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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她旁边位置的椅子被人拉开了。

    “还没吃就开始哭,这家到底是多难吃啊。”熟悉的男声叫停了她的崩溃。

    明雀愣了下,刷地抬头,对上娄与征淡淡的目光。

    他单手解开大衣扣子,把外衣利索脱掉,搭在椅背上。

    灰色的毛衣和银色项链搭配恰当,以仰视的角度看去,他那经过良好锻炼的胸肌显得更加雄伟。

    娄与征睨着她素白的小脸,捕捉着她润红的眼角,坐下时忽然轻嘲一笑。

    “你是不是在这儿哭两回了?”

    “有人拿枪指着你逼你吃这家?”

    明雀倏尔抬手擦干双眼,红着脸否认:“你……你看错了。”

    “我没哭啊。”

    娄与征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温水喝了口,趁明雀没防备,撑着桌子凑近——

    明雀意识到他靠过来的瞬间,男人身形的阴影已经压了过来,她往后躲却靠上了墙壁。

    娄与征的脸在眼前飞速放大,她忍不住屏住呼吸。

    娄与征胳膊搭在椅背上,另一手搁在桌边,整个身板压下去,不断拉近两人的距离。

    直到——他看见明雀的眼睫开始频繁的抖动,透着紧张。

    娄与征停下动作,维持在这个距离。

    因为距离太近,明雀似乎能闻到对方气息里的薄荷味道。

    他吃了薄荷糖?这么冷的天?

    明雀全身僵成一个冰板雪糕,紧扣的手指动了动,不敢与他对视,偏着视线睫毛颤抖,嗓音软细:“……你干什么。”

    “发现个特有意思的事儿。”娄与征瞄着她刚哭红的眼角,微微歪头:“你好像很喜欢把我当瞎子。”

    明雀:“……”

    我也发现个事儿,怎么每次倒霉的时候都能碰上你。

    咱俩犯冲你没觉得吗!?

    娄与征撑着身子坐回去,距离拉开,周身生人勿进的冷酷感再次袭来。

    “过这么久了,还能为点儿小事就哭。”

    “多大了?明小姐。”

    明雀一听,叛逆心上涌,瘪着嘴反驳:“你都不知道别人为了什么事哭就随便下定义不好吧。”

    “麻烦说话礼貌点,谢谢。”

    她特别补了句,咬着重音:“娄先生。”

    娄与征忽然笑了,很轻的一声。

    激起她心跳某刻漏空。

    “你不就是喜欢为小事哭鼻子么。”娄与征往椅背里一靠,双手交叠着轻轻摩挲,“能对着道数学大题哭鼻子的,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

    明雀一开始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反应了几秒忽然停住了。

    她看向男人,眼神莫测。

    那是高三的事了。

    在大学时期和娄与征有直接接触之前,她一直觉得对方从没有注意过自己。

    即使高中在一个学生会,即使上下课在楼宇间多数擦肩。

    她高三的时候学科成绩比较平均,但对高难题的拔高训练她一直不如其他同学,别的同学能做出来的数学大题她每次都不行。

    又一次模拟,相似的考点,她还是一点都做不出来,老师讲了她也没听懂。

    中午她饭也不吃,就站在老师工位旁边钻研那道题,跟自己较劲。

    因为太投入,她没有意识到有人闯入了办公室,坐在了她附近。

    题目就摆在那里,她把卷子盯穿了都想不到思路,肚子又饿,气得眼眶酸涩。

    如果不攻克下来后面题目,高考她是绝对上不了自己梦想的学校的。

    那后面对自己人生所有的规划和盼望都会发生变化。

    明雀越想越多,最后啪嗒掉了一颗豆大的泪珠在试卷上。

    泪珠溅在卷面上,晕开黑色字迹的瞬间,她旁边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明雀吓了一跳,扭头,对上娄与征的视线。

    娄与征坐在数学老师座位旁边的椅子上,长腿大喇喇敞着,双手揣兜,用一种很费解又玩味的目光打量她。

    半晌,他牵起唇边,问:“什么题能把你难成这样啊。”

    最后,他起身走向她。

    娄与征只是扫了眼题目,又看了看她做的辅助线和解答,点头,很认真地嫌弃:“你确实不适合学数学。”

    “大学记得别报工科。”

    明雀第一次见识这人的嘴毒,臊得耳颊一热,匆匆忙忙要收卷子跑人,结果对方直接拿起她的笔,在卷子上画出一笔,然后圈出几个条件。

    “你自己把事想得太复杂太难了。”

    “题目一步步拆解,追其根本,考的还是最基础的东西。”

    她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娄与征,望着他的侧脸出神好几秒,然后迅速回神听他的讲解。

    他逻辑很飞,条理清晰,没有为她特地减慢速度,不过关键的地方全都点出来了。

    娄与征把题讲得七七八八,数学老师吃完饭从外面进来,打趣一句:“行啊,讲得不错,没事儿就多回来帮帮你这些学弟学妹。”

    “你要的竞赛证书给你找了,确实在我这儿存着呢。”

    娄与征放下笔,转身和数学老师说话,再没看她一眼。

    好像给她讲题只不过是无聊时找个事做,再无所谓的事不过。

    以至于明雀一直以为,记着这件事的……只有她自己。

    以至于明雀一直觉得,高中的娄与征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牛油锅底开始沸腾,香味飘起来,打破了明雀的愕然。

    她垂眸,看着娄与征玩纸巾的动作,讷讷说:“我以为……”

    娄与征叠纸巾的动作减慢,“什么?”

    明雀心里怪怪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看着对方,补充下句:“我以为你根本不记得我。”

    其实她没有把话说明白。

    但某种浓郁的,只属于男女之间的,隔了很多年的氛围却准确地飘荡起来。

    娄与征把叠好的纸巾兔子放在桌上,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的脸。

    他的回应也很模棱,似答复却没戳破任何。

    “明雀,你觉得。”

    “我当初为什么不删你微信。”

    第10章

    剧情是你在写

    HotPot-10.剧情是你在写

    他一句话,把尘封很久的事全都翻了出来。

    明雀忽然听不懂娄与征的话了,本来就不灵光的脑子里顿时闪出各种猜测。

    他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当初她加他微信试图接近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她是高中的学妹了?

    可是他们高中明明完全没接触啊。

    明雀缓慢眨眼,指了指自己,忽然问:“难不成你……高中的时候暗恋我?”

    娄与征一口水呛在喉咙,咳嗽两声,射过去一记眼刀。

    手指摸索水杯的动作透露着想把水泼她脸上的冲动。

    明雀瞬间噤声。

    “明雀。”他呛了口水,再开口嗓音更低了些:“你脑袋撞哪根电线杆子上了?”

    明雀扭过身,悄悄瘪嘴,拿夹子夹了几颗鱼丸放进锅里,“不是就不是,骂什么人。”

    “暗恋我这种人侮辱到你了?”

    娄与征点头:“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自知。”

    明雀气得筷子一抖,忍不住提高音量:“所以为什么啊?当初我不是嘲笑你衣品差吗?这你能忍?”

    “干嘛不删我微信。”

    娄与征乜斜她一眼,仿佛在说:你那次果然是在骂我的衣品。

    “嗯,为什么呢。”他故意拖腔带调,“要不你猜猜?”

    他接过服务生送来的羊肉,放在两人中间的空荡。

    娄与征关节叩了下盘子,挑眉问:“这次还舍得吃羊羊么。”

    社死回忆袭来,明雀脸颊陡然烧上两坨红云,恼羞成怒:“吃你自己的!少管我!”

    话题结束,两人各自挑选喜欢的食材,火锅咕噜噜沸腾着香味。

    丸子包裹着醇香的麻酱入口,吃了肉明雀整个人都舒服了,咀嚼间娄与征的胳膊不经意间蹭到了她。

    明雀偏眼看了眼对方,也是怪,娄与征说话这么不留情面,但刚刚说话间,她竟然莫名短暂忘掉了刚才难过的事,好像有轻松一点点。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吹着蔬菜的热气,问了句。

    娄与征咽下一口,挑动眉梢,“我不能在这儿?”

    “没有。”明雀说:“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这种人多闹哄哄的店么。”

    他补了句:“人是多,但是便宜,我常来。”

    她哑然,“你还会图便宜……?”

    娄与征痕迹很淡地顿了下,说:“不是跟你说了,现在落魄着呢,没钱了。”

    “不信啊?”

    明雀都不知道该不该信,转念一想,“无所谓真假,你怎样本来跟我也没关系啊。”

    说完继续埋头吃饭。

    娄与征的目光始终暗暗注在她身上。

    她忽然抬头,问:“娄琪身体还好吗?上次看她挺难受的。”

    娄与征说:“吃了药就好了,生理期那点事你比我清楚,没什么办法。”

    “以后让她少喝酒吧,感觉很伤身体。”明雀关心道。

    “嗯。”娄与征擦了擦筷子,“下次有机会你自己劝吧,她不听我的。”

    “不过她嘱咐了我一件事儿。”

    明雀抬头:“什么?”

    他望着她似乎又消瘦了点的脸蛋,意味不明地说:“她让我替她还你个人情。”

    明雀刚想说不用了,对方立刻把话题封住。

    “我已经想好了。”

    娄与征的眼神深邃,含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好像酝酿着什么,像风雪之前的低气压。

    明雀阔开眼梢:“什……”

    “再等我几天。”娄与征忽然勾动唇角,留下一句预告:“这份儿回礼,保证你满意。”

    …………

    娄与征的话云里雾里的,明雀回到家都没想明白,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不过一看见自己从公司收拾回来的那堆办公用品和文件,注意力马上又回到失业上来。

    明雀盘腿坐在地上,一本本翻阅着文件夹里的东西,都是这两年间为了提高工作能力所学的记的笔记,如今一看,这些东西像是高考后堆在家里的复习资料——瞬间就没了任何价值。

    她翻看着,好像能看到这两年每个加班加点竭尽心力的画面,如今自己就像是张被人随手扔了的纸。

    所以到底,她存在的价值体现在哪儿了呢。

    每日像个机器人一样上班下班,把所有精力投入在工作里,燃烧生命只为了挣一个月那四千多块钱,拼死拼活也争取不到升职,熬到最后被轻易裁掉。

    然后继续为生活无尽发愁,看不到出路。

    难道,这就是当初她拼了命考崇京大学,然后不顾和家里大闹也跑到另一个城市生活的目的吗?

    客厅只开了落地台灯,暖黄色的光投射在女孩弓起又微抖的背上,洒下一片单薄又孤寂的灰影。

    难眠的夜似乎才刚刚开始。

    …………

    辗转反侧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明雀顶着熊猫眼去了公司。

    本来想得很好,最后一天去公司要打扮得光鲜亮丽,给所有人一个“裁掉老娘是你们的损失”的末印象。

    结果还是一如每天那样狼狈赶时间地来了。

    明雀走到工位轻轻叹气,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职了。

    能不能给个机会让她随便在哪儿狠狠出口恶气吗。

    就在这时,同部门的男同事路过她的位置,脚步很犹豫最终还是停下来,跟她说了句:“以后……多联系啊。”

    明雀看着这位“竞争成功”的选手,下意识的善意比其他复杂的情绪来得都快。

    她微微露出一抹笑,纯粹恬静:“好,注意身体,别把身体熬坏了,咱们还得再打二十年工呢。”

    男同事愣了一下,使劲点头,转身走了。

    最后的工作也交接完了,东西也收拾完了,明雀打算最后在这边吃个午饭,下午就直接离开。

    她还是来到了那家公司附近的快餐店,明雀吃完东西,出店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杨格。

    两人碰上得非常偶然,但杨格更像是打远处看见她直接奔来的意思。

    看见明雀手里拎着宜家的蓝色巨大杂物袋子,他问:“雀雀,你最近……还好吧?”

    明雀懒得跟他说半句话,转身想走,却又被他拦下。

    她只得开口:“好得很,与其假惺惺地说这些,你不如赶紧……”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女声夹进来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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