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站在最里层的一个年轻后生,倒霉地成为了第二个中招之人。他的脸上泛起一阵奇异的麻痒,下意识抬手去挠,却越挠越痒,指甲刮破了皮肤,抠挖着血肉,完全感觉不到疼。
鲜血滴滴答答流下,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将尚算干净的手背翻转过来,低头看了一眼。
密密麻麻的疹子给他的手臂带上一只红手套,这手套的边缘还在往臂膀处延伸。
“救……救命!”上下牙关打战着,他本能地紧紧拽住旁边男人的胳膊,双目透出惊恐与绝望,“阿爸,救我!”
那年长些的男人看清儿子的异状,大惊失色之下拼命地用手里的菜刀砍剁他的手臂,口中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想死!”
在后生的痛叫声中,男人将那条布满红疹的手臂砍得肉脱骨出,忽然反应过来,又狠下心去砍自己被污染的胳膊,一边砍一边哭:“阿勇你别怪我,要怪就怪村长,都是他害的啊!”
后生怔怔地看了父亲好一会儿,缓缓松开手,看着新鲜离体的胳膊掉到地上,咕噜噜打了个滚儿,沾上肮脏的尘土。
他抬起另一条还算完好的胳膊,将刀子横在颈侧柔软的大动脉处,咬着牙抹了脖子。
后生仰面栽倒在地,人群“轰”的一声,又往外退了一圈。
终于,有一个颤抖的女音道:“快……快跑啊!”
恐慌的人们蚁群一样散开,站在最外围的急急忙忙往四面八方逃窜,里面的跑不及,互相冲撞在一起,挤压、踩踏、哭叫、唾骂,武器叮呤咣啷落在地上,锋利的刀刃上反射出众人推搡抱怨、乱成一团的景象。
方才被制住的喜婆婆在混乱中逃脱了禁锢,理了理散乱的白发,重重咳嗽一声,站出来主持大局:“不要慌,都听我说!李德胜一直胁迫我配合他,祸害了我们全村人这么多年,如今又染上了瘟疫,我们不把他处理干净,等瘟疫蔓延开,一个都逃不掉!”
遥想当年,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染上了瘟疫,村长带着他们闭门不出,眼看就要饿死,那个姓何的医生来到村子里,研究出了治疗瘟疫的药方,获得一部分村民的信任,也威胁了村长的权威。当时,还是她出的主意,将药方换成毒药,又撺掇村民们把女医生砸死。
紧接着,她和村长一起秘密将替换下来的真药撒进水源,治好了村民们的疫病,谎称是蜚神托梦,借此彻底收服了众人,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作威作福了五十年。
如今,她在人心浮动之时站出来引领风向,把自己矫饰成另一个受害者,倒戈相向,对村长痛下杀手,不过是故伎重施罢了。
很快有人附和:“喜婆婆说得对!”
“杀了他!不然大家都要一起死!”
一个人捡起块石头砸在村长背上:“砸死他!”
大大小小的石块像暴雨一般砸在村长老迈的身躯上,他很快支撑不住,匍匐在地上,额角被石头的棱角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吐着血指向站在人群中间的喜婆婆,嘶声道:“你……你……”
喜婆婆也拿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重重掷向他的眼睛,骂道:“畜生!败类!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你干的那些脏事儿吗?我问你,阿宝的妈是谁?是李老三家的二丫,也是你的亲侄女!你把人家一个黄花闺女糟蹋得怀了种,李老三找你理论,被你推到了荷塘里,后来,二丫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我去帮忙接生,你又亲口说‘保小不保大’,到最后得了个傻儿子,这都是报应!”
早在群情激奋之前,封绍已经趁着乱局混了出去。
有一两个意图攻击他的,看见他手里握着的村长吐出来的血块,纷纷避如蛇蝎,绕道而行。
快步赶到河边,他四处张望,看见茂盛的菖蒲里冒出来一个小小的脑袋。
祝真用力对他挥手,小声道:“绍哥,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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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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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
虚拟村庄(21)
山洞
封绍穿过菖蒲,看见水边停靠着一张小小的竹筏。
水边起了白雾,年轻的女孩子站在氤氲混沌的背景色里,眉眼与笑靥,是天地间唯一的鲜活。
看见他平安脱身,祝真如释重负,对他伸出右手:“绍哥,快上来。”
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个人的思想达成共识。
山上是绝对不能去的了,岩石、泥土早在强震中分崩离析,若是再来一波地震,两个人势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因着瘟疫的蔓延,陆地上也不安全,那种病毒的传播速度极快,即便村民们杀死了村长,也未必能够幸免于难。更何况,等到他们结果了村长的性命,肯定又会将矛头重新对准他们。
所以,他们的逃生之路,只剩眼前这么一条。
封绍却不急着上船,而是十分谨慎地走到不远处的水洼里,就着半青不黄的水将手上的血污洗净,又脱去外衫,避免将病毒带给祝真。
祝真明白过来,立刻从背包里拿出干净的换洗衣物,遥遥扔到他旁边的草叶上,背过身去。
过了一会儿,清洗干净的封绍跳上竹筏,撑起船篙,带着祝真往下游而去。
行了三四里地,他们遥遥望见水流的尽头。
一座巍峨的大山斩断去路,壁立千仞,高不可攀。
唯一的出路又被堵死。
祝真的脸色白了白。
“我之前入水查看过,河水是从底下的一道缝隙中流走的,成年人无法通过。”封绍指指攀着绿色藤蔓的某处石壁,“不过,那块石壁的后面,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我们先去里面躲躲。”
经过一场地震,这座山上却连一道裂缝也没有留下,看起来倒比村庄三面的山坚固些。
祝真点头答应。
封绍将竹筏划到藤蔓附近,扯了扯手腕粗细的绿藤,确定足够结实,便将缆绳拴在上面,固定竹筏备用。
他蹲下身,示意祝真伏到他背上,两个人同时深吸一口气,跃入河中,潜进水下。
冰凉的河水迅速没顶,给人窒息的恐慌感,祝真两手紧紧搂着封绍的脖颈,脸颊贴着他宽阔的脊背,很奇异的一点儿也不害怕。
只要他在,一切困难总会迎刃而解,一切绝境总能柳暗花明。
不知不觉间,祝真对他产生了深切的信任与依赖。
大约一分钟后,在祝真肺中的氧气消耗殆尽之前,封绍带着她重新上浮,破开水面。
祝真大口呼吸着,在封绍的帮助下攀住岩石,湿漉漉地爬上岸。
山洞里没有一点儿光亮,黑漆漆的,辨不出白天黑夜。
祝真背靠冰冷的石壁坐在地上,头发紧贴在脸上脑后,衣服也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水腥气。
封绍站起身走向对面,低声道:“你把衣服脱了晾一晾,别着凉了。”
祝真脸颊微热,轻声应好,手指解开纽扣,脱掉上衣绞到半干,挂在头顶凸起的石块上。
没有听见对面传来的声响,她忍着羞意道:“绍哥,你也晾一晾吧,事急从权,再说这里没有光线,我什么也看不见。”
说完这句话,她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
话里的意思,就好像……好像她很想看他的身体一样。
封绍略顿一顿,应了一声。
不多时,衣料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响起,祝真红着脸侧过身,把宽松的外裤也脱下,浑身仅余一件淡粉色的胸衣和一条内裤。
她冷得发抖,双手抱住光裸的肩膀,蜷成一小团,睫毛上的水意渐渐挥发,整个人昏昏欲睡。
封绍出声唤她:“先别睡,背包里有烤好的兔子,虽然浸了水,应该还能吃。吃饱了肚子再休息,不然容易生病。”
想不到他仓促之间,还想得起往包里装吃的。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话,祝真的肚子应景地“咕噜咕噜”大叫起来,声音响亮,令人难以忽视。
似乎听见了一声轻笑,她脸上的红晕一直爬到耳朵根,手忙脚乱地拉开背包拉链,把烤兔肉拿出来。
泡过水的兔肉失了热度和焦香,不算美味,但也绝不难吃。
因为不知道还要在这个狭窄的避难所待多久,祝真不敢多吃,只吃了四五块肉垫了垫肚子,便将余下的大半只递给封绍:“绍哥,我吃饱了,你快吃吧。”
封绍素来细心,只略略掂量了一下兔子的重量,便微微皱了眉:“吃这么少?”
“嗯,我不太饿。”祝真睁眼说瞎话,斜倚着山壁闭上眼睛,“绍哥,我好困,先睡一会儿,有事喊我。”
祝真睡醒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摸了摸挂着的衣裤,发现已经差不多晾干,便动作很轻地穿上。
不远处响起翻身的动静,祝真抱歉道:“绍哥,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封绍仰面躺着,头枕双臂,闭目养神,“兔子还剩一点儿,我放在背包上面,你待会儿吃了,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说的一点儿,其实是一整只肥硕的后腿。
祝真不好再推辞,拿在手里安静地啃着,眼睛有些酸涩。
将兔腿吃完,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企图找点什么事情做,好排解自己忽如其来的难过情绪。
她打开人物面板,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封绍撑着手臂坐起,往她这边看过来。
“绍哥,我的属性页面打扣扣:二三零二零六九四三零不开了。”祝真在虚拟的屏幕上用力点着“属性”按钮,那里一直显示一个转动的圆圈,像是网页加载中的图标,“道具页面也打不开。”
封绍点开自己的人物面板,发现了和她一模一样的情况。
“可能是因为这里信号不好。”封绍得出结论。
“应该是。”祝真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身处游戏中,既觉荒谬又觉泄气。
这个发现根本没有任何卵用。
时间似乎到了深夜,潺潺水流散发出凛冽的寒气,温度直线下降,祝真冷得缩成一团,不住发抖。
封绍听到了她牙关打战的声音,犹豫了一会儿,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靠在一起,祝真大着胆子抱住封绍的胳膊,贪恋地汲取着他身上源源不绝的热意。
而封绍始终秉承着君子风范,没有借机占她便宜,只出于人道主义做她的人形取暖机。
祝真清醒一会儿,迷糊一会儿,后来睡得沉了,整个人滚倒进封绍怀里。
封绍任由她枕着腿,抱着腰,眼皮轻轻阖着,双手避嫌地放在两侧,神游天外,坐怀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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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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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暂停(4000珠珠加更章)
虚拟村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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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
这期间,封绍不是没尝试过寻找出路。
他撑着竹筏一路划到上游,一无所获之后,又冒着风险潜回到岸上,远远便看见几个面容溃烂的村民行尸走肉一样地乱晃,又看见喜婆婆面目全非四肢扭曲的尸体被人随意丢弃在马路上,便明白瘟疫已经彻底扩散开来,陆地成了有去无回的人间地狱。
当初,村长和喜婆婆密谋害死女医生的时候,应该只拿到了成品解药,却没有找到药物配方。如今,他们死状凄惨,尸骨无人收敛,也算是罪有应得,报应不爽。
至于那些遭受剥削、却又麻木不仁的帮凶们也落得个这样惨烈的下场,村子里又有多少遭到殃及的无辜孩童们,个中阴差阳错,不能深想。
封绍不喜欢钻牛角尖,自然不会将这场浩劫尽数归咎于自己身上。看到村庄里的情形之后,他轻手轻脚地退回船上,为了保险起见,连食物和日常所需之物都不敢拿,急匆匆赶回山洞。
两个人缺少食水,又处于沉重的死亡压力之下,身体各项机能已经濒临极限。
祝真虚弱地靠在角落,劝封绍道:“绍哥,算了,你我都清楚,除了按系统限定的规则来,没有别的通关办法。”
犹如困兽一般挣扎了这么久,到最后还是回到原点。
封绍沉默下来,第一次没有反驳。
他的心里一直跟明镜一样,明白想要通过这一关,实在简单得令人发指。
只要……抛下祝真就好了。
他救过她的性命,又尽心尽力地照顾了她这么多天,就算在最后一刻放弃她,她也不会埋怨他,甚至还会感激他,祝福他。
果不其然,祝真强颜欢笑:“绍哥,我们快点答题吧,不要再耽搁了。谢谢你让我多活了这么久,能走到这里,我已经很庆幸了。”
她闲话家常一样,语调平静地跟他说着遗言:“绍哥,你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找到你想寻找的人,想办法脱离这个系统。等你出去之后,如果方便的话,清明节给我烧几张纸钱,再烧点好看的衣服、吃的……”
她皱皱鼻子,露出一点儿和这个年纪相符的娇俏可爱:“供品什么就不必了,特别是猪头、烧鸡和鱼之类,经过这一回,我心理阴影都出来了……”
“祝真……”封绍涩然地打断她,“我们再等等。”
“等饿死吗?”祝真故作坚强地调侃着他,眼睛里闪烁着泪光,“绍哥,能够在死之前认识你这么好的人,我觉得很开心。我们不要再拖了,这条路就是最优解。”
抢在封绍阻止之前,她抬起右手,快速敲击了一下耳钉。
预想的系统提问声却没有响起。
祝真愣了愣,又敲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
她疑惑地喃喃自语:“怎么回事?”
“应该是信号问题。”封绍猜测道。
这两天,他在外面的时候试过,面板是可以正常打开的,这也验证了之前的推断。
祝真了然,扶着山壁站起身,笑道:“那麻烦绍哥带我出去吧。”
封绍内心天人交战,犹豫许久,终于抬起沉重的脚步,低声道:“好。”
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
他不想,也不能折在这里。
此时此刻,他有点儿庆幸一直注意和祝真保持距离,没有培养出太深厚的感情,同时又不可避免地为她的从容赴死感到难过。
走到水边的时候,封绍忽然顿住身形。
跟在他后面的祝真没来得及刹车,一头撞在他后背,鼻子酸痛,眼泪立刻飙出来。
“绍哥,怎么了?”她揉着小巧翘挺的鼻头,声音里带了浓重的鼻音。
“嘘——”封绍做了个噤声的提示。
祝真听话地一动不动,和他一起凝神细听。
这一听,果然听出来点儿什么——
一直潺潺流淌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不止是水声,就连隐约叫嚣着的鸦雀之声也完全平息下来。
天地之间,万籁俱寂。
封绍蹲下身,单手探向水面。
怪事发生——流动的水凝固成一个整体。
确切地说,不叫凝固,河水变成弹软透明的果冻质地,手指探进去,毫不费力地戳出一个孔洞。
祝真抬脚踩进去,就好像踩进厚厚的雪堆里,陷进去大半条腿,方才缓住身形。
“绍哥?”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封绍,“这是怎么回事?”
封绍沉吟片刻,从背包里摸出一把匕首,双脚没入进去,道:“出去看看。”
他带着祝真走到通往外部的石壁面前,用匕首砍瓜切菜一般破开一条出路。
祝真好奇地摸着两侧的“果冻”,手掌平放着轻轻按下去,它还会快速弹回来,她甚至从里面挖出一只一动不动的小河虾。
这一切奇妙诡异到不真实,让她觉得像是一场荒唐的梦。
两人来到外面,此刻是中午时分,太阳也像凝固了一般,木然挂在中天,照耀出的光线定格在雾霾蓝的天空之上,虚假得像一幅油画。
竹筏还在水上漂着,感觉不到风的存在,河两边的草叶一动不动,本该聒噪的虫鸣也销声匿迹。
两个人淌着凝固的水往岸上走,走了大概十分钟,迎面遇上一个村民。
那村民背着一口大铁锅,手里大包小包,面色仓皇,似乎是在躲避染上瘟疫的病人。
他的右腿高高抬起,左腿还停留在地上,做出副快速奔跑的姿势,所有的动作却戛然而止,有些可笑地僵在那里。
他的身后,一条蔫头巴脑的大黄狗耷拉着舌头,后腿伏地,前腿也有要往地上趴的趋势,同样卡住身形,一动不动。
这个世界的运转,好像突然停止了一般。
祝真惊疑不定地观察着四周,见封绍认真观察了村民一会儿,确定他没有染上疫病,便十分自然地拿过他手里的包,从里面翻找出两个黄面馒头,递给祝真一个,示意她垫垫空空如也的肚子。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祝真快速做好心理建设,不客气地张口咬下。
跟着绍哥混的这些日子,节操越来越少,而且越来越觉得但凡保命之举,只要不伤害别人,全是理所应当。
他们又没有杀人放火,拿一两个馒头救命,能算抢吗?
走到一处破败的房屋旁边,封绍敏锐地听到什么动静,反应极快地拉住祝真,身子一低,躲进塌了一半的院墙里。
耳朵紧贴着砖墙,他们同时听到一个有些平板的男声。
对方说:“031号检修员已到位,游戏已暂停,故障排查中……”
QQ:23ssMX沙盒游戏(无限流,1V1)虚拟村庄(23)故障排查(3200字)
虚拟村庄(23)故障排查(3200字)
祝真屏住呼吸。
难怪一切突然静止,原来是检修员暂停了游戏。
那么,他所说的“故障”是指什么?
祝真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双眼睛,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中等个子男人。
对方头戴金属制的圆形头盔,手在虚空之中戳戳点点,口中念念有词:“世界观遭到不可修复的重大损坏,关键NPC村长李德胜、村民喜婆婆死亡,70%村民感染瘟疫,故障评级:严重……”
“玩家381号失踪,玩家523号连接不畅,初步推断为偶然进入未知bug区域,将对本游戏内全部区域进行地毯式搜查……”
看来,包括这个游戏世界在内的很多世界,很有可能是循环使用的。
她和封绍在祭祀大典中角逐出优胜者,离开或者死亡之后,时间线便会被重置,或者等到下一年的这个时候,再投放进另外两名玩家进行生死较量。
可是,她们窥破了这个世界的巨大秘密,揭穿了村长的真面目,又将传染性极强的瘟疫病毒释放出来,彻底搅乱了世界进程,改变了所有村民的命运走向。
这些异动被系统判定为严重故障,并派出检修员亲自进来检查,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所谓的“失踪”和“连接不畅”,令祝真联想到人物面板打不开的异样情况。
大概是他们侥幸,藏身的那个山洞恰好是一个天然的信号屏蔽器,中断了他们和游戏系统的连接,令检修员无法在系统之外定位到他们的位置,将这一情况判定为亟待解决的bug。
她沉思着,听见检修员道:“已锁定玩家381号、玩家523号具体位置,坐标(311,292)、(311,290)……”不由心里一惊。
检修员将并拢在一起的拇指和食指分开,做出个放大地图的动作,似乎察觉到异常,扭头往他们藏身的方向看来。
还没等他完全回过头,封绍已经跃了出去。
祝真睁大眼睛,心提到嗓子眼,看着封绍动作极快地逼近检修员后背,抬手碰触他的身体。
接着,一颗浅绿色的药从他的手中浮起,没入检修员嘴巴所在的位置。
[后悔药]!
祝真明白过来,因为不确定游戏里的道具能否对检修员生效,紧张地观察着那人的反应。
只见男人动作顿了顿,旋即又将头转到正前方,回到上一步的动作:“地毯式搜查进行中……”
祝真松了一口气,看见站在他身后的封绍高高举起手掌,利落地劈向他的后颈,一掌将其劈晕过去。
她快速走出去接应,见封绍将检修员接住,小心放倒在地上,确保不在对方身上留下其它伤痕。
祝真自发自觉地拿起检修员带进来的银白色箱子,用他的指纹解锁,看见一个小巧的黑色方块、几根能量棒和一把看起来就很高科技的手枪。
她将黑方块握在手中,摸索着推开开关,这时,封绍恰好将检修员的头盔戴到自己头上,他看见的操作界面清晰投放在面前的空气之中。
原来是一个投影仪。
“绍哥,快看看有没有出去的办法!”祝真有些激动,凑到封绍身边专注看着屏幕。
检修员的操作界面和他们的人物面板大有不同,各种数据代码看得人头昏脑涨,不得章法。
封绍显然也不擅于此道,摸索了好半天,方才调出他们两人的属性信息。
他首先点开祝真的页面,在右侧的选项中看到几个字眼,顿时眼前一亮。
【系统自动判定】的下方,紧挨着一个按钮【手动判定】。
这也就意味着,这场游戏的结果,是可以手动操作的。
他点开那个按钮,又出来两个选项:
【通关】【死亡】。
【死亡】右边又有一个三角符号,大抵指向不同的死亡方式。
在他点击【通关】之前,祝真适时阻止他,轻声道:“绍哥,先点你的。”
她担心系统仍然会严格限定通关人数。
他出于绅士风度优先照顾她,她却不能将之当做理所当然,坐享其成。
封绍犹豫一下,并不坚持,转而调出自己的页面。
先后将二人判定为通关后,界面弹出一条提示:
【游戏平局,是否判定为作弊行为,进行惩罚?】
封绍自然选择【否】。
界面又问:
【是否提高游戏难度,进行加赛?】
继续提高难度,只怕真的要凉凉了。
祝真额角滴落一颗汗水,迎上封绍征询意见的眼神,摇了摇头。
哪怕前面有龙潭虎穴,也只能去闯上一闯。
总不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关卡,止步不前。
显然,封绍也做如是想。
不多时,祝真的耳钉和封绍胸前的吊坠同时发热,响起系统提醒:
【恭喜玩家381号、玩家523号通过[沙盒游戏:虚拟村庄](普通模式)】
【因两名游戏玩家平局,本关没有奖励】
【开放技能功能,请抽取您的专属技能】
【提示:每名玩家所抽取的技能在游戏世界中独一无二,不可替换,不可更改,不可交易,不可抢夺,随玩家死亡消失】
祝真的面前出现六张紫色卡牌。
祭祀抽签的心理阴影还未完全消退,“锦鲤”祝真不安地看了封绍一眼,闭上眼睛抽了一张。
她翻转过来,看见卡面是浅蓝色的,左上角写着【SR】,上半部分画着巨大的字母【COPY】,下半部分用小字做着技能解释。
【技能名称:复制】
【技能等级:1级(+)】
【技能介绍:“复制”与“粘贴”是某些网文小白作者的绝技,这项绝技在祝真太太这里得到了完美传承,当然,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使用方法及限制:双手触摸物品,同时口中念出“复制”,即可实现百分百复制。每天限用两次。】
看完解释,祝真的额角抽搐了两下。
总怀疑它是在骂她。
不过,【SR】卡什么的,按照常理来说,应该还不错吧?
她毫不遮掩地将自己的卡牌交给封绍看,好奇地问他:“绍哥,你抽到了什么?”
封绍和她交换。
他抽中的,是一张淡金色的【SSR】卡牌,卡面上画了个漂亮的金色时钟。
【技能名称:暂停时间】
【技能等级:2级(+)】
【技能介绍:优秀时间管理者的独门秘技,唱歌、跳舞、赶通告、陪女朋友和口口,几手都要抓,手手都要硬。】
【使用方法及限制:口中念出“暂停”,即可暂停除使用者之外所有生命体的动作,时长为两秒。每天限用两次。】
“哇!”祝真发出惊叹,“绍哥这项技能好厉害!”
封绍好脾气地笑笑,收回卡牌。
祝真站在无边的静寂之中,看着继续研究检修员操作界面的封绍。
一种难以言喻的怅惘忽然袭上她的心间。
她和他……很快就要各奔东西,进入另一个神秘莫测的危局了吧?
前路未卜,离别将至。
“绍哥……”她轻声唤道。
在男人循声望过来的同时,她听见系统的提醒:
【即将传送至休息处,三天之后投放进入下一场游戏】
休息处?!
祝真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亮光。
这有如实质的喜悦情绪带着强烈的感染力,封绍虽然有些莫名,却还是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压低声音道:“我不太懂代码,查不到更多有用的东西。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去休息处慢慢打听消息吧。”
检修员的头盔里虽然有【脱离游戏】的按钮,他却不敢贸然去按。
能不能识别还在其次,脱离游戏之后,相比起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处身于陌生实验室或者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其实更大一些,到时候,他要如何应对其他检修员的敌视和更高级别掌权者的制裁呢?
目前的他,手里没有任何筹码,对系统的了解又约等于零,实在不适合冲动行事。
祝真立刻答应,和封绍一起走入耀眼的白光中。
十几分钟后,检修员悠悠转醒。
他摸了摸发疼的后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晕倒,缓了一会儿站起来,继续未竟的工作。
始终检索不到两名玩家的位置,他有些不耐烦,嘟囔道:“到底跑哪儿去了?”
眼看到了换班时间,他最后检索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烦躁地“啧”了一声,果断按下“一键清除”。
一键清除的对象,包括整个游戏的数据包,自然也包括处身于其中的村民和不知道藏匿在哪个未知区域的玩家。
按规定来说,他其实应该将玩家找出,监督对方完成游戏进程的。
不过,每天在游戏里死去的玩家那么多,他图省事粗暴处理掉两个,根本不会引人察觉。
检修员没什么责任心地打开检修日志,敲下“故障排查完毕,不稳定因素全部清除”的代码,正式收工。
回到控制室的时候,他抬头扫了眼大屏幕,上面正在实时滚动着整个服务区所有玩家的动向。
【玩家692号抽取SSR技能卡牌:吞噬】
【玩家807号抽取SSSR技能卡牌:不死之身】
【玩家1009号死亡】
【玩家1883号获得道具[春风沉醉的夜晚]】
……
“大部分玩家都通过双人对战模式了吧?”他问同事。
“不止,有些动作快的已经进入多人副本了。”戴眼镜的同事低头看了眼面前的控制面板,“最新数据显示,这一批的2000名玩家中,899人死亡,275人传送进多人副本,622人停留在休息处,另外还有204个陷在比较棘手的双人对战里……”
“最后这部分玩家真是倒霉,只怕凶多吉少。”嘴里说着悲天悯人的话,他指指新弹出的一条死亡宣告,笑得幸灾乐祸,“瞧,又死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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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结束啦,进休息处稍微喘口气。
QQ:2302dd069430MX沙盒游戏(无限流,1V1)休息处(1)
愁于生计
休息处(1)
愁于生计
祝真揉了揉眼睛。
若不是系统明确提示她们被传送进了休息处,她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
此刻是夜晚,二人站在天桥上,俯瞰下去,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不远处耸立着几座足有三十余层高的大楼,灯光从大半窗户里透出,带来人间烟火的亲切之感。
再往远处眺望,造型各异的现代化建筑物、尚未闭店的大型商超、树木蓊郁的公园尽入眼帘,祝真甚至望见了一座高大的彩色摩天轮,无数漂亮的座舱正在夜空之中缓慢转动。
“绍哥,你看那里!”她眼尖地发现天桥左侧有一个绿色的小报亭,门头上写着几个字——玩家接待中心。
封绍微微颔首:“过去看看。”
顺利通过上一关卡,在休息处里又暂时摆脱了死亡的威胁,祝真的心情变得松快,恨不得将这短暂的三天休息时间当成度假。
一想到待会儿她就有可能吃上美味可口的饭菜,洗个舒服的热水澡,躺在松软的大床上睡个好觉,祝真简直想哼唱出声。
然而,现实教她做人。
“您好,欢迎来到12号玩家接待中心,我是接待员莉莉,负责为玩家在此地良好的娱乐休息提供任何必要的帮助。”穿着白蓝相间水手服、扎着双马尾的女接待员嘴角挂着标准的服务型微笑,抬起右手指向一座高楼,“这边是玩家居住的酒店,1-15楼是普通标准间,16楼是餐厅,17-36楼是VIP尊享套房,请选择您想要居住的房间类型,并刷卡付费,获取房卡。”
“付费?”祝真抓住关键词,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是人民币吗?”
“抱歉,是我解释得不够清楚。”女接待员的眼珠子骨碌碌滚向祝真,嘴角笑容毫无变化,“游戏中流通的货币和人民币不同,每名玩家的初始财富值为零,可通过在休息处各个角落NPC处完成任务、在交易大厅出售道具、赌场赌博这三种途径获得金币,普通标准间收费3枚金币天,VIP尊享套房收费10枚金币天。”
“……”她和封绍在游戏中获得的所有道具,早在上一关保命时用完,第二条途径不可行,赌博又没有本钱,似乎只能选择寻找NPC接取任务。
“在餐厅用餐也收费吗?”祝真欲哭无泪地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
“是的,餐厅采取自助用餐形式,收费标准为1枚金币人。”女接待员回答道。
封绍点了点头:“怎么判断对方是不是NPC?如何接取任务?”
女接待员看向封绍,指了指自己胸前挂着的金属牌:“每位NPC都会佩戴和我一样的胸牌,如果对方头顶闪烁着黄色的问号,就说明他需要帮助,和其交谈即可接取和提交任务。”
看来,她也是NPC之一了。
封绍又问:“休息处除了玩家和NPC,还有没有别的角色?”
祝真愣了愣,这才明白他是在打听这里会不会有检修员之类的超脱于系统之外的人物,寻找突破口。
“没有。”女接待员摇摇头。
“休息处之内,有什么针对玩家的禁止行为吗?”封绍不紧不慢地继续询问。
他担心有些居心不良的玩家,会为了减少自己下一关的竞争对手,在休息处内暗做手脚,影响他和祝真的安全。
女接待员笑眯眯的:“禁止玩家通过任何形式伤害另一名玩家,一经发现,将处以严厉惩罚。”
祝真松了一口气,暗赞封绍行事缜密。
她抬头看见一个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站在人行道边徘徊,头顶闪烁着大大的问号,立刻拉了拉封绍的衣袖:“绍哥,那边。”
封绍看了一眼,带着祝真往小学生的方向去。
女接待员在身后轻轻嘟囔了一句:“我已经在这里站了390天,脚好痛哦,要是能有一双帆布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