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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商南淮这么想着,却还是不安,这种不安在夜深人静时冒出来,提醒他。

    他依然没提沈灼野说过话。

    一来舆论不是时候,二来就像邵千山说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

    三来……这事对商南淮实在没一点好处。

    他不是不能去查,可为什么要去,就为了亲手把自己的对家洗白,让人请沈灼野回来?

    商南淮这么想了两年,发现答案就是这样。

    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就是想把沈灼野洗白,让人请沈灼野回来——这么大的功劳,这小豹子总得给自己点面子,把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了吧。

    商南淮还忍不住想欺负沈灼野,还让沈大影帝给自己当配角,压他一两部戏,等把人气得跳脚了,再还他个好的。

    商南淮发现这比混圈有意思多了,比跟邵千山剪不断理还乱、拉扯不休也有意思多了。

    所以商南淮要去参加这个节目。

    商南淮要回那个废弃钢厂看看,要回沈灼野的学校看看,还想见一见邵千山这个宝贝人渣弟弟——他知道这些年邵千山都把陈流藏得挺好。

    可直播要是堵门了,弹幕刷着屏,就算是金牌经纪人,也总不好不给面子吧。

    “这是你本来的目的,对不对?”

    邵千山盯着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商南淮,我害过你吗?”

    “你觉得我参加节目,去查清楚这个事,是害了你。”商南淮反倒好奇,“为什么?”

    邵千山被他问得语塞。

    ——是啊,为什么?

    不是很肯定罪魁祸首是谁吗?

    商南淮去查了,查出就是沈灼野做的,再砸实一遍当初的铁证如山,宣传教育意义,提高人气……这不是很好?

    “我没这么想。”邵千山死死咬着牙关,他盯着商南淮,“我只是没想到,两年过去了,你还是不信我。”

    “我们这么多年……你不信我,信一个满嘴谎话的小混混。”

    邵千山的嗓子喑哑:“你就没怀疑过沈灼野?”

    商南淮想了半天,发现真没有。

    他第一遍听沈灼野“说”,看着那张被画成大墨球的纸,就信了。

    他的所有纠结犹豫,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要不要替沈灼野解释,要不要替沈灼野查清楚,要不要替那些粉丝把这个家伙找回来……

    商南淮纠结了两年多,这个时间有点久,毕竟这事太违背他本性。

    但一决定了,他就觉得痛快,像是有块压了整整两年的石头推开,浑身都轻松。

    “拆伙吧,你也从我身上捞不少钱了,咱们谁都不欠谁。”

    商南淮对邵千山说:“我去弄个工作室。”

    他去弄个工作室,等沈灼野回来了,就把人忽悠过去,签他工作室底下。

    他们俩单干,拍几个有意思的片子,接点宽松的通告……他肯定给沈大影帝弄个舒服的住处,肯定不累着沈灼野那个心脏。

    这不是挺好,干嘛不早这么干。

    商南淮想,也没事,晚点也来得及。

    毕竟沈灼野看着刺头,里头脾气比谁都好。

    哄一哄,小豹子肯定不生气了。

    第53章

    “这两年里,

    商南淮给沈灼野发了很多消息。”

    系统翻出那个旧手机:“宿主。”

    这是沈灼野的遗物,也是当时那场抢劫案的证物,其实一直放在当地警局的档案室里。

    他们暂时拿出来,

    等用完还要还回去。

    沈灼野的所有东西都是这样。

    既是他的,

    也不是他的,

    早晚要还回去。

    庄忱带着系统飘回小木屋,

    找了根充电线,

    给手机插上,放在一旁等着开机。

    按照当地的法律,这种无主的房屋会统一回收再公开拍卖。不过他们这个小房子的资料一直没被统计进去,

    具体原因不详,或许是某个环节出了差错。

    这差错不坏,

    这里的气候条件很好,常年温暖湿润,没什么灰尘,

    日照时间也充足。

    沈灼野临走前关了窗、锁了门,

    收拾了房间。虽然两年时间没人住,

    屋子依旧很干净,只是杂草长得很高了。

    系统去杂草丛里,

    捡了朵小花回来:“宿主。”

    是朵蓝色的野生鸢尾,叫风吹掉在地上,

    庄忱弄了个装水的小瓶盖,

    让它开在窗边。

    阳光透过窗户,

    暖和明亮,

    像是溶进那点清水里。

    手机的质量不错,

    隔了两年依旧能开机,屏幕嗡地亮起来,

    涌进来的消息一口气挤得满满当当。

    商南淮可能是把沈灼野的号码当成了个备忘录兼树洞。

    最近一条就在几天前,商南淮给他发:可算是把那玩意踹了,大爷的。

    这样的商南淮对外相当罕见。

    商南淮很会装,对外装得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对着沈灼野就不介意。

    圈子里熟的人几乎都知道,沈灼野嘴很严,学不会背后传闲话,明明手里攥着一堆放出去就能让狗仔开香槟的猛料,一个也没曝过。

    商南淮有时候看着,都替他觉得可惜:“你就不能放出去几个?这可值不少钱……你不是缺钱?”

    他问这话的时候,沈灼野被合同挟制,连轴转地拍几部毫无意义的烂片,刚从洒水车的人造暴雨底下回来。

    商南淮其实时常会嫉妒沈灼野——相当坦诚不避讳的嫉妒,甚至总是干脆跟沈灼野直说。

    毕竟戏路相仿、地位相当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天爷喂饭吃的天赋型,总让人难免扼腕。

    商南淮看了沈灼野的镜头,就算是这种烂片里,沈灼野的表现也一样可圈可点。

    这可不是邵千山能调教出来的本事。

    沈灼野站在镜头里,骨头里的野性叫沉默牢牢克制束缚,张力无限,衣服湿透也不狼狈,更显出瘦瘠却劲韧的身形,衬着那双生冷的黑眼睛,漂亮得不像话。

    实话实说,商南淮自己要是路人观众,肯定也喜欢沈灼野。

    沈灼野枕着手臂,大口喘气,被商南淮往身上罩了条毛巾。

    上一场戏的体力消耗不小,沈灼野用力揪着衣服,往心脏重重砸了两下,湿透了的碎发贴在额头上,瞳孔漆黑,一言不发地扫一眼商南淮。

    沈灼野不明白,商南淮是不是太闲了,为什么要给他探班。

    商南淮其实也不明白……这种行径要是放在别人那,准定要以为这是个得意洋洋的示威。

    毕竟沈灼野之所以被困在这几部烂片里,罪魁祸首就是商南淮当初在邵千山手上,对外欠下的人情债——这种人情债记在经纪人身上,商南淮不还,沈灼野就得还。

    但商南淮就是忍不住找他,沈灼野不会把人往坏了想,这点让人挺放心。

    沈灼野擦干头发上的水,惜字如金:“我不挣这种钱。”

    “那你卖给我。”商南淮说,“我挣,我拿好通告跟你换。”

    商南淮跟他商量:“回头我曝出去的消息,也没人怀疑你,没人知道是你说的。”

    沈灼野不理他了,扶着墙走到僻静的地方,坐在台阶上,额头靠着墙,闭着眼睛不说话。

    商南淮经常在他这儿讨没趣,讨之前就知道会没趣,知道了还要讨,乐此不疲。

    商南淮觉得沈灼野有意思,他跟沈灼野的秉性天差地别,恨不得背道而驰,偏偏又被沈灼野身上这股子劲吸引。

    “做人别太可丁可卯,没必要。”商南淮还非要教他,“你对得起别人,别人不一定对得起你。”

    沈灼野低声说:“我不在乎。”

    他想站起来,身上一软就摔回去,用力撑住台阶,没因为眼前的黑雾撞在地上。

    商南淮看见了,等着沈灼野服软。

    沈灼野不服,发抖的手撑着膝盖,逼出力气起身,沉默着往片场一步步走回去。

    ……商南淮以为自己并没在意这个。

    当时是不在意,知道沈灼野生病以后,这些事开始偶尔被想起来,沈灼野消失的这两年,这些记忆慢慢变得清晰。

    商南淮发现自己挺在意那天。

    不是在意沈灼野,是在意他自己的表现——当时就该拽着沈灼野不拍了,去休息,要么就医院。

    看着沈灼野站都站不起来,商南淮是有这种念头的,但他当时觉得这念头莫名其妙,就没管。

    其实应该管管。

    联系不上沈灼野这两年,商南淮就在琢磨这事。

    要是自己有个工作室呢。

    要是他有个工作室,就把沈灼野养起来,一年最多精雕细琢地拍两部戏,多了不碰。

    沈灼野死脑筋,不愿意黑别人,不愿意踩着别人上位,那就不跟这个死脑筋拗着干不就得了。

    一个工作室养两样人,商南淮自己斗自己的风云迭起,让沈灼野演他的戏,闲了就去晒太阳睡觉。

    养只溜光水滑的小豹子,多不错。

    ……

    商南淮琢磨了快两年,才总算琢磨明白自己的想法。

    他有了想法,一向就即刻着手,只不过这事不好办,到最近才彻底搞定。

    一搞定,商南淮告诉的第一个人,就是沈灼野:总算把那玩意踹了。

    商南淮说的“那玩意”自然是邵千山。

    成立个人工作室容易,要彻底跟合伙了这么多年的经纪人硬掰,麻烦事就很多。

    邵千山手里还攥着商南淮不少事,反之也一样——两个人谁都不干净,到了这时候反倒有了层保障,谁也不敢鱼死网破,争的也不过是利益平衡。

    商南淮叫这事弄得头痛不已,就忍不住羡慕沈灼野:还是你舒服,这两年日子幸福吧?

    商南淮:你那合同到期自动解约了……傻叉公司还想卡你,我使了点手段,搞定了。

    商南淮:早跟你说过,有时候人还得使点手段。

    商南淮:……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你不爱听。

    商南淮:别躲清净了,回来玩。

    商南淮:给你点好日子过,没人逼你的好日子,以前没见过吧?

    商南淮:美得你找不着北。

    沈灼野的确没见过这种好日子。

    庄忱把手机放回去,系统拷贝出里面的所有信息,生成一个虚拟手机,放在数据仓里。

    然后这个手机就被还给警局,原封不动地放回证物袋。

    手机的外壳还沾了些血,这些血从沈灼野的心脏涌出来,一见天日,很快就干涸。

    这是个乡下的小镇,行政机构没那么严谨,沈灼野的尸体火化以后,就被安置在附近的公墓。

    很不起眼的一座墓,名字按那些医疗报告上的拼音,甚至还有疏漏,落了个H,写成了“ZUOYE.SHEN”。

    “昨夜。”来扫墓的华裔小孩子蹲在旁边,描着字母拼拼音,“妈妈,有个人昨夜死了。”

    童言童语,不知忌讳。做母亲的连忙制止孩子,又往那块空空荡荡的墓碑前也放下一点贡品,双手合十祷祝。

    旁人看不见的影子坐在墓碑上,慢慢晃着腿,低头看那一对母子,看第一次由这个世界掉落的贡品点心。

    系统看了一会儿,飘回庄忱身边:“宿主,我们要回去找主角CP吗?”

    任务主线其实在地球的另一头,按理说,他们刷新的地点也该在商南淮或者邵千山的附近。

    这次直接回到了小房子,或许是因为有必要先借走手机,复制出里面的全部内容,再把证物还给当地警局。

    也或许是因为……沈灼野很想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一天也行,半天也好。

    沈灼野想坐在自己的墓碑上,发一会儿呆,什么也不做,看看路过的人。

    “回去。”庄忱起身,“有时间再回来。”

    系统熟练地抱着虚拟手机找航班,准备随机找个幸运行李,和宿主一起叠扁躺进去。

    庄忱把贡品还给原本的主人,临走前带走了那个装清水的小瓶盖,还有瓶盖里的小蓝鸢尾花。

    带花园的小房子依然干净整洁,像是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也像是主人昨夜刚走,明天就回来。

    ……

    商南淮的住处就乱很多。

    是那种要有狗仔进来偷拍,说不定会让所谓“谦谦君子”形象崩塌的乱,商南淮自己也不在意。

    他反而不理解,沈灼野既然是邵千山说的“小混混出身”,怎么家里跟有强迫症一样。

    非要收拾得那么整齐,弄得窗明几净不说,地板上都不带一点灰,每样东西甚至都有固定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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