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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说起这个,许嘉茗还真忘了买,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来了这刚好,她多请他吃两顿饭。

    “我说说而已,没有买。你给我介绍的兼职,还让我下学期接着去呢。”

    “那不挺好,说明人家认同你的能力。”周卓看了眼她,没了刚才的垂头丧气,“我觉得啊,你打一份工就够了。最主要的还是学习,兼职能赚多少?找到实习才是正经事。”

    话都讲到这,周卓也借此认真跟她讲一次,“钱的事,该开口就开口。咱们这种好朋友,也得明算帐。你管我借钱,我要的利息肯定比银行高。”

    “知道的。”

    许嘉茗打了个哈欠,不想跟他谈钱的事,干脆闭了眼假寐。

    闭上眼时,脑海中却是他跟她说,已经找了人遛狗。

    算不算是一种自作多情,以为是人朋友,有见了面聊两句的交情。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去加人联系方式。

    但也不过就见了三面而已,的确能算得上她「自作多情」。

    陈婧想的挺好,生理期被拖来了雪场滑雪,不许在暖和的咖啡馆里多呆会,还被他骂了,这几条加一起,能讹她哥一笔,让他给自己买个很贵的圣诞礼物。

    打算一上车就跟他掰扯这件事的,一路上算个账,到家时礼物也就有了。

    然而她发现她哥的脸色不好,从开车就看出了他压抑着的不耐烦。虽然他平时也是这么个脸色和脾性,但跟他相处久了就会知道,这完全不同。

    怎么说呢,她哥能算得上是好脾气,心中有火气时不会转嫁于旁人。但她觉得也没区别,反正跟他呆着都是低气压。

    “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当开车已成为种本能的身体反应时,走神也成了与之匹配的下意识行为。这是条海边公路,还不是个阴天,风景不错,陈岩却没多大兴趣,看似专注地盯着前边的车流。不堵车时很爽,只要踩油门行就行。

    “说什么?”

    “这都一年到头了,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点什么。”

    “你已经成年了,不需要我说什么,说了也大概率白费口舌。”

    陈婧乐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你说我毕业了,是留在美国,还是回去?”

    “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决定。”

    “我可以不回去吗?”

    “当然可以。”难得见她谈这些正事,陈岩多问了句,“暂时不想回去吗?”

    “在外面野惯了,怕回去了不适应,没有自由。”陈婧忽然看了他问,“哥,你觉得你有自由吗?”

    “这不是个好问题,太宽泛,不具体。”

    “如果你在国内有那么多自由,还要在这安家、来这过节干什么?”

    前面是个弯道,陈岩降了速,“自由有代价,有些代价太大,就只好暂时不拥有。”

    “要让你付出太大代价的东西,你就不要了吗?”

    “不是要不要,是能不能要。”

    陈婧琢磨了下他的回答,在没有具体语境的前提下,自然是想不通。想不通就换个话题,八卦他一下,“对了,你还没回我,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你这不肯回答的意思,是有了吗?”

    “没有。”

    “话说,这么些年,你就没有带过女朋友来过这儿。难道你都是赶在圣诞节之前分手的吗?”

    “你很无聊。”

    “怎么无聊了?关心你啊。”

    “可以关心。万一我找个小气的女朋友,就没法赞助你的小金库了。”

    “那以防万一,你还是单着吧。”

    第15章

    这段时间,陆逊可谓后悔不迭。

    听话要听音,他做的不到位的,并非只说错了一句话。

    工作是要完成任务、交出成果,但在他的位置上,重要程度不次于前者的是,琢磨老板的心思。

    这一点做不好,不啻于表示自己不想干了。

    老板的那一句李秘书,已经是在明着敲打。

    老板与他父亲的关系很微妙。一个家族的荣辱是一体的,更何况位于核心的这对父子,血缘关系是种无需证明的同盟。

    在由权力与威严构建的同盟中,若是单纯的上下属关系,只需命令与服从。当父子亲情夹杂其中时,就多了提防、试探、控制与反制。随着外部形势的变化,能称得上是亦敌亦友。

    在这样的权力关系中,血脉亲情,是调和剂,还是种错觉,外人不得而知。

    难做的,是手下人。

    工作上,陆逊与李秘书有消息往来,这当然是在老板授权范围内的。然而这其中的分寸,很难掌握。做少了是办事不力,做多了是僭越。做错了,就要被怀疑忠诚度。

    别人看着风光的差事,只有自己才知这些如履薄冰的艰辛。

    老板去了加拿大,走时带了王潇文过去谈生意,离开后他才知道老板提前过去了。

    陆逊早两天在公司见了王潇文,王潇文刚出差了回京,看起来十分忙碌而春风得意,正要召开部门会议,见了他问好时,却还是当初那副谨慎的低姿态。

    陆逊以前没把他放在眼里过,现在倒是觉得自己狂妄,这人场面功夫可比自己到位多了,同样问了声好。

    而老板上次的话,陆逊琢磨了很多遍。想太多,反而分不清到底是话说错了,还是介意他与李秘书的往来多了。

    关于前者,陆逊是再也不敢提一个字。

    哪个心不狠能办成事?

    老板却在这些上,有那么点在旁人看来丝毫没有必要的仁厚。更何况在他那样生存环境里,不是很正常吗?

    斗争总是残酷的,若有机会打击对立面时,家人是打开口子的一种方式,夫妻反目了就能互相检举揭发,这种手段并不鲜见且屡试不爽。

    他却是忘了,老板曾作为旁观者时,说过一句,毫无人伦。

    这是一句重话。

    而陆逊当时针对具体事件,心中却想,这对夫妻平时各玩各的,落难时稍加手段就相互检举了,有什么夫妻恩情呢?

    夫妻尚且是半路遇见的,子女却是从小被养大,也并不奇怪这会触了老板的雷点。

    不管这句话他有意没意,想解释说只是顺嘴不过脑的提一句,都无法圆过去。毕竟,上班不带脑子的是他。

    许永成的女儿,的确能算得上是他最深的牵绊了。资料显示,他多年前就离异,独自带大了女儿,没有再婚过。

    想起这个,陆逊才忽然记起来,许永成的女儿,是在加拿大留学的,学校还是在温哥华。巧也不巧,那里本身华人多。

    当然,陆逊没蠢到打算跟老板说这个,他不想再撞一次枪口。

    陈岩照例在傍晚时分出门遛狗。

    陈婧没什么责任心,回来这些天,除了陪狗玩一会当打发时间,也没遛过一次。她也挺忙,几乎每天都要出门找朋友玩。

    反正早就默认了鱼丸是他的狗,他也懒得说她。

    牵了狗往附近的小树林处走去,他喜欢这里的幽静。如果是秋天来散步,景致会更好些。可哪里能随心所欲,而且飞一趟北美挺累。即使有直飞的航班,他都宁愿选中转一趟的。

    溜了半圈,他才拿出了蓝牙耳机戴上,打了电话给陆逊。

    一早就起来等着的陆逊听见了手机震动,立刻就接了电话,“老板,下午好。”

    “什么事?”

    陆逊也不敢废话,老板算在度假,昨天发了信息给他说有工作要汇报,老板回了说今天打电话给他。

    比起邮件,老板更偏向于打电话。事情多,决策就要做得很快,对话的效率会更高些。但这要求了他抓重点,快速进入话题。

    甚至有时他承担着push的责任,催着老板当下就给出回复,以推进手中事情的进展。毕竟找老板的人很多,作为下属,他要为自己的工作抢占更多的时间与关注。

    这段时间,陆逊也积攒了些不紧急的活,而现在到了下一个进展的节点,他按照重要紧急程度一一汇报了。

    知道老板这段时间对他的冷淡,接电话前陆逊还挺紧张。但显然,老板公私分明,听不出任何情绪。人在假期中,反应依旧敏锐,迅即地给了他回复。甚至还被多问了两个细节问题,幸亏他准备做的足够充分。

    可见,老板不找你,但不代表他不知道你手中的事进展如何。

    陈岩倒是不知属下的那点心思,林间空气冷冽而清新,他牵着狗绳一边往回走,一边听着电话给回复,鱼丸还半途停在了一棵树底下蹭着嗅来嗅去。

    气温挺低,毛衣外边只穿了件夹克衫。但他竟然还觉得挺热,扯开拉链时,才想起是李姨炖的萝卜羊肉汤,出门前给他盛了碗。

    “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陆逊纠结了下,上次的阴影有点深。对于这个话题,他都不知该不该提。

    “什么?”

    “许永成还没有开口,不知到时候的上庭作证会怎样。”

    “急什么,起码要到明年了。”陈岩冷笑了声,“这么长时间,够他认清现实了。”

    “他会吗?”

    “会。”陈岩走出了林子,往家门前的草地方向走去,“没事就这样吧。”

    挂了电话后,摘掉耳机时,鱼丸回过头来蹭着他的腿,围着他转来转去,陈岩以为它这是不满意刚刚自己分心打电话。摸了它的头,说了句sorry,下次专心陪你。

    然而牵着走到草地上时,看着越来越热情的鱼丸,他才反应过来,它想干什么。

    此时他却忽然想起那个女孩,仰着头对他说,你就不能多陪它玩一会吗?挂着泪痕的脸,吩咐起人来都像是在撒娇。

    可惜,他说没有这个习惯,就没有这个习惯。

    鱼丸还记得上一次这么撒娇时,主人就陪它玩了玩具。然而这一次,直到被牵到了大门口前,它才放弃了幻想。在强悍的主人面前,它连闹脾气都不敢。

    回到家中就脱了外套,屋子里暖气充足,燥热半分没减,陈岩拿了杯子去制冰机内铲了大半杯的冰块,再倒了苏打水填满了冰块间的空隙。

    他没那么爱吃羊肉,但也不讨厌。这还是入冬以来第一次吃,没想到这么热。他直接端着灌下了大半杯,才稍以缓解。

    将剩下的苏打水倒进杯子中,顺手捏扁了易拉罐扔进了垃圾桶,他端着冒着气泡的水杯走到窗前,开了半扇窗透气。

    他并不惊讶许永成的暂时不开口。一是没必要上来就把所有事给交代了,是要一点一点吐的,还有些是永远不能说的。二是,这个人的性格特点。

    像许永成那样的商人,占比不低的一部分人都是草莽出身,没什么文化。脑子活络到没边,也没什么底线。

    许永成不同,出身贫寒,考上了很不错的大学。念了数学,读书时还在报刊上发表过文章。刚毕业后也并没有从商,留在了大学里工作。

    只是种直觉,这个人会更有气节一点,更有底线一点。

    他盘算完一堆事,冰块也融得差不多。刚刚天际边的一道金黄也消失,外边的天彻底黑了。

    口中的苏打水淡的没味,陈岩的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她叫许嘉茗。

    戒心重,不是个坏事。

    可当她说没有必要时,还有那尴尬与避之不及的神情,他能确信,对她,他的防备心过重了。

    想想挺可笑,他至于这么提防一个女孩吗?

    他从不在乎被任何人误解,那是别人的问题,不是他该负责的东西。

    那句话,确实是他说出口,也确实是会被误会的,因为他的本意就是如此。

    知道了她的名字,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城市于他,毫无夜生活可言。

    他关上了窗,杯子丢在了柜台上,去洗了澡。

    周卓在这呆了三天,就因为突然的工作要改签了回去。回到纽约,他也有些social的聚会要参加。

    许嘉茗虽然口中说着等你成大律所合伙人了,我见你一面都得按预约排到三个月以后。但心中还是松了口气,她真挺怕他特地留在这陪她过节的。

    不过这好像也算是这几年她第一次一个人过圣诞。

    公寓的大堂里早已放了棵圣诞树,这里一向会搞气氛。之前她期中赶作业晚归时,打着哈欠进了公寓,瞟到沙发旁茶几上的蜘蛛网与小鬼人时差点吓死,后来才反应过来是万圣节快到了。

    可惜邻居圣诞也好像没有出行计划,不然就可以把狗寄养在她这里了。

    到家时已经八点,有点饿,想吃点清淡的,冰箱里有腐乳,她就用电饭锅煮了一锅粥。等待的功夫去洗了澡,出来盛了粥,坐下时才拿了手机来看。

    有人给她发了条微信信息,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最近怎么样?

    是爸爸的员工,跟了爸爸许多年,在公司,级别上不算低。以前她回国时,爸爸还派他去机场接过她。也是因为接过她,才顺便加了微信。备注是王叔叔,她一时都记不起他的真名。

    从爸爸出事至今,没有人联系过她。

    爸爸一向对她很保护,从不与她说他的生意,也很少会带她去公司。

    她不应该回这条信息,但她还是放下了筷子,回了「挺好的」。

    对方几乎是立即就回复了:方不方便打电话?

    此时许嘉茗却忽然想起了从前在一起做字幕组翻译的网友,那个网友还上网做音频节目,但都使用变声器。她当时很好奇,说你又不露脸,还要变声干什么。网友说,万一现实生活中人听出了我的声音呢,而且语音识别跟人脸识别也差不多啊。

    她回复:不方便。

    这个王叔叔接着问:你那缺钱吗?你爸爸叮嘱过我,钱上面,你不需要担心。

    就这一句,许嘉茗确认了他来者不善。

    她还是回了:不缺。

    看着对方那头正在输入又消失,等待了好一会才发来了信息问:你爸爸有跟你说过什么吗?现在公司的人都在想办法救他出来,我也是实在没法办法了,才来问问你。

    不论是敌是友,问一句爸爸现在怎么了,也许都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不论真假。即使是假的,也能寻着逻辑倒推去得到些真的。

    但她花了好久,才克制住了这种巨大的冲动,回复了对方:没有。

    许久之后,对方回了最后一句:好的,你早点休息。

    一碗粥早已没了温热,她也没了任何胃口。

    第16章

    几乎每年都来这,陈婧在温哥华的朋友挺多的。

    这儿的中国人很多,只需认识几个朋友,朋友再带着朋友一起玩,多参加几场聚会,看似不同的圈子重合度还挺高。

    人在海外,冬天还是如此寒冷,都喜欢呼朋引伴。常常被邀请到家中吃顿饭,饭后聊天玩游戏打发时间。

    出来读书的这么些年,她还是跟中国人玩的更多。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同种族的圈子本来就很难融入。大学里的什么兄弟会、姐妹会,不也就是个小团体,对外排挤,对内搞欺压的事情多了去,她也从不屑加入。

    她哪里能像她哥一样沉稳,生活作息规律,每天还定时定点遛狗。这也没什么稀奇,他在国内的生活太腐败了,用灯红酒绿形容也不为过,来了这就当是偶尔的清粥小菜。

    不过他今天也出门了,不知去干什么。

    她吃早饭时见他拿了车钥匙,连忙问他,能不能捎自己一程。家里虽有车,但她不想自己开车,去哪儿都要找停车位,当然不如有司机方便。

    他看了她一眼问,你是不是还要化妆。她说是啊,但我很快的。结果他连等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跟她说了自己打车。

    陈婧无语,他看上去又不急着出门,等一会怎么了。

    虽是她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在这种小事上,他从不会惯着她。知道他就这个性格,也犯不着跟他生气。

    陈婧今天是去朋友王思雨家玩,她几年前买的楼花,交楼后就出租了。今年秋天回了温哥华,收回了房,用来自住了。

    陈婧倒是第一次来,公寓附近就是地铁站,而这好几栋密集的高层公寓,几乎能算得上是这个站点的标志性建筑了,位置很不错,旁边就是个商场,附近的商圈也不少。

    她买了花上门,家里还有些凌乱,阳台上还堆着一堆纸盒没扔,被带着参观了一圈新房,“你这出租了多久,还维护得挺好,跟新的差不多。”

    王思雨将她带来的花找了花瓶插上,“两年多吧,是挺好的。租给了两个女生,来这读书的,还能算得上是我的学妹了。”

    陈婧知道她是什么学校毕业的,这离学校不近,租金也低不到哪去,但的确是,住得很舒服。

    “那你这两个房间,是还要租出去一个吗?”

    “我应该要租出去一个,空着太浪费了,还能补贴伙食费。”王思雨耸了肩,“又怕找不到适合的,自己过得不舒坦。”

    陈婧笑了,“我懂。”

    “次卧跟主卧一般大,只是衣帽间小了点,一间房能租到两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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