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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柴方荣嘱咐明睿一句赶快洗澡,跟着她出了房间。

    舟车劳顿人很疲惫,她不耐烦地问:“你说你这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在屋里坐着说,非要出来……”

    明雀早已做好了打算,她转身回来看着继母,直接摊牌:“阿姨,我没办法带你和睿睿去那个公司参观,我已经离职了。”

    柴方荣表情愣在那儿,看着明雀眼里尽是惊愕,动了动嘴,“你……你说你……”

    下一刻她眉眼间渡上操心和失望,双手叠在一块拍了拍,数落的话一箩筐地倒:“你是不是在单位惹领导不高兴了?还是你工作没做好啊,明雀啊,现在找工作多麻烦。”

    “你好不容易有个工作你还不好好珍惜。”

    “这要是让你爸知道了他又要拿出精力来操心你!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明雀低着头,早已习惯她的这些话术,每次都是这样。

    只会贬低她,数落她,却从不对她的人生规划做出任何安抚,指导和帮助。

    作为母亲该给孩子的东西她从没有给予过自己,即便是这样,柴方荣竟然能让外面所有人都认同她是个称心负责的继母。

    这是明雀觉得最可笑的事。

    明雀暗处攥紧双手,任由指尖嵌进掌心,用痛感麻木自己的愤怒和费解。

    “我正在适应新工作。”她抬头面对眼前这个自说自话得满脸通红的妇女,表明态度:“您愿意带着睿睿多出来玩很好,酒店钱我出了,但是在滨阳旅游的其他费用……对不起我不能承担。”

    “如果您手里实在没有,您就去跟我爸要吧。”

    柴方荣瞬间换上了不敢置信,好像听错话的表情,“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阿姨,我一个人在这里靠自己吃喝。”明雀挺直后背,直接对她剖开自己狼狈的现状:“没有收入却还要继续生活,我手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

    “如果您非要让我全程负责你们所有的旅游开销,我立刻就会吃不起饭。”

    “情况就是这样,您肯定不会这么为难我吧。”

    她的话说得圆满,噎得对方根本无机可乘。

    柴方荣指着她脸上的肉和手指头都在抖,“明雀啊,我和你爸养你这么多年,你说这种话不怕丧良心吗……”

    说着她眼睛就红了,“你说我个操持一大家子的妇女一辈子能出去玩几趟啊,还有你弟,天天嚷着想姐姐,不知道你怎么样了,想来找你,我这才排开时间带着他马上来了。”

    “我们也没说非要大鱼大肉,就简单玩几天,你说你这点心都没有啊……你对得起这一大家子对你的期待吗?”

    明雀偏开眼,生生不让眼睑分泌出窝囊的眼泪,“我也想让你们满意,但我先得活下去。”

    “有什么事您再联系我吧,我现在每天都要上班,只有晚上有时间。”

    见她要走,柴方荣拉住她:“等等!谁知道你这么没出息,跑到二线城市都保不住工作。”

    “你也别适应什么新工作了,你个崇京户口的在滨阳能有什么好着落!又不是要嫁在滨阳。”

    “我待会就给你爸打电话,你给我辞了工作回崇京考编去!”

    一听对方要强硬地安排自己的职业规划,明雀也急了。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气得她禁不住开始发抖:“我早就说了我不适合那样的工作,我也考不上,我在这儿能靠自己生活!”

    “你能靠自己生活?就是连我们娘俩的旅游费都出不起,要么就吃不起饭了,这就是你的能力?”柴方荣歇斯底里,仿佛冒着火的眼睛里充斥着贬斥:“你连崇大都考得上,一个编制有什么不行的!就这么定了!”

    说完她转身就回了房间,“嘭!”的一声——留明雀站在原地,迎面承受震耳欲聋的崩溃。

    永远都是这样,用自认为为她好的道理,用忽略“细枝末节”顾全一家五口的道理。

    反反复复,操控着,牺牲她一个人的感受。

    从八岁她卖掉自己的画板就开始了。

    …………

    试问刚毕业一两年的学生有多少人真能目标明确,过上舒适心仪的生活?

    很少。

    明雀知道,所以一直这样安慰自己,她不过也是普通人里的其中一份子,不管是盲目随波,还是焦虑自卑都是正常的心情,只要熬过这段,就能拨云见日。

    可是被公司毫不留情裁掉的那刻,她坐在家里翻着学习材料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儿。

    努力学习,奋斗高考,大学时期也毫不懈怠,等到终于走出了象牙塔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可她的付出。

    现在,连家里人都这样否认她的努力。

    明雀丢了魂一样漫步在街上,再抬头就已经在金融街里了。

    Library酒吧的金棕色标识在街角亮着,映入她眼底。

    尽管她知道继母本就没有真的把自己放在心上过,知道不应该被这些人的评价所影响。

    但柴方荣的一番话就像压垮柴垛的最后一滴雨,轰然间——她这段时间硬扛起的所有坚强如泡沫般滋滋顿然挥发。

    走投无路之际,她把发泄投之于酒精。

    明雀暂停所有思考,忽然希望就这么坠入深海,什么都不用再顾虑,什么都不用再想了……

    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喝了多久,直到晕乎乎欲哭落泪的自己被人一把从桌面上捞起来。

    那瞬间,竟有种溺水中被人渡了一口氧气的感觉,强势地把她无底深渊一下拽回岸边。

    眼泪顺着眼角往耳鬓流,弄得皮肤发痒,明雀仰着头,目光模糊,呆呆地看着娄与征的脸。

    “你……”

    下一秒,她一瘪嘴,眼睛唰地更红。

    “骂我干嘛……”

    娄与征眉峰抖动,握着她柔软如水的胳膊,意识到不对。

    她以前就是个爱哭又爱憋着逞强的人,虽然每次都没憋住让他发现。

    但明雀很少这样借机随处宣泄,甚至有点胡搅蛮缠的意思。

    殊不知在娄与征眼里她此刻就像个连哭都没声儿的红眼兔子,鼻头红红的耸动不止,眼角和睫毛都被泪水打湿,脸蛋上挂着的泪光在酒吧灯照下翻着可怜的光泽。

    引得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喝醉的人心会软到极致,最容易被哄骗,也最脆弱易碎。

    她仰头瞧见娄与征的眼神那么冷淡,心就像被人扭了好几圈,再浇上一层厚厚的柠檬汁那么酸涩闷痛。

    “我都这么没用了……我和你这么没有可比性……”她拍拍胸口,哭腔晃动:“你还要骂我……”

    说完就啜啜哭开了。

    她一哭,酒吧里很多人都忍不住投过目光过来打量这对男女。

    酒保不知道两人关系,看向自家老板,冷汗都下来了,“呃,征哥,我们这就叫民警把她带走……”

    你别一怒之下砸店啊!

    酒保说话间,明雀晃晃悠悠扑到娄与征身上,伸出手指戳着他的下巴,继续哭着控诉:“你还要欺负我……”

    在场的服务生和调酒师们全噤了声,大气不敢出。

    这个小姐姐不会被哥暗杀吧。

    娄与征握住她乱戳的手,把人从座椅上提起来,圈进怀里禁锢住,虽然皱着眉却没有任何不耐的神色。

    明雀俨然是个耍酒疯的,被按在怀里了也不安分地扭着,乱抓他衣服抱怨:“别抱我,谁许你抱我……你太硬了,疼……”

    娄与征往酒吧其他地方扫了一圈,看戏的人仓促收回视线,他嘱咐轮班酒保:“我就是接她来的,先回去了,店里你多看着点儿。”

    酒保点头,帮忙拿着明雀的包送娄与征往门外走,“哥你放心吧,店里都正常,这位小姐的酒单怎么结……?”

    怀里的人还在乱嘟囔,娄与征看了他一眼。

    酒保一愣,马上点头:“都是自家人,我待会跟前台说一声。”

    出了酒吧,夜间的寒风扑面而来,明雀大衣敞着,胸口乍然被一股刺骨的风袭击。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往身边的人怀里钻,“冷,冷死了……我都穷得没衣服穿了……呜呜……”

    娄与征被她撞得往后趔趄一步,无语地由着她把自己大衣拉链拉开,然后一头迈进他怀里,眼泪鼻涕蹭了满胸。

    “……”

    他盯着网约车驶来的里程,抬头仰颌,冷笑。

    “明雀,同时见过你喝醉和发烧的人应该没几个吧。”

    “你最好能醉一辈子。”

    “不然我迟早跟你算账。”

    明雀扑在娄与征怀里,伸手毫不害臊地摸了摸他的胸膛,痴痴嘿笑:“你的胸肌好大哦……靠着好舒服,什么时候练哒……”

    “感觉比大学时候更壮了呢……嘿。”

    娄与征偏开头,轻笑,被磨得没招儿了。

    “明小鸟,我这就给你录下来。”

    明雀蹭着他的胸肌摇头,指腹在他毛衣上摸索来摸索去的,泪眼婆娑:“不好不好,你不能再欺负我了,我都这么惨了……”

    他淡去眸光,引导着问:“你怎么惨了?”

    “我惨……我超惨。”明雀靠着他,伸手指指自己,目光涣散:“都说我没用,说我不好,我也觉得我什么都不配……”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烂。”

    娄与征搂着人,看着靠近的网约车,带着她走过去的时候轻描淡写道:“我从没觉得你不好。”

    明雀被塞进专车后座,闭上眼昏睡过去之前,脑海里回荡的都是他这句话。

    …………

    半个小时后,专车在楼门下停了好久。

    娄与征第一次叫她,明雀哼哼唧唧没动弹,他给司机加了一倍的钱,让明雀在后座赖了二十分钟的床,最后看她反胃难受才把人拎出车上楼。

    都说喝多的人会变得很沉,娄与征终于明白这点了。

    一开始还能圈着腰走,但是她一直往后坐,他磨不过只能一把将人扛起来。

    被他扛起来的瞬间,明雀搂着他的后颈,肚子里翻江倒海,懵了:“好高……我起飞了……”

    娄与征搂紧她,唇线抽动。

    出了电梯,明雀扶着墙磕磕绊绊往前走,最后往他家房门板上一趴,闭上眼微笑:“我到家了……谢谢。”

    娄与征站在她身后,环胸歪头扫量,无情拆穿:“那是我家。”

    明雀抓着他家门的门锁,缓缓蹲下,好像已经睡着了。

    娄与征一步步往前走,只觉得比上十个小时的班还要累,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这一个小时了。

    他蹲下身,伸手碰了碰她的嫩白脸蛋,“醒醒,哎,这是我家。”

    明雀眉头皱了皱,忽然抓住他的手。

    半晌,她眯开眼,像求助般咕哝一句:“我后妈来滨阳了。”

    说完,明雀扭开头,把脸埋到门板,挡住所有狼狈的表情和声线。

    “我怎么活得这么糟糕……”

    娄与征撑着膝盖静静盯着她瑟缩的肩头,缄默。

    他忽然想起前两天娄琪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哥,要是真到了不能再瞒的时候,你不怕她再也不理你吗?”

    第29章

    曲终人散

    HotPot-29.曲终人散

    输入密码进了屋子,

    娄与征单手扛着人,脱了鞋踩在木地板上吱呀出声。

    他把明雀扔进床褥,喘了口气刚直起腰,

    就瞧见滚在床上的女孩闭着眼自顾自开始脱衣服。

    明雀兜头脱了毛衣,上身只有吊带和内衣了,皱眉的表情似是觉得浑身闷热,伸手向吊带的肩带。

    她把两边肩带都拨下去,光洁圆润的肩头露出来,

    锁骨立体,肤色白得刺眼。

    再要继续往下的时候,明雀纤细的手腕啪得被他攥住。

    她懵然抬头,

    对上他深黑升温的目光。

    “不让我脱?”

    娄与征指腹感受着她手腕的温热,

    胸口起伏更深了,视线从她纤细的身体上艰难挪开,

    语气有些强硬:“你先别脱。”

    “等我走了你再……”

    他话说一半,

    被拎着手腕的女孩跪在床上扑了过来。

    娄与征愣住,眼梢怔开。

    明雀就这么坦然地抱住了他,

    就像想寻找一颗可以倚靠的树。

    她半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开口的音调含着酸软的哭腔,“能不能……”

    “能不能?”娄与征重复。

    再多的话她就不愿再说了。

    他弯下腰审视她红着眼的脸庞,

    手指有些粗鲁地擦过她颊上的泪痕,

    放了些耐心。

    “你继母过来了,然后呢?怎么就喝成这样。”

    过去明雀对自己的家庭也很少提及,

    所以娄与征只能靠猜测去问她:“你跟你继母关系还不好么。”

    “她给你委屈受了?”

    明雀握上他的手。

    她的手长得很小,全掌只能握住他三根手指。

    她细腻的肌肤与他手背上的青筋在壁灯侧照下对比强烈。

    明雀抿嘴,

    唇珠被隐藏起来,面对他的询问愣住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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