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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脸上还带着阴恻恻的笑意,看起来极为瘆人。

    宋兴业想教训她两句,又怕宋允棠真的会发疯,最终将一张脸憋的通红,仍是半个字都没憋出口。

    不怕人狠,就怕人疯。

    这丫头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

    赵巧娥听着宋允棠的话,心里也是一惊,赶忙上前将她护在身后打圆场。

    “爹,棠儿还是个孩子,她的话当不得真,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大哥宋劲元也捂着被打的青肿的嘴角道,“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棠儿向来心直口快,没什么弯弯肠子,其实她人不坏的。”

    “你们总说她还小,总说她才回到宋家,不能叫她为难,同样都是十六,她连昭儿的手指头都比不上!你们就护着她吧,我看你们要将她惯成什么样子!”宋兴业顿时觉得没意思的很,“我年纪大了,黄家这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们爱咋咋地吧,别惹到老大老二两家人头上就成。”

    说完,背着双手离开了。

    林桂芬见自家老头子走远,这才望向赵巧娥和宋金保,“你们也真是糊涂,为了一个养不亲的女娃朝令夕改,连家都不要了。”

    说完,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马兆兰见二老都走了,自然也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底气,尤其是在看到宋允棠冷冰冰的眼神之后,赶忙跟在宋兴业二老身后灰溜溜的跑远了。

    待外人都走完了,宋允棠这才望向宋金保。

    “黄家人怎么说的?”

    宋金保叹了口气,“他们说这事我们既然已经答应了,如今提出来退亲就是打他们的脸,要么将你送过去,要么赔他们五十两银子的名誉损失费,否则让我们没法在榕树村立足。”

    刚走进堂屋便听到这番话的宋劲生无比激动,“五十两?咱就是将自己卖了都凑不到五十两,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刘氏望向几人,眼底带着些许迷茫和惶恐,她才成亲一年,如今孩子尚且在腹中,夫家竟遇到了这样的绝境。

    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她打着哭腔,满脸无助的望向宋允棠,“棠儿,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

    第8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宋允棠果断摇头,“我不嫁,也不会给他们出一个铜板,这件事你们别管了,我自己来想办法。”

    宋金保望着她,“你能想什么办法?去找林家?”

    “不找他们。”宋允棠走近宋金保和宋劲元两人,给他们把了脉,确定没有内伤之后,才又开口,“我去山里转转,先采些伤药回来给你们用。”

    说完,出了堂屋,从檐下拿了平日里刘氏出门挖野菜的篮子和小锄子就往院外走。

    宋劲生反应过来,几步追了上去。

    “你那手能拿锄子吗?别又给磨破了,回头你又痛的在我们面前掉豆子。”

    堂屋中四人望着这一幕,怔怔的不敢相信。

    宋允棠何时主动往山里跑过?

    往常拈轻怕重不说,菜叶上的一条虫都能吓的她花容失色,今儿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宋金保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费解,“这丫头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赵巧娥摇头,“出了昨天那样的事,谁还敢刺激她?”

    宋金保望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又望了眼自家大儿子,“这伤,好像也不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棠儿说要去采药,她认识药材?”宋劲元疑惑。

    宋金保理所应当道,“毕竟在林家待了十多年,认了几味药材,也不稀奇。”

    赵巧娥叹着气,拍着自己的胸脯往厨房的方向走。

    “近两天,我这颗心总是被那丫头弄的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等黄家的事情落定了,定要领着她去清庵山上拜一拜。”

    宋金保点头,“去拜拜吧,图个心安。”

    ……

    宋允棠在宋劲生的陪同下上了山。

    山外围空荡荡的,别说野菜和药材,就是草都少见,地面都被踩的光秃秃的。

    两人往深山的方向走了走,晃悠了两刻钟,也就采到了几株透骨草,还顺带摘了几枚带着点酸甜味的果子。

    回到家之后,宋允棠找来一个石臼,将透骨草捣碎,敷在两人伤势较重的地方。

    动作之熟练,就好像这种事情之前做过千百回似的。

    仔细望去,她的手掌,连带着刚才握住石杵的时候被蹭到的地方都已经泛红,宋金保的目光,顺着她白嫩的手背往上。

    “你的手没事吧?”

    “不碍事,习惯就好了。”

    宋允棠说的轻巧,听在宋金保耳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往后这些事情,指挥你哥哥弟弟们去做就行了,是爹娘没本事,没法给你像林家那么好的生活。”

    宋允棠愣了愣,淡声道,“我总不能什么事情都靠别人。”

    “他们不是别人,都是你最亲的亲人。”

    宋允棠不为所动,“那就让他们多分点关爱给林昭昭吧,我不需要。”

    听到这里,宋金保叹了口气。

    “你毕竟才是我们亲生的,何苦要去跟昭昭比?她都已经被林家接走了。”

    “接走了,也不妨碍她在你们心里的重要性不是吗?”宋允棠声音淡淡的,“不过她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我能理解你们割舍不下,就像我之前割舍不下林家一样,无所谓的,我也想通了,父母兄弟都可能是假的,只有自己才是真的。”

    她将最后一点药敷完,拿着工具转身离开了堂屋。

    宋劲元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家老爹。

    “爹,你说棠儿不愿亲近我们,是不是因为我们之前总是将昭昭挂在嘴边?还拿她和昭昭比?”

    他身旁的刘氏开口。

    “没有女孩愿意和别人比的,还是用别人的长处和她的短处比,你们说话三句不离昭昭,我一直以为你们喜欢昭昭胜过棠儿呢。”

    宋金保摇头,“昭昭之前在咱们家生活了十三年,我们确实都喜欢,但她毕竟不是亲生的,怎能真和棠儿比?”

    “可棠儿不知道啊,连我这个后来的都以为你们更喜欢昭昭。”

    听了刘氏的话,父子两个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

    宋允棠将工具清理干净之后,便放在厨房门口的案台上晾着了。

    她进了屋,将自己今日剩下的银钱清点了一番,除去牛车和糙米的,还剩下九钱银子和二十一个铜板,其中的五钱银子,是定做银针的尾款,这笔钱是坚决不能动的。

    余下四钱银子和二十一个铜板,才能让她自由支配。

    宋允棠刚将自己的银钱藏好,房门被敲响了。

    “棠儿,我能进来吗?”是赵巧娥的声音。

    宋允棠疑惑的蹙起眉头,起身开了门,淡淡的望着她,“有事吗?”

    赵巧娥进了屋,展开了手中的帕子,里面躺着三小块碎银子,看起来约莫有五钱左右。

    “劲生说买米是在你这里凑的钱,这几块碎银子你拿着。”

    宋允棠没有去接,“算了吧,我也在家吃。”

    赵巧娥将碎银子塞到她手中,“拿着吧,咱家条件是差,却也不能用你的钱,你从前好日子过惯了,身上余点钱你日子也能舒坦些。”

    说完,转身去厨房做饭去了。

    宋允棠眼神平静的收好银子,正要出门,却听得堂屋的方向传来了宋劲元着急的声音。

    “香云,你没事吧?”

    正在厨房忙活的赵巧娥将手中的火钳一丢,火急火燎的往堂屋的方向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正在劈柴的宋劲生也扔下了斧子,走向堂屋。

    刘香云是孕妇,情况特殊,宋允棠知道,这会恐怕是不能按原计划出门了。

    她走向堂屋,拨开围着刘香云着急忙慌叫唤她的几人,“都散开些,你们这般围着,病人会呼吸不畅。”

    几人听了她的话,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宋允棠在刘香云身旁蹲下,捞起她的手腕把了脉。

    片刻,她声音平静的说道,“没什么大问题,加强营养,吃些保胎药好好休息就行了。”

    许是看到宋劲元受伤,担惊受怕了,也许是听到被黄家威胁的话,对于未来充满了忐忑惶恐。

    总之,她的晕倒,好像跟自己也有些关系。

    赵巧娥满面愁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眼下,咱家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买安胎药?”

    宋允棠站起身,“先扶她回床上休息吧,等会我开个方子,明日谁有空就往镇上跑一趟,药钱我先垫着。”

    宋劲元抬头望着她,“不叫大夫来看看吗?”

    “你们要是信不过我,就叫吧。”说完,转身离开了堂屋。

    第9章

    毒不死人

    屋中的几人面面相觑。

    “要去叫大夫吗?”站在门边的宋劲生弱弱的问道,“要叫大夫的话,我现在就去三里坡请李大夫来。”

    三里坡的李大黑,是临近几个村子唯一的行脚大夫,从家里出发,一去一回得大半个时辰的功夫。

    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不过大夫上门,哪怕你不抓药,十五文钱的诊金是没跑了,而且就算开药,也得明日拿着药方去镇上抓。

    诊金不算太高,但对于家境本就不宽裕的人家来说,却也实在难以负担,所以这年头,好多人哪怕生病了都是硬扛过去的多。

    宋金保和赵巧娥没说话,将决定权交给了宋劲元。

    宋劲元有些担忧的往刘香云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想到她之前说的话。

    “我能相信棠儿吗?”转而又道,“无关诊金,我想信她一次。”

    这些年,宋允棠虽总惦念着林家人,却也从未在宋家人面前信口开河过。

    他相信宋允棠的为人,不会拿自己大哥的妻儿开玩笑。

    宋金保点头,“先扶香云回屋休息去吧。”

    赵巧娥赶忙上前给宋劲元帮忙,护着刘香云回了他们两人的房间。

    ……

    宋劲生来到宋允棠面前。

    “棠儿,大嫂的身体,你真有把握吗?”

    正在房门口削树枝做炭笔的宋允棠头都没抬,她吹了吹从木棍上削下来的木屑。

    “不是说了吗?你们不信我的话,可以另找大夫给她瞧。”

    “不是不信。”宋劲生在她面前蹲下,“之前也没见你给谁看过病,你是何时学会的?”

    她总不能是在十三岁之前就学了医术吧?

    至少来宋家的这三年,他们是从未见她给谁看过病的,甚至她自己病了,都是从外头找大夫给她瞧。

    “暗中拜了个师父,就跟着学了点,不算特别厉害,不过应该不比那些行脚大夫差。”宋允棠淡声回答,丝毫没有因为说谎而脸红心跳。

    宋劲生抬起眉头,“这么有自信啊?”

    “这点自信都没有的话,就不会指望靠行医赚钱了。”她望向宋劲生,“二哥可知道哪里有沙子?”

    宋劲生一愣,“我们平日里挑水浇田的那个井水河边上就有点,你要多少?我去给你弄来。”

    “一小罐就行了。”

    “你等我。”

    宋劲生从墙角拿了个缺了一个大口的罐子就跑出了院子。

    宋允棠将十多根细直的树枝去皮之后,正好宋劲生抱着那个缺了口的罐子回到家中。

    “沙来了。”

    宋允棠在厨房里翻出了一个最小的罐子,先在里面装满细沙,随后将木棍一根一根埋入细沙,放进了烧的正旺的灶膛里。

    “棠儿,你这是做什么?”

    赵巧娥看着宋允棠一系列操作,最终没忍住问了句。

    “做炭笔。”

    她挑选的木头都是木质紧实的,直接烧的话,多少有些浪费了,用罐子和细沙做炭笔虽然费些功夫,炭化会更加彻底均匀,写起来更顺滑,不容易断芯。

    赵巧娥从来没见过这种做法,她只知道,灶膛里烧过的木头能写字,柱子和桩子一开始也是用木炭练过字的。

    不过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女儿近两日情绪不稳定,还是随她高兴吧。

    ……

    刘氏被送回房之后,半个时辰不到就醒过来了,好在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脑子有些晕眩感,一家人都没敢让她起床。

    赵巧娥遵循宋允棠加强营养的说法,给刘氏打了个两个荷包蛋,还将家中剩余的最后几根野菜一起放进了她的蛋汤中。

    只是这样一来,柱子和桩子兄弟俩今日就没得鸡蛋吃了,一家人晚上只能喝光粥。

    不过两兄弟懂事,也没说什么,嫂子怀着身孕,需要补充营养,自是她的身体更重要。

    吃完饭,天已经有些昏暗了。

    宋允棠下午本是想去一趟私塾找徐青野聊聊他的病情,眼下天快黑,在这思想落后的古代,孤男寡女的被人看见毕竟不好,便想着第二天去。

    她洗漱之后,换上了今日在镇上买的细棉布衣服,米色的斜襟上衣下搭着暗蓝色的襦裙。

    新衣服穿在身上,棉质的料子透气吸汗,格外舒服。

    今日在外奔波了大半日,这会忙完躺在床上,疲惫感袭来,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深夜,熟睡中的宋允棠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响动。

    夏日夜间的乡村不比林府,外头总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动静,有时是蛙叫,有时是狗吠,还有时是蝉鸣,宋允棠睡的迷迷糊糊,想着家中有父亲兄弟在,并未当回事,翻了个身便又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发现胳膊上被蚊虫叮了几个大包,又痒又痛。

    “你晚上睡觉有蚊虫咬吗?”

    吃饭的时候,宋允棠望着宋劲生问。

    在这个家待了两天,倒是和宋劲生稍稍混熟了些。

    宋劲生摇头,“没有,从小蚊子见了我都得绕道走。”

    转而想到,他是皮糙肉厚没错,自家这个妹妹可是娇气的很,“棠儿房里有蚊虫?”

    宋允棠摸了摸被衣袖遮住的胳膊,“嗯,等会我去山里挖野菜的时候顺便找点艾草回来熏一熏。”

    刘氏怀着身孕,身体本就不适,总不能还让她去山里挖野菜,自己认识的野菜更多,兴许能多挖些回来。

    一家人听了这话,全都惊讶的望着她。

    “你要去山里挖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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