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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她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对方裹着羽绒服隆起的腹部,不顾疲惫立刻弹站起来。

    明雀向孕妇招手,“您坐我这里。”

    “地上好多水,有点滑,您脚下当心点。”

    一车都是累死累活的上班族,坐着的人没一个有让座欲望的,都低着头装看不见。

    孕妇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没想到会有人这么不加犹豫的让出座位,这姑娘的圆眼又黑又亮,镜片都压不住她眼眸里的甘甜。

    这样漂亮的一张脸落在孕妇眼里,就像在闷塞的公车里呼吸了一口薄荷清香的空气,她脸上挂起几分动容,“谢谢,谢谢。”

    明雀摇摇头,笑了下:“没事,我不远。”

    其实不是。

    摇摇晃晃地站着,明雀承受着身体的疲惫同时享受着心理的助人满足感。

    过了几站,公车行驶到途中突然骤然失控,猛地停在路中。

    车内尖叫声响起的时候,明雀还不忘克服往前的惯性伸手去保护坐着的孕妇。

    在公司当了一天牛马结果又被男朋友绿,暴雪天坐的公交车还莫名其妙地坏在了半路。

    “……”

    这次是真无语了。

    …………

    公车部分功能失修损坏,幸好车上乘客没有受伤,司机等待维修队来拖车,所有乘客被迫疏散下车各找出路。

    雪下得更大了。

    风带着雪茬打在脸上刺着疼,明雀脸蛋被冻得僵疼,踩着积雪缓慢地往前迈步。

    当初毕业一个人跑到滨阳来独立生活,这两年里遇到多少困难都没觉得累没觉得苦。

    但不知怎的此刻她在这大雪里,真的有些走不动了。

    就在这时,一股香味从前方飘来,前面似乎是有火锅店。

    明雀抬头望向前面,饥饿感如三峡大坝泄洪那刻般地动山摇地扑来。

    上午做了半天报告,因为被卡进度让领导数落半天,中午饭没来得及吃就跟着连听了一下午没营养的会,下了班立刻跑到这里捉奸。

    她一天都没吃饭。

    雪点子不断拍打着脸,闻着这股香味,明雀就像看见了望梅止渴的源泉。

    一股劲走到店门口,隔着玻璃里面满满两行人在等位。

    可周围没有别的更好更便宜的餐饮店了,她只得推开火锅店的大门。

    带着香味的热气袭来——她的镜片再次白了一大片。

    人在不指定的场所偶然闻到某种味道时会开启对某个特定时间段,或者是对某个人的记忆。

    这种现象叫做普鲁斯特效应。

    在寒霜刺骨的雪天里忽然闻到了这股火锅的味道,让明雀冷不丁想起一个人。

    想起一个淡忘许久的人。

    全身在一瞬间仿佛被什么击中了,酥麻,僵硬。

    她说不上来,怪怪的。

    就这样雾着眼镜拿了等号条,她摸索一个边角位置坐下,闻着香味,更多挥散不掉的回忆在脑海里逐一浮现。

    像潜伏在海面下的礁石,一退潮,那些画面全都冒了出来。

    明雀捂着饿得乱叫的肚子,靠在一边墙上蹙眉假寐。

    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今天又想起初恋来,真是饿昏了头。

    对方怕不是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

    或者是隐约记得有个胆敢甩了他的前任,憋着等哪天见到再算账。

    明雀盯着店里缭绕的火锅雾气,郁闷腹诽:这种时候就别再酸唧唧地想前任了吧。

    没出息。

    天气恶劣,小店里却人满为患。

    等了快一个小时的号,明雀饿得头晕目眩,这时候服务生叫到她前面一个号,结果对方是对情侣,不愿意分开坐。

    顺延就叫了到她,服务生问:“女士是这样的,那边空出来一个夹中的位置,您看可以吗?”

    明雀饿得恨不得抱起牛来生啃,使劲点头。

    服务生引导她往里面走,旋转火锅座位之间近得胳膊相蹭,香气缭绕。

    一步步往店里面走,明雀回顾了这一天的经历,上班的时候被组长数落,被另一个流程的小领导卡进度,好不容易下班了又发现男友出轨,坐个公车还能坏在半路。

    为了借钱给男友“救急”,她现在每天吃饭都要数着钱将就着果腹。

    结果对方却拿着她的血汗钱去快活。

    明雀鼻尖发酸,莫名委屈。

    今天绝对是她二十四年人生里最倒霉的一天。

    已经不会有再糟糕的事发生了。

    明雀拉开椅子,刚要坐下。

    一偏头,正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睛。

    刹那,周遭空气都仿佛凝固住——

    世界安静了。

    娄与征穿着修身的黑色高领毛衣,捏着杯口的手白皙又漂亮,微微侧着头,睨着她的眼神透着冷。

    有时候话不能说得太早。

    糟糕就糟糕在,偏偏这个时候碰到了大学被自己甩了的富三代前任。

    ……靠。

    见鬼了。

    第02章

    剩下单人的剩单节

    HotPot-2.剩下单人的剩单节

    分手那年的冬天也是下雪很多,崇京本来是座很干燥的城市,常年冬季一场雪都盼不来,但和娄与征缠在一块的那一年多,崇京的雨雪丰沛得不像它。

    她躲在楼上背靠着玻璃窗外的冰冷大雪,听着手机听筒那边他不太稳的呼吸波动。

    半晌,他问:“想好了?确定么。”

    像忍着翻涌的情绪。

    明雀甚至能想象到他忍着愠怒绷紧的腮颊。

    她仓促在毛衣上蹭着手心冒的汗,眨眼:“当然,就这样吧。”

    “本来,本来……一开始也只是为了谈个恋爱,校园情侣最后不都是因为毕业还是什么的……散就散了。”

    磕磕绊绊毫无逻辑地说完,明雀自己也冷了下来,沉默了很久。

    “娄与征,就这样吧。”

    “我不想继……”

    “明雀,你连要提分手。”

    他喉间轻笑,极度自嘲。

    “都已经懒得下来见我一面了么。”

    …………

    当初分手分得不愉快,那时候她觉得无论是什么,如果注定无法长久,那么还不如主动结束。

    如果不提分,或许也是等着被分。

    娄与征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眼高于顶,多少女生掏出热乎乎的真心扑上去给他,他连个眼神都不给。

    就这样一个人,最后却被她甩得那么干脆。

    所以明雀一直觉得娄与征恨她。

    就算有天碰上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想上来一把掐住她按在地上忏悔。

    娄与征冷淡的瞥视令她从回忆中闪回。

    服务生见她僵在要坐不坐的动作,不知道有什么问题,笑着问:“您好想吃点什么锅底,第一次来吗?需要我为您介绍一下吗?”

    殊不知明雀杵在原地,干笑:“不用了谢谢。”

    她好像好几天没洗头发了,现在又被雪打得一缕缕,不知道看着得多丑。

    娄与征的目光短暂又平静,就像随便打量了一个陌生人,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往锅里投了半颗娃娃菜。

    明雀背后冒了一层虚汗,脚下灌了铅一样动弹艰难。

    ……他没认出自己?

    还是根本就没把她放眼里?

    奇了怪了,娄与征不是养尊处优的富三代吗?

    怎么也会来吃这种价廉的火锅店?

    以前不是一直很嫌弃这种没有边界感的餐饮环境嘛……

    记得他第一次吃旋转火锅还是她强拉着他去吃的。

    就在分秒间她纠结是离开还是坐下的时候,肚子即刻发出一阵亟待填满的饥饿痛感。

    明雀一咬牙,拉开椅子坐下,扫了点单二维码。

    在一线城市中心区域,三四十块能在这里吃到饱为止,这家店的起价确实不贵。

    调料和饮料都是自助的,但是如果还有更多要求,比如要更高质量的海鲜和肉类就需要单独消费了。

    她扫了一眼,旋转台上的品类已经很丰富了,普通客人完全不用加菜就可以吃得很满足,老板真的很良心。

    氛围莫名安静,只有火锅咕噜噜冒泡的声音。

    她已经快把脸埋进手机里了,可却还是很难忽略旁边坐着那人的强烈气场。

    旋转火锅店每个位置都是挨着的,所有人都并肩坐着,在狭窄的间距中吃喝都能彼此看见,还要谦让一些空间,在穿衣厚重的冬天,稍微一动甚至都会蹭到对方的手臂。

    邻座男人毛衣上隐约藏着雪松香味,因为过近的距离,蔓延到她此刻高度紧张的感官当中。

    明雀意外,这么多年他还是喜欢这个味道的洗衣液吗?

    也不知道什么牌子的,似乎很大众,因为她好像刚刚就在哪里闻到过……

    不过这样热闹又近密的场所,确实不太适合尴尬的前任重逢。

    火锅汤噗噜噜地沸腾着,她的辣锅和他的清汤格格不合。

    过去的时候一块吃火锅她就总笑话他不能吃辣,总是故意往他锅里撒一勺子辣汤,然后回去的时候被他“秋后算账”,亲得嘴巴和他吃辣后一样红肿才罢休。

    回忆隔着数年在相似的场景里清晰在目。

    两人的位置比较靠角落,前斜方有一块暗色的金属反光板,像镜子般能看到其他人。

    明雀抬眼,反光板里娄与征的身影霸占着她的注意力。

    这人好像比大学时候更帅了。

    五官端正俊逸,这些年的沉淀更让他环绕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娄与征始终盯着自己锅里的煮物,根本没察觉到她的偷瞄,亦或者根本懒得关注她。

    明雀意识到这点,悻悻收回视线。

    这时,她从反光板看见娄与征右边的女客人也在打量他,惊艳之色难以伪装。

    娄与征不属于静态帅哥,细节的动态魅力很难让异性挪开视线。

    例如鼻尖的痣,打电话时冷嘲鼓起的卧蚕,习惯性玩弄手边东西的动作。

    让人窥见他藏在冷峻之下的不正经的拿人劲儿。

    女客人似乎这么偷偷打量了娄与征很久,表情隐含着一股蠢蠢欲动又不太敢搭讪的感觉。

    他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令女性不敢招惹又忍不住肖想的对象。

    就在这时,娄与征锅子的漏勺忽然掉到桌子上。

    啪嗒一声,明雀冷不丁哆嗦一下。

    下一刻,邻座立刻投来炙热的视线。

    明雀盯着付款的界面,突然像个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动都不敢动了。

    她频繁眨眼,脸蛋紧张得鼓了起来。

    他看什么?他在看她?

    明雀脑子里飘出很多猜测,猜他到底认没认出自己,他这么盯着她,难道是在等她自报家门主动开口吗?

    本就是爱纠结的人,如今这么一座“大佛”就坐在她邻座,明雀半边身子都要麻了。

    氛围僵硬得连火锅热气都融不开。

    就在这时,一抹身影突然冲过来。

    对方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啊借过!”

    明雀扭头看过去,一下子对上蒋望贼笑的眼神。

    她认出了这个人——娄与征大学时候的舍友。

    明雀蒙了: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娄与征看见蒋望回来,眼神更冷了几分,似乎用目光无声询问着什么。

    蒋望溜过来站在两人中间这块空隙,然后从明雀手边的餐巾盒后面拿回了自己的打火机,给娄与征示意了下,“哎哟我火儿忘拿了。”

    说完,他暧昧地看了看这俩人,对娄与征挤眉弄眼的,语气完全不惊讶,表演痕迹很明显:“哟明雀!怎么是你,好久不见啊!”

    “不耽误你们前对象重逢叙旧了哈,走了。”

    蒋望的出现和这一句话彻底打破了那层窗户纸。

    娄与征右边一直偷偷觊觎的女客人唰地看过来。

    明雀尴尬在原地,呼吸屏住。

    这人来匆匆去匆匆,把场面搅成一锅粥满意离去。

    明雀悻悻回头,直接撞上娄与征深沉的目光。

    她弹开视线,从旋转台上夹了几根海带,小声讷讷:“如果我说……你们认错人了,我是她双胞胎妹妹……”

    你信吗?

    话没说完,明雀小心翼翼再次抬头,看见他冷漠中掺着嘲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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