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祝真既后悔方才的优柔寡断,又觉得心虚,生怕被他发现什么不对劲,主动勾住他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俊朗的脸:“阿绍,你对我真好。”封绍偏过头轻吻她的脸颊,抱歉道:“你的身体还没养好,我不该带你过来的,咱们在山上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回家。”
祝真被他这一吻恶心得够呛,僵硬地点点头,等他往驾驶位走的时候,用力搓了搓手背上的鸡皮疙瘩。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山顶的一座别墅。
这别墅被高大茂盛的杨树和盘旋虬结的藤蔓所包围,共有两层楼,采用欧洲风格的设计,立柱、浮雕、壁画、装饰,统一采用了沉闷压抑的暗色调,靠近道路的外墙上又挂了十几张诡异扭曲的黑色面具,乍一看阴森森的。
最为古怪的是,每一扇窗户外面都用坚固的铁栏杆包得严严实实,栏杆之间的空隙不到巴掌大小,连一只猫也钻不过去,像一个个戒备森严的牢笼。
微风吹过,长势正旺的杨树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祝真忽然想起杨树的另一种叫法——“鬼拍手”。
三男三女站在乌黑厚重的别墅大门前,女孩子穿着款式不同的白裙子,男孩子穿着和封绍相似的白衣黑裤。
他们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笑容,对祝真和封绍高声叫道:“Surprise!欢迎来到闹鬼别墅!”
美梦成真·祝真篇(4)闹鬼别墅
祝真下意识后退一步。
封绍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站在最前面那个短发女生迎上来,笑嘻嘻地抱住祝真的胳膊,问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是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找到的地方,租金可不便宜呢!”
另一个耳朵上戴着银质耳钉、看起来痞痞帅帅的男生从身后变出一大束白玫瑰,递到祝真手中,笑道:“我刚才进去看了看,里面有好几个不同主题的密室,恐怖场景很逼真,音效和灯光也不错,待会儿可以体验一下。”
他看着祝真的眼神有些热切,解释道:“听说你们在实验室里遭遇了很多事,精神应该很紧张,我们就想了这个办法帮你们解解压,放松放松。祝真,你没生气吧?”
祝真挤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摇摇头道:“没、没有,谢谢你们的好意。”
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走进去,祝真慢慢了解到,短发女生是和她关系最好的闺蜜叶书君,耳钉男生叫杨锋,和那对长相养眼的小情侣都是自己的大学同学。
而另外两个年纪稍大些的,男的叫曾修远,女的叫谭采珊,是一起长大的发小。
他们都算同龄人,比较谈得来,听叶书君说,在祝真被伊甸园实验室带走之前,也像这样出来玩过好几次。
推开沉重的铁门,大厅空阔且昏暗,只有墙壁上零零散散分布着的几个烛台,有气无力地发出微弱的光亮。
祝真找到宽大的皮沙发,刚刚坐进去,便惊慌地跳起来,在夹缝里摸索了好半天,掏出个瞎了眼断了手的芭比娃娃。
那娃娃的皮肤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摸起来又软又韧,很像人皮,嘴角还沾着可疑的血迹。
她连忙将娃娃丢到一边,神经始终处于紧张状态,警惕地打量四周环境。
客厅很大,呈规规整整的长方形,家具却很少,除了一张沙发、几张椅子,别无它物。
头顶悬着繁复华丽到过了头的巨大吊灯,脚下铺着深红色的地毯,墙边的地上模模糊糊地躺着几个气球状的圆形物体,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到有些发酸的味道,令人透不过气。
客厅尽头有一条狭窄的走廊,两侧各有几个房间,门前用暗荧荧的红光标注着不同密室的名字——
“丧尸监狱”、“玩偶之家”、“诡钟”、“奇妙照相馆”……
祝真一向怕鬼,看到这些耐人寻味的名字,只觉脊背一阵阵往上窜凉气。
灵异、恐怖等元素,她在之前的副本里已经体验了个够,这次实在不想再自讨苦吃。
叶书君很兴奋,和那对小情侣商量了几句,选定了“奇妙照相馆”的密室,对祝真招手:“真真,我们一起玩这个吧!”
“不不不!”祝真连连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腿,“我有点累,想在这里休息会儿,你们先玩,不用管我!”
曾修远和谭采珊则对“玩偶之家”的密室更感兴趣,向封绍发出邀请。
封绍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鲜切水果和便当,摆在祝真面前,扮演温柔体贴的完美男朋友,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不了,你们去玩吧,我在这里陪真真。”
曾修远转向杨锋道:“那小杨呢?要不要一起?这个主题要求至少三人,我们两个没办法玩啊!”
杨锋看看祝真,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答应下来。
眼看他们三个人走向密室,祝真蓦然回过神,头皮发麻,暗叫糟糕。
密室逃脱的关卡一般都具备一定难度,没一两个小时出不来。
他们都离开的话,便意味着这么阴森的环境里,只剩下她和封绍两个人。
一时之间,她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披着封绍面具的怪物可怕,还是惊悚诡异的鬼屋更可怕些。
祝真咬咬牙,出声叫道:“等等!”
她快步追过去,笑道:“我也没那么累,玩偶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咱们一起进去吧。”
生怕封绍跟过来,她动作飞快地推着杨锋等人走进密室,一把带上房门。
解密环节设计得很复杂,恐怖场景也布置得非常逼真,地上布满残肢断脚,还有死不瞑目的头颅来回滚动。
然而,祝真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在其余三个人都一筹莫展的情况下,她克制住恐惧,从一个丑陋的兔子玩偶肚子里找到关键线索,打开通往暗道的密码锁。
在狭窄昏暗的地道里爬行,因着右腿的残缺,祝真速度很慢。
杨锋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扶她一把。
他开口问道:“祝真,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男孩子表现出来的好感很明显,祝真顿了顿,回答道:“再休息几天就回去,有事么?”
“没、没事。”杨锋的脸红了红,过了几秒钟又开了口,“你落下的功课,我都做了笔记,等回学校之后,可以帮你补课。”
祝真笑着道谢。
又破解了几个谜题,成功打开通往走廊的另一个门,曾修远和谭采珊同时松了口气。
曾修远竖起大拇指,夸赞祝真道:“真真,可以啊!我记得你以前最怕鬼了,没想到现在胆子这么大!”
他的嗓门很大,顺利传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封绍耳朵里。
封绍睁开眼,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面容模糊在昏暗的底色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祝真做出副力不能支的样子,抬手扶住墙壁。
“祝真,你怎么了?”杨锋最先发现她的不对劲,蹲下身看了看擦破皮的膝盖,自问自答地得出结论,“是腿疼吧?我扶你去沙发上休息。”
祝真点点头,靠进杨锋怀里,由他支撑着大半个身体的重量,慢慢往外走。
这姿势过于暧昧,女孩子温热的呼吸扑到杨锋脖子上,身子又香又软,他的面孔瞬间涨得通红,有些心虚地看了封绍一眼,却将祝真的胳膊抓得更紧。
封绍一动不动,眼神冷冷的,像是把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当做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祝真心中隐秘的希冀在这次的试探中灰飞烟灭。
如果他是真正的封绍,抑或身体里有一些残存的意识,看到她和别的异性这样亲昵,怎么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最后,还是曾修远看不过去,主动提醒道:“封绍,发什么愣?还不快过来照顾真真?”
封绍这才站起身,将祝真从杨锋手里接过,找出碘酒和创可贴,帮她做简单的消毒处理。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叶书君和那对小情侣才从密室里连滚带爬地逃出来,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坐在沙发里互相交流体验,曾修远一个劲地夸祝真胆大心细,杨锋也跟着附和,叶书君又是个活跃气氛的高手,几个人聊得无比热闹,将别墅带来的压抑感迅速驱散。
祝真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用过晚饭,天色渐渐黑透。
楼上共有四个房间,小情侣一间,曾修远和杨锋一间,谭采珊和叶书君一间,祝真和封绍一间。
听到这样的安排,祝真脸色一变,拉着叶书君道:“我和你们挤一挤吧,咱们好久没见,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叶书君当她是害羞,刮刮自己的脸,取笑道:“我倒是想,也得看你家封绍放不放人呀?封绍,你说呢?”
封绍不动声色地看着祝真的背影,眼睛里始终藏着几分困惑。
他牵住她娇小的手,温声道:“三个人挤在一起的话,谁都睡不好,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聊。真真,你说对不对?”
这是非要和她同眠的意思。
祝真强忍住甩开他的冲动,急中生智道:“我还不困,要不咱们再玩会儿吧?”
大不了玩到明天早上,她熬得住。
小情侣不愿意加入,黏黏糊糊地上楼享受二人世界。
曾修远忙着和女朋友煲电话粥,谭采珊突然来了例假,身体不太舒服,先行回房休息。
只剩下她们四个。
叶书君眼睛一转,来了个好主意,神神秘秘地道:“你们玩过四角游戏没有?”
祝真茫然摇头。
几分钟后,客厅所有的蜡烛被吹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祝真站在东北角,面朝墙壁,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身后拖拖拉拉的脚步声,肠子都悔青。
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与此同时,冰冷的气息扑上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后颈。
美梦成真·祝真篇(5)四角游戏
四角游戏的玩法很简单。
将所有灯光熄灭,四个人分别站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里,面朝墙壁,游戏过程中不能往后看。
游戏开始时,其中一个角的人沿逆时针向下一个人走去,轻轻拍一拍对方的肩膀,站在对方的位置。接着,被拍的人就按照同样的方法往下走,拍第三个人的肩膀。
当第四个人走到第一个人留下的空位时,需要咳嗽一声,停留五秒,跳过这个墙角继续往前走,直到拍到下一个人。
换言之,第一个移动的人——也就是此时站在祝真身后的叶书君,所留下的东南角永远空缺。
单看游戏规则,并不觉得如何恐怖。
可祝真听叶书君讲了讲相关的灵异事件,肾上腺素急剧飙升。
据说,有四个小学生在黑暗的房间里玩起这样的游戏,刚开始一切都很正常,过了一段时间,却忽然发现,不再有人咳嗽。
这说明——每个角落都站着人。
可与此同时,走动的脚步声并未停止,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那么,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呢?
下一个拍你肩膀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冰冷的呼吸扑到祝真的皮肤上,她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恶作剧成功的叶书君“噗嗤”一笑,很快又捂住嘴巴,竭力维持氛围的惊悚感。
祝真僵着身子往客厅的西北角走。
今夜的月亮被重重云雾裹挟,暗得有些离谱。
高大的树木和密密匝匝的铁栏杆在中间又拦了一层,使得光线更加晦昧不明,地上时不时闪过长长短短的阴影,如同趁着夜晚四处游荡的鬼魅。
刚走两步,月亮陷入厚厚的云层里,面前一片漆黑。
祝真的义肢踢到什么圆滚滚的东西,发出很轻的“咔嚓”声。
那东西滴溜溜滚到一旁,空气中弥漫起微弱的香气,像是刚刚绽放的薰衣草。
祝真的脚步顿了顿。
“真真,怎么了?”封绍在前方不远处问道。
“嘘——玩游戏呢,别出声!”叶书君闻声制止。
祝真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
月亮慢吞吞地钻出来,她看见封绍高大挺拔的背影。
踮起脚尖在男人肩上轻拍一下,男人抬起脚,往杨锋所在的西南角走去。
很快走过一轮。
杨锋经过空缺的东南角,咳嗽一声,几秒之后,脚步声又响起。
第二轮末尾,封绍的咳嗽声也如约响起。
祝真担心的“第五个人”的异象没有发生,紧张的情绪略略缓解。
此时,她站在客厅的西南角,即将成为下一个咳嗽的人。
叶书君来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祝真吐出一口气,走向空无一人的东南角。
她轻轻咳了一声,停留几秒,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眩晕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又睁开,发现视野似乎变得清晰了些。
光线并没有变亮,视力却好像得到了提升,她看得清地毯上盘旋的花纹,看得清壁纸上晕染的一大团污渍。
祝真定了定神,往封绍的方向走。
她很快来到东北角,然而——
那里依然没有人。
“阿绍?”祝真吃了一惊,有些迷茫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没有人回应她。
祝真急匆匆地朝下一个角落走,紧接着是再下一个,一分钟之内走了整整一圈,又回到原地。
比咳嗽消失还要可怕的事情发生。
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这个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她自己。
“阿绍!书君!杨锋!你们在哪儿?快出来,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祝真强压着惧怕,提高音量呼唤他们的名字。
清脆的声音触及墙壁,反弹出翁翁的回声,显得她所在的环境越发空旷阴冷。
“阿绍!阿绍!”祝真又叫了两声,循着记忆走向分布着密室的走廊。
所有的密室也消失不见。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砌着黑漆漆的方砖,每一块都厚重冰冷,祝真不信邪地屈起手指用力敲击,并没有出现预料中的空心回响。
“笃笃——笃笃——”闷闷的声音令祝真开始怀疑,下午刚刚闯过的那一个密室到底有没有真正存在过。
极致的安静催化出更多的恐惧。
祝真的心脏跳得飞快,却竭力保持镇定,脸色只是微微发白,脚步坚定而有节奏。
她走到本该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位置,摸到一面结结实实的墙。
冷汗渐渐渗出,祝真猜到什么,自墙上取下一支蜡烛,想了想又抓着邻近的几个烛台挨个晃动一遍,找到一个底座不太牢固的,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拆卸下来。
烛台是精铁打造而成的,上宽下窄,握在手里很有分量,关键时刻说不定能用来保命。
她摸索出一个打火机,将烛火点燃,快步往大门走。
果不其然,别墅的门也被厚厚的砖墙代替。
整个黑暗空间,宛如一个更大的密室。
而她成为唯一的解谜者。
祝真暗骂一声,握紧手中的烛台,思索片刻,再度回到客厅的东南角。
一切似乎就是从她经过这里时,变得不对劲的。
她看着空荡荡的四周,紧张地吞了口唾液,再度咳嗽一声。
天边的云层忽然消散,那一轮圆圆的月亮光芒大盛,变成诡魅的血红色。
空气中淡淡的花香转为浓郁的血腥味,祝真手执烛火仰头,看见巨大的吊灯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不停晃动,似乎随时都要从头顶落下来。
可外面的枝叶安安静静,根本没有刮风的迹象。
前方传来“吭哧吭哧”的进食声,偶尔夹杂着“咯吱咯吱”的脆响。
有些像猛兽吞食幼兔,因着过度饥饿,将筋络连同脆骨一同咬碎所闹出的动静。
祝真神情一凛,如临大敌地屏住呼吸,犹豫了几秒,决定主动出击,探个分明。
月色已然很亮,为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祝真将蜡烛吹灭,蹑手蹑脚地靠近声源。
脚踩进厚厚的地毯里,触感和白日里的感觉不同,黏腻又厚重,有“滋滋”的声音从里面冒出,血腥味越发浓郁。
祝真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地毯里到底有什么玄机,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向东北角——
也是游戏最开始时,她所站的位置。
方才还空空荡荡的地方,蹲着一个男人。
P.O文企鹅、㈡㈢.0⒉0㈥㈨㈣㈢0
男人的身材很标准,宽肩窄腰,穿着红色上衣和黑色裤子,背对着她埋头啃食什么东西,时不时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陶醉于眼前的美味,对她的接近一无所觉。
不,他穿的不是红色上衣。
白衬衫浸透了鲜血,或许还不止一个猎物,才能染成这样均匀又鲜艳的颜色。
祝真从上面往下看,发现他捧着的是人类的一截手臂,血肉损毁大半,白森森的骨头杵在空气中,露出不规则的断茬。
之所以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是因为——他在吸吮里面的骨髓。
就在这时,男人察觉到异常,慢吞吞地扭过半张脸。
封绍的五官清俊又柔和,无论遇到多么惊险可怕的情形,都不会失态,这会儿却沾满肮脏的鲜血,充斥嗜血的凶悍。
他把叶书君和杨锋都吃了吗?
祝真敏锐地自他脚边血肉模糊的残躯上辨识出叶淑君的裙摆。
荷叶形状,本应是明媚活泼的设计,这会儿却和污血混成一团,脏得不像样。
祝真本以为自己会害怕,会尖叫,甚至像遇到天敌的羔羊一样,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可一个又一个副本无形中极大地提高了她的承受能力和反应速度,动作快于思考,还不等男人咧开满是獠牙的大嘴,露出穷凶极恶的一面,祝真便本能地高高举起烛台,向他的头颅砸了过去。
她这一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美梦成真·祝真篇(6)浴缸惊魂
男人反应极快,抬手挡住她的攻击。
烛台重重砸上他的手臂,像是砸在硬度极高的金属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震得祝真自手腕到肩膀酸麻难忍。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危险的怒吼,伸出另一只手,向祝真的脸庞挥舞过来。
慑人的寒风迫近,祝真倒退一步险险避开,后背被冷汗湿透。
她的右手有些脱力,握不住烛台,便用力扔到远处,避免成为男人伤害自己的武器。
与此同时,她按下强烈的惧怕和惊慌,脑海中飞快地回忆起封绍教过的格斗技巧,双手握拳,抬腿踢向对方面门。
男人身手灵活得可怕,转瞬之间和她过了五六个回合,一招一式中充满了熟悉感。
祝真心生疑窦,动作慢了半拍,被男人敏锐地抓住破绽,钳制着手腕带到跟前。
闻到刺鼻的血腥味,抬头看见心上人俊朗温柔的脸沾满污血与碎肉,愤怒压过恐惧,祝真恼怒地睁圆杏眼,借着他的动作踮起脚尖,贴向不断搏动的颈部大动脉,张大了嘴巴。
她要咬死这个披着封绍皮的怪物。
牙齿刚刚贴上粗糙的皮肉,男人已经意识到她的意图,捏紧她的手腕。
手骨几乎被捏碎,传来剧烈的痛感,祝真抽搐着眉眼,拿出同归于尽的决心,不退反进,牙关用力合拢。
咬破皮肤的同时,眼角余光瞥见他身后开出一朵巨大的花。
那植物足有一人高,根茎粗壮,不带一片叶子,仅在顶端迸出血红的花朵,中间吐露猩红的蕊,像婴儿的嘴唇一张一合。
小嘴紧紧闭上,鼓起腮帮,下一刻猛然张开,“噗——”的一声,腥臭且冰冷的液体喷了她满头满脸。
祝真悚然一惊,眼睛下意识闭上,片刻之后重新睁开。
月亮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空气中无孔不入的腥臭味消失不见,地上也没有什么残肢断臂。
客厅里的烛火重新点燃,借着飘忽的光亮,她看见封绍依然穿着那身白衣黑裤,手捂着不停流血的颈部,面沉似水地望着她。
“真真,真真你没事吧?”叶书君手拿着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子,脸色苍白,吓得要哭,“咱们好好玩着游戏,你怎么突然用包包砸封绍?还扑上去咬他?”
祝真惊疑不定地看向方才抛掷烛台的方向,发现地上果然躺着自己的包,拉链敞开,钥匙、防晒霜、镜子、口红撒了一地,还有一本用来打发时间的,看起来分量颇重。
她摸摸自己的脸,上面并没有黏腻的花液,而是矿泉水和冷汗交错在一起的清澈液体,头发湿答答地粘在耳际,裙子的前襟也湿了一大片。
“我……我刚才……”她转过头茫然地看了看安然无恙的叶书君和杨锋,越过他们看见密室门口的牌子依然在闪烁。
一切都很正常。
封绍一直没有说话。
空气变得很僵滞,像被寒冷冰冻的末日,厚厚的冰层上,还在不停飘落着皑皑的雪花,天地之间不存在一丝活气。
杨锋从不远处的地上捡起一个透明的玻璃球。
球体很漂亮,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圆形颗粒,纯白、粉红、浅紫、鹅黄,充斥着满满的少女心。
薄薄的壁上碎裂出不规则的纹路,散发着微弱的香气。
杨锋辨识着上面的标签,喃喃念道:“致幻球……是别墅布置的道具吧?祝真,你刚才是不是踢到了这个?”
叶书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忽然发疯,我们好几个人都拉不住,要不是封绍让我用矿泉水泼醒你,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祝真擦擦脸上的冷汗,犹豫片刻,走向封绍:“阿绍,你……你没事吧?”
封绍的脊背绷得很紧,剑眉微微皱起,没有回应她的关心。
这时,叶书君嘟囔了一句:“这致幻球真的能有这么大的作用吗?真真,你该不会是在故意吓唬我们吧?”
闻言,封绍往祝真身上多看了一眼。
出了这么场意外,谁都没有心情继续玩下去。
祝真跟着封绍来到二楼的卧房,拿出药棉和纱布帮他处理伤口。
房间很大,配备独立的卫生间,里面还有浴缸,家具却少到令人发指,除了两米宽的大床和款式老旧的梳妆台,连条凳子都没有。
祝真跪坐在床上,用药棉小心翼翼地吸干净颈侧的血液,见伤口并不深,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心有余悸地打量着封绍,生怕他突然变脸,再度发动袭击。
封绍回了个冷淡的眼神,扫过因为被矿泉水湿透而半遮半露的胸衣轮廓,触电似的挪开目光,指指浴室的方向:“你先去洗澡,别感冒了,我自己可以包扎。”
祝真正因和他共处一室而感到忧虑,闻言立刻站起身,想了想又过意不去地道:“阿绍,对不起,刚才我……”
“没事。”封绍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眉眼间写满了疲倦。
祝真愣了愣,明明知道眼前的是个冒牌货,还是忍不住生出难过的情绪。
如果是封绍在这儿,一定舍不得这么对她。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封绍缓了缓神色,僵硬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快去吧。”
祝真抱着换洗的睡裙来到卫生间,将门从里面反锁,发现淋浴的花洒坏了,只好打开浴缸上面的水龙头,调试水温。
接了大半缸的水,她脱掉衣服、卸下机械臂,扶着缸沿坐进去,温热的水流熨帖每一寸肌肤,舒服地叹了口气,紧张的精神这才得到缓解。
思考着封绍身上的疑点、这几日发生的事、系统的险恶居心,热气蒸腾,祝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体渐渐下滑,没入渐渐变凉的水中。
“咕噜噜”吐了几个泡泡,祝真很快惊醒,鼻腔中灌入大量水流,难受地胡乱扑腾。
两只手臂挣扎着从水里伸出,攀向浴缸边沿,左腿也向下弯曲,蹬着底部借力,把自己往上送。
可是,奇怪的,本来尺寸正常的浴缸,好像忽然变成漫无边际的大海,她使出吃奶的劲头,双手到处摸索,却没有抓住任何可以攀附的着力点。
缸底也滑得厉害,如同涂满肥皂,又刷了一层橄榄油,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反而一直打滑,跌得更深更重。
眼前因缺氧什么都看不清楚,祝真心中生出濒死的绝望感,见实在无法完成自救,便用力在水面拍出白色的水花,期盼着这种不寻常的动静能够惊动封绍,让他出手相救。
可他真的会救她吗?
且不提他本来怀抱的恶意,单说她方才在楼下差点杀死他的举动,便足够让他袖手旁观,甚至对她的死拍手称快吧?
可能过了一两分钟,也可能只有几秒,祝真已经开始眩晕,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封绍终于在外面敲了敲门,声音微哑:“真真,怎么洗这么久,你没事吧?”
她来了精神,更加用力拍打水面。
封绍听到反常的动静,犹豫片刻,抄起床前复古式样的台灯,用力砸向磨砂玻璃门。
看到在浴缸里翻腾的娇小人影,他脸色遽变,伸出双手把湿淋淋的祝真捞出来,毫不费力地抱在怀里。
祝真紧揪着他沾着血渍的衣襟,剧烈呛咳着,吐出几口水,鼻子又酸又胀,内心充满劫后余生的后怕,实在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即使紧紧抱着她的只是一具躯壳,还是不妨碍她将他短暂地当成本尊,泄露出内心的脆弱。
“吓……吓死我了……缸底好滑,我怎么都爬不出来……”她抽抽噎噎地说道。
感知到怀里女体的娇软嫩滑,封绍的身体僵了僵。
他看着风平浪静的浴缸,大小只能说是中等,成年人轻轻松松便可坐起来,实在构不成淹死她的条件。
眼神幽暗地盯着不着寸缕的少女,闪过几分怀疑。
美梦成真·祝真篇(7)镜中影
将祝真抱回大床上,封绍颇具绅士风度地移开目光,将干净的浴巾递给她。
祝真已经恢复冷静,对方才在浴室里经历的异象有所保留,用浴巾将光裸的身体紧紧包裹起来,只说是因为腿脚不便,不小心出了意外。
封绍并没有多说什么,将她的换洗衣物取了过来,避嫌地走进卫生间洗漱。
总是温柔的眼眸褪去伪装,变得防备又冷漠,他趁祝真不注意,蹲在浴缸前,左手探进已经变凉的水里。
手掌触及缸底,材质并不算太过光滑,甚至因为年久老化,带着点儿粗糙的沙砾感,怎么也不至于“爬不出来”。
他换好灰蓝色的家居服走出去,祝真已经套上睡裙,躺在大床的另一侧,娇小的身子紧紧挨着床沿,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别墅的温度很低,不仅不用开空调,睡觉的时候恐怕还要盖上一层毯子。
床的这一侧微微下陷,封绍躺上去,对祝真张开怀抱:“真真,过来。”
祝真心里一跳,拿不准他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反常,磨磨蹭蹭地往他的方向挪了挪,被他一把拉入怀里,紧紧抱住。
“刚才吓坏了吧?”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醇厚又温和,像极了那个总是耐心地保护她、教导她、陪伴她的人。
祝真的眼圈红了红,轻轻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男人的下一个动作吓得险些跳起。
他翻身压住她,目光温柔,右手慢慢抚过她的脸,一条腿颇具性暗示意味地挤进她双腿之间,声音哑了好几个度:“真真,我们是不是很久没做了?”
祝真的脊背僵硬如石,却不敢做出太明显的排斥举动,小手害羞地推了推他,道:“改……改天好不好?”
“我今天有点儿累。”她压住浑身传来的不适感,柔弱无害地编织合理借口,“再说……咱们之前都是在副本里面做的……现实里应该还是第一次,我怕疼……”
封绍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语速很慢,带着层薄茧的指腹暧昧地刮蹭她耳后的敏感带:“真真,我总觉得,自从醒过来以后,你对我疏远了很多。”
“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他俯下身,柔软的唇吻向她白净的小脸。
祝真觉得,即使在幻境中和那个吃人的怪物搏斗厮杀,也不会比这一刻更可怕。
她悄悄咽了口口水,竭力保持微笑,甚至主动搂住他的脖颈,偏过头回吻他。
顶着好像要把她从外到里分析个透的眼神,她娇嗔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疏远你?阿绍,是不是你受系统的影响太大,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才这么多思多虑的?”
封绍又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往后退了退,轻笑道:“或许吧。”
他摸摸她的头发,在有些汗湿的鬓角停顿片刻,不动声色地道:“真真,快睡吧,。”
“。”祝真如蒙大赦,连忙闭上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沉闷的钟声惊醒。
意识还滞留在混沌的梦境里,她恍恍惚惚地半睁着眼睛,听见楼下的座钟“咚——咚——咚——”报时,声音浑厚,震得大脑嗡嗡作响。
连敲十二声,一切重归寂静。
许是睡前喝多了水,祝真觉得小腹憋胀,和对卫生间的恐惧斗争了一会儿,终于认命地爬起身。
上完厕所,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经过老旧的梳妆台时,忽然想起一个灵异传言——
不要在半夜十二点以后照镜子,否则会看到可怕的东西。
这样想着,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往刻着古怪花纹的镜子上瞥了一眼,看见正常的影像时,自嘲地摇摇头。
这别墅的环境真是自带恐怖加成,待得久了,没鬼也要吓出病来。
镜子里的女孩子穿着浅蓝色的睡裙,头发有些凌乱,双眼黑白分明,鼻尖精致,嘴唇嫣红。
好像——过于红了些。
她下意识地往镜子里又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红红的唇角往两边翘起,露出个甜美的笑容。
可她并没有笑。
祝真头皮一炸,身体犹如被什么东西死死按住,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镜中少女慢吞吞地转过身,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女孩子拿起一把样式老旧的梳子,上面覆满殷红似血的红宝石,镜子里的月色很明亮,梳子一闪一闪,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她梳理着蓬松的头发,每梳一下,头发便拉长几厘米,渐渐垂至地面,蜿蜒到梳妆台上,爬向镜子,像一只只黑色的小手,不断抓挠镜面,挥舞着,盘旋着,打算从里面钻出来。
终于,一小缕发丝从镜子和梳妆台联接的缝隙里冒出个头,似乎感知到了祝真的方位,跃跃欲试着向她接近。
祝真害怕得面无人色,用尽所有的意志和压制她的莫测势力对抗,终于短暂脱离桎梏,拿回了控制身体的能力。
这时,从镜子里钻出的发丝已经铺满了整个梳妆台,像黑色的瀑布倒垂下来,几缕头发灵活地汇聚成一束,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她的面门。
祝真仰面下腰堪堪躲过,机械臂毕竟不如复制出来的右腿好用,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她狼狈地打了几个滚儿,避开紧随其后的致命攻击,心脏急剧跳动,喉咙里本能地发出一声求救的惊叫。
“真真?”封绍睡得并不沉,闻言立时坐起,有些诧异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她,“你怎么了?”
祝真咬咬牙,忍住关节处传来的疼痛,翻身爬起,语气又急又快:“阿绍,我们快离开这儿!”
“为什么?”封绍皱了皱眉,显然是对她的要求十分不解,却没有过多耽搁,从床上下来握住她的手。
“这里有古怪,你看不见吗?”祝真浑身都是冷汗,焦躁地指向梳妆台,定睛一看,却卡了壳。
梳妆台已经恢复正常,桌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镜子里也清晰地倒映出她和封绍的身影。
她十分确定这一次不是幻觉,如果刚才自己的反应慢一点儿,或者封绍醒来得晚一点儿,现在恐怕已经被头发大卸八块,身首异处。
可为什么只有她撞鬼,其他人的所见所闻都很正常?
“我认床,怎么都睡不着,浑身难受,阿绍,我们现在回家吧。”祝真知道自己的表现像个无理取闹的女朋友,可她压根不敢想继续待下去,这个夜晚还有多少可怕的事情等着她,因此只想尽快逃离这栋别墅。
“天色太晚,夜路开车不安全。”封绍耐心地劝说她,“再等几个小时可以吗?我不睡觉,在旁边陪着你。”
“不。”祝真果断拒绝了这个建议,心里也清楚他不太可能答应她的要求,沉着脸伸出手,“要不你把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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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绍沉默片刻,竟然点了头:“你自己一个人更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吧。”
祝真愣了愣,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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