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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着被褥,连洗漱都不愿意再去,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在梦里,我梦到她刚读幼儿园那年,学校里有男同学给她送糖。

    她不要,被对面推了一把后摔倒在地,手上磕出好大一个淤青。

    那么小个人儿,硬是等到了我去接她才敢哭出声。

    我那时心都要碎了,这是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宝贝,碰都舍不得碰一下,怎么去读了半天书就成这样了。

    我当即下车,找到那个男孩的爸妈就大闹一通,让他必须当着我的面给小卿道歉。

    那样的冲动很匪夷所思,不适合一个成年人,但却适合一个父亲。

    回家的路上,小卿一直牵着我的手,到家后,在玄关处她让我低下头,揽着我的脖子就朝我的脸上亲了一大口,留下来的口水还混杂着她刚才吃的糖果的香气。

    然后在我耳边,娇娇软软地说:

    “爸爸,你真好。”

    我眼眶蓦地胀疼,那时候觉得,就算把全世界都给她也不为过,于是我回抱着她,像立誓一般:

    “小卿是爸爸这辈子最重要的宝贝,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宝贝。”

    可是后来,也是我,在她上初中的第一天,我让她一个人回家,让她看见她的爸爸牵着另一个小孩,一起去到她的家,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那天小卿的妈妈不在,她回来后看见池艳,情绪异常激动,抓着宋昊就往外面推,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这是我家,谁准你们进来的?!”

    “你们不要脸!你这个野孩子,你没有爸爸吗?凭什么要抢我的爸爸?!”

    她哭喊着,手上的劲儿一点也不小,池艳伸手去拉都拉不住,眼瞧着两个人都要被她推到在地,我气急之下把行李放到地上,走过去用力给了她一巴掌:

    “这是你的弟弟!是我的儿子!他抢谁的爸爸了?我这么多年教你的都学哪儿去了?!”

    打完那一巴掌后,一种未知的恐慌突然袭上心头,我的手开始发麻,甚至蔓延到心上。

    小卿捂着脸低头,不发一言,泪水一颗一颗地滴落在地,就像那年在幼儿园门口一样委屈,不过这次她没有扑进我的怀里哭。

    我开始后悔,我想伸出手去拉她,想给她道歉,但门外的宋昊和池艳也在哭。

    是什么时候我开始面对这样的抉择了,可能有些错误,从你犯下的那一刻,就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我记得当时我捏了捏拳头,狠下心来提起行李箱越过她,咬着牙不去跟她道歉。

    她好像很失望,拦都没有拦我一下,我曾经对她许诺过的,现在化成了一条天堑,横隔在我们父女之间。

    我告诉过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因为她有爸爸,可是她的爸爸,却成了伤她最深的人。

    离开的那一刻,我没有意识到,这将会在往后,成为日日夜夜折磨我,让我夜不能寐的伤痛。

    这是我一辈子欠她的。

    醒来后,我的枕头一片濡湿。

    她说的看情况,我不知道是一天,两天,一个周,或者是一个月,所以我每天都看向门外,我盼着她来。

    我甚至形成了条件反射,听到脚步声靠近,会“噌”地坐起来。我想用饱满的精神面对她,让她知道,她的爸爸即使生病了,也会很坚强。

    可我忘了,我其实早就没有了做她爸爸的资格。

    这些日子我过得很煎熬,人变得格外焦虑,脾气也很大,动不动就对着护工撒气,甚至面对救了我命的医生,也没有什么好态度。

    我不吃饭,因为我只想念那一口粥,也开始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因为我老感觉会有人来,总时不时地探头,再黯然地躺下。

    我想到和池艳一起离开后的第二年,在新年的凌晨,我接到了小卿的电话,她在那边说:

    “爸爸,妈妈这三天都在加班,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可以来陪陪我吗?”

    那时候池艳就在身边,听到了小卿的声音后,哭丧着脸就开始埋怨:

    “宋清安,我为了你丢了工作,还流了一个孩子,我爸妈都不认我了,她有她妈有亲戚,我和孩子们还有谁?”

    于是,我像鬼迷心窍一般,连安抚的回答都没有,就径直挂了电话。

    我回头抱住池艳,安抚她:

    “是是是,我不会回去,你和孩子们是最重要的。”

    没关紧的窗户吹来一阵风,冷得我发颤,那个冬天,确实比往年要更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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