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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她家若是一着不慎,会不会也落得一个满族覆灭的下场。

    十六载无忧无虑的珑月忽的担忧起来。

    只求那把刀别落在她在乎的家人身上......

    ......

    又是一日,禁中女官忽而登门常府,叫常府女眷们措手不及。

    前来的女官正是仁寿宫的陆芳。

    陆芳被引去见到珑月,朝着珑月行礼福安,笑着道:“安乐郡主,太后娘娘宣您入宫。”

    珑月莫名,却也不见什么惶恐。

    阿兄提前便告诉过她,太后这几日会宣她入宫,只叫她安心入宫。

    珑月让陆芳稍候,她安慰好李氏,整理穿戴,便匆匆随着陆芳一同往宫廷而去。

    仁寿宫四处以金丝楠木为梁,水晶玉璧作灯,琉璃碧瓦宝顶鎏金。

    一路行走在宫廊之下便已肉眼可见的奢糜。

    珑月见此心中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闷,总算去到时,便见外殿围着众多的妃嫔公主、宗室命妇。

    晋陵长公主也端坐于塌。

    见她入内,晋陵远远朝着她转眸看来,一双清冷的眉眼,珑月正是无措的时候,见到纪王妃朝自己挥手。

    孙三没成想能在这里见到珑月,连忙欣喜的冲着她挥了挥帕子。

    “郡主怎么来了?”

    珑月连忙跑去她身边,隐逸与人群之中,躲避晋陵长公主的视线,道:“是太后请我来的。”

    她也不想来宫中啊,每次都很不自在,又不好玩儿规矩又多......

    孙三听闻倒是感慨起来,“看来老太后是还惦记着你呢,我方才与她说话她都不认识我了,瞧着是有几分糊涂了......”

    孙三说到这里,也不由得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

    总归是三分真七分假,她在宫里待得久了学会了做足样子,且她对着老太后总是存有几分敬佩之心的。

    二人正说着,太后似乎知晓珑月来了,内室中便有女官出来宣她入内,珑月与孙三匆匆告别,绕过众人便迈入内殿。

    仔细算来珑月许久没见过太后。

    印象中的太后,是春日里那个与齐大人下棋下不过想要悔棋,遭齐大人嘲笑后死活不认账的老顽童。

    是夏日里那个怕她吃不饱,特意给她多留了两碗杏脯酥酪的慈祥老者。

    虽银发苍苍却是精神抖擞。

    可如今,珑月见到床榻上躺着的那个老人时,她险些没认出来。

    老太后眼神略有几分呆滞浑浊,看了她一会儿才认出她来。

    珑月眼眶酸涩。

    她哭喊了一声太后,就扑去床榻边。

    “你这孩子,哭什么,哀家还活着好好的呢......”太后故作生气。

    珑月听太后这般说,赶紧将眼泪忍住,她不会憋哭,憋着的模样小脸涨得通红,睫羽上都是泪珠。

    太后伸手欲抚摸她,珑月连忙乖巧的将脸蛋凑去她手心里。

    “太后娘娘,珑月来看您了......”

    “好孩子,还是这副惹人疼爱的模样......”

    太后目光似乎在她身后梭巡,喃喃道:“你阿兄呢?珣儿呢?”

    珑月也不由得回头寻找,陆芳连忙上前道:“已差人去前朝寻燕王殿下了。”

    太后便道:“好、好,一个两个的都是好孩子。”

    她摩挲起珑月的脸,珑月垂眸与枕上老人浑浊的眸子对视而上,她也不知太后能否看清她,却一刻不停的与她说着话。

    “听说您想要见我,我就连忙跑进宫了,心里想着啊,太后总算是记得我了,我还以为您将我忘了呢,许久都没见过您了.......”

    太后笑说:“哪儿能啊......满宫的女眷,就记得你这个丫头。”

    “你一来宫廷啊门室都敞亮了,那时我还想拿哪个俊俏的与你这般相貌......相貌的作配,想着我那侄孙儿倒也俊。后来想想,怪不得,怪不得珣儿那些时日见到哀家就板着张脸,明明才二十六,瞧着像是六十二的老头儿......原来啊,是那时候就对你有心思了,你一来一准也要跟来.......”

    老太后一番话说的是断断续续,虚弱的紧,却叫珑月听明白了。

    明白这位老人是看破她二人关系了。

    登时她面颊飞红,心跳如擂,想否认道:“太后您说什么呢?我......我......”

    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却听身后传来内侍通禀声传来。

    “燕王殿下到了。”

    太后听闻忍不住轻扬起嘴角,一副看吧,不出所料他来了。

    珑月回眸,一眼就与殿外那道修长的身影对上视线。

    殿外敞亮,天光下的他面如冠玉,双眼幽深若寒潭。

    身着天青方袖袍裾,袖口衣襟上绣着繁复绣纹,腰间祖缨玉佩,另一侧斜跨长剑,站的笔直,身子挺拔的犹如一把利剑劈开天光。

    郗珣生的非常高,身型修长飘逸,行走间行云流水,广袖飘飘,恍若仙人踏世。

    他走至珑月身前停步,跪坐的珑月努力的仰头,才能将他的全身映入眼帘。

    郗珣轻拍了下她的头,轻呵起来,“还没看够,小心闪了脖子。”

    珑月被他这般一拍,自入宫后心里那丝担忧害怕就忽的一拥而散了。

    什么都不怕了。

    小姑娘心想,阿兄啊阿兄,你可真是我的灵丹妙药,药到病除——

    “我就想看你啊,阿兄,我好几天都没见到你......”

    “花言巧语。”郗珣低声道。

    两人险些忘了这里还有一位老人。

    一番话语叫老太后既是欣慰又是心酸,她这外孙以往带人体贴温和,如今是一有了媳妇儿别说是娘,连外祖母也忘了干净。

    好在郗珣很快敛了神,躬身给太后请安,与珑月一般跪坐去太后床边,温声道:“您可是有话要叮嘱孙儿与珑月?”

    老太后笑意有几分深,她转眸落向珑月,声音里透出许多珑月这年纪看不透也听不懂的情绪来。

    “好孩子,日后......日后啊你要好好待珣儿。”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吃尽苦头.......等外祖母走了以后,你与珣儿定要好好儿过日子,别嫌他闷,也别与他吵嘴。他这人有多聪明嘴就有多笨,受了气可吵不赢你这个小姑娘——”

    郗珣眉眼岑静,在他面上似乎看不出一丝的伤怀,便是这般能惹哭人的话,他似乎也没落在心里去。

    可珑月却是知晓的,阿兄也会难过的。

    只不过她的难过会随着她的泪水一起流淌,流淌的满脸都是,而阿兄的难过,只会被他深埋在心底。

    珑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不住的点头,将眼泪都甩去了郗珣手背上,嘴里还喃喃着:“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嫌阿兄闷,我也不与他吵......”

    郗珣心中叹一声。

    掌心覆上小姑娘哭的滚烫的面颊,珑月却反手握着他的手,当着太后的面叨叨起来,承诺起来:“我最喜欢阿兄了,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变,我要与他一辈子。”

    郗珣心道,说一辈子,少一日都不成啊。

    作者有话说:

    79

    71、遗诏

    太后一双混沌的幽深眼眸她床榻边跪坐的这一对孙儿孙儿媳,

    郎君丰神俊朗,英挺俊美,女郎更是桃腮杏眸明丽无双。

    观其容貌登对至极。

    “好,

    好.......将珣儿交给你,哀家放心了......”

    “去......去将你母亲叫进来.......有话叮嘱她。”

    太后朝珑月无力摆手。

    珑月知晓太后说的母亲乃是晋陵长公主。

    她含泪应下,

    惘惘起身,

    在郗珣静默而温柔的眸光下,敛裙一路匆忙小跑出殿。

    她怕,

    她慢了一步,便叫这对母女天人永隔。

    “公主,

    太后唤您进去。”珑月不安开口。

    晋陵听闻此话,

    面容沉静,步履匆匆而去。

    她入内时,

    也不知儿子先前同太后说了何话,

    太后竟老泪纵横,

    颇有一份心愿已了的安详模样。

    晋陵也将近五十的人了,甚至早做起了姑祖母的年纪,在皇室中辈分也高,所有人都尊她敬她,也只有在太后面前,

    晋陵还能像个孩子,

    叫母亲疼爱上几分。

    而如今,总是纵容自己的老母亲也要离世,

    晋陵长公主跪倒在床榻边,

    喜怒不行于色的贵主也止不住悲恸起来。

    她扑去床沿,

    紧紧握着太后苍白瘦削的手腕,

    “母后......”

    太后并不看晋陵,

    只牢牢望着外孙。

    “趁着外祖母如今还在,就将你的婚事定了.......”

    晋陵长公主明白过来,心中暗骂孽障。

    “母亲!您糊涂了,怎能如此纵容珣儿胡闹!”

    郗珣双眸朝她看来,那双眸眸色幽深,泛着难以压制的冷漠和阴翳。

    仅是冷冷一瞥,晋陵长公主话语堵在嗓子眼里,再难说出一句来。

    郗珣皙白手指骨节覆上落于床榻一侧的宝相花纹万福万寿锦衾,低垂着睫,朝着榻上老人轻笑,“她年岁尚小,该叫她先承欢父母膝下,如今这般就很好。至于日后,孙儿自己做的错事不敢叫您担着,孙儿会自己去常府说清道明。”

    纵然太后是真心疼爱于他,可郗珣终归是藩王,心有顾虑,如何能与太后直言?

    可郗珣却又听太后哀叹,有气无力的模样叫人心酸。

    “.......都道慧极必伤,你活的这般透彻,便算你能走一步算十步算百步,可那......可那又能如何?你能给自己的心意留了几分?你是人,不是那些佛陀,是......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偏偏要叫大好的年岁随意蹉跎——”

    “小娘子的心意此一时彼一时,你这般温吞吞的性子,总靠着那孩子亲热你?等小姑娘新鲜劲儿一过,你年岁又大了这许多,她那般活泼的姑娘能喜欢你这无趣古怪的才怪。”

    太后的气色在这片内室之中,竟隐隐生出红润,连浑浊的双眼也清明了几分。

    晋陵长公主在一旁听着,任凭她咬紧牙关觉得深受屈辱,也无人注意她半分。

    “外祖母是怕啊......你亲手养大的姑娘,自己舍不得磕着碰着的,到头来一转眼就不知便宜了谁家小子去,你那时再后悔可还有用?”

    “哀家可是早听说常尚书在前朝寻郎婿了——”

    也不是是不是回光返照,老太后如今精气神好了许多,连话语都说的连贯起来。

    “一年半载看着短,谁知会有什么变故,时下才是要紧事.......”

    沉溺于情爱中的人是听不得这般的话的,郗珣岑静着眉眼,纵知太后吓唬他,却也止不住的面色青白起来。

    他低声说:“孙儿先去问过珑月,若是她同意...”

    太后道:“你别问她,她心里眼里都是你,焉能不同意?”

    郗珣凝视着外殿位置,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可知晓有她的地方,总不自觉的唇角扯起。

    窗外斜阳透过三交六椀菱隔扇窗,伴着若柳絮的飘洒风雪,投入遍地浅淡光影。

    郗珣替着老人掖着被衾,答应道:“那便全凭外祖母做主。”

    ......

    入了冬季,正午时候尚且不觉冷,等到太阳渐渐西沉,呼啸寒风簌簌雪雨,便使人冷得有几分受不了。

    内殿四处烧起地笼,炭盆,前来侍疾的女眷们纷纷躲在正殿取暖,珑月受不得里头郁闷叫人心头发紧的气氛,扶着朱红漆金的廊柱,一步步走去宫廷廊下。

    如今的满宫室中,也只她与孙三还能有几句话说。

    果不其然珑月又在廊下见到出来透气的孙三,孙三穿着单薄衣衫,如今靴头沾了雪遭这北风一吹,登时湿漉漉一片。

    连脚指头都一阵阵冰凉麻木。

    珑月瞧见她被冻的可怜,连忙将自己手中的小袖炉递给她。

    孙三有几分不好意思,想要推却。

    “今日刮北风凉嗖嗖的,估计待会儿还要更冷些,你留着自己暖和吧。”

    按说她们身份放在宫外,哪个不是奴婢成群?奈何入宫侍疾总不能带丫鬟来,且仁寿宫如今侍疾的女眷太多,连往日不起眼的小袖炉也成了金贵物件,都不够人手一个的,且谁又敢开口朝着仁寿宫要?

    便是孙三如今堂堂亲王妃,被冻的手脚发麻也不敢说一句的。

    “我不冷的。”珑月摆摆手,“冷我就再去朝陆芳要一个。”

    她笑着将自己暖呼呼的手递过去,示意孙三摸摸,孙三摸了一下,便也没再与珑月客气,将袖炉取了过去,宝贝一般两手揣袖,捧着小炉子取暖。

    两人间的交情其实并不深,可许是性子契合,便是没话说两人坐在宫廊吹着冷风也不愿意去正殿与一堆女眷们挤。

    珑月看着孙三,欲言又止。

    孙三有些莫名,奇怪道,“珑月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珑月心里暗道自己糟糕,她左右看了看,复而问道:“五皇子今日没来么?”

    孙三叹了口气道:“他呀,这几日都在准备往南地赈灾,事情多连王府也回的少,只怕是要晚些才能入宫来。”

    珑月听了不由得诧异,“听说那里不安全,连钦差都丧命去了,五皇子身边的侍卫带的可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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