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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忽然有紧急会议,他爸接了个电话就站起来,叮嘱了几句便带着人大步离开,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嚷嚷:“就算忙,忙得连顿年夜饭也吃不好吗?”

    “回头我让他给您赔罪。”顾允章笑着给她夹菜,“您最爱吃的八宝饭。”

    “牙口不好,这些年不怎么吃了。”嘴里嚷嚷着,老太太又夹了一口。

    饭桌上还算其乐融融,饭吃完,他妈喊住他:“小五,一会儿到我房间来一下,妈有话跟你说。”

    “公司还有事儿呢。”

    “耽误不了你多久时间。”顾允章回身,又笑吟吟地跟大伯家的媳妇打招呼了。

    两人互赞身上的衣服漂亮,或对方的子女有出息。

    半小时后,容凌叩响二楼的房门。

    “进来。”顾允章在里面道。

    容凌这才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她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分明也是个粉面含春的美人,脸孔涂得雪白,一对柳叶眉画得太挑,映出的人儿却是威严冷漠的。

    褪去白日的笑颜,凛有威仪,像一尊冷冰冰的白玉观音。

    容凌笑一下,将门关上:“大过年的,干嘛板着一张脸?”

    “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顾允章难得这么严肃,将一只摘下的耳环四平八稳地放到了桌上,轻轻的一声响,“你跟京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过年的她都不回来吃饭?你给我老实交代。”

    “脚长在她身上,我又不能强迫她。您与其在这里问我,不如去问她。怎么她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顾允章眉头紧皱,直觉有不好的预感。

    容凌好似没看到她咄咄逼人的眼神,径直走到躺椅里一坐,拿过本杂志就翻起来,语气很淡:“我跟她早就协议离婚了。这事儿,她没告诉你?”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顾允章喝道。

    容凌放下杂志,看向她的目光却很平静:“您的眼线这么广,还不知道这事儿?我交什么女朋友您都知道,还不知道我离婚的事儿?”

    听到这里顾允章反而笑了,吁一口气:“搞半天,你还为了当年的事儿怨恨我?小五,男子汉大丈夫,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怎么好意思赖我头上呢?我不过就是请她坐了次客,除此之外,我还做什么了?如果当初你舅舅上不去,你猜你现在还能在这儿对我甩脸子?我跟你,在这个家里只怕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你还能在这儿跟我逞威风?你以为老大、老二他们都是吃素的?”

    “不说别的,就说你自己,你斗得过老二吗?!”她近乎尖利的咆哮一声,瞪着他,微微发抖,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妈向来是高贵典雅的,连头颅都是高傲仰着的,容凌很少见她这么失态,心里静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和无力。

    “您说的没错,都是我咎由自取。”他放下杂志,没什么表情地站起来。,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一瞬,眼光竟那样空洞,好似被抽去了魂魄。

    顾允章一怔,心又软了,叹着气别过头去:“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干涉你的私生活,你交什么女朋友我不管,但是带回家里的怎么能是那样人家的女孩?”

    “什么样的人家?她怎么了?出身清白,不偷不抢,她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女孩。”

    “你真是鬼迷心窍,无药可救。”顾允章摇着头,也懒得说他了。道理他都懂,但这人就这么固执,你能有什么办法?

    但这个儿子她是放心的,别看他嘴里这么说,真要他放弃一切跟那个女孩在一起?怎么可能?

    大事情上他脑子一直很清楚。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个儿子了,藏不住的欲望和野心,顶多口嗨,不会干出太出格的事儿。

    她也懒得管他。

    顾允章扔了另一只耳环,取了对珍珠的,边戴边扭着腰走了出去。

    -

    大年夜前一天,徐靳还来看他,给他带了一箱螃蟹。

    “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容凌笑着招呼他,去酒柜前取酒,“喝什么?”

    “不了,我最近戒酒。”徐靳朝沙发里一坐,踢掉拖鞋,双腿自然地架到茶几上。

    手里捻了根雪茄,点了。

    容凌过来拍他,提醒:“别在我这儿抽烟,感冒着呢。”

    “谁感冒?你?”徐靳人往后缩,一副“你离我远点儿别传染给我”的架势。

    “你他妈……”容凌气笑。

    徐靳也笑了,到底是将烟掐灭。

    “中河最近的事务怎么样?那帮人还明里暗里给你使绊子呢?”

    “跳梁小丑而已。”他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要真狠得下心来拉我下马,我还敬他们几分,偏偏都是一帮顾头不顾尾只顾着自己利益的。明面上是同盟,实际上一盘散沙,我只要稍稍放出一两个饵,脸翻得比谁都快。这样的人怎么成大事?不足为惧。”

    徐靳笑道:“是应该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董事会真正说话的人。你这边稳得住,我办事自然也利索。不过……”

    “不过什么?”容凌看他,实在不喜欢他话说一半还卖关子的腔调。

    “这边倒有一件私事儿,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说。”

    徐靳习惯性地捻了一根雪茄在手里,面带笑意:“我先问你一句,钟黎的事儿你还管吗?”

    他稍怔,没答,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我就知道,只要一提到她,你这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就没了。”他摇头叹气,说不清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

    “别卖关子,有话你就直说吧。”容凌皱了下眉,脸色不好。

    徐靳微微一笑,面色寡淡,一双桃花眼却泄出了几分精芒,就这么笃笃地望着他:

    “其实说也说不清,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第50章

    娇养

    容凌很多年没来过拍卖会了,

    他年轻时也不是很热衷这种地方。

    还没开始,大厅气氛已经炒得很火热。

    二楼包间里倒是挺安静,侍应生过来添了几次茶水。

    容凌靠在沙发里坐得有点不耐烦,

    估不准徐靳的用意。但他也没再问,

    干脆闭目开始养神。

    拍卖会开始后,主持人在台上慷慨激昂,中英文混着来,手里的小锤子敲得气势十足。

    冉文聪和徐靳在闲聊,

    说起最近的形势不好,

    上头卡得严,

    他也只能照章办事。

    “您看着办就好,

    这么多年兄弟,

    我信你。”徐靳跟他干杯。

    “有您这句话,哥们儿能不给你顶着点儿?”

    一套套官腔打得够利落,容凌听得都无语:“自家兄弟,

    能别这么酸了吗?”

    徐靳低笑一声说:“没你酸,

    一会儿保管你更酸。”

    容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不想知道,

    他平日除了工作也没什么别的娱乐,

    或者说他过了三十五岁之后,对很多以前感兴趣的事情都不太感兴趣了,

    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他这张淡定的面具一直持续到本场的最后一份展品上台——

    主持人还在台上热情洋溢地介绍这份展品的来历,又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年光绪帝佩戴它时在大使馆照下的照片,又说之前拍卖时这块表卖出了何等的高价云云云云……

    那一瞬他豁然站起,

    脸色铁青。

    他什么都听不到,

    耳边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目光只锁定在那只表上。

    徐靳适时按了铃,

    赶在一个港商前头截胡了这只表。

    “别激动别激动。”徐靳劝他,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下,“现在要不要听我说说?”

    容凌知道他肯定事先得到了什么风声,不然也不会拉着他过来看这一出好戏。

    他脸色阴霾:“说。”

    徐靳感慨只有钟黎的事情能让他这样失态,摇了摇头:“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容小五了。你不向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嘛?什么时候这么畏畏缩缩了?真喜欢就上啊,把人追回来。”

    容凌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闭了闭眼睛,多少有些无力:“她都有男朋友了,我还上赶着讨这个没趣?”

    “你不像是这么要脸的人啊。”徐靳调侃他。

    容凌也不在意他的挤兑,语气很平淡:“我只是不想破坏她平静的生活。”

    分手时已经说好,以后不再干涉彼此的生活。若是再出尔反尔,岂不是更被她瞧不起?

    他身体僵硬,心底好似被一阵冷风穿堂而过。

    “呦呦呦。”徐靳都服了他了,“这么大度?我建议你直接立地成佛算了。你真不管她?真不管她她就进火坑了!你以为这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容凌面色平静,喝完杯子里的茶才站起来,拿了自己的外套:“谢谢你老徐。”

    -

    沈斯时最近的运气不错,自从还清赌债后身上就轻松多了,走路都抬头挺胸了。,尽在晋江文学城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失掉的那只表,他越想越觉得亏,看周四那模样就知道那表不止两千万。周四个奸商!

    可他实在没胆子去要回来,只能自认倒霉。

    这日他照常拍完戏离开,谁知却被经纪人一个电话打来勒令在原地别动,说有大人物要见他。

    经纪人电话里语焉不详,但是语气非常严厉郑重,沈斯时自然不敢怠慢。

    快6点的时候,一辆红旗停在剧组后门,将他接走。

    车里很安静,司机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说,身旁的这位谢秘书虽然是笑着的,却给他极大的压力,有种笑面虎的感觉。沈斯时一开始还讨好似的跟他搭两句话,渐渐的就不敢吭声了。

    这人瞧着笑眯眯的,直觉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车一路往北六环开,后来进了个胡同,七绕八弯拐了好几条道,停在一处院门前。

    他没来过这种地方,里面回廊曲折如进入了什么古老的园林,长廊好似没尽头,雪白的院墙底下挂着一盏盏羊角风灯,在冷风中旋转摇曳。

    莫名有种神秘诡谲的感觉。

    像是什么私人会所,但似乎又不像,人太少了,氛围奇异地庄严而肃穆。

    终于抵达目的地,谢平上前叩门。,尽在晋江文学城

    得到许可后,推开了门。

    沈斯时悄悄往里打量一眼,发现这是个很大的办公室,很庄严厚重的装修风格,清一色的硬木家具,他脚下跟生了根似的,莫名有点畏惧,不敢往前。

    谢平见他迟迟不上来,皱了下眉,推了他一把:“还不快进去。”

    沈斯时踉跄着进了门,还来不及说什么,身后的大门已经合上了。

    他只能转回身,这才看到办公桌后坐了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说年轻是因为那张脸相当于他沉稳练达的气质来说,显得有些年轻了,他只是坐在那边低头写着一份什么文件,沈斯时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隐约觉得他有点眼熟,像是在电视上见过,可又想不起来,手心虚虚冒着汗。

    对方不说话,他也不敢吭声,就那么杵在那边等着。

    容凌终于写完报告,拧上笔盖连带着文件搁到一边,这才抬头看他:“沈先生。”

    沈斯时下意识站直了,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那一瞬不知怎么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他是谁了,磕磕绊绊地挤出句称呼:“容……容先生。”

    “你不用紧张,我就问你一些事情。”容凌低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换了个方向推到他面前,“这是你拿去拍卖的吗?”

    沈斯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只表,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他这个,额头不觉渗出了冷汗:“这……这……”

    “我是我的东西,曾经送给了一位故人,没想到会在拍卖会上见到。我在想,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不得不拿去拍卖。”

    听他这么说,沈斯时倒是松了口气,随口胡诌:“……是这样的,因为我意外出了些事儿,我女朋友为了替我周转就把这块表给了我,让我去拍卖……”他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容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雪亮如刃:“沈先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喉咙发紧,感觉这谎话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这个人好像没那么好糊弄。

    也对,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好糊弄?

    又想起经纪人的告诫,他腿脚虚软,脑袋乱糟糟的,吃不准对方的意图:“我……我没有乱说……”

    感觉耐心已经告罄,容凌深思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厌恶,尽量心平气和:“我现在不是在追究你的问题,我只想知道钟黎过得怎么样。我问你,你跟钟黎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斯时想起了他那个姓谢的秘书,想起在车上时谢秘书旁敲侧击敲打他的那些话,说这位主儿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真惹毛了他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周四算什么?在人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再不敢胡说,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话都吐了。当然他也存着一个心眼,不敢把什么都说了。

    “我也是被人骗了,我以前不赌钱的,不过我现在已经改了……”

    平日跟他汇报工作的手下都是精明干练的人,说话很有条理,什么时候会有这种连逻辑都捋不清的?

    容凌皱着眉,心里的厌恶又添几层,好几次都想开口呵斥他不该说的别说,挑重点,想想还是算了,免得这厮被他吓着了说话更不利索,终是忍着不适听完了。

    他当然不信这人的鬼话,能有三分真就不错了,可他和钟黎的关系不便透露,免得这厮出去乱说。

    他自己倒没什么,钟黎指不定会被人指指点点,她现在待的院所各中关系也挺复杂,各种派系纷争不断。

    “行了,你回去吧。”容凌挥挥手,让他自行出门。

    人走了,他才抚摸着盒子里的那块表,沉着脸,良久都没说话。

    -

    ,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是两天前才发现那块表不见的,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不停地回忆,几乎把家里都翻了个底朝天,病急乱投医似的给每个来过她住处的朋友都打去电话,连沈斯时都打了。

    “什么表啊?我不知道啊,我没见过。”他在电话里说,“是你忘记放在哪里了吧?”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她的声音讷讷的,听上去有点儿失魂落魄。

    沈斯时忽然就有些内疚,可到底是没有开口,支吾了会儿把电话挂了。

    钟黎坐在沙发里好一会儿,窗外的夜色像包裹着一团浓雾,要将她卷入、吞没。她难以诉说心里这一刻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无法言说,说白了那也不过是一块表而已。但是,每次这么劝自己的时候,心里都像是被剜去了一块,迟钝而麻木持久地疼。

    仿佛心脏的地方已经生锈了,扯动时都泛起丝丝血腥气。

    门铃这时响了,不知是谁年节来访。

    钟黎忙胡乱地抹了一下眼睛,小跑着过去开门。

    楼道里挺昏暗,屋外的灯还坏了一盏,视线过了两秒才适应黑暗。黑暗里,是一道高大修挺的身影,穿西装,皮鞋稳稳当当地踩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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