的唯一感悟。

    他们之间没有话说,共处一室是对对方的折磨。廖远停很淡地笑了笑,善解人意道:“谢谢你来看我。”

    廖华恩微微抿唇,像是想说什么。

    廖远停猜他想走,说:“我会告诉我妈你来过。”

    这是下逐客令了。

    廖华恩转身走了两步,停住,扭过来看他,廖远停对上他的视线,傍晚有些昏暗,病房内没开灯,他看不清他,只知道望着那沉默的身影,像墙上一片浓重的阴影。

    “后悔吗。”廖华恩问。

    这不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肯定不会愚蠢的当什么伟大的英雄。

    “后悔。”

    廖远停笑着说:“被撞的瞬间、被插管子的瞬间、疼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时候,都在后悔。”

    像是得到理所应当的回答,廖华恩转过来看他,呵斥:“后悔还这么愚蠢!”

    “后悔没有更小心、谨慎,后悔轻易被对方抓住漏洞、后悔还不够强大。”廖远停平静地说,“后悔自己的确愚蠢,自命不凡。”

    廖华恩愣愣地看着他,廖远停叹口气,说:“爸。”

    “我死了,你会开心吗?”

    廖华恩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会想我吗?”

    “会后悔吗?后悔那么对我和我妈吗?”

    良久没有得到回答,廖远停还想说什么,廖华恩转身离开。

    刘学看他出来,瞬间站起来,却看到他身形不稳地走了。

    出了医院,廖华恩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司机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突然听到一声喷吐,他扭头一看,猛的踩刹车,吓的脸都白了,方向盘都打不稳:“书记!!!”长﹀腿佬阿〉姨整〉理

    廖华恩吐出一口血,疲惫地靠着车椅,声音嘶哑,倦怠至极:“开车。”

    他抽张纸,抹掉唇边的血,无声地笑了。

    144.

    “如果一条路走不通,怎么办?”

    “找其他路!”

    “想办法!”

    “找人帮忙!”

    主位上的老爷子拄着拐杖,中间站着一群年龄不大的小孩儿,还有一个站在最后。

    “你怎么不说话。”

    拐杖指了指他,所有人都朝他看去,他有些稚嫩的声音反问:“为什么走不通?”

    “没有原因。”廖风峻嗓音沙哑,摆摆手,保姆带他们离开。

    管家提醒:“叫远停,是华恩的孩子。”

    廖风峻看他一眼,“我认不出来?”

    管家连忙闭嘴。

    廖风峻是廖华恩的父亲,廖华恩是廖远停的父亲,爷孙三代,一代比一代关系差。追根朔源,或许跟血缘有关系,一种来自冷血的、哺乳动物的征服与排斥,没有融洽。廖风峻看不上廖华恩的痴心钟情,非苏婧不娶的偏执与固执,他给他看了更好的亲事,他偏偏栽到一个背景白板的普通女人身上。像是一种报应,当初他站在廖风峻面前深恶痛绝地说:“我廖华恩有多无能,要靠一个女人帮衬。”变成了廖远停对他说:“我的人,你一个都别碰。”

    是报应,廖远停重蹈他的覆辙,场景似曾相识。而他最终利欲熏心,向欲望低头,因此,他笃定地认为,他迈不过去的野心,廖远停也必然跨不过去,只是时间问题。

    他一直这么认为,从没有动摇过。

    他看着窗外的天,回想廖远停对他说的话。

    他死了,他会开心吗?

    会后悔吗?

    这些疑问仿佛是质问,又像是施舍,如果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选择背叛家庭吗?

    会吗?

    会想获得苏婧的原谅吗?

    廖华恩抹把脸,回到曾经一家三口居住的别墅,空旷凄凉,墙角甚至长了杂草,布了蜘蛛网。他第一次卷起袖子,自己亲身亲历将灰尘打扫干净。以往这些都是苏婧干的,每次他回来都是一个干净整洁,崭新的家。苏婧是个好女人,他摸着良心,这么多年,无论争吵还是打闹,她都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也惋惜痛恨就这样失去。

    是他把路走绝了,彻底剪断了他们摇摇欲坠的关联。这么多年来,一直努力维持整个家庭的,不是他,而是那个脆弱又隐忍的女人。

    是廖远停的母亲,是他的妻子。

    他坐在沙发上磕出一根烟,接到一通电话。

    “廖省长。”对方在那头笑,“过两天是小孙女百天宴,记得赏脸。”

    电话挂断,廖华恩点燃了那根烟。窗外树叶落了,秋天似乎要来了。

    相比于秋天,一年四季中刘学更喜欢春天,一切都绿意盎然,充满了生机。虽然秋季也被称为丰收的季节,但他们没有这种喜悦,有的只是坐在院子里看满地落叶凋零的惆怅与哀伤。

    在廖远停出车祸之前。

    时间让人面无全非,也让人重生再来。廖远停谨准医嘱,恢复的很好,刘学看着他的吊瓶,仪器里显示的数据,医生的点头,都知道生命在流转,细胞组织在再生,一切都让这个男人更强大,也更勇敢。按照窦静云的话讲,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会和阎王处成朋友。

    刘学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不忘调查幕后真凶。但他的能力实在有限,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下一步该怎么办。廖华恩的出现给他警醒,每每望着夜色笼罩的高楼,都清楚这是一场没有打完的仗。他和誊不敢轻举妄动,最主要的原因还有他隐约察觉自己被人跟踪,甚至是监视。但他没有证据,也没有明确理由,只是一种下意识的第六感,一种对危险来临的直觉,让他心里没有底。

    他握着廖远停的手,跟着苏婧祈祷上苍和佛祖保佑,廖远停看着他,一直看着。

    除了照顾廖远停,他也经常找李单。李单伤的比廖远停轻,恢复的也比他快,苏婧征询他的意见,想把他家人叫过来,李单坚决反对,希望这些事不要有更多人知道。苏婧点点头,眼眶红红的,说孩子我们对不住你。李单直摆手。

    他们出车祸的事要求严格保密。廖远停单位那边有廖华恩安排,苏婧和刘学便不管那么多。窦静云还是没两天就往这儿跑一趟,有时候撞见刘学,有时候撞见苏婧。廖远停再没主动问过他任何事,如果有进展,窦静云想说,都会主动告诉他。

    这个澳门佬翘着二郎腿在一旁看杂志,杂志封面还是近期非常火的女明星。他看的津津有味,廖远停也不打扰他,心里盘算着刘学的行踪和刘学的异样,揣摩他到底知道多少,又隐瞒、欺骗自己多少。

    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磨平了他的戾气。若是往常,他一定会掐着刘学的下巴逼问他,让他说实话,并感到匪夷所思,真是长大了胆子也大了,无法无天。

    但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想知道更多的消息,还得使点计谋,揣摩看刘学的脸色判断,然后套他的话。廖远停长叹一声,窦静云将杂志微微下移,看着他,抿了抿唇,说:“有件事你可能想知道。”

    廖远停看向他,他看了眼门口,确定没人,靠近他,压低声音:“你让我派人跟着刘学,我跟了。”

    四目相对,廖远停等着他的下文,窦静云说:“你说巧不巧,不止我一个人在跟。”

    廖远停的呼吸慢了半拍,才问:“什么意思。”

    他没有质问窦静云为什么不早说,而是委婉表达:“你发现了什么,有什么顾虑。”

    “顾虑,倒也没有,我说不太清楚。”

    他啧了一声,“我就是不确定,你爸身边,是不是有个人,眉间有颗痣,应该跟他挺长时间了吧?我好像就隐约见过他一面?我见没见过他?我都不确定。”

    廖远停明白他的意思了。

    “只跟了刘学。”窦静云补充:“我分两拨人,一波跟刘学,一波跟婧姨,只在刘学那儿见过他们。当然,见也不是面对面,是暗中观察,我的人说,跟的很紧,基本每天都在,不分早晚。”

    跟踪。

    廖华恩的确派人跟踪过廖远停,在他想摸清楚他都干什么,又和什么人接触时,跟踪也是廖华恩常用的伎俩,但是跟刘学,为什么?出于保护?那为什么不保护苏婧?还是想找机会下手,但是知道有人在跟着刘学?

    “他们发现你们了吗?”

    “没有。”窦静云仰仰头,“不要怀疑追债的专业素养。”

    那为什么不下手?难道不是他?真的是廖华恩吗?廖远停一个头两个大,他的眉头紧皱着,窦静云唉一声:“本来不想和你说的,因为我也不确定,说了纯让你徒增烦恼,但我也怕出意外。”他拍拍廖远停的肩,“今晚还睡得着吗?”

    “睡不着。”廖远停坦诚道,“躺在这儿的每一天,没有一晚睡得着。”

    “到底他妈谁撞的你?”

    廖远停笑了一声:“我也想知道。”

    窦静云合上杂志,扔到一边。

    星期四,晚上八点,西华监狱外三公里宾馆。

    一个身形瘦削、脸颊苍白的男孩儿剃着光头,穿着监狱服,面无表情。

    那双眼没有一丝希望,波澜不惊的绝望像一汪黑泉。

    帘子拉上,门关好。就是这么个东西撞了廖远停,让他命悬一线。

    廖华恩抬抬手,心腹便从身后推出一辆小推车,上面是刚做好的饭菜,新鲜可口,色香味俱全,有吃有喝,有饭有汤,小孩儿从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眼都有些瞪直了。

    将筷子递给他,他瞬间狼吞虎咽,如饥似渴。

    廖华恩站在窗前。

    这里地处偏僻,只有零星几点星星和霓虹,没有高楼,全是低洼的平顶房屋,层次不齐,像随意割据的木桩。

    吃饭声逐渐消失,廖华恩平静地说:“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争取轻判缓刑。”

    男生呆呆地看着他。

    “附带五十万现金。”

    房间静的一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廖华恩从窗户里看他,“如果你有家人,会妥善安排。”

    “你……”男生茫然又无措,情急之下打了个嗝,“我……不……不明白……你是谁?”

    廖华恩转身看他,“你撞的,是我儿子。”

    “那你还……”他感到匪夷所思,“给我钱……”

    “我给你的。”

    廖华恩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选择。”

    145.

    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廖华恩看着他们说说笑笑,晃动着手里的酒杯,一小盅,半杯。从他身边的男人开始,第一个敬的就是他,对方笑的很真诚,也很愉悦,喊他廖省长,由衷地夸赞他、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廖华恩笑着摆手,对方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胳膊,廖华恩坐下,看他敬酒,右手搭在左手上,指腹轻点。

    实木圆桌,围坐着大大小小依上而下地位排序的同事,临门坐着的主任当捧哏捧场,说小孙女将来肯定是个大美女,冲着这个也得多喝三杯,一阵哄笑,欢乐融融的模样。

    廖华恩起身出去,站到走廊透气,旁边的包间门打开,一对陌生男女,手里牵个五岁的小孩儿,女人埋怨男人:“让你少喝少喝,还是喝这么多。”

    “哎呀,开心嘛。”男人捉住女人的手,顺势牵着,感受到廖华恩的视线,冲他笑了一下,和他擦肩。

    “爸!”

    廖华恩回头,是五岁的儿子找男人要抱,男人让儿子坐在自己肩上,兴高采烈的:“高不高。”

    “高!”

    女人无奈:“下来,快下来,你爸喝了酒,走不稳。”

    廖华恩回头,透过窗户,似乎看到几十年前的自己。

    那时他忙于晋升,忙着应酬,也不想和苏婧吵架,很少回家。每次回家,廖远停都非常高兴,围着他说个不停,又懂事的怕打扰他休息,总是点到即止,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进书房。

    或许他应该停下脚步,回头给他的儿子一个拥抱。

    但他没有,那步他没有跨出去,一慢就慢了几十年,他便跨不过去了。

    他最近总是回想起以前,也有些贪恋,或许是人老了,就会忍不住怀旧。他离了场,再也没有回去。车停在医院,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他坐在后座,安静地坐着,没有任何表情。只道:“你的妻子孩子在等你,回去吧。”

    “书记……”

    司机跟随他多年,看他这样不是滋味,明知不该多嘴,还是忍不住说:“上去看看吧。”

    廖华恩没动,也没任何改变。他只是很淡地笑了一下,“回去吧。”

    司机抿抿唇,下了车。拦车时,偷偷拍了张照片。

    黑车在夜里不起眼,只比夜色重一点。苏婧收到陌生短信的彩信时看到车牌号才恍惚地想起来这是廖华恩的车。

    她第一个反应是皱眉,找出他的电话号码。但第二个反应就是停顿,沉默地看着那串十一位数字,然后起身,走到窗边向下看。

    她抱着胳膊,似乎有些冷,向下望,什么都看不到。她注视着一角,月亮正照的地方。

    廖华恩微微抬头,那轮月光照进他的车里,银色的、模糊而梦幻,他伸手摸了一下,有些凉,像刚入春的寒泉。

    清晨,苏婧对着镜子梳了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下去打饭,正碰上已经将饭带上来的刘学。清早买饭的人多,排到跟前都不好吃或者没了,所以他总是早去二十分钟,五点左右就起床了,这样苏婧能多睡会儿,少跑一趟。

    苏婧愣了一下,下意识看眼电梯口,接过刘学手里的餐盒,推开病房门。

    “你爸昨天来过。”苏婧坐在床前说,小心地盛了一勺粥,递到廖远停嘴边。廖远停看眼她身后的刘学,嗯了一声:“干什么。”群﹝1037⑨6*821看后章

    “当然是来看你呀。”苏婧笑着,“但是你睡了,他就没进来。”

    吃完饭,苏婧要去刷饭盒,刘学拉着她,苏婧拍拍他的手:“陪远停吧。”

    廖远停看着天花板沉思。刘学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边,“怎么啦。”

    廖远停看着他,右手指尖弯曲,缓慢地蹭蹭他的脸。

    苏婧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弯弯绕,只单纯的将家庭、亲情放在第一位,致力于维护这个已经破碎、摇摇欲坠的家,仿佛只要是她说的,无论是虚假还是编造的,都是爱存在的证据和痕迹。廖远停相信廖华恩来过,但不相信他是来看自己的。

    他什么都没说,很淡地笑了一下。

    时间从指缝中流过,从地下室救出来的小孩儿都长大了些,刘学给他起名叫安安,希望他今后能平安。周梅回过一次家,发现了这个小家伙,刘学扯谎说是亲戚的孩子,周梅不疑有他。医生说李单和廖远停都恢复的不错,照这个速度,明年开春就有可能下床,让所有人都吐了一口气。

    在医院的花销太大,纵然可以报销,长时间的拖延下去也会让人举步维艰,况且他们现在还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苏婧思来想去,宁愿出去打工,也不愿张嘴问自己儿子的工资卡密码。

    遑论明面上没人知道她已经和廖华恩离婚,还是净身出户,哪怕是刘学,更没人知道她已经辞去了校长一职。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生活中变数那么大,他们这个家庭中的羽翼已经缺失了一半,就剩她独木难支,她必须要找更多的保障保护她的孩子。

    廖远停是她的孩子,刘学也是她的孩子。一个刚步入社会,一个还在上学,哪个都离不开父母的帮助。苏婧穿了得体的衣服,画了淡妆,踩上了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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