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廖远停看着她,没有说话。“本地吗?”苏婧思索着,“是那个工学院吗?还是技校?”
廖远停闭闭眼。
苏婧懵了:“都不是?那是什么?你说话呀。”
“高中。”
苏婧愣了,笑了,不可置信地:“啊?”
“高一。”
“高,高一。”苏婧感觉头脑发涨,嗡嗡的耳鸣,“十,十六岁?十六岁,未成年?”
“嗯。”
话音落,苏婧猛地扇他一巴掌。
廖远停被打的偏过头。
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的舌尖抵着唇角,沉默地接受苏婧的怒火。
“未成年,你怎么敢的?嗯?说话!”苏婧气的指尖抖,声音颤,声音很高,“说话,廖远停,说话!妈就是这么教你的?!让你和未成年谈恋爱?!他未成年你也未成年?!他高中你也高中?!”
廖远停张嘴:“妈……”
“你别叫我!我不是你妈!我没有你这个儿子!”苏婧眼泪大滴大滴地掉,气哭了。
“太失望了,廖远停,你太让妈妈失望了,我从小教你,教你那么多道理,你一个没记。”她抹把眼泪,“那上高中的孩子什么样我不知道?多少因为早恋的惨痛教训我不知道?天天在学校宣传,学习第一位,防备意识要加强,不要随便和社会上的陌生人联系……你呢?你怎么和他联系上的?你下乡扶贫扶学校去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廖远停闭闭眼,一种比巴掌更加火辣的耻辱倾斜而下,终于有人揭露他所做的肮脏。
“他家长呢?!”
廖远停声音沙哑:“不在了。”
苏婧哽咽一下,哭的更痛了:“你怎么这样啊……”
“我教了那么多学生,儿子,你是我唯一的孩子,第一个学生,也是我最好的学生,你怎么能这样啊……你太让我失败了……”
“妈从来没有希望你什么,什么成就,什么名利,什么本事……妈希望你健康,快乐,平平安安……”
“这是人品问题啊!!!”
苏婧哭的很崩溃,气儿都喘不上来。
她那么优秀,让她自豪的儿子。她每每看到他,都知道这是她最伟大的成就,他是她一点点教出来的,是她花心血培养出来的,是她耗费大半生爱出来的,是她让他长成堂堂正正的人,矗立于天地间,不被污浊的洪流冲倒,不被俗世凡尘的嘈杂击垮。
他所有的一切美好品质与品德,都是她自己一生血与泪的经验与教训。
现在他告诉她:
你失败了。
你从来没有成功过,你二十多年的努力都是白费,是付诸一炬的垃圾。
你的儿子徒有其表,面上谦卑温良,实际上恶劣卑鄙,猥琐龌龊。
“滚。”
苏婧赤红的双眼瞪着他:“滚出去。”
廖远停深吸一口气:“妈。”
“我说了,别叫我妈,我没你这个儿子。”苏婧指着门,“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廖远停张张嘴,又闭上,走到门口时,他想争取一下:“我们……”
苏婧抓着枕头就扔到他身上,“滚蛋!”
廖远停出去了。
苏婧平时非常平易近人,发火另当别论。
这也是廖华恩害怕她生气的原因之一。
廖远停想给刘学打电话,拿出手机,又放下。
他这事儿干的确实畜牲,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可他还是这么干了。
他和庄泽瀚嘴里说的那些高官没有区别。
一个下三滥的烂人去声讨另一批下三滥的烂人。
怎么想怎么可笑。
他想抽根烟,又放弃。
没有尼古丁的麻痹,他只能清醒。
他在探寻真相。
但他自己就藏着一个真相。
他折返,敲响苏婧的门。
他在门外说:“妈,我上他了。”
门猛的被拉开。
苏婧震惊的血色尽失,她脸上挂着泪,慌乱地看看周围,一把将他拉进屋:“你疯了是不是?!”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个傻子。”
廖远停语气很平淡,“他什么都不明白。”
“我想干他,就给他下药,因为他不同意。”
苏婧又扇他一巴掌。
气不过,又扇。
廖远停半边脸肿的不能看。
他长出一口气,忽地笑了。
“终于说出来了。”
他说:“妈,对不起。”
苏婧无声地哭,“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我为你付出,因为你是我儿子,你就算是杀人放火,我也不能不要你,我是你妈,没教好你是我的责任,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远停。”
她颤着手摸廖远停肿胀的脸。
打在他身,痛在她心。
“老天有眼,佛祖都在看,有报应的,儿子。”她收回手,很疲惫,“你好自为之吧。”
廖远停走后,苏婧自己进去了趟寺庙。
她跪在佛祖面前,磕了三个头。
廖远停犯下的孽障,她替他还。
100.
苏婧和廖远停分道扬镳了。原本定的明日返程只有廖远停自己走了。早上苏婧和他说,让他自己回去,她要多留这里两天。廖远停知道她还在生气,笨拙的不知道说什么,低头喊妈。
路上,苏婧给他打电话,说这件事不要让廖华恩知道,所有事。廖远停嗯了一声,电话就挂断。
廖华恩早就知道刘学的存在,廖远停怀疑之前跟踪他们偷拍的人就是廖华恩的人。
廖华恩知道他喜欢男孩儿还是廖远停主动和他说的,那时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选择告诉自己的父亲。
没发现廖华恩出轨前,他们的父子关系非常好。
发现后,廖远停就被迫和他站在一起,成为伤害这段婚姻关系,夫妻感情,家庭幸福的罪魁祸首。
他回到别墅时刘学还在学校。
学校又要考试。群,还有其他H篇
刘学抓着头发,盯着卷子上的题,大脑飞速运转,最后放下手,拿着卷子找李峻。
这是他找李峻的第三趟。
补不上来,尽管他再聪明,再努力,再用心,学习不是投机取巧的事儿,天道酬勤,老天爷公平的很,之前的班里小考,他不及格,到了年级考,他还是不及格,现在到高三模拟考,他没考就知道自己不会及格——一张卷子,会的题不如他抓掉的头发多。
李峻非常耐心地给他讲题,最后,他说:“我明天把我高一的笔记本带过来,你看一看。”
刘学点点头:“谢谢你。”
“不客气。”李峻看他闷闷不乐的,笑了,“慢慢来,还有很长时间。”
刘学没说话,回到座位上啃手指。
晚上,他见到廖远停,偷偷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吃完饭就和他黏在一块儿。
廖远停不怎么样的心情硬是让他给黏好了,像破碎的东西又拼起来。
他猜刘学是想他了,正好他也很想刘学,晚上可以来一发。
把人搂在怀里,刘学任他亲亲摸摸,很纵容,廖远停正情动,刘学突然正经到义正言辞的,甚至是大义凛然地说:“我要考年级第一。”
廖远停一顿:“嗯?”
刘学捏着他的耳朵,眼里的坚定决绝仿佛要上战场。他重复:“我一定,一定,要考年级第一,我不信了。”
廖远停默默收回往下摸的手。
刘学没有上战场,但他下床了,他拉开椅子,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翻出书包,腰挺的笔直,很自然地扬手,“你先睡,我再学会儿。”
廖远停:……
廖远停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试图劝说:“明天吧。”
“你先睡吧。”
廖远停看看他,看看被掀开的被子一角,叹口气,半靠在床头。
想抽烟。
他摩挲摩挲指腹,看着刘学的侧颜,拿起手机拍下来。
寂寞。
他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想考年级第一。”
刘学只顾写题,没空理他,过了会儿才说:“因为想做到最好。”
他笔尖停顿,微微抬头:“无论做什么,我都想做到最好,而且我不认为自己不能做到。”
他看向廖远停,“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那一瞬间,仿佛被定格,廖远停看着他,长久的沉默。
他好像看到自己。
看到他高中时的年少轻狂和意气风发,在所有人都认为他、窦静云、沈舒杭三个人里,沈舒杭的高考成绩一定会是最好的时候,他发誓,他一定是考的最高的,他不认为沈舒杭能压他一头,就像刘学不认为李峻就能压他一头——既然可以是他,为什么不能是我?
刘学开始给自己加课。
他现在起的比之前更早,睡的比之前更晚,天天如此。廖远停从未催他上床睡觉,早上醒来看到他在学,也没有打扰他,而是无声无息下床,有时候他晚上忽然睡醒,看到刘学趴在桌子上睡着,会把他抱到床上,如果是早上,就把他喊醒。
一个人想努力,老天爷都拦不住。
两个人莫名过上没有分居,神似分居的生活。
正好临近年关,廖远停也忙,他们就互不打扰,各忙各的,一瞬间进入老夫老妻的生活状态。
廖远停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去忙其他的事,调查的事就暂时搁置。苏婧从那天起再没有联系过他,他也没有回过家。
周梅提前和他商量,年前能不能早走两天,他想置办置办年货,因为她的儿子都回来过年,廖远停答应了,连带着李单同样。
到誊了,誊微笑着说:“我跟着您。”
后来廖远停从窦静云那里了解,誊是混血儿,常年戴眼镜是因为畏光,被卖到日本后,听觉和嗅觉培养的极其敏锐,视觉还会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他一般靠听和嗅。
从日本到澳门,再到内陆,主人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他就是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刀。
主人的意愿就是他的意愿。
随着相处,大家对誊的认可和好感与日俱增,李单除外。
他不和出老千的人玩。
他认为誊不讲武德。
誊还是那样微笑地着看他,仿佛眼镜后的眼睛是眯起来的。
虽说过年还早,但过年的确是一件让所有人都期盼的事。
班里的同学也都开始聊,终于要放寒假了,今年要去哪里玩,可能会收到多少压岁钱,又要见哪几个不想见的亲戚。
刘学不参与,因为过年这件事对他来说,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奶奶在世时就是这样,其他村民阖家欢乐,在外地打工的人都开着小轿车提着礼品盒陆陆续续回来,一片喜气洋洋,欢声笑语,他们家就安安静静,祥和至极。
但翠鸟每次都会来给他们过年,刘学几件好看衣服都是翠鸟买的,她说刘学就是她的孙子。
刘学短暂地思想抛锚,又投入到刷题里。
李峻借他的高一笔记本他看了,但他要补的东西实在太多,李峻只能再拿其他科目的给他,可是其他科目李峻没有笔记本,知识点都记在课本上,他就让刘学等明天,明天他拿高一课本来。
刘学说好。
但李峻第二天没有来。
刘学有些纳闷,问老师,老师说他请假了。
第三天,也没有来。
老师说李峻的妈妈生病住院了,他得照顾她。
刘学脑海中闪过那个摆摊的,憨厚老实的中年妇女。
他皱着眉,抿唇坐在位置上。
刘学想去看看他。
回到家,他站在廖远停跟前,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廖远停会不会同意,就简短地和他说了:“李峻是我的朋友……他给我带笔记本,买馒头,还让我竞争年级第一……”
廖远停微微挑眉,挠挠他的下巴。
“想去就去,让周梅带你买点水果,誊。”
誊站在廖远停身边。
话却是对刘学说的,“让誊跟着你,注意安全。”
之前撞偷拍者的车廖远停懒得修了,干脆卖给二手车行,他开另一辆有些年头的老车,李单开送刘学上学的新奔驰。
李单一摸到这个方向盘就感慨,感慨自己什么时候成为有钱人。但他有点不爽,因为誊坐在副驾。他偷偷翻个白眼,想着反正他也看不见。
誊微微偏头,朝他笑了一下。
李单:……
李单:“说实话兄弟,你有没有感觉自己有点恐怖?你晚上睁眼睡吗?”
誊说:“闭眼。”
李单:……
李峻和母亲在第三人民医院,离市中心很远,甚至快出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