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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陆逊耸了肩,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实则不知他这是开玩笑,还是在提点,“今早许永成在里面就差点出了事,估计也够吓到他了。”

    陈岩没有说什么,意料之中而已。可见他背后的人能打的筹码所剩无几,竟用了这么个昏招。

    在这张牌桌上,谁先打完手里的牌,谁就先下桌。

    许永成的性命对这张桌上的人来说,并不重要。只是不能让他现在死了。

    “对了,我查了许永成的家人。他有个女儿在国外读书,很奇怪,他没有给女儿任何资产,资金往来也只是正常的留学费用,还挺少。”

    陆逊做调查时,尽可能会将相关的人物都记下来。对于这个,他还印象深刻。于许永成的财富体量而言,给的那点,都能算得上是抠门。

    “我这里记了点他女儿的资料,你要看吗?”陆逊拿起手机,准备将备份的文件发给他,“也不知他女儿能不能派上用场,万一许永成不开口怎么办?”

    拇指正点开文件夹时,手腕就被异物击中,猝不及防的猛然一下,疼的他手机跌至沙发边缘,又顺着真皮的坐垫滑落至地毯上。

    砸中他的,是老板随手操起的遥控器,陆逊没有敢捡起地上的手机,也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老板,我说错话了。”

    “没有说错话这回事。”陈岩冷笑了声,“是你心里真这么想的吧?”

    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三年的下属,现在能随意将威胁人子女的话说出口,是不是他这个做老板的失职?

    “回去告诉你的李秘书,给自己留点底线,别用这么下作的手段。”陈岩没有耐心再看他一眼,“滚。”

    老板不喜欢听任何解释,陆逊没有敢再说话,捡起手机就出了门。

    出了门,门口的保镖看了他一眼,而他的腿都在发软。这不是普通的说错话,是触了陈岩的逆鳞。

    他有预感,这一句错话,会让他付出很大的代价。

    许永成是个人物,白手起家,眼光、能力与野心,差了那么一点,都不会到如此规模。

    可惜,跟错了人,成了池鱼。

    刚刚听到他对女儿的安排,兴许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不是收手太晚,是抽不了身。

    什么都不给她,是不想让她与他的生意扯上一丝的联系。生意场上,这种人是很难得的。这帮蠢货,都不谈底线,若是拿了女儿去威胁他,他可能自己先选择了最极端的一条路。

    陈岩又倒了杯水,嗓子很干,扁桃体隐隐有发炎的趋势,只能一杯又一杯水的灌下。

    如果手段注定是残酷的,那也别太肮脏。

    第3章

    很小的时候,爸爸没有那么忙。

    周遭邻居闲下来就出去打麻将玩游戏机,爸爸与他们都不同,会呆在家里看书。那时的家并不大,没有沙发,没有电视,一张书桌放在了采光最好的窗边。

    楼下有时很吵,有人在树下架了张桌子来打牌,还会有一群人在围观,时不时发出喝彩声。但爸爸除了翻页,偶尔拿了笔在书上划两笔,连头都不抬,她坐在对面捧着小人书看,也渐渐地不被那些杂音干扰、分心去看热闹。

    傍晚吃完饭,爸爸会带着她出去散步。每次都要走好长的路,她走不动了就耍赖让爸爸抱着。爸爸就抱着她,一路上看到了商店、饭店和指路牌,他都要指着大字念给她听。

    附近有条马路上歌舞厅很多,一到晚上便闪烁着霓虹灯,浓妆艳抹的女人在门口站着,溜达时总会经过。爸爸在出门前还要开玩笑说,走,去看看你的阿姨们。奶奶训斥爸爸好好的孩子都要被你教坏了。爸爸却说,这个世界没个干净的,早见识早免疫。

    后来,爸爸工作变得很忙,经常在异地奔波,回家都很少。

    他回家时,依旧是带她出去散步。一趟来回二十多公里,很多重要的交流都在这些散步中完成的。

    爸爸从来不要求她努力学习,让她要多休息、多玩。有时打电话她抱怨说作业多,不过两天的假期,各科的试卷都要发四套。除了吃饭睡觉,哪里还有休息的时间。结果爸爸就生气了,说这不是在摧残孩子吗,退学,咱不上了。刚开始她还当真,赶紧说不用,我挑着题做就行。爸爸还要叹着气说,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

    爸爸总是这样幽默,很少对她批评,表扬更多。严肃只是偶尔,比如在她刚上初中的时候跟她说。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做到四个字:心无旁骛。

    家里早就换了大房子,她知道爸爸算得上是有钱的。钱可以解决很多事,比如升学。那些在自习时高谈阔论名车豪宅世界游的同学,无需用功学习,也多的是方法能上个不错的高中。她倒是从没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毕竟爸爸的口头禅是,你要厌学了,咱就退学,去开个包子铺,你开心就好。

    中考时,爸爸特地赶了回来送考,她也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高一开学时,爸爸跟她说,心无旁骛,再坚持七年,能不能做到?

    她说可以,但又问了他,坚持这么久,以后是不是想旁也不会旁了?

    爸爸说不是,旁是人的本能。不论做人做事,不旁,是为旁积累资本。

    申请大学时,她没什么想学的。也许爸爸的大学专业是数学,他也让她去学了数学。还跟她开玩笑说,他读书时数学系的精神失常率常年第一,偶尔被哲学系赶超,你只要毕业时还正常就行了。

    爸爸还说,先把数学功底打好,再跟实际应用方向结合,有个技术,总归是好的。

    她知道,爸爸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她虽然对商科没什么兴趣,但那句话,当时让她心中略有不安。就像当初,原本计划是念完高中再出国留学的。

    七年过去了,许嘉茗做到了当初答应爸爸的心无旁骛。承诺像是完成了使命,过了期限,对她的保护也不再。

    爸爸的公司没有破产,也没有陷入危机。

    爸爸出生在一个很穷的山村里,他说,穷的地方不会像你读书的课本里那样质朴,穷就会被欺负。如果这时再出了变故,记住,不要让别人知道。

    那通电话,是陌生号码打过来的,她便不会主动再打爸爸的电话问怎么了。

    如果只是破产,爸爸不会让她不要回来。

    许嘉茗的生活一切照常,在张雯雯说还有个新开盘的公寓,要不要去看看时,她婉拒了,说最近没有购房的打算。张雯雯这人精明,情商颇高,没有多问,以下次一起吃饭结束了这个话题。

    只是她时常在半夜醒过来,拿了手机,如肌肉记忆一般自动换算着国内的时间,搜索着新闻。

    靴子落地的那一刻,她都不知是解脱,还是新的折磨。

    下午上完课时,已经是傍晚。她是坐车回家的路上,刷到新闻的。到站时,她望着窗外的落日,一时无法动弹,就没起身离开,随着车一直前行。

    刚来这时,还不习惯夏天的落日时间,连熬夜都有了借口,谁让天那么晚才黑。阳光很刺眼,都习惯了在包里放一副墨镜。

    天气渐冷,日落时间在提前,阳光没了那么刺眼,却是不习惯这么早就天黑。像是陷入了凛冬的黑夜,要等待许久才能到明天。

    她从包里拿出了墨镜戴上,坐到了终点站后,换了列车,才坐回了家。

    周五要上一天的课,中午只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来不及去食堂吃饭,她总是买个三明治带去对付下,晚上再出去吃饭。

    多坐了趟车,她回到家时已经八点。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包泡面,她颇有耐心的煎了鸡蛋和香肠,水煮开,随着泡面一并丢下的是冷冻小海鲜、菌菇和西兰花。

    小汤锅都被塞满,多的差点溢出来,许嘉茗持着手柄端到了放了隔热垫的中岛台上,掀开锅盖,热气蒸腾而起。她夹了一筷子的面条放在小碗里,吹得半凉再吸溜着一口而下。

    吃了两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下了高脚凳,拿了书包里的电脑放在了台上。又想起电量岌岌可危了,又拿了充电器插在了岛台侧面的插口上充电。

    打开了个人银行网站后,她又挑起了面条,边吃边翻看着各个账户的余额。

    她大学时选修过一点经济学的课,也懂一点常识。比如每个月要有固定储蓄,交养老金,还要投资多样化,要有风险收益。

    道理都懂,但她觉得是工作之后的事。

    她显然不是个节约的人,没夸张到超支了让家里还信用卡的地步,但也是给多少花多少。在她算完身上有多少钱后,顺手拉了过去半年的账单,边吃边算着钱。

    锅里的面条已经没了那么热,她平时胃口不大,吃不下这么多,今天还饿了大半天,胃都好像缩小了一点。但她却无法停下。停下,就要进行下一件事,她不知道是什么。

    一锅的泡面连着汤都落肚后,她也早算好了帐。

    她现在手头所有钱,够两年的学费,和半年的生活费。如果她节约些,可以延长至一年。节约的代价之一是,搬出现在的公寓,换一个街区与人合租。

    许嘉茗的视线却落在了客厅角落里的蓝色袋子上,是她作业太多逛购物网站时买的一双过膝靴,送到拿回家后就忘了拆开。那个牌子的靴子是挺好看的,秋冬时她都会买几双。

    她准备明天去给退了。

    她也不准备换公寓。

    吃的很撑,将锅碗推到一旁,就切换了电脑界面开始写作业。今天上的两门课都要写报告,她写完了一门,另一门写了个开头后,就写不动了。

    合上电脑,关了客厅的灯,进了漆黑的卧室,她走到衣帽间才找到了灯打开。拿了睡衣准备脱了衣服去洗澡,她却突然丢下了手中的衣物,跑进了卫生间。

    那一锅的方便面,实在是太多,太油腻,刚才反胃时以为能压下,却是没忍住,她弯腰刚对准了马桶就吐了出来。

    吐了后就胃抽搐着,脱了力瘫倒在地上,如同惯性一般干呕着想吐出更多。哪怕嗓子已烧灼一般,酸水淌过其中在泛滥着,鼻涕都已经流到了嘴唇上。

    想吐的冲动渐渐消失,坐了会缓过来后,手撑着地站起了身,冲干净了马桶,拧开水龙头漱口。洗干净后,抽纸巾时许嘉茗才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泛红,眼角还有泪痕。

    她没有哭,是刚刚呕吐时难受的。

    她答应过爸爸的,她不会回去。

    不论遇到什么事,她都要心无旁骛。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比如,找个兼职,暂时有点收入;明年暑假找实习,赚生活费。

    不该回去,不会在这个卫生间以外的地方哭,也永远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同情是最廉价的东西,她不屑要。

    她的爸爸,也不需要任何人来评价。

    第4章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等待是个漫长的过程。

    半夜醒来一次也几乎成了日常,看一会手机再睡去,许嘉茗只能相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晚上睡的没有那么踏实,早上醒来后,精力不济,头会昏沉一会。但她会去楼下散会步,呼吸着清晨微凉的空气,身体也慢慢适应了。

    期中过后还有个小组作业,四个人约了下课后碰头。印度同学Rama刚到就抱歉地说她赶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说完就从包里拿出了饭盒,端去外头的微波炉里加热。

    头一次碰面,分了工,确定了选择的研究方向,把前期资料、数据的准备任务各自认领了就行。数据的分析许嘉茗来做,她很乐意干这个活,无需上台面对众人做陈述,只要跟纯粹的数据打交道。

    都挺高效,二十分钟就结束了,拉了群,就散了。

    许嘉茗收拾书包时,看到Rama打开了饭盒,拿了勺子低头吃着咖喱饭。细长的米粒颗粒分明,看起来不好吃,但闻着还挺香。她闲聊了句,这怎么做的。

    Rama当即热情地问她要不要来一点,说很简单,把鸡肉和洋葱炒一下,放点调料后,就和米饭放进锅里一起煮。一锅可以吃三天,很方便的。

    她委婉拒绝了说不用,家里有食物,一会就回去了。

    Rama点了头,说她一会要去打工,是晚班,得先吃饭。

    许嘉茗问了句,你在打什么工?

    Rama倒是毫无保留,说在咖啡店打工,晚班到十一点结束,是朋友介绍的工作。按照空闲时间给排的班,时薪是这儿的最低工资。还想着能不能再去找一份零工,工资付现金就好了。

    Rama边说边看了眼时间,说我们先走吧。又赶着塞了两口饭,就盖上了饭盒,放进了书包里。站起身,咽下了食物后,又问了她一句,你呢,也要找打工吗?

    许嘉茗一同走出了教室,说是的,我想找一份兼职。

    她刚说完就碰到了走进来的同学,挺巧,这人她认识,同一个专业的,还有一门课是在一起上的。但她没有打招呼,看都没看一眼,就接着往外走了。

    Rama说但是最近兼职很难找,浏览招聘网站,投很多简历也很少有人联系你,你可以在网上看了后,直接去线下给简历试试。对了,你也可以试试申请助教,不过这个竞争很激烈。

    许嘉茗道了谢,说好的,我去看看。Rama要去另一个方向坐公交车,两人说了下周见后分道扬镳。

    家里并没有食物,她不喜欢做饭。厨房锅具齐全,碗碟不少,但也只是偶尔被她用来煮点粉面这些方便食品。知道不那么健康,她也会买些蔬菜放进去点缀。更多是在外面解决了吃饭,不同国家与地方的菜系都有,倒也还没有厌烦。她对食物的要求不高,有时还是会抱怨,这里没有好吃的盐水鸭。

    她坐车去了市中心,在一个小餐馆里吃了碗乌冬面和炸鸡块后,又走去了附近一家Geto店。买了她最爱的巧克力和抹茶。

    没有一个Geto不能解决的事,如果有,那就吃两个。

    今年夏天开始的时候,她陪着好朋友来过这,两人疯狂到各点了四个口味,完全是游客的架势。然而是好友要回国,临走前再来吃一次本科时两人来过很多次的冰淇淋。朋友回了国,家里安排了工作,也开始了相亲。一开始还频繁听到对各色相亲男的吐槽,不久后朋友就开始了恋爱。

    才半年,两人联系已变少。

    许嘉茗却没有多少难过,在送朋友去机场时,就已经知道了大概率会有这样的变化。很多努力,在客观规律面前不值一提。

    大多数的人与关系,都只会陪你一段路。缘分没了,谁也留不住。

    吃完了冰淇淋,在街上游荡了半天,当夜幕降临,在街角处闻到了并不陌生的味道后,她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回了家,她抱着电脑浏览着网站上的兼职信息,可能她真严重缺乏一点常识,听着Rama讲最低时薪时,她都没好意思问是多少。

    查了下,看到确切的数字,她正在反省自己今天的晚饭,要打三个小时的工时,就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

    她拿起手机,看了好一会,放下时心里叹了口气。

    是周卓要来找她。说周末是个晴天,已经买了机票,要来找她徒步赏枫。她没有办法拒绝,虽然知道他要过来讲什么。

    周卓的父亲跟她的父亲是朋友,曾经还是邻居。周卓父亲也是做生意的,两人却没有太多生意上的往来。但他们都喜欢听京剧,得了空凑到一块时,除了听,还要点评交流一番。有时意见不同,还会争到面红耳赤。

    周卓也是在高中时出国的,去了美国,与她不同的是,周卓全家都一起去了。刚离开时,房子还没有卖掉,想着两头呆。房子许久不住,院子里荒草丛生,又遇上了雨季,刚好周叔叔回国办事,发现墙面都裂开了。不想租出去,托人定期通风也麻烦,干脆就卖了。

    爸爸事业节节高升,她家后来又搬了家。

    她当初同爸爸到加拿大时,周卓父亲过来了趟,说嘉茗要有什么事,找我们就好。

    他父母不止一次邀请她暑假过去玩,她不想住在别人家。但也不能拂了人情面,去拜访过一次,呆了个周末。

    在国内时,她与周卓关系尚可,比不熟好一点。毕竟一个小学生,一个高中生,也没共同话题。

    倒是来读大学后,不知是不是他受了家中父母的委托,每年会来看她两次。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玩的,来了就逛个公园、徒个步,聊点学习和生活,倒是渐渐成了朋友。虽然周卓每次都要抱怨,她没有车,还要他租个车当司机。

    这次也没有意外,许嘉茗去机场接了他,他背了个书包,戴了鸭舌帽,一副吊儿郎当的学生打扮,社会身份实则是人模狗样的在纽约大律所做事的。

    周卓租了车,书包往后一甩就开始发牢骚,“你驾照怎么还没考下来?你知不知道过去一个月我的bill是三百个小时,来这过个周末,结果就先来给你开车,搞得我是地陪一样。”

    许嘉茗系上了安全带,上一次他来玩时,极力督促了她去考驾照的,“我路考四次没过,那你先给我报销了再说。”

    周卓大笑,“可以,这钱得花。考到了就买车上路多练,下次我来你就给我当司机了。”

    许嘉茗察觉到他说完后的忽然沉默,他心思缜密,她不觉得有什么,笑着回了他,“好啊,如果能考到,可以先买个二手车。毕竟我这个技术,在考官那跟马路杀手没区别。”

    他余光扫了她一眼,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也没提这茬,扯开了跟她聊闲天。

    从吐槽不靠谱的客户到暗笑合伙人被客户搞奔溃,听他聊工作虽然还挺好笑,但也不妨碍她暗自吐槽他虚伪。哪个痛恨工作的人动不动就每个月工作三百个小时以上。况且钱还给的那么到位,在旁人眼中,抱怨都成了甜蜜的打情骂俏。

    两人都不是徒步的新手,许嘉茗知道他这次有话要说,就选了个全长不到七公里的简单路线。

    秋天的山里挺美,空气新鲜,不时遇见一片红枫,小溪穿流而过,到山顶时向下看去,层林尽染,能俯瞰到小半个城市。

    而山顶的人有点多,两人只呆了两分钟就往下走了。

    往下走到僻静处,周卓才纠结着开了口,“许叔叔的事,对不起,我们没法帮上什么忙。这件事……”

    这件事牵扯太深了,远不是他们这个层级可以触碰的。

    许嘉茗摇头,看着他认真地说,“不要这么讲,你过来,我已经很感动了。”

    他的职业让他拥有很多沟通甚至是谈判技巧。但此时在这件事上面对着她,他没法委婉,甚至太过直白,“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她想说不用,我可以搞定一切的,但也没必要作这点口舌之争,拂了他的好意,“好,我会的。”

    听着她这一句好,周卓就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会求人的。他早已经忘了她小时候是什么性格,但到了这里的她,太独立了。

    家中父亲对许叔叔评价甚高,连带着对许嘉茗,都说过一句,他教出来的女儿,不会差的。

    从前只觉得她冷静,交流时不觉得她幼稚,甚至就像他的同龄人,只是少了世故。

    而周卓看着现在的她,完美的扮演着一个「正常人」,只要她想,就几乎没人能看出她的一丝异常,更别提猜到她所经历的事。

    许叔叔的事,他家帮不上忙。而她,只要她愿意开口,在经济上,他们能全然提供支持。这也是他在来之前,他的父母再三交代的。

    但问题是,她不会开这个口。就算是他们硬给,她也不会要。

    人家都来看你了,表现得这么疏离也不太好,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这段路有点崎岖,许嘉茗脚步缓慢地往下走着,此处四下无人,她说了句这些天她一直在想的。

    “爸爸是那么聪明的人,他为什么会让自己走到这一步呢?”

    若以世俗名利来为聪明的定义,那许叔叔肯定是的,但他绝不是一般的聪明。

    小时候周卓很喜欢许叔叔来家里做客,他在一旁偷听着他们的聊天,很有意思。许叔叔很渊博,古代、近代历史精通,说起国外的也不弱。那个傻叉的年纪觉得精通历史有什么,那也是文科,这样的苗头一露,他爸就训斥了他,说你许叔叔,高考数理化,三门是满分的。我看你马上中考,能考几分?搞得他羞愧不已。

    也是曾经的许叔叔,只是看本地晚报上最为官样的文章,就能推测出本地官场即将迎来血雨腥风般的人事调动。平常人读着只觉得是些套话,一个又一个观点摆着,哪一个都无比正确,自然没什么好看。但许叔叔说,结合起来看,这些观点就有矛盾,火药味已经很浓了。结果自然是如他所料,那时的许叔叔,生意还没做大。

    而现在,许叔叔竟然会身在这样的局中。在走到这一步前,聪明如他,怎么可能没有预料呢?

    周卓内心叹了口气,“身在局中,进退是不由他控制的。”

    见她不说话,周卓主动问了她,“你呢,有什么打算吗?”

    “我能有什么打算?”许嘉茗低着头小心地看着脚下的路,明明是个初级徒步路线,都被她走出中高级路线的架势,“读书,实习,毕业,找工作呗。”

    “一直在这吗?”周卓怕她想成回国,找补了句,“去不去美国啊,不是我嫌弃加拿大村啊,这儿工资太低了,消费还高。就你这专业,工作机会少,职业前景一般。”

    她被他的一脸嫌弃逗笑,“可以啊,哪里钱多就去哪里。又不是拖家带口,换个城市哪里需要那么多纠结。”

    “怎么,这是想交男朋友了?你应该还没有吧。”

    许嘉茗被他的脑回路惊讶到,“你这是想帮我介绍你的律师同行吗?”

    “这倒也没有,而且律师不适合当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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