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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3除了一点:他私底下还是个变态杀人狂。

    长久以来,阿尔巴利诺过着家-法医局-(自己或别人搞出来的)犯罪现场的平凡三点一线生活,直到有一天,另外一个变态杀人狂无意中杀了他计划了三个月的目标。

    精心构思毁于一旦的阿尔巴利诺十分不爽,所以他决定身体力行地挑衅对方。

    *

    *

    *

    不要捉虫,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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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请在本文前仔细此预警:

    未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请勿本文,也千万不要在家长的指导下观看。

    ②请勿针对本文中角色行为发表所谓关于“三观问题”的激烈抨击。另外,作者知道杀人犯法,现实生活中请不要杀人。

    ③本文包含大量对分尸行为、内脏裸露、尸体腐败状态的详细描写,详细的血腥暴力场面描写;同时,包含从本文主角角度出发的对死尸、分尸行为和谋杀的病态赞美;本文的主角们是精神变态者和虐待狂杀手。请读者斟酌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后,谨慎观看本文。

    ④本文包含互攻剧情,该内容在具体章节前将不做详细预警。

    ⑤作者不能保证文中出现的法医学、犯罪心理学、刑事侦查学和法律知识等内容确凿无误,也不能保证破案流程和证据链完全准确。凑合看得了,文手不想再考据了。

    ⑥请勿复制和二次传播本文文本,作者将不提供可下载的全书txt,网络上可能出现的一切对本文进行二次传播的行为皆与作者无关。

    ⑦世界上并不存在又帅又有魅力又有品位又超有钱的变态杀人狂,如果真存在的话,请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同时尽快报警。

    作者将自动认定继续本文的读者已经详细且同意此《文前预警》的具体条目,是成年且能理智地将虚构作品与现实生活分开看待的读者;作者将认定继续本文的读者对过程可能造成的不适有完全的心理准备,且作者将不对读者可能在过程中产生的任何不适负责。

    WLPD的未归案系列杀手档案

    本档案仅供维斯特兰市警察局内部使用,对本档案内容的摘抄、复制、引用、披露均受法律约束。

    档案T144-6:“礼拜日园丁”

    最晚于26年开始在维斯特兰市及周边地区制造一系列凶杀案的系列杀手,由于会在死者尸体上装饰花朵、且所有尸体都在星期日当天被放置在公共场所而得名。

    综合该犯罪人犯罪手法,该犯罪人是一名反侦察能力极强的心理变态者(psychopath)。该犯罪人在犯案过程中不会刻意折磨受害人,而是倾向于在杀死受害人之后对遗体进行展示,通常受害者遗体的展示方式能体现出一个明确的主题,往往跟该受害者的个人经历相关。该犯罪人对受害者缺乏移情,只把其视为达成最后目的的必要手段:杀害受害人并不是目的,最后在公共场所展示受害人遗体才是其目的所在。

    由于该犯罪人的犯罪签名特征并不十分突出,且有大量针对该系列凶杀案的模仿犯出现,所以对该犯罪人可能犯下的凶案推断可能存在出入。

    按照时间次序,可能被此人谋杀的受害者及凶案名单如下:

    1、本杰明·莫兰案(卷宗号X41-248):26年1月8日(星期日),本杰明·莫兰被发现死于自己公寓外的私家车中,最开始到场的警员认为其死于尾气中毒,直到现场勘查人员在其嘴里和鼻腔里发现了大量夹竹桃花瓣。莫兰先生四肢有明显的约束伤,最终死于机械性窒息。一般认为这是“礼拜日园丁”可以确定的第一起凶案。

    注意:这一案的意义十分特殊,作为礼拜日园丁的第一案,他的犯罪手法依然十分稚嫩,“水”的意象不够突出,现场处理也比较粗糙。而且,这他唯一一次没有把死尸展示在公开场合。

    我比较倾向于这是他的“第一次”杀人——我是指,我猜测他之前没有任何犯罪记录,这是他各种意义上第一次犯案。

    2、奥菲利亚案(卷宗号S1-49):2年9月2日(星期日),一名没有被确定身份的女子被发现死于费南德公园的湖泊中,身穿白色长裙,手中握着一个用毛茛、荨麻、雏菊和长颈兰编织而成的花环。一般认为,“礼拜日园丁”在此案中试图再现《哈姆雷特》中奥菲利亚在水中溺毙的场景。该案至今没有确定受害者的确切身份,但是怀疑是在费南德公园附近拉客的妓女。

    ……

    、摩格尔街情侣案(卷宗号A11-24):216年2月14日(星期日),摩格尔街的一对情侣:米莎·塔米尔和托马斯·门罗被发现死后被放置在摩格尔街北侧河流的冰面上,两个人被布置成面对面相拥的姿势,两人的手里捧着对方的心脏,被打开的胸膛中塞满了红玫瑰和雪。这是“礼拜日园丁”唯一一起造成两个受害者死亡的案件,因此被怀疑可能是模仿犯所为。

    WLPD在新闻发布会上向记者指出,他们认为这一案是模仿犯所为,但是可能性不大。礼拜日园丁作案不是受受害人多少影响,我怀疑他案中出现的受害人——大部分时候甚至只是受害人躯体的一部分——人数往往只有一人的原因在于,多位受害者会对他的创作造成一定阻碍。

    我注意到法医报告中从未指出他会使用任何防腐措施,或许这是园丁对自己的要求之一。而如果他必须一个人处理多名受害者,也许他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4、“新娘船”案(卷宗号:D4-2284):216年6月26日(星期日),维斯特兰圣婴教堂外的河流中出现了一艘木船,船上躺着一具穿着新娘婚纱的人体骨骼,肋骨下填满被鲜血均匀地染成红色的白玫瑰,整艘船下铺满了未染色的白色玫瑰花。由于该人体骨骼上没有残留多余的软组织、且骨骼用特殊方法漂白过,不能确定该受害者的具体死亡时间,在DNA比对失败后,死者的身份也始终没有得到确认。

    该犯罪人应在二十八至三十八岁之间,白人男性;由第二十一案现场留下的潜血足迹推断,该犯罪人身高应在18-18cm之间。

    由第十五案、十七案、二十三案、二十九案、三十二案、三十三案中该犯罪人剖出受害人内脏的手法可知,该犯罪人应拥有极强的心理素质、对人体构造的了解亦十分精细,有可能具备一定的外科医学知识。

    由于其第一案“本杰明·莫兰案”处理现场的精细程度可推断,该犯罪人在犯下第一案时有大概率已经成年;由于该系列杀人案犯案间隔逐渐缩短、犯罪手法逐渐升级,考虑该犯罪人青少年期间有尚未查明少年犯罪记录。

    对WLPD的此种观点持怀疑态度,警察局曾在21年左右全面排查了市内符合侧写的嫌疑人,排查对象主要集中在外科医生,但是有犯罪前科的人中显然并没有可疑的人物出现。所以要么WLPD出现了纰漏(依然持怀疑态度,WLPD负责此案的警官做事十分谨慎),要么该犯罪人根本没有少年犯罪记录。

    礼拜日园丁是一个很特殊的连环杀手,从目前情况来看,他并不是符合侧写师过往经验的那种变态杀人狂,我建议在他身上特殊问题特殊对待。

    根据犯罪现场调查结果和法医报告,该系列杀人案均由一人完成,考虑到部分尸体处理的繁琐程度、且部分尸体至今没有被找到,该犯罪人有很大可能是居住在郊区的单身男性。

    仍不能确定该系列案件受害者尸体被在固定日期展示在公共场所的具体含义,但是本系列案件中大量受害人尸体被赋予了溺死的意向,或被展示在河流、湖泊周围,考虑与该犯罪人的某些心理创伤有关。

    从礼拜日园丁的犯罪画像来看,这种意象不一定是与心理创伤有关。但毋庸置疑,无论是水的意象还是礼拜日这个时间,都绝对包含有某种纪念意义。

    WLPD从心理创伤的角度入手,从他们圈定的那些嫌疑人里找有落水经历的家伙,我认为他们大错特错。如果他们一定要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我倒建议他们去寻找那种亲人或朋友死于水中的人——这个意象从园丁开始作案就维持不变,所以不是儿时的朋友就是家里的长辈,就一般理论来说,是家里长辈的可能性更大,这是一种合理的推测。

    档案T29-1948:“维斯特兰钢琴师”

    于21年之后在维斯特兰市内活动的系列杀手,由于会用钢琴琴弦勒死受害人而得名。

    该犯罪人是一名极为危险的虐待狂(sadism)杀手,他的作案对象是维斯特兰市内有极其恶劣的犯罪前科的男性,身材高大的金发男性占绝大多数。该犯罪人会在袭击受害者之后将受害者带到不同僻静地点,折磨受害者(通常为反复刺伤、剥皮、切割肢体或移除内脏)之后用钢琴琴弦将受害者勒死。在受害者死亡之后,该犯罪人会以特定的方式展示遗体,通常展示方式与受害者所犯罪行有直接联系。由于凶杀现场往往地处偏僻、很难被人发现,该犯罪人会在犯案后通过向维斯特兰市警局寄匿名信的方式告知警方犯罪地点。

    由于本系列凶案受害人有犯罪前科,该犯罪人可能犯下的凶案极易与黑帮仇杀混淆。考虑到犯罪手法可能是逐渐成型的、或维斯特兰市警察局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收到部分凶手的挑衅来信,本档案收录的凶案包括一些该犯罪人未通过来信方式承认、但犯罪签名与该系列凶案极其相似的案件。

    按照时间次序,凶案名单如下:

    1、汤姆·格林案(卷宗号:U84-99):21年2月18日(星期四),被控杀害了前妻及与前妻的三个孩子(见卷宗:R29-9)但被无罪释放的汤姆·格林被发现死于维斯特兰市南郊的一处废弃工厂中。受害者被发现时躺在一个用自己的血画出的巨大标靶图案中,面部皮肤被割开取下(应为对格林用刀刺穿前妻面部的模仿)、全身有共计1处刺伤。

    2、爱德华·塔斯米尔案(卷宗号:I28-292):21年月1日(星期六),被怀疑策划了三起银行抢劫案(见卷宗:S9-424)并导致共计四人死亡的塔斯米尔被发现死于维斯特兰市下城区一处停工的建筑工地里,全身主要关节被钝器击碎,喉咙里塞着三枚拜占庭时期的金币。被发现时,死者被钢琴琴弦吊在建筑主体的脚手架上,姿势与其喉咙中拜占庭金币背面的天使浮雕姿势一致。

    ……

    24、特莱普·卡洛安案(卷宗号:F28-42):216年4月29日(星期五),被怀疑强奸并杀害了4名女性(见卷宗:M29-4)、但是由于证据不足而被十分的卡洛安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家中自己的床上,同时,他的公寓也是之前警方怀疑的强奸案现场。受害者被切下生殖器、沿手腕和脚踝切下四肢,腹部被打开。凶手在取出他腹中的大部分器官之后把死者的四肢和生殖器塞进了他的腹腔里。根据法医解剖显示,凶手在取出死者的大部分器官的时候,死者还依然活着。

    由此可见,犯罪人的手法较为成熟,只不过在强奸相关的案例上出现一些很明显的过度杀戮行为,考虑其所受的心理创伤与强奸案有关。

    本系列凶案凶杀犯案手法成熟,犯案频率较为规律,怀疑曾经在其他州有犯罪记录,在26年左右才来到维斯特兰市。该犯罪人应为白人男性,年龄在-岁之间。根据现场痕迹检验结果显示,折磨并杀害受害人的过程由一人完成,该犯罪人应为身材较为高大、身体强壮且掌握一定格斗技巧的人。

    可以由此推断,在维斯特兰境内的案件应该不是该犯罪人的第一起凶案。第一起凶杀案不可能如汤姆·格林案般娴熟。

    但是钢琴师的犯罪手法极具特点,在其他州并没有发现有类似的案件。最大的可能性或许是,他在其他州或城市犯罪的时候并不以现在的手段进行——我不认为他会抛弃用琴弦勒死死者的方式,或许,他只是选择不联系警方、或把尸体以另外的方式处理掉之类,因此凶案没有以现在这种形式进入我们的视野。

    本系列凶案案发现场基本都在人烟较为稀少的地区,凶手有较大可能性是袭击受害者后将受害者带到之前已经选定的现场,考虑凶手拥有交通工具,可能为内部空间较为宽敞的SUV汽车。

    所有受害者最后都被钢琴琴弦勒死,从获取凶器的角度来说,该犯罪人有可能从事贩售乐器的相关行业、钢琴教师或家中有钢琴。根据以上推断及第二案、第五案、第十三案中凶手在布置现场时使用的昂贵道具,该犯罪人有可能家境殷实、受过良好教育。

    我认为凶手从事和钢琴有关的事业的可能性小,WLPD总是在这种细节上犯奇怪的错误。在前期排查中,并没有符合任何以上条件的犯罪嫌疑人落网。下文中我会论述该犯罪人的反侦查能力,我倾向于认为,既然他把钢琴弦最为最重要的凶器,就绝不会把钢琴放在他目力可及之处。

    该犯罪人选定的受害者均为有前科或怀疑有犯罪嫌疑的男性受害者,从第三案、第十案、第十二案、第十五案、第二十二案中体现的细节显示,该犯罪人有途径得到一些警方内部尚未公开的信息,该犯罪人有可能是警务工作者,或其家人及朋友中有人是警务工作者。

    本系列凶案的受害者拥有一些共通的特性:强壮的、有犯罪史的男性,大多为金发,该犯罪人选择受害者的倾向有可能与其过往经历有关,此人青少年时期有可能是某种暴力行为的受害者,他选择受害者的原则很可能是根据对他施加暴力的年长男性的特征而来。

    该犯罪人有频繁挑衅警方的行为:无论是杀害未被定罪、或未被按照应有程度定罪的罪犯,还是在事后写信向警方告知凶案发生地点,都可视为对警方的挑衅。该犯罪人反侦察能力极强,且对自身有膨胀的自信心,危险性极高。

    如果维斯特兰钢琴师在其他州确实犯案,而犯案之后显而易见地没有通知警方的话,示威和联系警方就并不是这个凶手获取快感的必须方式。因此,也不能说“膨胀的自信心”或“对警方的挑衅”之类的话。这种鲜明的作案方式只是为了把他和其他州的某些凶案区分开来,使人们不至于怀疑到他身上。

    站在这样的角度来看,他并非“自信”——而是极尽地谨慎,大胆而果断,反侦察能力也确实很强。维斯特兰钢琴师可能试图把自己伪装成另外一个类型的杀手,从而引开WLPD调查上的注意力。而且从目前来看,这种手法确实效果显著。

    有人认为维斯特兰钢琴师是比礼拜日园丁更危险的罪犯,我并不这样认为。比起维斯特兰钢琴师,礼拜日园丁的出发点是更加奇异的、梦幻的、不可捉摸的。

    我更好奇的一点是,这两个连环杀手同居住在一个城市里这么长时间,他们对对方有何看法?如果有那样一个机会的话,他们会成为对方选定的猎物吗?

    我衷心希望有一天可以看见这样的场景,那一定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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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2

    该隐之印

    1

    众所周知,维斯特兰市治安极差。

    216年才过四分之三,今年维斯特兰市的犯罪率不降反增,保持着平均每天发生十起枪击案的傲人成绩;单八月份就有九十人被杀,在夏天还未结束之前,全市已经发生了超过五百起谋杀案。

    维斯特兰市任何一位经常跟凶杀案打交道的人都早已习惯了一天三班倒的日夜待命生活,半夜被一个电话叫起来赶往犯罪现场,简直就是他们乏味的日常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当阿尔巴利诺·巴克斯带着一身香水味从他那辆雪佛兰上下来的时候,还只当这是一次平常的出勘现场。

    这时是凌晨三点多,一片荒凉黑暗的小树林外头拉着警戒线,枝叶稀疏的树枝被警车顶灯映出了各种诡异的颜色。维斯特兰市警察局的巴特·哈代警官就虎视眈眈地守在警戒线前面,像是一只毛都炸起来的狼犬:他这样子就足够说明事情不同寻常了。

    哈代警官一抬头,就看见法医局经验最丰富、手法最精湛的法医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朝案发现场走过来,手里提着法医勘探箱,身后是那辆与“案发现场”这个词格格不入的红色跑车。阿尔巴利诺的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像是被谁的手指反复弄乱过,连他的皮带扣看上去都是被匆匆系上的。

    哈代站警戒线外面站着等了他一会儿了,现在案发现场里面正工蜂一般忙碌着一群犯罪现场调查小组的科学家,在他们拍照固定完证据之前,倒不忙着让法医马上进去。等阿尔巴利诺一走过来,哈代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须后水、香水和酒精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让警官不禁皱起眉头来:“你没喝酒吧,阿尔?”

    “什么?绝没有。”这年轻法医有些夸张地睁大眼睛,就好像想要说明他真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似的,“不过你确实打断了我和两个漂亮姑娘的美妙夜晚:非常、非常美妙的夜晚。”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阿尔巴利诺确实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不过他并没跟姑娘调情,而是远远地观察着那些姑娘:只有在你置身事外的时候,你才能对全局有一个总体的认识;他花了几个小时观察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孩,他不喜欢那些脂粉和香水的味道,不过他相信如果褪去那层皮肤,她们能变得更美。

    哈代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而是挑起眉来:显然这位尽职尽责的警官一点儿也不想知道阿尔巴利诺和谁度过了什么夜晚,在他心目中,也就只有这个不靠谱的人能在第二天还有早班的情况下玩物丧志地跑出去跟女孩子调情。但是阿尔巴利诺肯定听不到他的腹诽,这位法医不思悔改的精神他们都有领教了。

    阿尔巴利诺好奇地往哈代身后张望,语气依然没心没肺的愉快:“我可以进去了吗?”

    ……哈代花了两秒钟思考着是不是一个隐晦的荤段子,他希望不是。

    “等CSI的人出来吧,犯罪现场有些复杂,他们拍照完成之前你别进去乱踩。”哈代自动无视了心里那点纠结,“而且我们还得等奥尔加来。”

    “奥尔加?”阿尔巴利诺忍不住问道:奥尔加·莫洛泽是维斯特兰州立大学的一名犯罪心理学教授,WLPD的顾问,一般的案子可不着她出动的,“你把她也叫来了?”

    显然事情可能比阿尔巴利诺想得还要大条,之前哈代给他打电话让他赶到案发地点的时候也没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以为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谋杀案呢——当然咯,“普普通通”的谋杀案指的是超级血腥超级残忍的谋杀案,这就是首席法医官的生活。

    现在,这位眼睛下面挂着大大的黑眼圈的警官疲惫地叹了一口气,用那种说了大家都懂的语气简单地说:“维斯特兰钢琴师。”

    ——阿尔巴利诺确实懂了。

    “维斯特兰钢琴师”是个连环杀手,更确切地说,在维斯特兰市一直犯案、却从未被抓住过的连环杀手一共就两个人,一个是哈代口中的这个钢琴师,另一位是喜欢往死尸上插花的“礼拜日园丁”。

    因为钢琴师犯案手法残忍,死者还都是罪犯,媒体可喜欢这位钢琴师了。按照他们最喜欢的那种煽动性说法,他是“整个维斯特兰市首屈一指的连环杀手”。

    当然,从阿尔巴利诺个人感情的角度来讲:他觉得这个钢琴师顶多排第二,因为你总不能因为有的杀手喜欢折磨活人、有的杀手喜欢分尸死人,就把折磨活人的杀手看得比分尸死人的杀手更变态,对吧?

    哈代显然不可能知道阿尔巴利诺心中还有个秘密的连环杀手排行榜,这警官满面愁容,头发似乎每一秒都因为这些见鬼的连环杀手而变得更白,他对阿尔巴利诺说:“我今天在局里加班到凌晨,下班之前发现钢琴师把一封来信混在了我的邮件里。”

    正是如此,“维斯特兰钢琴师”是一个喜欢在作案之后往警局寄信、告知警方他的案发地点的精神病,这真是一种盲目的、膨胀的自信心,但是即便如此,这个人依然从来没有被抓住过。

    阿尔巴利诺可以轻易想象这样的场景:他们这位受人尊敬的警官收到那封惺惺作态的手写体信件之后是怎么从自己的办公椅上一跃而起、然后一边咒骂一边打电话通知所有人的。

    维斯特兰钢琴师会向警局寄信众所周知,他们自这位连环杀手开始作案之后,还收到过不少模仿犯的信件或号称自己是那位杀手的崇拜者的信件,不过因为钢琴师的字迹从未向公众公开,哈代一定一眼就认出了他很有特点的字体。

    钢琴师的每一封来信的都是切实可靠的,他们绝对能在他指明的地点找到尸体,在这方面,这些警察们不妨对那位连环杀手有一种讽刺一般的信任。阿尔巴利诺看着树林之间隐隐绰绰的黑夜,偶尔能看见痕检员们的蓝色防护服和手电筒的光柱一闪而过。

    “有什么发现吗?”阿尔巴利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片黑暗,问。

    “还是老的那一套,局里现在有一群人在试图查出他是怎么把那封信寄过去的,虽然我怀疑能查出来的可能性并不大。”哈代疲惫地回答,钢琴师每年都会作案三到四起,这样的场景自阿尔巴利诺工作以来年年上演,反正就没有一次能查出来真正有用的寄信地址的。“而里面那具尸体……有些面目全非,实验室正在比对DNA,很快就会知道他是谁。”

    钢琴师这点确实甜蜜又贴心:他的每一个受害者都有前科,因此很好确定受害者身份。这不像维斯特兰市另外一个有名的变态杀人狂“礼拜日园丁”,园丁的受害人有几个到现在都没能确定到底是谁。

    想着这一点,阿尔巴利诺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说真的,那有什么意思呢?杀死有罪的人难道就比杀死无辜的人更好?拜托,你都已经是个变态杀人狂了!选择去杀那些没有受到应得惩罚的罪犯,无非是觉得自己高于执法机关和法律,把自己看成一个全知全能的惩罚者。阿尔巴利诺大概能明白这种行为的出发点,但是他只觉得那是一种无聊的傲慢。

    哈代警官没看见他嘴角那点冷冰冰的笑容,而寒暄也应该结束了——因为随着另一辆车从主路路肩上开下来的噪声、随着那些车轮碾压过腐朽的泥土和树叶的声音,警局的顾问奥尔加·莫洛泽到了。

    据阿尔巴利诺所知,哈代因为某些非常复杂的原因从没有跟FBI打过交道,虽然维斯特兰的这两个连环杀手显然已经恶劣到就算不是跨州案件、警局也可以邀请FBI出手的程度。总之,维斯特兰市警察局并没有去请FBI的行为分析部给罪犯做侧写,但是他们有奥尔加:

    奥尔加·莫洛泽大概从三年前开始充当警局的顾问,她曾经也是行为分析部的一员,但是后来因为什么原因辞掉了FBI的工作,来到维斯特兰州立大学任教。她是个身材格外火辣、面容姣好的黑发姑娘,从某些特定的角度看甚至长得有点像艾丽西卡·维坎德。

    哈代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奥尔加刚从车上下来、一脚深一脚浅地穿越软绵绵的落叶堆,哈代就已经拉起了封锁线,示意他们赶紧从下面钻过去。奥尔加一路小跑的过程中还不忘向阿尔巴利诺露出一个微笑:“嗨阿尔,晚上睡了几个小时?”

    没人想要指出奥尔加的风衣下面好像套了一件真丝睡衣,她估计是被哈代一个电话从床上叫起来的。而阿尔巴利诺向她报以笑容:“没睡,我晚上本来有很丰富的安排。”

    唯一一个真的加班到深夜的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哈代带着他们穿过树林,已经能看见那些在忙碌的CSI了。哈代显然无意继续他们的寒暄,而是直接说:“这片树林是附近农场的果园,虽然这些树长势不怎么样,但是确实是果树。”

    这回阿尔巴利诺仔细看了看那些树叶,树上没有果子,很可能已经被采摘过了,但是他还是认出来了:“是苹果树?”

    哈代从鼻子了哼了一声,而其他人下一秒就知道了哈代为什么要强调这是个果园:因为他们很快走近了那具尸体。满地都是闪闪发光的黄色物证标志牌,虽然以他们对钢琴师的了解来说,CSI几乎不可能从这个案发现场提取出有价值的血迹或足迹,钢琴师一向谨小慎微。

    在那堆物证标志牌膜拜一般的包围中,正是钢琴师的最新作品:尸体四肢呈十字型张开,被一根高高的木桩固定在地上;没法确定这个人是被绑在木桩上还是像蚂蚱一样被串在木桩上的,反正已经干涸的血迹浸透了他的整个下半身;他头上戴着一顶草帽,嘴唇被刀子割开成一个大大的笑容,又被粗糙的缝线一一缝合回去,看上去像是个稻草人。

    ——或者不如说,就是个稻草人。

    “天啊,”奥尔加喃喃地感叹道,“令人惊叹。”

    没人提醒她,她现在这么说话特别像是个反社会。

    阿尔巴利诺看着那个“稻草”,微微地皱起眉头来:这个受害人的身形看上去有些眼熟,但是鉴于他的脸上糊满了血迹,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是从哪里见过的了。

    而犯罪现场调查小组的负责人贝特斯·施万德纳正站在那个稻草人下面,戴着乳胶手套,脖子上挂着一个固定证据用的照相机。他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向阿尔巴利诺:“我们已经取证结束了,可以把尸体放下来了。”

    贝特斯在现场看见他们并不吃惊,毕竟参与这种案件的总是他们几个。早年哈代警官对抓住在市里横行无忌的变态杀人狂们抱了很大的信心,参与侦查的都是各个部门的“精英阵容”——也就是他们几个。今天老朋友又在熟悉的场景下碰头了,要是阿尔巴利诺没猜错,今天也依然会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哈代警官的嘴角绷得紧紧的,指挥着警员们把尸体放下来。阿尔巴利诺戴好手套,也凑上前去:这具尸体还要运到法医局去做进一步解剖,不过在现场就得先观察尸表了;现场勘查的部分一般都是法医现场勘察员的活儿,但是钢琴师的案子相当恶劣,得有法医执照的医生亲自上场。

    阿尔巴利诺首先把死者头上那顶破破烂烂的草帽摘下来,奥尔加蹲在他们边上津津有味地盯着那顶帽子,说不定正从中体味出杀手的什么变态幽默感。死者的脸裸露出来之后,场景显得更狰狞了些:除了脸上被缝过一遍的笑脸痕迹,这个“稻草人”的眼睛上还钉了两枚大扣子。

    阿尔巴利诺看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感叹的嘶嘶声。而贝特斯倒是如同往日一样一声不吭,冷着脸把比例标尺放在死者的脸颊边上,举起照相机去给死者的面部拍照。

    阿尔巴利诺等他拍完了才去检查死者的面部,重点检查了那些伤口和缝线的边缘。他的手指擦过那些粗糙的线脚,它们紧紧地勒在肿胀的伤口边缘。他怀疑维斯特兰钢琴师其实可以把针线活做得很漂亮,他把人脸缝得这么粗糙就是为了模仿稻草人的模糊面孔,真是扭曲的幽默感。

    “伤口边缘有生活反应,”阿尔巴利诺指出,“凶手在把他的脸割开、用线缝回去的过程中受害者还是活着的,扣子被缝在他的眼睑上的时候他显然也活着。”

    “挺像是钢琴师的做派,比起死后布置现场,他更喜欢活着折磨受害人,装饰受害者的大部分工作通常都是在受害人还活着的情况下完成的。”奥尔加评价道。

    “我很确定凶手就是钢琴师,奥尔加。”哈代警官在他们身后冷冰冰地说道,“我绝不会认错他的笔迹。”

    “我们相信你啦,巴特。”奥尔加甜蜜蜜地哄他,意图抚平他的焦躁,“但是案子本身还是得按流程来的嘛。”

    虽然奥尔加说得没错,但阿尔巴利诺也很确定眼前的案子绝对是钢琴师办的,他很快检查完了死者鲜血淋漓的面孔,在室外进行勘验并不方便,等他回法医病理科以后得把受害人这一脸的血洗掉,那时候他们就能看清楚他长什么样了。

    “而且我们可以看出凶手缝线是从右往左缝的,你看针脚的顺序。”阿尔巴利诺用手里的镊子点了点其中的一根线,“钢琴师是个左撇子,是吧?”

    CSI之前对钢琴师给警方的那些来信做过笔迹鉴定,可以确定从书写力度来看是个左撇子写的那些信,而且过往案件中从尸体上的刀痕也能证明这一点。钢琴师是个左撇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哈代在他们身后发出一连串愤怒的嘟囔,显然事情并不出乎他所料。而阿尔巴利诺和贝特斯继续检查尸体,如果有必要的话,等阿尔巴利诺回法医局之后,贝特斯也会参加尸检,还有可能把死者这一身衣服扒回CSI的实验室做化验。很多年以来,他们都寄希望于维斯特兰钢琴师可以大意到在死者衣服上留下可提取的指纹和DNA,可惜这位钢琴师每次都令他们失望。

    死者的身体则更触目惊心一些:因为他确实不是被绑在那根木桩上的,而是被穿透在那根木桩上。被削尖的木桩从他背后穿入,在他胸口上冒了个尖,能这么干的人一定力气很大。阿尔巴利诺小心翼翼地挑开死者胸口的衣服,他的胸口处被木桩穿出的地方有大量的出血。

    而且松开他的领子之后还能看到,死者脖颈上一处细细的、红肿的勒痕。

    “凶手在把他用这玩意穿透的时候他也还活着,我初步推测,被木头捅了个对穿的大出血几乎要了他的命。”阿尔巴利诺啧了好几声然后才开口,这可不太尊重,是吧。“不过实际上,他的死因应该是机械性窒息:你们看他脖子上的勒痕,这些皮下出血表明凶手用什么东西勒住他的脖子的时候,他还有生命体征——当然喽,就算是凶手不勒死他,他也会几分钟之后死于失血性休克的,或早或晚的问题。”

    “钢琴师很典型作案手法,”奥尔加撑着下巴评价道,她看上去挺自得其乐,“绞杀的动作实际上对于整个谋杀的过程来说是不必要的,但是显然对凶手有重要的象征意义:无论他如何对死者施暴,最终受害人必须死于窒息。”

    阿尔巴利诺扫了奥尔加一眼,他们两个的态度都比较轻松,这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他咳了一声,严肃起来:“他是个虐待狂。”

    “也有些人认为他选择罪犯作为受害者是出于一种愤怒报复的心理,实际上我可不这么认为,我们可以根据这个写一篇论文了。”奥尔加耸耸肩膀,因为腿麻而挪动了一下自己的重心,在地面上艰难地蠕动了一下。“但,无论如何,是的:他从虐待并绞杀死者的过程中获得了不道德的快感,正是这种对快感的追求把他变成了一个连环杀人犯。”

    没品味。阿尔巴利诺不禁在心底评价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哈代警官的手机又响了。他站在他们后面接了几分钟电话,这通通话由一大堆嗯嗯嗯嗯和交给警员们的简短指令组成,然后,哈代警官咬牙切齿地放下手机,对他们说:“确定了,就是他。”

    “受害者的身份查出来了?”贝特斯最先开口,如果查出来死者又是个犯罪分子,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这个案子是维斯特兰钢琴师干的了。

    “是的。”哈代警官凝视着那个死者由缝线和扣子构成的模糊面容,说,“这个人是诺曼兄弟中的哥哥,理查德·诺曼——就是‘那个’诺曼兄弟。”

    奥尔加啊了一声,显然想起了什么:“维斯特兰东区那个黑帮老大诺曼兄弟?”

    而当阿尔巴利诺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死者看上去这么眼熟了——死者脸上那堆血块、乱七八糟的扣子和缝线完全破坏了他的面容,松松垮垮打着补丁的稻草人装则改变了他的身形,也让阿尔巴利诺一下没认出他来。

    但是实际上,他关注这个理查德·诺曼有很长时间了:他花了三个月在繁忙的法医工作间隙跟踪那个家伙,在脑中把这个人的躯体嵌进自己的新作品之中,让这个对人类社会(或许除了瘾君子)毫无贡献的家伙至少可以成为艺术创作的一部分。要不是最近枪击案真的见鬼的多,阿尔巴利诺两个星期之前就动手了。

    他又一次转向死者微笑着的稻草人面孔:现在他在阿尔巴利诺的眼里不再是一具死尸了,不再是一块正在腐烂的肉了。现在他在阿尔巴利诺眼里——或者说,在大名鼎鼎的变态杀人狂“礼拜日园丁”的眼里——就是被别人从你的调色盘里强行挖走了一大块的白色颜料,每个艺术家心头最深的痛。

    显然,他三个月的踩点和堆成山的草稿毁于一旦了,他买的所有需要用到的材料还堆在木屋后面的小棚子里积灰。

    在这个漫长的瞬间,阿尔巴利诺忽然啼笑皆非地想到:这到底算不算抄袭啊?

    注:

    [1]文中这个并不存在的架空城市的犯罪率数据其实是216年芝加哥的真实数据。

    [2]大家都能看出来这个世界观大概就是在美国架空了一个城市,虽然也没说真的是美国但是明显就是按照美国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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