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王德老同志因为军纪问题又被赵官家点名批评了。他居然也不生气,道:“官家自从武进士入军以来,真的已经提高不少了,只不过比咱更差的那几路大军都被韩秦王带到交趾去打仗了,这才显得俺老王不长记。”
韩世忠一扶玉带,睥睨道:“怎么?你倒还怨上我了。”
“不敢”王德心里有事,哪有空跟他斗嘴,“官家,交趾既然已经成了安南路。那大理自然也不会再留着了。您看……”
话未说完,一向谨慎的辛文郁忽然脸色一变,打断陇西郡王的话头道:“不好,快护驾。”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在座的帅臣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听到“嗡嗡”声音由远而近,紧接着半空中黑压压的马蜂就直奔无名亭而来——大家今天配着肉干喝蜜茶呢。
杨沂中想都不想,赶紧从旁边的帷帐上撕下一块来,给赵官家蒙上头。然后和翟彪一左一右的准备扶着赵官家跑路。没想到他这技术不过关,赵官家看不见东西。居然摔倒在地。这下御前班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见马蜂已到,只好以人肉做盾保护主上。
但是别忘了,这里不止赵官家,还有很多宰执、尚书、帅臣呢!
赵鼎毕竟五十有八了,跑了两步就被马蜂缠上,想躲结果还崴了脚。
刘汲这个人水性好,干脆跑到湖里躲避,但别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有几个能快得过马峰?而且这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你越跑越蛰你。
帅臣们倒是能跑得动,只是眼看赵官家负伤,谁也不能临阵脱逃。只好挥舞起各自外袍驱散马蜂。好不容易,刘晏把内侍宫女都叫来帮忙,还从御膳房拿了一大罐蜂蜜和各种生肉熟肉来,总算把这些蜂大爷给喂饱了驱散了。
但是,好好的会议就变得一批地狼藉。从官家到重臣几乎全部负伤。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件。当然要一查到底,结果根本就不用怎么查,罪魁祸首就是年仅八岁的三皇子赵旦。
话说因为赵官家简朴,不怎么修理御苑。西南角一棵大树上,不知何时就有了个马蜂窝,这三皇子是皇室嫡系几个孩子中最调皮的,俗称熊孩子,这两年他娘吴贵妃关心长子功课和养育幼女也没那么多精力管他,他越发像是大闹天宫前的孙猴子,一看见这新奇玩意儿,就想把它摘下来拿回去玩儿。跟着他的内侍和御前班直吓得都要给这小爷跪下了,才算阻止了他。
但人憎狗嫌的三皇子怎么会轻易放弃呢?这天还是把人都给甩开,自己找了根竹竿,把马蜂窝捅了下来。
结果这些马蜂也没道理,你不去找罪魁祸首,居然直奔着赵官家和一堆重臣而来,造成了大宋近十年来最为严重的人员损失。
坦白来说,三皇子这一竹竿下来。真是堪比当年东京城下金国二太子的威力。
赵官家虽然知道自己这个三儿子是个调皮捣蛋的,他的两个哥哥还能讲道理,懂得进退。他是你说了什么,表面答应的好好的隔天就忘,父子交流一般都靠打,但实在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能惹事儿。
当即也不顾杨沂中阻拦,解下自己腰间的金带来,上去就给他来了一顿狠的。这小王八蛋敢惹事,却是骨头软的,鬼哭狼嚎地把女眷都给引来了,当然盛怒的赵官家是没人敢拦的,吴贵妃也只敢求情哭泣,还是宜佑看着爹爹打的累了,才劝道:“爹爹息怒,三弟犯错,可以以后再教再打,但是还是先传太医来给各位相公看看吧。”赵官家早就传了太医,不过经闺女这么一提醒,还是赶紧放过小兔崽子,前往看望众卿家去了。
第二天,赵玖看到三十名重臣居然请假了十八个,带病工作的也是头上缠着纱巾。不顾吴贵妃哭得梨花带雨,气的又拿藤条抽了赵旦一顿。所有跟着他的内侍亲卫和宫女全部罚俸。赵旦本人禁足到迁都为止,每天必须多写一遍《孝经》,少一个字儿,不许吃饭。
张荣因为不涉及换防问题,当天并没有惨遭毒手,但还是收到了赵官家送来的礼物——一套启蒙的武术教材和制作精美的幼儿版盘龙棍。点名要求张三娘子练习好武功。他这个老子是管不好这个混蛋了,允许儿媳妇使用暴力镇压。只要不死不残废。他绝对不管。
张荣这才打听起来,三皇子是犯了多大的事儿。在多位同僚的描述之下,这位梁山好汉第一次产生了退婚的想法。但是看着闺女玩起各种棍棒得心应手,又把这颗心咽回了肚子里。
其实他也就是想想,你一个渔民出身的,能跟皇帝做亲家,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无良的哥哥赵旭和赵阳听说了这件事儿之后,居然还去三皇子禁足的地方告诉了他这一“好消息”,赵旦好歹也八岁了,打了个哆嗦道:“她,她不会真敢打我吧?我是皇子。”
“父皇让张三娘子打的,她为什么不敢?”别看大皇子赵旭和他一母同胞,实际上早被这小混蛋惹出仇来了,今天正好报复,“而且我听说张家头两位姑娘武功都很好。虞侍郎(虞允文)的夫人双刀连翟老九都佩服,不过她稀罕相公就不打人,你以后好好听话,应该能少挨点打!”
赵旦顿时觉得人生的前路惨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158章
赵旦的人生路
无论如何,未来的淮王赵旦在他八岁那一年注定就要名留青史了,而各种文人、臣子的笔记、稗官野史里,也永远不会少了他的身影。
当然,绝对不会是正面形象就对了。
这也不能怪别人,别人家的孩子调皮捣蛋,也就是祸害一下家人,他这一调皮,直接导致了大宋迁都推迟了一个半月。
前文已经多次说过,赵官家的重臣们都已经上了年纪,本来身体就各种不舒服,现在被这突如其来的马蜂一波攻击,自然是损伤惨重。
尤其是负责行政区划的首相赵鼎和负责迁都总事宜的枢密使张浚及其助手工部尚书张九成,三个人一起倒霉到家。
一个崴了脚,一个中了蜂毒,被迫卧床。另一个张九成更惨,他学着刘相公进水里阻挡蜜蜂,没想到被水草缠住了脚,差点没给淹死。
总而言之,就是全部休了病假,这还怎么安排迁都?作为罪魁祸首他爹,赵官家还得一一探病,表示慰问和道歉。回来之后,深感自己一世英名要被这个逆子败光了,要不是刘晏和杨沂中死活拉着,又得去揍儿子一顿解气。
赵旭和赵阳也受他连累。被赵官家有事无事教育要谨言慎行,做好表率。还给加大了课程量和课外劳动量。弄得跟随岳云回京,来宫里探望的佛佑发现弟弟妹妹都跟蔫儿了似的。
听神佑讲起了前因后果。她也惊得目瞪口呆,虽然这事早已传遍东京,但她这个长姐远远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眼下是谁也救不了赵旦了,佛佑只好去给老爹顺顺气儿,别把自己给气坏了,同时也放过其他的弟弟妹妹吧——神佑都不被允许出宫了。
在大闺女的顺毛之下,赵玖终于好受了点儿。不过,皇家家事也不止这一件,说起来赵玖也有一点心酸和忧伤,佛佑怀孕了,预产期在十月份,也就是说,他终于要升级成为祖父一辈的人了。
别人知道了都恭喜恭喜,孰不知道他内心十分郁闷,还得强颜欢笑,不要刺激闺女敏感的孕妇神经。
好不容易,赵旦这一茬算是暂且过去了。大宋还有很多事儿等着他这个官家。毕竟半个秘阁都遭殃了,他再想当甩手掌柜也不行了。鸿胪寺卿王伦当日幸免于难,一早就和段智兴来报,“官家,按照条约,我们和大理的交易又要重新拟定协议了。不知为何,这次大理方面却格外强硬,让臣觉得十分奇怪。”
当然奇怪啦。
大理扶持翁申利,和交趾打生打死,三年下来,金银粮食耗费无算,国内青壮死伤无数。几乎是寸功未建,结果大宋韩秦王一出手。三个月内就把交趾变成了安南路。这个时候你难道不觉得宋军恐怖,应该主动伏低做小才对吗?这虚张声势的吓唬谁呢,真以为山高川险,能把宋军挡住啊!
赵玖看了一下大理方面提出的条件,也觉得不可思议,看下首段智兴欲言又止,道:“段寺丞有话就说,你在大宋落地生根,娶妻生子多年,朕早已经把你当成大宋自己人了。”
段智兴心头一热,赶忙行礼道:“官家,有一件事您可能知道,臣的亲祖母,也就是大理的王德妃去年冬天去了。段国主悲痛欲绝,又加上这些年励精图治,却总是抵不过天灾人祸,心灰意冷之下已经准备传位。偏偏他的子嗣众多,争夺也十分严重,而且大理高氏南北两宗也是夺权的厉害。臣大胆猜测,这绝对不是他们任意一方的意思,而是有人想故意搞坏大理和中国的关系,从中牟利。只是,既然能以国书的方式发出,那就必然是位高权重之人,只是臣离开大理已经多年,实在不知道是何人的手脚。”
赵玖也知道,大理国内势力错综复杂,段家、高氏、董氏,还有西边的黑蛮杨氏,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不过,所谓大国的实力,就是任你如何阴谋诡计,我自岿然不动。因为你要瞎搞,损失的是你自己。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把这份国书打回去,就说朕的意思,这上面的条款,大宋一条也不同意。要么他们重新拟了再来,要么。榷场关闭,大宋停个一年半载的,顶多是商贾受点儿损失,我看大理卖不出茶叶和烟草和铜铁,还活不活了。”
王伦等人当然称是。赵官家又想了想,手指在御案上划拉划拉,又道:“不过,该有的准备还是要有的。安南新收复之地,广南地区人口又少。传旨意给两地的经略使,都要打起精神。另外,在安南的一万驻军,本是要撤回五千的,也先留一留。至于粮食,今年湖广大丰收,反倒不成问题,让李易(安南路经略使)和刘子羽(两湖经略使加靖江节度使)交接。”
等人都退下来了,半边脸还肿着的虞允文上前请罪道:“官家,未能及时将大理内部问题搞清楚,是臣失职。”是的,这一块主要是他的责任。杨沂中的重点在西边儿,虽然杨家一直想和他认亲。
“毕竟千里之外,你也难面面俱到。吴益这些年长进了,他对大理的局势分析倒是挺透彻的,这是他的奏疏,你拿回去看一看。”赵官家一说话,冯益自然从一堆书稿中找到了赵官家要的奏疏,递给了虞允文。
“情报是永远不嫌多,更不嫌新鲜的,这点你要记住啊,不过你这一个月……还是多休息。”赵玖本来想传授一点儿后世戴老板的经验,但看着小虞探花那帅气的脸上跟半个猪八戒似的,到底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说到底,大理小国耳。等到迁都之后,朕会让王世雄或者岳云走一趟,说来,这还真是挺惦记那无量山玉璧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琅嬛福地了?”
对于赵官家,经常说些让人不明白的话下,所有的近臣几乎都已经习惯了。虞允文和李秀之在旁都没有发言的意思——说来小李同学真是幸运,马蜂事件发生的时候,正好赶上他嫡母三周年,他请假回家祭奠去了,逃过一劫,还博得了美名。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现在的任务要比很多人都重,“守义(李秀之字),这些年经过吴扶调查,各家寺院不法之事已经很少,实在过分的就取消了青苗贷资格,朕以往都是在中秋之后举办月台大祭,今年是来不及了,就选在端阳之后吧。你去发个通知,还是老规矩,允许寺院道馆前来参加。这是朕最后一次在迁都前去告慰将士,声势要浩大一些,只要出钱多的,都允许参加。”
赵官家说着说着,语气忽然有些落寞,岳台大祭渐渐地也沦为了形式。但总归要有人记得,是那些排位上的人牺牲,才换来了如今大宋的和平发展。
李秀之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拱手称是,接着就去找太常寺交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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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旦(1135—1209),北宋宗室,封淮王,宋世祖赵玖之第三子,母宪明皇后吴瑜,同母兄为宋宣宗赵昶(原名赵旭)。
赵丹从小性格顽皮,加上又是幼子。更加不受管束。曾经在建炎十六年造成了“无名亭马蜂事件”,直接导致十八名重臣受伤,迁都推迟。为此,赵旦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宋世祖之后也对他严加管教,再不给他放肆的机会。
有当时官员甚至说。宋世祖为了管住他,特地鼓励儿媳习武。但后来的淮王妃张妙确实以“悍”出名,夫妻俩留下笑话无数,赵旦终其一生未敢纳侧室。
不过,赵旦一生虽然在政治上几乎毫无作为。但却是北宋初期著名的发明家。有科学家认为世界上第一根电线就是他创造的,只是没有大面积应用。另外,赵旦在航海事业上的发明创造数不胜数为。北宋一朝的商贸往来贡献良多。
第159章
别了开封(上)
虽然即将迁都,但目前的东京开封仍然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御前班职统领辛文郁下值后,跟上司杨沂中问了安,就骑着马回了东京的住处——甜水巷。
一路上州桥繁华,六渠通达,这时节更是玉树琼林三百里,琪花瑶草一番春。
说实话,越到家门口,辛文郁心情却不怎么好,当初若不是因为手头紧,自己也不会在甜水巷租房子——这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达官显贵家公子养外室的地方。房子大小格局是不错,但是对于妻儿来说,辛文郁觉得这里的环境十分不好,万幸是也待不长了。
所以到家门口,看到三岁的儿子正在和邻居家的小孩抢糖人,他心头就火起,大喝一声:“辛弃疾,你干什么!”
未来的大宋征西将军兼任第一边塞诗人、万军之中斩将夺旗的辛弃疾,就这么被自己的老爹给吓住了。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糖人又被小伙伴抢走,站在门口一动不敢动。
多亏孙氏听到声音也不顾身上还带着围布裙,赶紧出来迎接丈夫,顺便一把抱起儿子。
辛统领在夫人面前是万万不会发火的,说着闲话绑好马之后。进了主屋。看小小的孩子仍然有些害怕缩在一边儿,心里也不由一酸。这些年跟着官家走南闯北,确实职位上来了,可跟孩子相处的时间太少。顿时也没了火气,招呼他到身边来,好好道:“爹爹不是说了吗?李家的几个孩子不好,不许跟他们玩下来,你怎么不听呢?”
可怜的小辛这才小嘴一憋,脸蛋红扑扑的,委屈道:“我没有去和他们玩儿,是他们看娘亲给我买了糖人过来抢我的。”看老爹略有些不好意思,打小就聪明的孩子道:“爹爹,在章丘老家的的时候,翁翁都是叫我多和邻居家哥哥玩,叫敦亲睦邻,为什么你又不叫我和邻居玩,你和翁翁说的谁对啊!”
辛文郁顿时觉得很理解赵官家抽断藤条的心情,好小子,才几岁就知道拿我老子来压你老子了,正要好好跟他讲讲道理,却见孙氏端着炸好的丸子出来,香气四溢,辛弃疾立马投奔阿娘,孙氏柔和笑道:“大郎乖,你爹爹辛苦了,叫他先吃,你先喝点甜水。”
她不是特别明艳的女子,但带着一种特殊的温婉和柔和。不像齐鲁人士,反而像是江南水乡出来的一般。反正辛文郁就是在外边儿受了天大的火气,只要一见到妻子。顷刻间就能消散八九成,他道:“早就说了,雇个厨娘回来做饭,你偏要自己这样劳累。如今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们两个,若不是因为马上就要走了,这破地方我也不想住了。翟老九还说要去丹桂坊买个小房子呢。”没错,别看当年第一届军运会两人两人急了都出了杀招,可这军伍之间不打不相识,你要是不处理好和同僚之间的关系,将来怎么敢把后背交给对方?是以这两人这下年间反而意气比别人相投。
孙氏奇怪道,“官人不是说马上要跟着官家迁都了吗?这翟家伯伯也是得力的御前班职,怎么在这个时候反而在东京买房子?”
辛文郁叹息道:“这话也就与你说道说道,一家有一家的难处,你别看翟彪他做到五品朝散大夫,御前统领中排行第一,他家老子偏觉得就是觉得只有东华门唱名穿红戴紫当知州才是光宗耀祖,逼着他几个子侄日夜苦读头悬梁锥刺骨。翟彪被他们缠的没有办法,就想到迁都后东京太学也是保留的,哄骗他爹说这里中进士更容易些。把几个侄儿和儿子安顿在这里,他慢慢为其谋出路,要不在西平老家还不一定被逼成什么样呢!”
孙氏好奇,“如今朝廷不也开了武举,武进士也是进士,听说也能授官,翟家老翁不知吗?”
“娘子,武举也是要考策论的呀,可翟老九前两年刚学完《千字文》,《百家姓》还没背过一半儿呢,你说他那些子侄又如何?”辛文郁实话实说。
孙氏嘴角一抽,厚道地没再深入这个话题,而是道:“丹桂坊挺好的,那个国朝之初窦燕山家里五进士登科,因此才叫这个名字。那里一向是寸土寸金,不过如今快要迁都了,倒是有不少举家搬迁的,应该会便宜不少。”
辛文郁点头,道:“那是自然的,光是中枢秘阁的堂吏就有几百,多有不富裕的却要跟着北上,自然是要典卖家业的,又不是人人都是张相公林尚书家里那些阔的,自然要收拾停当。唉,多亏咱们这里也没什么家业。”
孙氏这才道:“说到这里,官人你说林尚书家送来的东西可怎么好,那些布匹香料看着不怎么起眼,妾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竟然值这半个房子,早知道如何能要!可咱们也没钱去回礼啊。”
辛文郁听后嘴角一抽,出于职业道德没有跟老婆透底,只是说:“你多想了,林尚书家里从仁宗朝期就是福建大户,他赠送这些是有缘故,你收着就是——就是不要和外人说。”
当然不能说,辛文郁虽然是官家身边的人,但真高攀不上人家林尚书这个从龙十六年,公认很快就要为相公的天官。之所以有这番交集,说不得还得感谢现在正在撒泼打滚要出门的三皇子赵旦。
当日马蜂如潮水而来,辛文郁等人自然重点护着赵官家,但后来官家摔倒,杨沂中带着近些的人用身体把官家挡住了,林景默当时正好摔倒在辛文郁旁边,鼻子上不幸被蜜蜂叮了一口,疼通之下就要把这蜜蜂拍死拿开,辛文郁本能喊了一声:“尚书千万别拿开这蜂子,别动,不然这马蜂就都冲你来了。”
林景默一愣,竟然听了这个不熟悉军官的话,辛文郁也是一时情急:“蜜蜂这东西都怕红的,大家谁带了红色的汗巾就赶紧捂住脸。”
他这是标准的经验之谈。无他,辛统领小时候也是个熊孩子,掏鸟蛋毁蜂窝的事没少干,自己吃了无数的教训之后,当然也得出一点儿保护经验来。
他一片好心,也是想着国之栋梁们少受罪,但当时乱哄哄的下,没几个人能本能信他,只有大脑分析神速的林尚书听了他的话,所以在六位尚书中受伤最轻,后来回家一问,人家给的是最正确建议,当然要感谢一番。
但这种事关朝廷大员脸面的事,怎么好大肆宣传,就是跟老婆,最好也别说太多,不然又的提一番三皇子的丰功伟绩。
想想官家知遇之恩,还是算了。
话说最近他经常加班也拜这位龙子所赐——惊魂未定的杨郡王和刘郡王联合内侍省大押班冯益,对东京大内所有安全隐患进行全方位无死角排查,真是连老鼠洞都要消灭,更别说蜂窝这种大杀器了,恨不能方圆百里全部消灭。
所以他看自家儿子的眼神也很危险,道:“你无事就在家里,听你娘讲讲孟母三迁的故事,如果下次回来我考你,回答不出来,就不许在端阳后跟我们出门去拜神。”
我们辛才子从小与众不同,别人家小孩只害怕自己不能出门,他则问:“爹爹,咱家不是不拜神不拜佛吗?”
“这次不一样,是去岳台,拜我大宋忠良的煌煌英烈神位。”
几十年后,辛弃疾西北归来,回到早已不复当年繁华的旧都,什么都可以不去,但一定会在沐浴更衣后,去岳台神庙拜祭——尽管这里的神位都是他出生前的牺牲的军人或者义民忠臣,而他的战友的神位都在兰州神庙,尽管从小带他来的父母已经终老于家乡济南府,但辛弃疾仍然记得三岁时那轰动的场面——天子亲祭奠时,佛经道经夹杂中,往日富贵悠闲的东京人哭的那样失态,他那时就想问,为什么?
等知道的时候,却是许久之后,千里之外了。
关于“暴雷”声明
经热心读者提醒,说发现有人挂我说我暴雷了,起初我还没懂,后来难免有些不愉快,在此声明。
本人承认佛佑出嫁岳云迎亲的部份是偷懒用的孤城闭,但经读者提醒道歉并根据相关史料修改了,为此还免费了一个章节。如果有人觉得我四十四万字的是抄袭的,可以去起点举报,不要拿我没有全订绍宋原文说事,我早就说了一开始看的是盗文知道看到宗爷爷的去世才开始被感动订阅的。
而如果有人闲的侵犯我三次元的隐私,那么对不起我将采取法律手段保护自己。
我自问一开始就是为爱发电,后来入V后也明白为自己文字负责,毕竟读者都是花了钱的,错别字太多会感觉对不起花了钱的书友下,都会单独来个免费章节补偿。
如果觉得我文笔不好情节不满,好聚好散的我绝对没有怨言,只会记在心里提高自己下,本来也知道不是大神,但一副高高在上指点我怎么写的大可不必,为了隐私就不挂人名了,当然只有一个人可以这样做我没意见,那就是原著作者榴弹怕水。
本来已经快完结了,没想到还出这种事。不过我说出来就好了,虽然最近忙还是会尽量多更新的。
第160章
别了开封(中)
六月时节,仲夏时分,湿热的天气是东京人民素来是素来是最难熬的,但或许因为马上就要离开,许多人反倒觉得这时光过得飞快。
反正燕京相公胡寅是这样想的,按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燕京主持大局等待各部门,尤其是我们敬爱的官家搬入营建了差不多六年的新都。
但谁让三皇子太能折腾,这一马蜂窝下去。迁都正好和秋收撞上了下,这样就不得不引发一个很敏感的问题,燕京东京两个系统两分已经很久了,中间还因为胡寅实在没钱截留过北方的税收,官司打到御前,昔日的太学三名臣差点闹得你死我活。
虽然事后赵官家给背了锅。但是迁都之后。权责如何划分,就成了一个必须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显然,这个问题在靠一些信使和低级小官传递已经不合适了,必须要几位宰相碰头,由赵官家主持召开一个御前会议来正式明确。
鉴于东京这边儿负伤的人员有点多——蜜蜂蛰了十天就能好,但你崴了脚扭了腰可就厉害了。加上胡寅也觉得自己作为燕京营建总负责人,也有必要自己来向官家述职,和各个部堂无缝衔接,对谁都好。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排场的人,虽然进京是为了公务,但看着城门外人流如潮,不少人家明显是拖家带口的要北上。就示意仆从停在一边等等别人。
但胡相公素质高,并不代表着每个人素质都高。一看他这样好说话,竟然有不少人故意插队占他便宜,那就忍不了了,亮出身份,差点把守城门的官吏吓死。恨不得开锣清道请人家进去——胡寅可不仅是宰相,人家弟弟还是开封府一把手,得罪他这些留在东京的人还想不想进步了。当然,这纯粹是他想多了,胡寅事多了去了没空和他计较了。
倒是路过某处汴水桥头时,忽然想起了一段旧时情谊。那时的骆驼书生和两个兄长分别。多么单纯,多么炙热,又是多么为这中原大地而痛苦。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转身问身旁的小厮,道:“你是老二派来接我的,一直在东京,可听说赵相公和张相公身体如何了?”
小厮满脸的一言难尽,又不敢违逆主人的话,只好道:“赵相公当日先崴了脚,后又挣扎着结果把腰也给扭了,到现在还不能正常走路。张相公倒是跑得快,听说他被遮的地方都在眼睛附近,肿胀着,十几天睁不开,又是个急性子,信了人家偏方想要消肿,结果伤上加伤,到现在也不能正常看东西。”
说起来也是倒霉,两个月都过去了,别管是被蜇伤的还是扭伤的,甚至是水里差点淹死的,都已经恢复正常工作了,可偏偏这两位大相公还在家躺着呢。
胡寅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得踌躇了一会儿,道:“走吧。”
“相公,这不是去咱家宅子的路啊!”
“这个点儿二弟又没下衙,还不许我去吃点饭,都几年没吃过东京风味了!”
事实证明,胡寅一贯的好牙口。这几年在燕京也没怎么花钱,也不复当初的穷困,直接上了樊楼。点了雅间儿,一个人胡吃海喝起来。不消半刻,便干掉了一条鱼和半只鸭子,把身边不常见他的小厮吓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来赶紧给他斟茶劝他消化一下再吃。
胡寅正要说话,忽然窗边传来一阵吹打之声。抬眼望去,只见是一对接亲的人家。新郎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五品的緋衣,后面马车简朴大方,但抬着嫁妆的人却排成一队,吹拉弹唱更是热闹非凡,场面甚是壮观,看热闹的人也许多,还有家仆往道路两边儿撒些喜钱。
胡寅见此,一时有些感叹往昔,想到今日和平之不易,叹息一句,“好呀,太平盛世添丁进口。平常人家也能乐呵一二。”
话说樊楼当差的哪个不是人精?一看这位的架势就知道不是权贵就是大员,赶忙奉承道:“官人想必是外地来的,这普通的人家如何摆得起这样的排场?这是宗忠武家的孙少爷,后军的正将宗亮娶李晋王家的千金,排场自然大一些。”
胡寅一愣,忽然想起当年在太原城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事件。想来李彦仙和宗泽都是他敬佩的人物,出于口德没有评论什么,但他不说话,那厮波却道:“这李家娘子也是个有本事的,当年和张县君一起破了惠济局的大案子,晋王才对她有点好脸色,如今官家说的两年之期已到,这两个儿女都不改其志,官家这才命他们成婚,说来民间都说这叫官家点鸳鸯谱呢!可见官家真是星宿下凡,随手一点就是金玉良缘。”
“胡闹”胡寅毕竟是个典型的儒家士大夫,对这样的双双悔婚然后自由恋爱的事情接受无能。“纵然官家做主,也是特例,怎么好大张旗鼓宣传,难道鼓励人人都不顾婚约嘛!要不然李晋王和宗经略为什么非要在旧都办婚事,太原不好吗?”
这话说的也让从小东京生东京长的斯波一时情急,顶撞了一句,“官人,这还没迁都呢,东京怎么就成了旧都啦?”
胡寅堂堂宰相,居然一时间被堵住了嘴一般,是啊,好像说的有点早了,可在燕京同僚心里,早就这么想了。
胡家小厮不乐意了,替主家分辨,“这河北河东地方,都管燕京叫新都,管东京叫旧都,又不只是我们一家这么说话。小哥有气也不该冲着我家官人发。我们吃饭又不是不给钱,再说了,迁都是官家定的。日常在这街上走动,一日倒有七八家办婚事的,不为别的,赶紧嫁娶定了,也好跟着官家走,这总是实话吧。”
那斯波本就是一时情急,别说人家身份一看就不一般,这吃饭给钱的就是大爷。怎么好言语顶撞,当即认错后,讪讪退下了。
胡寅知道虽然无人敢正面顶撞官家,但其实从建炎十年以来,朝野和民间反对官家迁都的暗流就没有停止过,这倒是也不难理解。毕竟故土难离,东京在人们的心目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到今天已成定局,他也不想多说,不过刚才这场小小风波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人来,道:“你们说的张县君可是天津府勾当后衙张通的之姐张莲?”
“可不就是张娘子吗?”说实话,小厮并不知道张通是谁,毕竟他又没在燕京当过差。“人家不愧是淮河水神的闺女,这在东京才几年,就把惠济局管的好好的,不仅抓了那些杀千刀的蠢贼。还每年结余出粮食棉衣来救济一些穷苦,听说官家已经准备封她为郡君了呢。”
胡寅听后,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继续干饭,最后一份什锦八宝饭实在吃不动了,干脆打包拿回家去,让弟妹热热给弟弟胡宏当夜宵。当然也没忘了给大内递折子,要求奏对。
于是负伤的两位宰相纷纷表示自己身残志坚,赵官家定下十五在崇文院朝会。
在这之前,后宫里又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一向存在感很弱的郑太后、韦太后和一乔太妃一起向赵官家请命,言道这辈子都不想再去北方了,为了能多活几年,求官家让她们在东京大内养老。
第161章
别了开封(下)
几位太后太妃的心理阴影,赵玖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也能大约体会。在不耽误大事儿的前提下,他觉得没必要难为几个老太太,于是大笔一挥,留下些不愿搬迁的宫人,准了。
为此,礼部尚书陈康伯和御史中丞阎孝忠都劝他:“陛下迁都,却不奉两宫太后前往,怕会有不孝之讥。”
弄得赵玖一脸诧异,反问二位道:“难道朕这辈子还能跟孝顺二字扯上关系吗?”
那宋荒灵帝只怕下了地狱也要喊冤呀。对此赵玖自己有清醒的认识。
他这副无赖德性倒让朝廷重臣们不好多说什么了。
况且,李秀之说:“孝顺孝顺,顺即是孝啊。顾及太后太妃心情,陛下本也没做错。”都不用提他已经过继了的事。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算了,这事说到底也是家事,而且不关大局。别人看他这态度也就算了,反而讨论起搬迁事宜来。
张浚虽然负伤,但中枢又不是不运转了。朝廷部门的搬迁人员和顺序也已经定的差不多了。
至于皇室人员,那要选择黄道吉日,由赵官家打头,带着他的后宫子女们启程。
但现在出现的是另一个问题,“新都建成之后。因为陛下和百官将要迁入,很多人追随而去。燕京虽然大,但也一时容纳不了这么多人。更不消说其中有不少都是公阁人家,现在就是复兴门门外的二进小院子,也已经要八百贯钱才能买下,官府出面抑制,但也是杯水车薪,因为人口迁移总是不能限制的。”要不哪能叫迁都啊!
说到这里我们胡相公有点心虚,其实吧,这燕京房价的高价固然有正常的市场规律。但他当年为了圈钱建设燕京城,可是在赵官家的授意下,没少推波助澜,大发了一笔地产财之后,才发现这个趋势已经是他不可抑制的了。
赵官家心想,你这才到哪儿啊,后世北上广深的房价你是没见过?不过,眼下应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解决,“公阁之中大都是富贵之辈,不会连房子都买不起的,何况你说的燕京难道仅仅只有内城吗?朝阳也好,大兴那么多也好都能住人,故去的陈宪穆(陈规谥号)在规划之时,罗列了这么些小宅基地,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出现,至于还要挑三拣四的,那朕就不管了。”说起来赵玖更心虚好不好,这个损招还是他教胡相公的呢,好家伙,上辈子连租房子都租不起的大学生,这辈子居然是抬高房价的元凶,他还不知道怎么解决,真是讽刺。
这个问题通过,赵鼎在儿子的搀扶下上朝,道:“各地行政区划已经基本完成。只是我大宋现有燕京、汴京、长安和杭州四处都城,但唯独西南地区广大而无使相,臣觉得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这点倒是和赵玖想的不谋而合了,“朕也想过,只是成都虽然是天府之国,但蜀道难也不是说着玩儿的,这样吧,还是以江汉(今武昌)为治所,加刘子羽为西南使相。”
这本也是众人可以接受的结果,首先人家刘子羽就干过使相,除了那次倒霉的骊山之变。做得确实不差,而且他知兵啊,眼看着大宋还是要在西南边陲开疆拓土。一个知兵的宰相就尤为重要。何况,单以两湖大开发而论,刘子羽这三年对于大宋粮仓的贡献,足以让两任户部尚书笑得合不拢嘴。
正在这时,辽阳郡王刘晏不顾通传,赶紧拿着一个密札送到赵官家面前。这都已经是好久没有发生过的事儿了,弄得重臣们不由纷纷侧目。赵玖一目十行,沉吟片刻,道:“这老头儿还是不死,真是让朕操心啊。”接着又道,“传令,枢密院同知岳飞即刻夺情守孝,去御营前军挑选两万兵马,到保州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