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永嘉微微诧异地看着谢照。他的脖颈连到耳垂渐渐红了,看起来有一丝窘迫。这是怎么了?
她顿觉莫名其妙,想到这几日他毫无讯息,便敲了敲桌子问他:“你这些时日,都在忙什么呢?”
谢照道:“臣在庭州时,曾经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一位游侠大哥。他走南闯北见多68识广,臣便将那两具尸体68上的刀口尽量如实68描绘,推断了一番打斗过程,写信给他请他看看这是何武功路数,以及有无听过木峰的名字。”
永嘉不曾料到他居然也在私下打听,连忙追问:“这位游侠可在京城,有无回信了?”
他摇摇头道:“不知道呀。”
永嘉好68笑道:“是你不知道他身在何处,还是他也看不出来?”
“是臣不知道。”谢照解释。
永嘉的目光在谢照泛红的脸上停留片刻,心里纳闷他究竟是怎么了。
转念一想,写封信也不需多68少时间。她哦了一声,又问:“除此之外呢?”
谢照老68实68道:“在家里修整院子。”
侯府还需他一个公子亲自动68工了?永嘉狐疑地看向他。
“臣的院子才住了两年,没什么摆设。原先也是按照臣自己的喜好68,总之......”谢照含糊道,面上终于恢复了坦然,“臣不知道公主68日后是打算住在公主68府还是谢家。但臣想着重68新修缮一番,让公主68也能住着喜欢。”
永嘉没想到他是在做这些,脑中突然浮现谢照一本68正经给窗户糊窗纱的想象,忍不住捂嘴轻笑。
“你不必操心这个。”永嘉记得前世的经验,不久宫里便会68去谢家丈量土地尺寸,给她备上一应起居事物和种68种68陈设。
谢照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慢吞吞地应了一声,黑漆漆的眼眸直直盯着她。
永嘉想起前些时日对他无端的埋怨,不禁柔声道:“当真不必了,宫里会68有人操办的。不过么,你为我做这些事,我心里很高兴。”
倏然间,室内响起一阵咳嗽声。
谢照这才惊觉,他已68经不知不觉间又走近了一步。
方才,是公主68带出来的宫女出声提醒。
他默默地寻了个离公主68远些的地方坐下,低头不语。
永嘉没注意到自己的宫女交换了一个眼神68,她疑惑地看过去,不知道他为什么又不说话了。
不让他自己收拾修整院子,省的辛苦,难道还不高兴了吗?
小事情而已68,永嘉懒得再说什么。他喜欢自己折腾就自己折腾去吧,只是这个脾气实68在不好68,动68不动68就一声不吭了。等68成婚后,她一定要让他改了。
她心头嘀咕几句。他口中的院子日后是他们二人同住的,思绪不由自主68地顺着他的话去想。
婚后应该住在公主68府还是谢家?她想了想,决定先在谢府住一段时日再做打算。
永嘉瞥一眼门外,正巧有青袍小吏匆匆而过,不忘给公主68见礼。她略一点头,想到去配合问话的紫苏等68人。
木峰实68在是小心谨慎,在“妹妹”面前都不曾说出主68人的名字。亦有可能是出于畏惧或是尊重68,才不会68说出大名。而木棉,是为何要装死实68际躲藏起来呢......
“谢照,你方才也听到了木峰的话。你觉得他是何人指派而来的?”
木峰口中的主68人,究竟是谁?永嘉支颐而坐,开始揣摩起木峰说的几句话。
谢照略一思忖,答道:“听木峰对陛下的称呼,很是不敬。在臣看来,木峰兄妹的长相都是汉人模样,并无塞外胡人或是南方夷人特征。如此,有可能是罪臣后代。”
永嘉赞同地点头,不再去想此事。她的人已68经在木峰身上开了口,大理寺官员也该顺着继续审问,从他嘴里挖出那个主68人。
亦是要按照画像和紫苏梳妆后的模样,寻找还活在世间的木棉。
以及查明68代替木棉埋在复牛村里的女尸生前的身份。
永嘉在心里想定,正想派榴月去传话,转念一想难道大理寺会68想不到这些吗?大理寺官员都精通断案,她去说反而是班门弄斧了。
她默默想了片刻还有什么遗漏的,起身道:“回宫。”
谢照闻言立刻起身,他看向门外。今日是冬季难得的晴天,无风,亦是不寒冷。谢照不想就这般送公主68回宫,开口道:“今日天气不错。”
永嘉不明68所以地嗯了一声。
谢照顶着两个宫女的灼灼目光,凑近几步低声道:“我带公主68去城西的洛山赏梅可好68?”
他气息就在耳边,已68经有些熟悉的洁净味道拂过,有些痒,永嘉微微别开脸。
前世在成婚后,父皇赐了她好68几个风景宜人的别院庄子,有一座就在洛山脚下。坐在别院里二层楼高的湖边水榭,就可以观赏一山梅花。
从前冬季里看过不知多68少回的景象,她对现下驾车去看没什么兴致,倒是记下了,明68年可以带谢照去洛山别院小住。
“不了,”永嘉拒绝道,对上谢照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忍心自己的生硬拒绝,于是飞快想了个借口,“我父皇一定会68不高兴的。”
谢照笑了,说道:“那臣护送公主68回去。”
她微微一笑,走出厢房。谢照紧随其后,看着她被宫女搀扶上了马车,才走到车边骑上自己的马。
回宫后,永嘉换了衣裳便想去给皇帝请安。然而皇帝正在召见王尚书,没工夫见她,永嘉只好68慢悠悠地回去了。
路上,遇到了燕锦楼。永嘉好68些日子没见到哥哥,觉得他似乎瘦了不少,显得整个人都比原先更加沉稳,也更加英俊。
她再一细看,发现他下颌处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永嘉问道:“这是怎么了?”
燕锦楼漫不经心道:“不小心弄到的。”
永嘉神68色复杂起来,要怎么不小心在下颌处弄出一道疤痕来?她不懂验伤,只觉得看起来很像是抓痕。
燕锦楼发觉她神68色怪怪的,也觉得莫名其妙:“我就是没留意在门上磕了一下,你至于这么担忧?”
她半信半疑,就听燕锦楼正色道:“你今日是去大理寺了?如何?有什么发现我们去你寝殿里说。”
兄妹两回了兰台殿,永嘉没有丝毫隐瞒,把她在菩提树神68庙中就想到的办法和今日木峰说的话都一股脑说了一遍。
燕锦楼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拂下了眼前的茶盏。
瓷片碎落的声音,在宁静的内殿里分68外清脆。
他没看在脚边收拾的宫女,兀自又重68重68锤了一下桌子道:“究竟是何人想要对我们兄妹不利!”
永嘉皱起眉头,示意内监入殿给哥哥看手,确认无事后才嗔怪道:“哥哥,你也太冲动68了。”
“我一想到有人要杀我妹妹,就没法不冲动68。”燕锦楼绷着脸,神68情十分68不悦。
她叹了口气,十分68想不明68白为何和前世截然不同了。永嘉颇感68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莫非是因为她改变了不少事情,才让这前世根本68没发生过的事威胁到了她的性命?
但要让她顺着前世的活法再活一遍,她也决计做不到。
永嘉换了个话题,问道:“哥哥最68近在忙些什么呢?”
“能知道你在那破庙还有胆量来刺杀你的,我不信那帮酒囊饭袋能查出来什么。”燕锦楼不屑道,“所以我自己在想办法查。”
永嘉哭笑不得道:“哥哥别这么说人家。”
她又问:“那你有查出什么来?”
燕锦楼原本68不欲告诉妹妹。他觉得这些事不该让她操心,免得她知道的多68了还害怕。但一想到妹妹的脑瓜比他聪敏,还是开了口:“安乐侯祖上就是攸州人,他派人一路换快马回去打听过,说根本68没有一个叫木峰的人。”
看来名字也是假的了,永嘉了然。
“也不意外。”永嘉评价道。
燕锦楼道:“此事哥哥会68一直查下去的,必然要把背后的恶人揪出来。”
她点了点头,转念说道:“哥哥,安乐侯他们都不是什么好68人,你要少和他们混。”
燕锦楼不以为意道:“我也没把他们当朋友。”
他说的是实68话。从小到大,讨好68他的宗室勋贵子弟就不计其数。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能讨好68他的,也有几个人能讨好68得不引人厌烦。
永嘉想起哥哥的几个狐朋狗友,什么安乐侯,缮国68公的大孙子,临阳郡王的幼子......虽然都是京里出了名喜好68游乐的纨绔,但也没真正做过什么恶事,便没再劝说。
她发了一会68儿呆,看着燕锦楼脸上的疤痕,问:“真是你不小心磕到的?”
燕锦楼正在饮茶,差点喷出来。他擦了擦嘴,费解道:“公主68殿下,你问第三遍了。我想事情没看路磕到了,这到底怎么了?”
永嘉讪讪道:“我还以为是嫂——叶姑娘抓的。”
“胡说八道什么。”燕锦楼笑骂道,脸色柔和。
她想起前世哥哥婚事的折腾,有些奇怪。不论是民间还是宫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是妹妹不会68越过姐姐议亲,但比哥哥更早成婚倒是无妨。所以前世她下嫁就把哥哥娶亲早。
只是哥哥这辈子已68经提前认识了叶少栀,竟然丝毫没有表现出求父皇赐婚的意思,甚至还不曾在母妃面前提过。
她觉得奇怪,便问了出来。
燕锦楼脸色却沉了下来,语气不佳道:“我原本68想初一,趁父皇心情大好68绝对不会68拒绝时提的,谁知就出了迷香的事情,我哪还有心情提。再后来,就是你遇刺。她若是现在就做了我的王妃,或许还有危险。我不愿让她涉险,等68将幕后主68使抓到再说。”
他补充道:“何况,她年纪比你还小一岁,也不急着定亲。”
永嘉提醒道:“她寄人篱下,在叶家日子不好68过,哥哥应该也知道。”
燕锦楼笑了:“这还用你说?我早和她堂叔打过招呼了,叶家自己看着办。”
她也笑了起来,正想问哥哥要不要一起用午膳,就见小桂公公神68色惊惶,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永嘉觉得他看起来都快哭了,没计较他不经通报走了进来,奇道:“小桂公公这是怎么了?”
小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道:“奴婢参加二皇子,二公主68。”
燕锦楼不耐道:“何事?”
“那个——那个木峰他死了!”
“什么?”兄妹两异口同声道。
永嘉心跳加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追问道:“怎么死的?不是说有狱卒昼夜看守的吗?”
怎么她上午才用假木棉试探,木峰就死了?
小桂理了理思绪,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他一想到方才大怒的皇帝,再一想等68他说完后有可能大发雷霆的二皇子,不由身子极快地抽搐了一下。
原来进了刑狱后,一通刑罚下去,再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了多68少时日。如木峰这般,过了半个月都还咬牙挺着的,早已68坏了身体68的根本68。而今日重68申木峰,在提出牢房时,他竟然趁狱卒一个不注意撞柱。
血流一地,不治身亡。
燕锦楼嫌恶地斥道:“一群废物,看管个人都看不住!”
永嘉冷静下来,挥手让面色忐忑的小桂下去。她猜道:“看来木峰,是真的挺害怕我们查到他妹妹的。”
他一个能挺过多68道大刑也没想着寻死的人,一见妹妹的事情败露就立刻寻死了。
燕锦楼冷道:“你手上有她妹妹画像,全城通缉此女,不怕找不到她。”
永嘉若有所思道:“不过,我倒觉得木峰和他妹妹感68情并不好68。既然姓名都不是真实68的,二人都未必是真兄妹,至少木峰和木棉的画像看起来并不想象。”
“怎么看出来感68情不好68的?”燕锦楼问。
“木峰咬死的证词,”永嘉眨眨眼,提醒燕锦楼,“既然他妹妹还活着,为什么要说这样的借口?他就算编个是自己和住持有过龃龉,又有何不同?”
“而且,他一直催促他以为的木棉尽快回去。语气也不像兄妹,反正我觉得你肯定不会68这样对我说话,冷冰冰硬邦邦的。”她回想上午听到的话,“更像是下属,或者关系平平的人。”
燕锦楼点头认同:“若他们不是兄妹,那就是十年前就有预备上京了。”
永嘉登时一惊。
只是木峰已68死,真假兄妹是暂时得不到答案了。只能等68寻到木棉后,再进行新的审问。
兄妹两皆是兴致不高,食之无味地用了一顿午膳。
永嘉心情沉郁了几日。去攸州调查的人回来复命的结果,亦是寻不到这个名姓的人,同音的人有,却各个不符合木峰的年龄长相。
如今只能各地通缉木棉这个年纪这个模样的女人,只是结果也不让永嘉如意。
谢照给她传过一次信,说是他认识的游侠尚未回信,许是在外还不曾回家。若有了信息,会68立刻告诉她。
很不巧,这封信送来时恰好68被薛贵妃撞到。贵妃虽然没看内容,却严令不准再私下通信。
她没有办法,只好68托不情不愿的哥哥转告他不要再写信。
时间一久,她慢慢也将木峰这个人淡忘了。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永嘉身上披着一件碧绿色披风,坐在湖边的锦杌上盯着平静无波的湖面。
湖边的嫩柳已68经绽出微小的细芽,在湖风的吹拂中轻轻舞动68。
她今日难得有闲心想要出来垂钓,不料坐了半日都毫无收获。
永嘉不准宫女去放鱼给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静静坐着发呆。
正吹着不冷不热的惠风,她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拱桥上,走过一群手里抱着匣子盒子等68的宫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在这里,很快,那十余名宫人下了拱桥,向她走来。
永嘉不耐,正想派人去告知一声若是她的赏赐就直接送去兰台殿,若不是不用过来请安了,领头的宫人已68经笑容满面走来。
“公主68大喜。”
第26章
第
26
章
你的嘴为何这么香?
永嘉仍坐在68锦杌上,
心不在68焉地听68着女官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话68。
她垂下双眼,看着碧绿绿的湖水,思绪渐渐飘远。
前世这个时候,
她又是羞涩又是极有兴趣,
还命人请了母妃来,和她一道听68长长的赏赐单子。
现下她早就知道父皇会给她多少陪嫁,
也知道公主府的大概。而68这回给她的,
并68非是嫁妆,而68是婚前的赏赐,以及公主府。
公主府的舆图平摊在68湖边小亭的桌上,方女官不疾不徐地为永嘉介绍。一语言罢,
便请公主示下,可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本朝立国之初大封天下,
免不了封侯拜相赏宅院。内城中68靠近皇城的地方最是宜居,
而68这些好地方好宅院不少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由本朝抄没所得,都被宗室勋贵功臣而68瓜分。永嘉公主府的主人原是太祖之女,因没有后人继承,
已经68空置多年。不少人心痒痒,
想要这外有皇城防护,
内里堆金砌玉的好地方。
只可惜这是皇家68建造,
皇帝也从未有过要赏人的意68思。
从去年起,
公主府便大肆修缮,一扫空置时的颓败之风。不仅在68园中68种植了不少名葩嘉卉,
风光旖旎。更是往外扩建,在68府内重新挖了一个观赏用的小湖,烟波渺渺。
方女官亲自领着宫人去过公主府十几趟,
只觉如68仙境一般,比宫里都不差什么。只是她说的口干舌燥,公主却不为所动,让她不免有些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