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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许嘉茗也很怕自己此刻会依赖上他,也许这种恐惧都是个伪命题了。但她很怕这种依赖不正常,爸爸不在了,他是她的庇护所。

    她说过自己要做一个大人了,可还是虚弱到要躲在他的家里,在这假期的尾声,逃避着面对现实世界。

    她害怕自己不够独立,害怕对他期待太多。

    “你不要上班吗?”

    “明天去,今天最后陪你一天。”

    “你要加班吗?”

    “准点下班,行不行?”

    “不用,你这几天工作都耽误了,不用管我。”

    “怕你在家里饿晕。”

    许嘉茗笑了,“我可以买零食,我还会点外卖。”

    “那你午饭自理,我们一起吃晚饭。”

    “好。”

    老板忽然推了所有行程消失了几天后,再次出现在了公司。就算陆逊知道了些什么,也不会主动去提,前车之鉴在那呢。

    陆逊却没想到,他还没汇报什么工作,回来后的老板就先喊了他去办公室。他坐在了老板对面的椅子上,忐忑地等待着老板的发话。

    “你先把手里其他事放一放。”陈岩想了想,“那个重点项目,先交给王潇文,他做事很稳。”

    陆逊愣了下,“好。”

    陈岩喝了口咖啡,看着他,“不愿意?”

    “没有没有。”陆逊连忙否认了,心里还是有点介意王潇文这个潜在对手。但老板这儿的主要任务都不让他入局负责的话,才是大问题,“交给他,我也放心。”

    “你那点心思藏着点,在我这别昏头了去跟他搞内斗。”陈岩明着敲打了他一下,“做好你的事情,该有的都有。做不好,我就让他来。”

    “知道的。王潇文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我是该学着点。”

    看他还要表忠心,陈岩打断了他,“行了,你别在我这妄自菲薄了。”

    见老板不复刚才的严肃,陆逊也缓和气氛地笑了下,“这不是学着您要谦虚嘛。”

    “说正事。我们现在的重点放在抓经济犯罪的证据上,证据链要有完整的闭环。”

    陆逊点了头,“这是个很大的工作量。”

    老板的桌上已经放了一部分由他整理出的粗略文件,老板难得亲自审理这些东西。在繁杂的关系与各种巧立名目之下,找出关系,并在关键信息缺乏时作出猜测。这是脑力活动,更是体力劳动。不假手于人,就得实打实花时间在上面,而不像其他的大多数事情,只需要分析判断后作出决策。

    这件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那就辛苦你加点班了。”

    “孙老家的小儿子,是真的会被放出来?”

    陈岩拿了沓文件到跟前,“还没到动他的时候。”

    “那为什么要把他抓进去?”

    陈岩抬头看向了他,“你是一点脑子都不想动,等着我来回答你吗?”

    许永成这件事上,就算孙老是为求自保,但这就是扫了陈志云的脸面。要是真什么行动都没有,要么是陈志云甘心接受了这一巴掌被人看笑话,要么是来个大的,弄的人心惶惶。

    此时,立刻动手,是不足以一击致命的。对付流氓,手段可以不文明,但要程序正义。

    孙老小儿子被抓,直接动到了至亲层面,互斗之余,也会有中间人出来调停。至亲远不是陈志云的重点,但还是要把戏演完整,明面上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毕竟,在孙老那,一个商人,算不了什么重要的人。

    这其中绕了个弯,陆逊被说了句,多想下后也反应了过来。老板虽讨厌人问蠢问题,但他此时显然是心情没那么愉快,耐心都欠佳。

    “孙老的小儿子闹出过命案,那现在把他放了,经手办这个案子的,是不是也要秋后算账?”

    “所以,让他们内部的人去操作这件事。我们没办法,是不得不放。”

    陆逊看着说话这么云淡风轻的老板,真到了那一天时,这随口一句的分量很重。老板做事再不遵守规矩,到明面上时,干净到不留证据。

    陆逊也没有再敢闲聊,但还是关心下多问了句,“要帮你定晚餐吗?”

    这桌上的工作量,更别提还有自己公司的事,是要加班了。老板自由,假期多,但赶进度时,一样要加班。至于他的晚餐,有钱人真不是顿顿山珍海味,相反,就吃一盘沙拉。

    “不用,谢谢。”

    看着老板已经低头看文件,陆逊站起了身。

    “好,那我先出去做事了。”

    “辛苦了。”

    第64章

    北京的天气很好,像是眷顾一个在雨季里呆了将近半年的人,连着好几天,都有太阳。

    许嘉茗很喜欢陈岩家的客厅,每天都会呆在那儿晒许多的太阳。

    这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短暂假期,她并不无聊,习惯独处的她会给自己找许多事情做。也不难察觉到,他也想让她有事做。

    他买了许多花瓶,还有新鲜的花束送到家。

    许嘉茗将花束修剪了,插到不同风格的花瓶中,再在家中挑选着合适的地方摆上。之前买的芍药迟迟不开,还坏了两株,她查了才知道要将外边绿色的一层外壳剥掉,会开得快一些。不过没关系,新到的花束里就有许多不同品种的芍药。

    布置好鲜花后,许嘉茗想着等她离开后,估计这些花瓶又要被收起,他不会是会打理的性格。但也没关系,快乐很难,就算花期很短,能用钱买到都算赚了。

    他还买了许多书寄到家里。

    许嘉茗爱看纸质书,常去家附近的图书馆借书看,可惜中文书不多,她大多看电子版的。这次过去,她可以带些书走。

    一半的时间里,她都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读书。读的很杂,投入后,常忘了时间的流逝,过了饭点就随便吃点水果。她以为自己是读不进去书的,可这种心无旁骛的能力,在很早的时候就被爸爸培养了,几乎已成了她的本能。

    书里是找不到答案的,书更像是一种致幻剂,把时间打发在上面,躲避着现实。

    许嘉茗还是会难受,白天时会独自哭一会。特别是一次午睡时梦到了爸爸,醒来后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她分不清爸爸的去世是不是一场梦。当意识逐渐清醒之时,她躲在沙发上大哭了一场。

    怎么可能会轻易忘记呢?

    从那一场哭泣后,她就不敢午睡了。她会在午后喝咖啡,坐在地上玩拼图。

    是陈岩教她玩拼图的,要将拼图划分成多个区域,根据颜色与纹理,专注于区域进行拼接。她之前没有玩过,太过在乎局部时,反而会对别扭的存在熟视无睹。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是拼了大半。都不知是要放弃,还是修整了重来。

    玩拼图无需调用全部的注意力,她不免不时地走神。还是会想起爸爸留存的照片,那些照片,包括一本家庭相册,都被她带在了身边。

    爸爸喜欢过的女人呢,很优秀。于许嘉茗而言,她有些惊讶,原来爸爸喜欢性格强势的女人。

    至于自己跟那个女人的关系,不重要了。

    许嘉茗得到过很多爱,对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生不出恨意。比起恨,她更为好奇,那个女人为什么会作出那样决绝的选择?她的爸爸,又有哪里不好?

    有爱不就能解决一切吗?他们为什么要分开呢?

    如果放弃自己,能让她得到一个更为自由的人生,许嘉茗应该是愿意的。关于责任与亏欠,是他们俩之间的事。

    爸爸已经走了,她如果非要有恨,也是为了爸爸。爱一个人,却要失去一个人,很痛的。

    这些问题,许嘉茗得不到答案,也不会去问。

    身处于偌大的城市,许嘉茗没有去什么景点,也只是每天出去散一个小时的步,遇上饭点,随便买点东西垫肚子。

    不久之前,她还因为毕业后就想来北京找工作跟他闹脾气。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以后会在哪里工作和定居。

    她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能想的东西很少,比如晚饭吃什么。

    许嘉茗不想出去吃饭,陈岩会下班后回家做饭。自己也没厚脸皮到干等着,她会去厨房陪着他。

    他擅长时间管理,做饭在他那好像也没有很累,肉会提前腌好,无需炖煮,直接放烤箱,再炒个蔬菜就好。为了显得自己有点用场,她会拌个沙拉充数。

    他做的菜都挺好吃的,特别是今晚的茄子煲,许嘉茗吃完一碗饭后,思想斗争了一番,又去添了半碗饭,拌着汤汁吃了个干净。

    自然是撑了,吃完就瘫在了沙发上,碗都没收拾。两人没分过工,但是他做饭,她就会洗碗,也谈不上洗,就拿水冲一下,丢进洗碗机。

    估计是碳水吃得多,许嘉茗瘫下没多会儿就打了哈欠,已经洗过了澡,她困得直接爬去卧室,才八点不到,就已经入睡了。

    她却是被一场噩梦惊醒,伸手摸了夜灯,床头柜上已放了一杯水,唇干舌燥的她灌了两口,压下了心底的恐惧,只是噩梦而已。

    许嘉茗放下水杯,还是有些害怕,她躺回床上想抱着他睡觉时,才发现他不在床上。她看了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这个点被吓醒,心中本就有些不安,许嘉茗掀开被子,下床去找他。

    外边的灯都开着,他不在客厅,许嘉茗走到了书房,门是关着的,隔音很好,听不到动静。她想直接打开门,却没由来地想起上次在书房发生的不愉快。

    「偷听」别人的电话,总是不对的。自己已没了秘密,就算再不会听到有关自己的事,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她不想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许嘉茗敲了门,“陈岩,你在里面吗?”

    “在。”

    听到他的回应后,她开了门,鼻子已经先于眼睛一步,敏锐地闻到了烟草的气息。再往里看去时,书桌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亮着盏台灯。他正将手头的烟给掐灭了,烟头上冒出的最后一缕烟在台灯的光线上盘旋而上地转悠着。

    陈岩没想到已睡着的她会突然过来,“醒了?”

    许嘉茗点了头,他身上从来没有过烟味,半夜里看到边抽烟边工作的他有些陌生,竟一时没敢靠近他,“发现你不在。那我先回去继续睡了。”

    陈岩发现她有些怯生生的,他看了眼电脑后合上了屏幕,“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睡。”

    她没有等他,率先转身离开,陈岩跟在了她的身后,一路将灯关掉。她进卧室后上了床,他去了卫生间,刷完牙后,又用了遍漱口水。

    应该没什么味道,他就抽了一根,想提个神。不过他也知道,提神是借口,这些天抽这一根,已有了成习惯的征兆。这是个不好的习惯。

    陈岩上床后,关掉了灯,将她抱进怀里,“睡了吗?”

    睡得太早,惊醒后就没了困意,她回了他,“没有。”

    察觉到她的冷淡,陈岩亲了她的脖颈,“身上没烟味,别嫌弃我行不?”

    “没有。”

    “怎么了?”

    “如果你忙的话,不用做饭浪费时间的。不要对我特殊对待,好吗?”

    “女朋友不就要特殊对待吗?”她就像个小朋友,小朋友是要慢慢哄的,他箍着她的腰,在她耳边细语着,“跟你一起做饭、吃饭,是我一天中最享受的时间。”

    “享受到要半夜去抽根烟释放压力吗?”

    “有点困,提个神。”

    “陈岩,如果你有什么压力,可以跟我说。”

    “工作有点多,别担心。”

    手在腰间摩挲着,还时不时揉过她的小腹,两人许久没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她没有拒绝,他温柔地安抚着她,手不断往上,很久了,动作中带了些生疏与迟疑,生怕她觉得不舒服。

    其实是舒服的,如此亲密的距离,没有要更进一步的打算,只是单纯地在揉着自己,动作慢到她娇嫩的皮肤能感受到他掌中的茧,划过时痒痒的。

    她的背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他埋在她的脖颈间,密密麻麻地亲吻着她。

    谁都没有讲话,两人的身体藏在了灰色被单之下,掩盖住了一切。他的手在T恤之中,在各自的慌乱与不安中,用身体的抚摸找回安定。

    许嘉茗闭上了眼,当他的手心再次划过小腹时,酥麻到她哼出了声。即使她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反应,他仍是没有更进一步。

    她问了他,“不做吗?”

    “没有套。”

    “哦。”她还是主动开了口,“那你明天买。”

    “好。”

    陈岩忽然放开了她,躺回了自己的位置,深呼吸地平息着。就算外送半小时就能过来,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表现的急切。

    其实他今天的心情算不上好,参加了一场没什么意义的会议,因为要他发言,他必须去。遇到了一个很不想碰见的人,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当然,于他的情绪调节能力而言,这算不上什么。

    他也并非甜言蜜语,刚才对她说的是实话。他之前的工作与生活,没什么界限,家就是用来睡觉的地方。

    这几天她在这,工作总是无止尽的,在暂时结束后,他回家与她在厨房说说笑笑地一同煮菜,再慢慢享受一顿晚餐,是轻松而解压的。

    以后他们还会在漫长的夜晚做着爱。

    许嘉茗趴到他的胸膛上,“背着我躲去抽烟,压力很大吗?还是心情不好?”

    她无疑是敏锐的,他的手搭在她的背上,半揽着她,“还行,没什么。”

    “陈岩,我不喜欢你这样,心里有事不跟我说。”

    他没有回答,许嘉茗心中略有些失望,等了许久,她准备躺回去时,就感受到了他开口时胸腔的震动。

    “我今天去参加会议,遇到了一个人。”

    许嘉茗察觉到他的不同,却无法精准形容出来,只感受到了危险的凉意,“谁?”

    陈岩沉默着,他从未向任何人讲过,自己也不想反复回忆,只当成了不重要的往事。要向她开口,他觉得很艰难。

    他不说话,她也没有催他。

    “我爸的出轨对象。”说出口时,他笑了声,补充了句,“很早之前的。”

    “很早是什么时候?”

    “快上初中那会儿吧,我意外发现的。”

    震惊之后,许嘉茗却是心疼到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没有阴影呢?如果能如他语气中那番的坦荡,他就不会因为再次见到了当事人而影响心情。

    这是他心中的黑洞,深藏如他,当他向她展示时,她就必须要被强大的引力吸进去,进入他的黑洞之中,承受着他最黑暗的地方。

    可是,就算是看到了他的黑暗,她也是不怕的。

    “你当时,是不是很难受?”

    “不,觉得恶心。”

    他到现在,都在否认着最真实的感受,“这不是那个年纪的你应该去承受的。”

    “那个年纪,也不算小,也该什么都懂了。”

    陈岩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心中有些烦躁,一句话都不想再提,“困了吗?睡吧。”

    “没有。”许嘉茗很认真地亲吻了他的唇,他不想提,她不会问;提到伤痛时,他有些暴躁,冷硬地拒绝对话,她会安抚着,“陈岩,我爱你。每一面的你,我都爱。”

    陈岩不想再听,忽然将她扯了压在身下,问她,“无论怎样,你都会爱吗?”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虽然正遭受着至亲离世的伤痛,可她依旧能给出爱的,给予有时比得到更快乐。而爱,就是不求回报的。

    “会。”

    许嘉茗说完,就感到了一阵闷意,被拉扯上来的被子将两人包裹着,再无一寸肉身展露在外。而她,像是进入了他的黑洞,灵魂与□□,都要被他吞噬。

    “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第65章

    许嘉茗已经买好了回温哥华的机票。

    夏季的学期很短,七月份就结束。之后她就会去纽约实习,房子还没顾上租,她没有收入证明,在那租房可能有点难。但这事也肯定能解决,顶多麻烦点,等过阵子再说。

    这个假期也很短,她想在国内多呆几天,翘了第一周的课。

    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假期即将结束的紧迫感,下半年都没什么长点的假期,没办法回国。明年春天之前她肯定会回来一趟,要去看爸爸,可能圣诞假期就回国过了。

    如果她圣诞回国,可以把鱼丸带回来。想起鱼丸,她心软到愧疚,好久没有陪它玩了,不知道它会不会很想她。等她这次回去,她周末要把鱼丸接到自己家里,捎上它最喜欢的垫子,带它去家附近的公园遛弯。

    陈岩对它太凶了,从不允许它进卧室,搞得它都不会去二楼。她会打开房门,让它进自己卧室的。

    归期在即,许嘉茗忽然很不舍得离开。回去后,她又是一个人了。也许要到七月份,她才能再见到他。

    昨晚的他,带了些许的脆弱,但也只是一瞬。他不需要她的安慰,越强大的人,自尊强到将安慰视为一种耻辱,强大的另一面是会吞噬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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