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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You》,《爱的礼赞》什么的不行吗?”

    “泰坦的第三乐章是《葬礼》,”尚小月用没什么表情的面孔说话,“充满了对生与死的探索,是一首非常有深度的曲子,半夏演奏得很有味道。”

    我说得是礼赞,礼赞。不是葬礼。这么好的风景和情绪,演奏什么巨人啊,葬礼啊的。

    这些女孩都是怎么回事啊,会不会谈恋爱,恋爱是这样谈的吗?魏志明捂住了额头。

    湖边的微风托起一丝半夏的长发,让她恍惚中觉得肩头还有人停顿。

    突然就想起小莲曾经和自己说过,他喜欢的音乐家是马勒。

    演奏着小莲最喜欢的曲目,半夏仿佛在这一刻看见了小莲眼中的世界。

    在小莲的眼中,这世间所有的人类,难道不都像是泰坦一般的巨人吗?

    《泰坦》中的世界,是诡异的世界。压抑变调的旋律,勾勒出森林中的怪物和精灵,魔鬼和神灵。那里交织着痛苦和挣扎,充斥着对死亡的畏惧。

    生与死之间无解的矛盾,是这曲旋律永恒的主体。

    马勒不像贝多芬,能够坚定而勇敢地勒住命运的咽喉。

    这位伟大的作曲家拥有着纤细而敏锐的心。永远站在哲学思辨的漩涡中,带着自己的听众和乐迷一同探索生命的意义。

    即便到了终章,他也不曾给出生死之迷的最终答案。但这并不妨碍他和贝多芬一样都是一位伟大的音乐家。

    小莲也不是半夏,他们有着不同的性格和不一样的内心世界。这大概是半夏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通过音乐,触摸到了一点小莲心中的世界。

    一曲终了,旋律中隐隐带着一种神学的宗教感,仿佛有巨大的神灵在那高空垂目,默默注视着湖边的演奏者。

    余音袅袅,闻者惊心动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那位吹大管的男同学呐呐对魏志明道:“哥……你这次介绍的妹子有一点太女神了。咱够,够不上的感觉。”

    联谊活动虽然搞得很欢乐,但似乎完全没有达到组织者心中的目的。

    几个女孩子勾肩搭背,兴奋地讨论着音乐学术方面的话题,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魏志明开车送半夏回家,一路唉声叹气,来回念叨抱怨。

    半夏没听清他说得是什么,她还陷在自己演奏的曲目中,没能从那种旋律中拔出灵魂。

    心绪在脑中浮动着,脑子里想得念得全是那旋律中的诡秘世界,是小莲那双深邃而神秘的眼眸。

    小莲低沉的声音,在脑海中嗡嗡响着。

    “马勒的音乐里有灵魂的挣扎,想必,他也被自囚自困过,也在渴望找到自己灵魂的救赎。”

    “时间变得越来越短。”

    “我的时间不多了。”

    “再等一等,如果可以,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直到魏志明拉开车门,半夏才猛然惊醒,“啊,已经到我家了。”

    魏志明叹了口气,“半夏,你这个样子,全学校也挑不出几位男神来配你。可惜我不认识那位凌冬学长,不然我感觉你们倒是挺般配,一个仙气飘飘,一个魔愣得很。”

    此刻,站在车边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口中的凌冬,就在头顶的窗口看着他们。

    半夏今天化了一点妆,长长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肩头。

    她提着她的小提琴下了车,整个人浸染着一种刚刚完成演奏时强大的气势,携风带雪的,冰霜美艳到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三楼窗口,那一只黑色的小小身影趴在凌冬的窗口,眷念不舍地把自己的视线牢牢粘在她的身上。

    她似乎缓过来了,不像前几日自己刚离开时那样失魂落魄,出入都恍恍惚惚的,看得令人心碎。

    多和朋友一起出去一起走走。学校里丰富的生活和接踵而来的密集演出。会让她很快从痛苦中挣脱,变回到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半夏吧。

    她只是以为自己离开了。总比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消失,死去来的好多了。

    不知为什么,明明希望她这样。心底却涌起悲伤。

    像刮起了飓风的大海,汹涌澎湃的海浪无情地冲击着海面的冰山,将那坚固的冰山,冲击得破碎难堪。

    凌冬听着熟悉的脚步声一路上楼,隔壁的房门打开又关上。

    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了低如暴风骤雨般的琴声。

    那是他们初识不久的那首《歌剧魅影》。

    刻骨铭心的旋律传来,凌冬的脑海中响起这部音乐剧的歌词,【他从我的梦中而来,那声音在呼唤着我。】

    【请再一次与我歌唱,唱起我们共同之歌……】

    心沉入了水底。有一双苍白的手伸进来,残忍地将心撕裂。

    他忍不住在琴声中化为了人形,坐到了自己靠着墙壁摆放的钢琴前。

    久不见阳光的苍白手指停在琴键上,迟疑许久,终究忍不住按了下去。

    =====

    回到屋中的半夏没有开灯,她在寂静而空荡荡的屋子里坐了一会,也不知道为什么,拿出了自己的小提琴,演奏起那一首《歌剧魅影》。

    悲伤的小提琴声在暗夜中孤独地响着。片刻之后被一阵温柔的钢琴声托起。

    小提琴声高昂,如同凄美的女高音在吟唱,钢琴声广阔,像一位温柔的男子低声陪伴。如影随形,相依相伴。

    两种乐声渐渐交织,彼此追随,融而合为悠悠动人的曲乐声。

    凌冬的手在琴键上停下。

    心中那些痛苦和不甘,似乎都随风消散了,只化为思念一般淡淡的苦涩。

    放开自己的手,祝她幸福。但这并不妨碍自己思念着她,在幻想中一遍遍地回忆两人曾经渡过的每一个充满甜腻气息的夜晚,回忆着两人之间幸福的点点滴滴。

    苍白的钢琴琴键上,落下了几点水滴。

    仅仅隔着薄薄的一扇墙,背靠着砖墙的小提琴演奏者顿住了弓弦。黑暗中她的双目眸光流动,心底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仿佛真像已经近在眼前,却偏偏隔着一层薄薄的粘膜,就是撕不开,捅不破。

    半夏依着本能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茫然推开门,走到隔壁,伸手敲了敲门。

    隔壁的屋子里没有灯光,死一般的寂静无声。

    那扇褐色的房门像一个沉默无言的人,紧紧闭着嘴,沉默着不肯给她回应。

    可是明明一分钟之前,屋里的人还和自己完成了一首无比默契的合奏。

    半夏再次敲门:“凌冬学长,请开一下门。我找你有一点事。”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扇门才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小条门缝。

    门缝里的世界是黑暗的,门缝间的那个男人,站在黑暗中看着外面的她,只露出一张苍白又俊美的面孔。

    他的衣着有些凌乱,眼眶微微泛着红,肤色白得像是冰雪一般。盯着半夏的目光似欢喜又似惊惧,似有幽怨又似含着嗔痴。

    古怪复杂到几乎让半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不好意思,打扰了学长。”半夏终究回过神来,呐呐开口,“我养了一只守宫,就是蜥蜴的一种。他这几天不见了,我,我找了他很久。不知道学长你有没有看见他。”

    凌冬的身高比她高很多,那双漂亮的眼眸从门缝里的高处看下来,半夏分不清他是不是在生气自己的打扰。

    “没有看见。”最终那位学长还是低低说了一句,“一只宠物而已,丢了就算了吧。别太放在心上。”

    “他对我来说不是宠物。”半夏急忙说道,“他是,他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这句话有一点歧义,很多养宠物的人都会这样说,他对我来说不止是宠物,更像是家人一样。

    半夏担心凌冬不明白,但凌冬的眼神看起来却又好像是听懂了。

    他站在门缝里,抿紧了嘴,不说话,双眸里眸光潋滟,好像很悲伤,又似乎含着某种按捺不住的情绪。

    他身后的屋子没有开灯,各种MIDI键盘,合成器的彩色莹光亮在黑色的门缝里,莫名带出一点梦幻的感觉来。

    半夏看着他,刚刚向前迈了半步。

    凌冬却突然变了脸色,砰地一声毫不客气地关上门。

    “没有看见,不要敲我的门,不要再来打扰我。”

    关门声巨大的回响里,留下他这句不近人情,冷冰冰的话语。

    半夏被关在了门外,愣在门外,万千思绪和无数凌乱的画面在脑海中车轱辘地转,让她一时间抓不住重点。

    屋子里,一套男士的睡衣瘫软在地面上,黑色的小守宫从睡衣堆中爬了出来。背对着那一扇门久久地坐着。

    他把自己的心生生关在了屋门外,把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关在了门外。

    他听见屋外的那个人停留了一会,终究响起了离开的脚步声。

    孤独像冰冷的海水一般涌上来,浸没了他小小的黑色身躯。

    第53章

    小莲,开门

    教室里,半夏坐在后排,埋头抄西史作业。

    坐在前排的尚小月和乔欣在聊天,“嗨,你听了赤莲的新歌吗?他换平台了,去了V站。”

    “听了,古风重回响,撕裂浓雾的电音和越剧神话的戏腔,居然能那样完美的融合,赤莲YYDS。”

    乔欣转过身来,趴在桌上问后排的半夏和潘雪梅,“最近有一首超好听的歌,你们要不要听?”

    自从半夏和尚小月和解了之后,这几个人几乎每节课都坐在一起。

    潘雪梅看了一眼乔欣手机上的歌曲,打开自己的手机搜到那首歌,戴上耳机听了起来。

    半夏摇摇头,“我赶作业,等我抄完回头再听。”

    昨天无端敲开学长的门之后,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睡没睡好,作业也都没来得及完成。

    她笔下哗哗地抄写着东西,脑袋里却乱哄哄的,总是忍不住去想昨天晚上敲开的那扇门,和门缝里那张苍白的面孔。

    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对劲。让她的心这样悸动不安?

    这堂课上得是当代流行音乐编曲。

    讲台上老师提到V站上这几日人气大涨的一位新人。

    V站是VY集团旗下的大型音乐网站,也是全国最大的音乐平台。数亿的在线用户,巨大的流量,和红橘子这样的小众音乐平台不可同日而语。

    “这位原创音乐人的歌曲,老师一直很喜欢。他艺名叫做赤莲,尤其是他最近在V站发布的这一曲《追鱼》,我感觉他彻底突破了自我,是一首积大成之作。”

    座位上的同学热闹起来。因为都是音乐系的学生,所以对小众音乐平台红橘子熟悉的人也不少。很多人兴奋地接上了教授的话,“原来老师也喜欢赤莲。就是红橘子上的那位赤莲吗?他最近从红橘子转战到了V站了?”

    “我知道,我一直有关注赤莲的动态。他是一周前在V站注册账号,并发布了自己的最新单曲《追鱼》,那首歌如今已经上了畅销榜单曲周榜第三名。”

    “我之前就说过,赤莲但凡肯换一个平台。早就红了,他的音乐水平太牛逼了。”

    “老师你点评一下,觉得赤莲有没可能成神?V站可不是红橘子那样小众的音乐平台,V站的排行榜没那么好爬的,大牌歌手发布的新歌都不一定爬得上来。赤莲这样的素人,没有公司,没有宣发,新歌一周时间上榜,是不是很了不起?”

    年轻的教授很喜欢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哈哈笑道:“老师可以预测一下,在我感觉,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追鱼》这首曲子必定是会爆红。赤莲这个人,也很快就要登上神台了。”

    写作业中的半夏,因为老师话语中频繁出现的“莲”字,而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

    她的眼神在幻灯片上赤莲两个字上溜过去。

    讲台上的老师,开始解说起这首流行乐曲的曲式结构。

    “这首歌,是将传统越剧曲目《追鱼》和Dubstep(电子音乐的一种)融合在了一起。”

    “他从结构,编配上都应用了非常精巧的构思,既保留了越剧的韵味,又加入了流行电子音乐的原素。很自然地将中国古典乐器的音色和调式元素融入流行音乐之中。”

    半夏脑子里却在想着那两个字的名字。

    赤莲,嗯,赤条条的小莲吗?

    啊,这名字取得真好。

    她开始怀疑自己对小莲思念过度,有些走火入魔,无药可救。

    如今不论是看到隔壁的学长,还是屏幕上的名字,都会忍不住和小莲挂钩在了一起。

    只是这个人既然这样频繁地出现在老师和好友的口中,想必是一位很优秀的原创音乐人。

    自己有机会也该听一听他的歌,半夏咬着笔头这样想。

    教授在讲台上问:“原版越剧《追鱼》的主要剧情说得是什么,有没有同学知道。”

    班上在坐的全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各自都有些不同方向的音乐底蕴,很快就有一位同学站起身来回答,“这部越剧,说得是一位深居水塘的鲤鱼精,爱慕上居住池边的一位书生,为了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不惜忍受剐除鳞片之痛,留在凡间和书生白头偕老的故事。”

    “说得很好。我们今天听见的这首歌,开场就引用了原版越剧中的一句戏腔念白,便是那鲤鱼精向情人坦白身世的念词。”

    老师放出音频。教室里静下来。

    没有任何配器和伴奏,极为纯净的一句人声,从冥冥淼淼之中幽幽传来。那语调仿佛错乱了时间和空间,字正腔圆,缠绵婉转,余韵悠长。

    【张郎你听我从实讲……】

    四击头,慢长锤,匡七台七匡七台七

    半夏手里的笔尖一顿,划破了作业纸,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爆炸开来,白茫茫一片烟雾正在慢慢散去,好像有什么赤条条的东西缓缓从浓雾中浮现。

    低沉的超低频率贝斯和军鼓响起,接上了幽远怀旧的古风旋律那旋律的背后,隐隐约约藏着一道怪物般的声线。那些垫在背景里的人声Voice和带着磁性的和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宛如一只潜伏在浓雾中游移的魅影。

    一双暗金色的瞳孔,透过旋律看出来。

    半夏的心,在那一瞬间就抽紧了。

    她侧耳细听许久。

    是小莲。到处都寻觅不见踪迹的小莲,竟然在这一首歌曲中找到了。

    尽管歌曲里把人声音采样之后,用电音做了非常严重的修改,又只是铺垫在背景中。换做普通人,是绝不可能听出演唱者是谁的。

    当然如果换一个采样者,哪怕以半夏这样敏锐的听觉也不太可能听得出来。

    可这个唱歌的人是小莲,自己的枕边人,他激动时的每一种喉音,怒音,气息的波动,发声的习惯。无不是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东西。

    没有一点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被自己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无论怎么样魔改变幻,都无法阻止半夏将他分辨出来。

    但是为什么小莲的声音会出现在刚刚发布的流行歌曲里?

    讲台上,教授的声音还在不停持续。

    “歌曲的框架是属于Dubstep的,面上的东西却搬用越剧戏打的全套打击乐器,伴唱以单独的旋律线出现,和主唱的旋律分开来了,非常富有层次感。”

    “说实在,赤莲的伴唱电音处理得很特别,哈哈,我觉得真得像是一种林中精怪的声音,大家可以听一听赤莲所有的歌曲,Voice都非常富有个人特色,主唱的声线也很好听。”

    主歌的旋律开始了,主唱男性的嗓音如同在岁月中浸透多年的冰雪,清清冷冷地从繁复的配乐声里铺散出来。

    凌冬?

    居然是凌冬!

    歌曲的演唱,编曲,都是幽居在自己隔壁的学长。伴奏,和声,却是小莲?

    半夏的手按住桌子,哗一下从教室里站起身来。

    全班同学都为之侧目,连讲台上年轻的教授都愣住了。“怎,怎么了,这位同学?”

    半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眸亮得可怕。

    往日的画面一帧帧一幕幕在脑海中晃过,那些隐隐约约的感觉,奇奇怪怪的巧合,就那样地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潘雪梅伸手拉了好几下她的衣服。

    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极力地控制住自己,勉强平缓了呼吸,和老师道了个歉,慢慢在位置上坐下了。

    “怎么了啊。”潘雪梅几人担心地低声问她。

    半夏默默地在位置上坐了很久,方才摆摆手。那脸色难看得,活像一个准备提刀奔赴沙场砍人的杀手。

    接下来的课,半夏什么事也没做。悄悄在手机上下载了红橘子,戴着耳机,把赤莲作的那几首曲子。按发布的时间顺序,一首一首的听过去。

    他的第一首歌名叫《迷雾森林》,发布的日期,是小莲刚刚来到的那几日。

    那时候的半夏心有迷雾,正在摸爬滚打地探索着流浪于风霜浓雾中的感受。那人也在那个时候,写出了迷雾森林。

    《一墙之隔》,自己靠着墙壁和凌冬完成了第一次的合奏,一墙之隔演奏,一墙之隔的情人。

    直到听到《雨中的怪物》,靡靡之音从耳机里响起,雨中猎人缓缓前行,逮住了竹林中衣不遮体的心上人。

    半夏伸手捂住了脸,这不就是竹林中的那一场雨吗?这一首歌中的小提琴声,还是自己亲自帮忙录制的。

    原来自己就是那歌中的猎人。

    明明答案近在眼前,唾手可及。自己竟然这样一次一次地错过了。

    【一条裙子,两条裙子,三条裙子……】

    童话一般的歌谣,梦中的裙摆。原来是这首歌,他送了自己星星的裙子,月亮的裙子,就准备像泡泡一样,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了吗?

    半夏突然想起,自己是听过小莲人形时候的声音的。只有那么一次。

    在自己参加完全国大赛的决赛时候,是人形的小莲背起自己去医院。

    当时自己腹痛难忍,精力不济,没有注意到。现在细细想来,那时候小莲的声音……那时候小莲的声音,和隔壁那位给自己钢琴伴奏,送自己胃药,又很没来由地把自己关在门外的凌冬学长,一模一样。

    半夏拿出手机,给远在帝都的张琴韵发了条短信。

    “那一天,我生病的时候迷迷糊糊没看清楚。你知道是谁送我去医院的吗?”

    张琴韵的回复很快就来了,“???”

    “!!!!!!!”

    “我的天,你居然不知道吗?”

    “我以为你们认识且熟悉。”

    “我看他的动作非常自然,又是和你一个学校的学长。我这才没有阻拦他。”

    “就是那个人啊,你们学校最出名的那位,钢琴系拉赛得主——”

    “凌冬!”

    对话框里的那个名字,敲定了半夏心中的猜想。

    察觉了事情的真相,半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欢喜还是生气。

    爱他的才华横溢,喜他和自己的志同道合,恨他对自己的隐瞒欺骗,恼他的不告而别。

    爱和恼恨交织在一起,几乎是一种咬牙切齿的感情。

    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半夏是踩着漫天晚霞回家的。路过隔壁那扇紧紧封闭的大门时,她的脚步停滞了一会,没有伸手敲门,不动声色地抿着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中。

    先把小莲窝里的加热垫插上了,换了一块刚刚晒过的毛巾。

    她去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鸡蛋面,端起来,坐在窗边的桌子上,慢慢的吃。

    夕阳最后的一点点光线斜斜照在桌角,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挂在窗外的衣服乱晃,敲打着不锈钢包栏,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半夏不紧不慢地吃着面,直到桌角的那一点点阳光慢慢变小,彻底消失。才站起身,洗了碗。又把灶台和洗手间都仔细地擦干净了。

    最后才坐到床边驾起了自己的小提琴。

    半夏是那种一旦认清了某个目标,就必定要做,也必须要成功的人。所以一件事只要她想明白了,她就变得很沉得住气。

    像丛林中经验丰富的猎手,潜伏在暗处,不急不躁。务求一击即中,完美解决问题。哪怕自己心中渴望着柔美的猎物,腹中饥肠辘辘。

    小提琴声在慢慢暗下去的屋子里响起。

    这是她和凌冬第一次合奏过的《流浪者之歌》。当时自己无人伴奏,独自走上舞台,凌冬从天而降,和自己完成了那一曲让她一生铭记于心的完美演奏。

    孤单的提琴声,顺着窗外飞扬出去,她在等待,等着钢琴的那份伴奏响起。

    没有家人的人,是为流浪。

    失去了你,我又成为一个孤独的流浪者。

    身后的砖墙凝固而冰冷,寂静无声,一言不发,直到一曲终了,都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半夏伸手指敲了敲墙壁。

    得到的只有一片沉默。

    她低下头想了想,旋律改变,演奏起了《人鱼之歌》。

    小提琴的曲调变得欢快,星星的裙子,月亮的裙子,太阳的裙子。

    嗨,我的太阳裙子呢……在自己犯了胃病的那一天晚上,蜷缩在床上疼痛难忍,是你轻轻在我的耳边唱起了这首歌。

    那道顽固的墙壁后,终于响起了钢琴的一个声音。

    咚的第一声加进来之后,便同流水一般渗透进小提琴的曲调中。

    半夏突然在演奏中换了一个调,将结尾悲伤的小调改为欢乐的大调。

    钢琴声竟然也毫无凝滞地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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