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3认真地看着凤诀，看她身轻如燕，看她翩若惊鸿。灵剑光芒起落，映着翻飞的裙摆，美丽而危险，跌宕又起伏，淋漓剑光顷刻可要去一人性命，也可轻而易举带走千军万马，端看持剑人兴致。山外，一只白鹤飞来，落在长亭之上，豆大的黑色眼睛盯着此峰的主人。它感受到一丝薄薄的凉意，来自峰主手中的神兵利器，剑光所到之处，结起淡淡的冰霜。
没有下雪，不凉不凉。白鹤迈着优雅的步伐，在金色瓦片上迈步，偶尔张开翅膀，向着峰主啼鸣。余晖在地平线上挣扎，被霭蓝色撕去最后的面纱，天空已然属于繁星，映着大地霜茫。
银红剑光划过，渐渐平息，凤诀收剑，闭眼调息。
举着荧光棒挥舞的气泡统左挥挥，右挥挥。顶着气泡的03举起手，啪啪鼓掌。
“凤诀，你真厉害。”她真心实意地夸赞。
凤诀轻哼一声，长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未散去的灵力于剑尾洒下粼粼散散的光。
“此剑冰寒属性，我与它灵力相克，就算我倾尽全力，也只能发挥出五分之一的力量。”凤诀道，“过来。”
03拍着手过去了，从凤诀手中接过剑。
剑柄被03握在掌心那刻，发出清越的剑鸣声，似在欣喜，总之比凤诀持剑时鸣得稍微大声了些。凤诀瞧到此光景，嘴角一撇，抱起手臂，轻哼。
“你来。”她道，“自从你拿到崇山仙尊的传承，我还没见你真正使用过剑招，且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
凤诀打趣道：“不是要保护我？”
好的，好的。
03点头，想学凤诀那样甩剑，把剑抛起，抓的时候手一空，她的手臂和长剑在空中劈了个叉，剑“啪叽”砸在地上，溅起冰沫子。凤诀表情一空，很想把03头顶飘起来的问号摘下来挂在自己头上。
“不是这样吗？”03感觉疑惑，但她善于学习，拉出如何耍一手漂亮剑花的相关搜索，面板放的大大地悬停在面前。
凤诀：“……”
她表情更空了，看着那把绝世神武在03手中飞起，落下，飞起，落下。
“啪。”
“啪。”
“啪。”
“……”凤诀盯着又一次砸在地上的剑，发现她的想法竟然是：看你还喜不喜。
剑不喜，剑在哀鸣。
03在叹气，“人类的运行与系统不一样，无法生成剑花代码植入人类身体使用。”
凤诀：“……耍什么剑花！给我耍剑！”
好的，好的。
03知道了。
她抓着剑在空中甩了两下假装甩了剑花，另一只手举起，从背包里取出一团光。
是崇山仙尊的传承。
传承出现那刻，涌动的剑意令凤诀表情一凛，不自觉放下手，肃穆而立。她正想原来传承一直都被03放在背包中，就见03张开嘴，“啊呜”将传承吞进肚子里。
凤诀：“……？？？”
哈啊？
她想都不想地冲过去，扣住03的下巴，无语至极，“你在做什么？”
03被迫张着嘴巴，无辜地看着凤诀惊疑的眼神，说：“唔嗯看刚唔嗯多的。”
我以前就这么做的。
说完后她想到，现在是人啦。
哎呀！
03头上冒出气泡，气泡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凤诀被她气红脸，缓缓放下手，脸黑眼凶。
03看看凤诀的表情，张嘴，“哈哈哈！”
笑笑笑，就知道这一招！
凤诀抬手，狠狠在03头上敲了下。03吃痛，惊讶得脸上都长出表情了。
“凤诀！痛的！”03揉揉被打的额头，好奇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想让凤诀再敲几下。
“废话！”凤诀冷笑。
“若是把传承弄丢，你去哪里再换一份心法剑诀回来？你再也不是以前那样有钱的小系统了！”凤诀让03认识到她现在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小系统。
03:“豁！”
是的是的，03擦擦不存在的汗，拍拍肚子，扭头往身后看，她转了一圈，在地上看来看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在肚子里，没有掉出来。
凤诀感觉教授03做人这事还任重道远，在此过程中她要尽可能地不生气，因为只会气到她自己！念了两遍清心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且将传承顺着灵脉接引至识海中，日日修习心法，锻炼剑诀。”
灵脉。
03打开一幅人体脉络分解图，好奇地问凤诀，“灵脉在哪？”
的设定来自作者，03只有科学世界人体解剖图，没有修仙世界灵脉运转图。凤诀摇摇头，抓起03的手，食指中指并拢搭在她手腕内侧。
这个03知道，望闻问切，老中医。
03诚恳地说：“凤诀，我没有生病。”
“……闭嘴。”凤诀没好气道，觉得她真是世界上最宽容的人，她冷哼道，“待会儿我放出一股灵力进入你灵脉中，你将吞入肚中的传承沿着我灵力游走的位置送入识海中。”
03感激道：“好的，凤诀，谢谢你，你真好。”
好人没被你气死再道谢也不迟。凤诀没好气地说，“我是极品火灵根，你当是水灵根一
脉中极少见的冰灵根，你我灵根互斥，我的灵力进入你的灵脉你不会舒服，若你感到痛苦也要给我忍着！你敢伤我，我就狠狠在你脑袋上敲十下！”
觉得这样不太严厉，凤诀眯眼，视线往下飘了飘，说：“在你屁股上敲一百下！”
狠狠敲那种。
03:“嘶！”
知道痛的她捂了下屁股，又抬手揉了揉刚才被敲的额头，剑还在她手中握着，在空中甩来甩去，星光落在剑身上，发出浅浅的光。
凤诀被扑面的寒气搞得心有点凉，抿了下嘴角，呵斥：“先把剑收起来。”她真的很担心灵力进入03体内时激起冰灵根的反感被03下意识抵抗，挥剑在她身上戳两下。
现在的03就是一个空有修为不会使用的壳子。
但壳子很听话，手一甩，“啪”地将剑丢在地上。
因为实体道具收进系统背包比较麻烦，涉及代码转换等多重问题，现在的03也是一个会随机应变的人了！03向凤诀竖起大拇指，用的还是她甩剑的手。
凤诀沉默地低头，看了眼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价值无法估计的极品法器，以03的手笔，若说此剑是神器凤诀都不意外。
就这么被随意地丢在地上。
凤诀低声问：“此剑可有名字？”
03说：“它叫九霄剑。”
凤诀问：“多少积分？”
03说：“不多，比兑换人身少多了，而且是这个世界能够容纳的物品，所以只花了四千八百九十万积分。”
四千八百九十万。
只。
凤诀突然不想问03的人身花费了多少积分，抓着03手腕的掌心用力，搭在脉上的双指缓缓将灵力注入。
“不要抵抗……我？”凤诀尾音飘起来，发出疑惑的声音。
金红色灵力霸道地冲入03的灵脉，带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嚣张，这还是凤诀收着灵力，但当进入灵脉那刻，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仿佛03的灵脉里没有任何东西似的。
凤诀猛地睁大双眼，听到03好奇道：“哦，原来这些就是我的灵力啊！”
她话音刚落，原本平静的灵脉涌起来，热情地围上闯进来的客人，贴一贴，碰一碰，甚至顶着金红色灵力往
里面进。一副你想去哪里？请请请我带你去的好客模样。
凤诀表情越发惊愕，呢喃：“这……这是什么？你不是冰灵根？”
03说：“我是冰灵根？”
不对。
03又说：“我不是吗？”
凤诀：“……”
两人面面相觑，凤诀长睫一颤，猛地看向那被随意甩开的长剑。躺在地上的半透明长剑可怜得像死去了，周围结了一层冰霜。
凤诀再次：“……”
她懂了。
怪不得03成人后她感受不到03的修为，就好像它仍然是那颗圆滚滚的珠子。03的灵力竟然没有任何属性！它不是冰，不是火，不是水，不是五行中的任何一个，也和那些少见的灵根没有任何关系，03的灵力……就是03。
如果将她的本命法器交给03用一下，那漫天下起的不会是雪，而是火！
“呵。”凤诀胸膛起伏，震撼地盯着03的脸，这人的灵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存在！
震撼之余，凤诀红唇轻颤，脑海中飘出杂思。
没有属性，就是03灵根的属性，岂不是这天下千万心法任她挑选修习？只凭这种天赋，用全副身家兑换……竟然很值。
03向左歪头，看看凤诀。
03向右歪头，看看凤诀。
发现凤诀直勾勾地盯着她，瞳孔跟着她的脑袋移动。03眼睛一亮，加快速度地多歪两下，突然见凤诀举起手。
“咚。”
“安分些！”凤诀深呼吸，再如何令人惊艳，千古难遇的灵根，现在还不是一个欠敲的蠢东西。
蠢东西被敲，“哦！”了声，肃穆而立。她清冷的面容冷淡，长睫下目光冷冽，边缘的银色在星光下散发出浅浅的光。若有诗人在场，该当用天底下最优美的文字歌颂她，描写她，她清如月，淡似雪，不可窥探，不可肖想，她是如此美丽而——
唬人。
凤诀很想将03的眼睛遮住，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以后不许叫其他人测探你的灵脉，知道吗？”
“嗯。”03听话地点头，说：“没有其他人，只有你。”
凤诀抿了下嘴，垂眸盯着她的手腕，重新调动灵力，指引03灵脉运行。
金红色的灵力像一条落入海中的小金鱼，愉快地晃着孔雀似的尾巴，在宽阔广袤的海中前行。海上风平浪静，海水包裹着它，海浪推动着它，它轻松地一摆尾，抵达识海前。
金鱼儿停下脚步，肃穆地看着这片比海更深的世界，心有余悸。
这还是凤诀第一次见到外人的识海，第一次见，就是元婴修士的识海！
元婴。
凤诀心中升起数种情绪，明悟，憧憬，敬畏，向往。即使周围的灵力温和地将它包裹，无边无际的识海平静无波地望着她，但凤诀知道，若03想要动手，顷刻可以碾碎她。
但03永远不会对她动手。
凤诀心潮涌动，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语气同样温和地问03：“记住了吗？”
记住了，一会就把肚子里的传承拖进来。03想着，试探地敞开识海，问凤诀：“你要进来坐坐吗？”
敞开的识海内，一颗浑圆的，和03系统一模一样的球在识海中慢慢旋转，是03的元婴。
凤诀僵住，脸猛地红起来，金红色灵力像遇到天敌似的凶猛后退，“咻”地被凤诀收回掌心，她像在03手上摸到刺似的丢开03的手腕，连连后退两步。
03头上冒出问号，抬起手看了看，她的手腕光光滑滑，没有长刺。
“你，以后不许说这种话！”凤诀红着脸，突然背过身去，刚刚的温柔瞬间消失，甩袖道，“下流！”
豁！
做人第一天，被骂下流了！
03茫然且委屈，头顶上的气泡统呜呜流泪。
“为什么呢？”她问，“是哪里下流了呢？”
凤诀脸更红了，清清嗓子，撇开头，道：“也不是下流。”既然03答应她永远不会让除了她以外的人探测灵脉，自然不会发生灵力闯入识海，神识……交，咳的那些事！凤诀轻咳，觉得她真是话本看多了。
她吸了口气，挫败道：“算了！”
03不喜欢算了，不喜欢不清楚，她想要搞清楚。
凤诀知道03想搞清楚，但她不想让03搞清楚，漂亮的眼睛凶狠地瞪过来，“那些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事，还是先学会剑诀吧，灵力用不出来，还怎么保护我！”
她说罢，拔腿就走，红衣在
风中飘荡，可惜03做人时长尚浅，尚且琢磨不出落荒而逃的意味，只是茫然地望着凤诀的背影。
习武台周遭的嵌着明珠的珠子投射出浅浅的光，落在青石上。婪央宫群山中，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光芒，静谧在夜色茫茫中。
山外婪央城灯火通明，烛光似游龙，人间倒比修士们瞧上去纸醉金迷，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你我不醉不归的架势。天上的星光也在繁华中退避三舍。
明月照山河，唯有山间青石上的人沐浴在星光下。03捡起剑，垂下的银发折射星辉，她看着凤诀怒气冲冲的背影，气泡03哭得更凶了。
惹凤诀生气了。
03想，不是平时那种生气，是很生气的那种。
但是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
03不解地低头，盯着剑，她的灵脉里似乎还残留着不久前灼灼的金红色灵力，暖呼呼的，很舒服，被吞下去的传承也在银色灵力努力工作下拖到识海中，塞进元婴球球里。
蕴藏剑意的古籍缓缓翻动一页，淋漓尽致书写剑意，将前人智慧毫无保留传授。
03情不自禁，举剑望长空。
澎湃的灵力注入剑中，一声清越剑声，白芒划破天空，繁星在剑光下黯然失色。
婪央宫内门所有人不约而同感受到那股潇洒剑意，下意识抬头看向栖凰峰方向。仁央峰中，阎青鸾冲出静室，惊讶地望向栖凰峰，忍不住道：“好强的剑气！”
五峰中诸位峰主长老都跑出来，同弟子们一起仰头看着天空。
在偏殿处理大比之事的思仪惊讶抬眸，推开窗看向凤诀住的峰顶，惊诧道：“这是……”
凤诀停下脚步，张开手。
白色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
更多的雪簌簌落下，浇在人间。
苍山沐雪，整座婪央宫笼罩在大雪中，飞阁流丹金瓦朱墙铺上一层白。山头亭上，白鹤展翅，绕着青松绿木飞了一圈，熟练地钻进亭子里。
亭外一人拎着剑在雪中奔跑，向另一人跑去。
“凤诀！”
03的银发在风中飘起，挂上数朵雪花，连长长的睫毛都被染成白色，她开心地对停下脚步的人说：“凤诀，我会用了！”
凤诀转头，点点头，将接了一掌心的雪
丢在03脸上。03闭眼，笑起来，睁开一只眼睛。
“我看到了。”凤诀道。不止她，这百峰中数千人都一同看到了。
03观察着凤诀的表情，说，“请你不要生气。”
“我给你堆个雪人吧。”
这样大只的一个人，说出这样可爱的话，就算真的生气，也要被治好了，而且凤诀没有生气，只是……羞恼。
她抬起手，勾了下03的眼睫，挂在她长睫上的雪花飘落，落在青衣上。凤诀弯起嘴角，放轻声音，说：“不生气，我们回去吧，我让宫人准备了晚饭，你不想试试人类的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