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以往遇上这种情况,辛榕一般是不还手的。那时候的他不敢惹事,一是怕打伤了人让赔钱,而他没钱可赔;二是不想让已经住院等待手术的母亲再担心自己。所以他曾经也有过默默挨打的时候。
但今天再回来这个球场,他已然是个没有后顾之忧的人。自己受伤没关系,打伤了人也没关系,他知道这样有点借故发泄情绪的意图,但他也不想总是那么理性克制了。曹哥刚揪住他的衣领,就被他一把挣开,继而猛地回过去一拳。
邵承昀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响起的,“辛榕!”
接着邵承昀一脚踹上铁网,整片护网都随着震了震。
辛榕错愕地回过头,只见邵承昀站在铁网外,正隔空指着他身后的人,表情阴狠地说,“别动他。”又在曹哥吃惊定住的同时,冲辛榕命令道,“出来。”
辛榕愣着没动,邵承昀再重复了一次,“自己出来,别等我进去拎你。”
邵承昀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穿一件黑色大衣,显得格外高大凶狠。球场里相互撕扯的几个人一下都停手了。
辛榕面对着他,怔了几秒,然后在邵承昀的注视下走到长凳边拿起自己的外套,没跟任何人说话,经过江成达身边时江成达一脸懵圈地问他,“哥,什么情况?你这就走了?”
辛榕手里抓着外套,沉着脸,也不知心里想的什么的,不明显地点了下头,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开铁门,走出了球场。
邵承昀已经绕到铁门这边等他了。辛榕刚一出来就被邵承昀拿过了手里的外套,然后外套一下笼在了辛榕头上。紧接着邵承昀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辛榕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衣服盖住了脸,辛榕一边走一边伸手拉了一把,将衣服拽到肩上。他喘气还没平息,人也没回过神来。
邵承昀突然出现在球场边,说实在的,辛榕有点懵。
自己因为糖糖挨打那次,邵承昀就来得很凑巧。怎么这回躲着打球,连手机都关了,结果刚一跟人动手邵承昀又出现了?
这个念头过了一下,未及深想。
辛榕毕竟有些心虚,是他主动跟人打架被邵承昀逮着现行了,他觉得邵承昀如果为此跟自己生气也不是没道理的。
车灯闪了闪,邵承昀站在副驾驶门边,看着辛榕,冷声说了句,“上车。”
辛榕走上前来,邵承昀给他开了车门。辛榕正要往车里钻,男人伸手摁住他的肩,问他,“伤着没有?”
辛榕说,“没有。”
然后邵承昀松开了他,等他坐好,替他关上车门,自己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座。
开回半山别墅的前面很长一段路,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邵承昀没问辛榕为什么不接电话又突然关机,辛榕也没有主动向他解释;辛榕没有提及今早在豪丽见到楚喻的事,邵承昀也没问他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的沉默里似乎都有种等待对方开口、或是自己在暗自揣摩的意味。
直到轿车开到上山的那段公路,辛榕忽然问了邵承昀一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提问本来是无意的,只是辛榕为了打破僵局而随口找了个话题。
可是邵承昀神色微妙地缄默了几秒,辛榕转过头去看他,仿佛一下觉察出了什么异样,又问了一次,“你怎么找到我的?”
邵承昀其实大可以找个理由,就比如他刚才准备交代给司机的那套说辞,总之只要他表现得神情自若,说得略含混一点,没什么逻辑漏洞,以辛榕当下的状态是不会立即起疑的。
但是邵承昀的确就没有能够那么自如地说出一个谎。
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这其中有些感觉是真实的,并非一纸协议可以划定。邵承昀没有真的敷衍过辛榕,所以这时也不能装作无事地骗他。
而辛榕也在相处中加深着对邵承昀的了解,对方脸上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让辛榕心里忽然有了猜测,今晚那个时间点邵承昀出现在球场边,可能不是偶然的。
邵承昀这时候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关机了。”
——口气不如刚才制止辛榕打架时那么冷硬,反而有点放低了姿态哄人的感觉。
辛榕先愣了愣,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猜测让他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他转头看着邵承昀,慢慢地问,“你给我那个手机……装了定位是吗?关机也没用。”
辛榕前一部手机在保护糖糖那次被摔坏了,后来他住进半山别墅,是邵承昀直接给了他一部新的。辛榕从未怀疑过,拿过来就用上了。
邵承昀没说话,前面就是别墅区的岗亭,他想着进了车库再给辛榕解释这个事。
他打灯右转,开到岗亭外,降下车窗刷卡。小区晚上的巡查更严些,值班的保安还特意探头看了看车里面的情形,然后冲着邵承昀行了个礼。辛榕坐在一旁没说话。
邵承昀把车开进私家车库里,挂挡,熄火。
接着他转过身,和辛榕说,“辛榕,是这样的……”
辛榕迎着他的视线,打断他,冷着声说,“你真给我装定位了。”
不等邵承昀伸手去拉他,辛榕突然松了安全带,一推车门就下了车。
这一瞬间辛榕是真的感到愤怒了。他气得几乎浑身发抖。
人的情绪都是有承受极限的,刚才在球场上他没有真的宣泄什么,体能的消耗也没能带走那种压抑无解的状态。而得知邵承昀给自己手机上装了个定位软件,就好像往身上还没愈合的那处伤口又扎了一刀,让他感觉自己此前交付的信任一下全崩塌了。
辛榕下了车就往车库外走,邵承昀从后面追上他,试图将他拉回车库。
辛榕力气不如邵承昀,但是挣扎得厉害。邵承昀一时没收好力量,往回拽的力气太大,将辛榕重重扔在了墙上。
两个人倏忽静了静。邵承昀眼见着辛榕不自觉地缩了下刚被撞过的肩膀,他拧起眉暗暗骂了声,这是骂他自己的,骂自己出手没点轻重,然后就要过去给辛榕道歉。
可是辛榕也被这一撞彻底激怒了。邵承昀还没到他跟前,就被他挥起一拳打在了颈侧。
由于这个位置靠近颈部动脉,硬扛会很危险。邵承昀在国外念书时学过几年搏击,凭着本能避开了,辛榕紧接着又一拳打在他胸口。这一次邵承昀没躲,甚至没有刻意绷起肌肉发力,就生生受了辛榕这一下,似乎是有意让辛榕发泄出来。
第38章
不要闹,先回家
辛榕下手挺狠的,也是血涌上头了,实在没办法再冷静。刚才在球场上没发作出来的怒气这时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邵承昀一直没还手,索性就让他打。辛榕抬起膝盖往邵承昀腹部顶了一下,又抓着他的肩膀把他往车上撞,邵承昀也不说话,就稍微皱了下眉。疼是疼的,没到不能忍受的程度。
而且邵承昀觉得辛榕就只有最开始那两下是濒临失控的,后来力量已经收了些,理智在慢慢回来了。
邵承昀这种单方面挨打的做法并没有让辛榕觉得很爽。只是把他这混乱不堪的一天彻底搅得没法看了。
辛榕还是想离开,想去外面透透气,但他刚一转身,就被邵承昀眼疾手快地架住了胳膊。
外面又黑又冷的,邵承昀肯定不能让辛榕出去。他扣着辛榕的一条胳膊,把他往家里带。
辛榕怎么会愿意跟他回家,两个人这一路拉扯动静闹得很大,把一个放雨伞和机油一类杂物的架子也碰倒了,东西落了一地。
辛榕听见邵承昀咳了一声,然后半哑着声说,“不要闹,先回家。”
男人抓的是他身上更能受力的地方,都没碰他的手腕什么的,显然是不想再伤着他。
辛榕毕竟是单方面动了手的那个,愧疚总归是有的。邵承昀把他拖到与车库相连的侧门,他还是一种抗拒的姿态,但也没反抗得那么激烈了。
在屋里听到动静的小魏出来查看究竟,一见邵承昀和辛榕这样冷着脸对峙的状态,吓了一跳,被邵承昀吼了回去,“进自己屋里待着,听着什么声音都不准出来!”
小魏吓得抖了抖,立刻缩了回去,还把在厨房不明就里也想出来看看情况的慧姨一并带走了。
辛榕受不了邵承昀这种跟佣人颐指气使的态度,在被他弄进门廊时顶了他一句,“你吼小魏做什么!?你发火冲我来啊!”
邵承昀长到这么大,受惯了周围的追捧和礼让。敢出手揍他还跟他撂话的,辛榕绝对是第一个。
他当下也有点恼火了,没功夫再把辛榕劝到楼上的主卧,索性把人抓过来往身上一架,直接扛了起来,然后穿过走廊,一脚踹开一楼的一间书房,把辛榕扔了进去。
辛榕跌在沙发里,男人居高临下地站他跟前,眼神很凶,但似乎还在尝试压着火,从两侧面颊可以看到牙齿咬合的动作。
“我现在跟你解释手机定位的事,你冷静一分钟听我说完。你要再闹我不保证对你做什么。”
邵承昀就这么说了一句。
辛榕嘴唇抿紧了些,也没有和他继续对呛了。
这个定位的事其实是可以讲清楚的,也没有辛榕一时义愤所想的那么过分。
因为邵承昀自己的手机上也装着同个安保公司的定位。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身边的确潜伏着各种危机,被绑架被挟持都是有可能的。一个公司决策者的个人安危影响着整个企业,所以不装定位是不可能的。
邵承昀错就错在给辛榕那部手机时没有事先言明。
他当时对辛榕还没有多少耐心,或许觉得这就是维持一年的关系,辛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出事的概率很小。所以定位装了就装了,也没和辛榕说到。
邵承昀最后把放在书桌上的一个笔电打开,登陆了安保程序的个人控制页面,直接给辛榕展示后台记录。
这个追踪定位的功能在过去几个月里的确是一次都没有用过,直到今晚辛榕关机失联了,邵承昀担心他的安全才第一次启用。
辛榕看后没有说话,过了几秒,讲了声“对不起”。
邵承昀皱了下眉,本意不是要他道歉的,然后又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揽住辛榕,说着,“上楼睡觉吧。”
结果辛榕偏头避开了,看着邵承昀,慢慢地说,“我今晚就睡这儿吧。”顿了顿,问了一句,“你有没有伤着,我帮你上点药。”
辛榕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和邵承昀上去睡在一起,他想要自己冷静一下。
邵承昀本来想着过一会气氛好一点了再问他今天独自去打球的原因,这时也有点没办法了。
辛榕背靠书桌站着,视线有点回避。邵承昀问他,“上午在豪丽遇着什么事了?”
辛榕可能早就防着他要问自己这个,答得很快,“没事。”
辛榕觉得向邵承昀告状没必要,楚喻这种上门找茬的行为并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辛榕的郁闷只在于他不敢去问邵承昀如果协议时间到了,他们之间会变成什么样。
这是他怂的地方,所以他不可能讲清楚来龙去脉。他也不想让邵承昀觉得自己是因为情敌挑衅几句就方寸大乱了,确实也不是为了那个,所以只能全盘否认。
邵承昀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跟辛榕相处久了,耐心渐好。
辛榕不肯说原因,邵承昀只能曲线救国,说,“我刚才可能撞着后背了,你给我看一下。”
说完就去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了,等着辛榕拿药箱。
辛榕看了看他,最后也没说什么,从书房的柜子下层翻出来一个医药箱,然后等着邵承昀把毛衣和衬衣都脱了。
邵承昀侧过身,很平静地说了句,“揉散一下淤血就行了,免得明天抬不动手。”
他留这儿让辛榕给上药就是权宜之计,本来是不想让小朋友这么愧疚的,但两个人分房睡不是个事,邵承昀没想让辛榕独自待在书房里,只能先找理由留下来。
辛榕刚才把他往车上撞,越野车底盘高,车头的挡板又凸起来一块,邵承昀就是撞那上面了。
现在后背靠近左肩那一片已经凝起淤青,撞得有点狠,辛榕想着自己刚在车库里闹的那一出,还是挺过意不去的。
他默不作声把自己掌心搓热了给邵承昀上药。两人刚才闹得那么厉害,现在又坐这儿用一种很亲密的距离皮肤相贴,辛榕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你冷吗?我给你搭床毯子。”他问了一句,然后把罗汉床边堆着的一条毯子递给邵承昀。
男人接过来随手搭自己腿上,说,“不冷。”
辛榕揉完了伤处,看看其他磕碰的地方不算严重,没到要上药的程度,就说,“那我去洗个手。”
邵承昀没说话,辛榕拉开门出去了,在一楼的洗手间里待了几分钟,洗了手,又捧着凉水往脸上泼水,然后两手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那张湿漉漉的脸。
等他再进书房,邵承昀也能看出来他刚才去洗脸了,皮肤被水透过,显得特别白,发丝也还润着。
辛榕走到邵承昀跟前,邵承昀已经穿上了衬衣,随意系了几颗扣子,领口敞开着。他的脖颈到肩膀这一块比辛榕结实得多,喉结也更清晰明显,是一种成年男性的体格,就这么身穿衬衣随性坐着,也显得很性感。
辛榕心想,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就只是这么稀疏平常看他一眼,都会觉得胸口隐隐地疼。
邵承昀拿过辛榕的手看了看,刚才他在球场和车库都揍过人,指节有点肿。邵承昀轻揉着他的手,问他,“还是不想和我说?”
辛榕这一天里经历了挺多事,这时候熬得晚了,思维也有点钝。但他对邵承昀的感情却变得异常强烈起来,可能是逐渐地知道自己最后难免要失去的,所以那种不舍得和放不下还在犹自挣扎。
他做了一个不太理智的举动,一手搭在邵承昀肩上,低下头去吻他。
他们两个之间现在最不应该的就是这个吻。什么话都没说清楚,就让身体的本能走在前面了。
但是辛榕在这一刻确实有点脆弱,而且又是在邵承昀跟前,这几个月下来他对邵承昀的感情已经很深了。
刚才打了架,相互撂了话,后来又各自试图冷静,坐着揉了淤伤,总之发生了一些失控的事,又暗藏一些温柔和克制在里面。辛榕很多话说不出口,身体里只有一种汹涌的直觉。
他深吻了邵承昀十几秒,然后突然直起身,一抬手把连帽衫脱了,半裸着,看着表情仍然称得上冷静,只是眸色格外深些的男人,低声说了句,“我现在没什么想跟你说的,我就想跟你做。”
辛榕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拿这种话去激邵承昀的。今晚他在球场投篮的样子,后来车库里打人的样子,邵承昀都见过了,怎么说呢,那种年轻男孩愤怒的锐利的倔强的一面,是充满着吸引力的,与性别什么的都无关,就是会让人对他产生感觉。
辛榕有他的直觉和冲动,邵承昀当然也有。
那种蠢蠢欲动的荷尔蒙在两个人体内越烧越烈,室内短暂地安静了几秒。辛榕垂着眼,开始解自己的帆布皮带。
他都做到这份上了,邵承昀怎么可能还忍得住,一把将他拉过来,直接扔在了床上。
这一场就是辛榕自己上赶子求来的。邵承昀对他几乎没什么温柔可言了,最激烈的时候还扣着他的脸,贴在他耳边,低沉着声问他,“这是你自己求cao的,爽不爽?”
明明他也知道辛榕手指肿了,却有意去咬他的指节,力量虽然控制着,但辛榕在各种刺激下最后真的被弄哭了,趴在床上浑身打颤。
这么一通折腾完就到了半夜,邵承昀把昏昏沉沉的男孩抱到浴室里泡了个澡。
辛榕身上痕迹太明显了,邵承昀心想着明天要给他请个假,这样没法出去见人。
两个人一同浸在有按摩功能的浴缸里,辛榕一直闭着眼,他太累了,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邵承昀搂着他,让他靠自己一侧肩膀上。
过了好一会儿,辛榕突然哑着声说了句,“哥,以后你会记得我吗?”
辛榕从没叫过邵承昀“哥“,更没有提过任何有关以后的话题,邵承昀愣了愣,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第39章
宝贝,别再这样了
后来辛榕还没听到邵承昀的回答,就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那是很沉静也很单纯的一张脸,鼻尖和唇珠都有着漂亮的弧度,因为浴室的热气而把脸颊蒸得有点红。
邵承昀偏头看了男孩一会儿,回想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脑子里也不能说很乱吧,其实最近邵承昀空下来也想过这事,是不是要在协议到期之前决定一下辛榕的去留。
可是距离他的34岁生日还有半年,邵承昀觉得不用急。也许到时候他还会继续把辛榕留在身边,也许不会,但现在说不上来这些。
邵承昀的生活里有很多重要的事,感情这部分估计连前三都排不进去。他也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在意。
后来他准备把辛榕从浴缸里抱出来,结果辛榕自己先醒了。以往也有过类似的情况,辛榕的态度都挺软的,就乖乖让邵承昀抱他。这也是他为数不多有点黏人的时候。
可是这一次辛榕却没让邵承昀抱,而是伸手拿过毛巾往自己头上一搭,扶着墙壁整个人湿淋淋地从一池热水中站起来,声音朦朦胧胧地说,“我自己来……”
邵承昀看着他还有点虚颤的腿,还有腿侧的几道指印,捞了他一把,失笑道,“逞什么强。”
但也就是从这一晚开始,邵承昀发觉辛榕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辛榕大概自以为藏得很好,但他的眼神和那些细微反应是不会骗人的。他对邵承昀的迷恋和喜欢不似以前了,好像突然冷静了许多,把很多情绪都藏了起来。
开头的几天邵承昀没太在意,以为他就是闹情绪没闹完。后来邵承昀还在私下里联系过周朗夜,问对方要一份辛榕在手机关机那天的工作流程。
这事一开始邵承昀是不愿意做的,太掉价了。把自己的枕边人塞到朋友的酒店去实习不说,还要朋友提供这种信息,真不是他做事的风格,所以他也一直犹豫着没打这个电话。
周朗夜听他说完,在手机那头连笑了好几声,才说,“昀哥,这东西好弄,监控我都能给你调出来,别说是半天的工作流程。下次你别忍一个星期才跟我开口。”
周朗夜做人太精明了,加上又是这种私事,他开两句玩笑邵承昀也不会放心上。
挂了电话没多久,邵承昀就收到一封周朗夜发来的邮件。一份两页纸的扫描文件上记录了辛榕当日的工作明细,其中周朗夜还特意圈注了一次客房调解的内容。
尽管周朗夜不知道楚喻这个人,但他只看了一眼客房部传来的资料,就知道这个调解有猫腻。一是客人指名要经理助理出面,二则事后没接受任何折扣或赔偿,这两点都不符合常理。
邵承昀原本以为自己拿到了这份内部消息,事情也就好办了。至少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楚喻直接找上辛榕是令邵承昀没想到的。早些年他明确拒绝过对方,包括父母那边也和楚喻的父母表明过两家孩子不合适,算是摘得挺干净了。后来再见楚喻,对方似乎收敛了不少,邵承昀以为这场暗恋也就结束了,没想到楚喻一直没死心。
邵承昀碍于双方沾亲带故的身份,不可能直接去找楚喻。又过了一周,他见辛榕对自己还是冷冷淡淡的,心里莫名地也有些不舒服。于是在周末订了个平州本地看夜景最佳的餐厅,准备带辛榕去吃饭顺道散散心。
出门前他没和辛榕说细节,想给他一个惊喜。
辛榕以为是陪着邵承昀赴宴,于是认认真真地拾掇了一身,结果一进餐厅包厢才发觉就他们两人吃饭,顿时有点无奈地摇摇头,说,“那你还看着我花了半小时搭配衣服?我问你是什么场合,有多严肃,你也不说。”
邵承昀揽了一下他的肩膀,勾起唇角,笑着说,“怎么,就我还值不得你搭配一身衣服了?”
辛榕站在他身边,面对着落地窗外的璀璨夜景,视线垂看,没有接他的话。没说“值得”,当然也没说“不值得”。
邵承昀也不逼他,陪着他站在窗边看了会儿夜景,脑子里却快速地过了个念头。
也就是在刚才,邵承昀突然意识到自己常常带在身边的这个小朋友,已经逐渐长成一个气质出众的漂亮青年了。
他们两人由服务员领着穿过大堂,走到包厢这一路,邵承昀注意到周围好些客人都在看辛榕。辛榕是从人群中目不斜视地走过,其他人的视线却频频为他停留。
邵承昀心情有点微妙,下意识地做了个动作,将辛榕那只戴了婚戒的手拿过来,然后放在自己掌心里捏了捏。
男人的手掌温热干燥、指腹略带些粗粝。倒是辛榕最近估计是每天按时用手霜了,皮肤细致了许多,捏着手感很好。
辛榕转头看向他,邵承昀也没松开手,说,“坐着先把菜点了,看看想吃什么?”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到最后邵承昀主动提到楚喻的事,还和辛榕说,“我应该早点问出来的,也免得你压在心里一直过不去。以后再有什么不痛快,你和我说,我来处理。”
辛榕其实很招架不住邵承昀说的这些话。最近他能让自己冷着一点,与对方保持距离,那都是要做很多心理建设,才能在邵承昀跟前控制住那种太喜欢他的情绪。
可是邵承昀特意带他出来吃饭,一整个包厢里就他们两人,点的也都是合辛榕口味的菜,现在又说起半个月前的事,好像邵承昀一直很把辛榕放在心上。
辛榕特别扛不住这种气氛,也扛不住邵承昀用这种沉稳从容的语调和自己说话。
在邵承昀跟前,辛榕就没法做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甚至有种眼看着自己努力建起来的一堵用以自保的墙,没几下就给人拆得只剩零砖碎瓦的感觉。
一小段沉默以后,辛榕笑了笑,然后才开的口,“真不是多大的事,我也没一直记着。”
“你平时工作忙,不要因为这个去找周总,显得我太不懂事了。”辛榕又道,他看着邵承昀,视线和声线都还算平静,“你也不用担心我会不好好履行合同。”
“能配合的我都尽量配合。楚小姐可能对这个结婚的实质有误解,才会找我理论,不过再过几个月她也就都知道了。”
辛榕说得气定神闲,他所表现出的坦率和理性都是邵承昀没有想到的。
过去辛榕从不主动提起婚约的期限,他是害怕面对那个终点的,邵承昀看得明白。但此刻他却以一种平常的心态和邵承昀说起这件事,好像不再期待任何条款之外的东西。
就这么短短十几天,他就变成了一个曾经邵承昀觉得最理想的那种履行完合同就能送走了事的婚约对象。
邵承昀看不到辛榕此刻在桌下正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指甲在皮肉里扣得很深。邵承昀只是盯着他的脸,眸色渐渐沉了,而后点点头,带了点冷笑,重复他说过的两个字,“配合?”
“我们就只是配合?”这么久以来,这是邵承昀第一次带着明显的压迫感和辛榕说话。
辛榕往后靠了靠,背抵着椅背,也看着邵承昀,轻而慢地说,“我要是还期待别的,是不是反而让您觉得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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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承昀带着辛榕吃了顿饭,夜景很美,菜肴也上档次,只是想象中的效果没有达到,却让辛榕的一句反问弄得没了脾气。
从小到大这么些年,邵承昀在感情上都是应对自如的那一个,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被辛榕踩着七寸了,竟然浑身都开始不痛快。
他们这种不冷不热的状态又维持了一段时间,邵承昀这么有办法的一个人,近来却拿着辛榕有些没辙。
他也不肯承认自己有点慌了,毕竟这个对象在年龄、阅历、眼界方方面面都与自身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但是每当邵承昀回到家里,与辛榕同桌吃饭,看着他安静进食的样子,再想想他说的“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履行合同”,邵承昀就莫名的上火。
这天晚上邵承昀结束了一场应酬,到家比较晚了。辛榕独自在客厅给他等门。
尽管说是不会再期待别的,可在很多细节之处,辛榕又还是照顾他的。
邵承昀进了门,辛榕出来接他手里的外套,低声问了句,“喝酒了?”
确实喝了,喝得还不少。
家里很安静,估计慧姨和小魏都睡了。就他们两人站在门廊说话。
邵承昀半眯着眼看着辛榕,慢慢说了句,“下次不要等了,你也累。”
辛榕退开一点,站得和他没那么近了,才说,“没事,明天周末也不上班。”说完就往里走,边走边问邵承昀,“给你热碗醒酒汤吧……”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从后面将他一把抱住了,抱得很用力。
辛榕愣了愣,定在原地。
邵承昀抱着他,两手环着男孩劲瘦的腰,沉默了几秒。那种有一点粗重的、混杂着酒精的呼吸也随之从辛榕耳边拂过。
过了片刻,邵承昀偏过头,吻了下辛榕的耳垂,声音有些沙哑地和他说,“宝贝,别再这样了,行不行。”
第40章
邵承昀,松手
毫无防备听到这一句,辛榕心也跟着颤了下,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看着前面还没开灯的厨房,呼吸也屏住了。
邵承昀太狗了,仗着喝醉了上这种招。
辛榕这种恋爱都没谈过的孩子,当初三两下就被他搞到手了,一颗心为他一直悬着吊着,现在好不容易能让自己拎得清了,邵承昀又开始放下身段求和好。
辛榕挣了挣,绷着声音说,“邵承昀,松手。”
男人反而把他搂得更紧了,又叫了声“宝贝”,接着去吻辛榕的脸,说,“我们好歹算是结婚了,是不是,你不能在婚内对我冷暴力。”
辛榕一听,快给他气笑了。
什么道理都是邵承昀说的,横竖都是他占理。他要辛榕爱得深,又要辛榕及时抽身,要辛榕聪明识趣,又要辛榕无条件信任。
辛榕也是挺机灵一孩子,这阵子冷静下来,有些事也想得有那么点明白了。
像邵承昀这种身份的人,能力和眼界都极好,要什么伴侣没有。当初在法国见过的那位罗姐姐也算得上万里挑一,就因为年轻时候的结婚规划不一样,邵承昀就不跟她好了。
辛榕自认为比不上人家,品貌家世都差得太远。邵承昀无非是觉得他年轻单纯——身体的年轻可能干起来带劲,思想单纯就可以按照邵承昀喜好来培养。所以辛榕在邵承昀那里,更像是个顺意又衬手的器物。
只不过辛榕当真了,以为自己能要对方的真心。
辛榕这种想法或许有些偏激,邵承昀对他并非仅是玩玩而已,和他一起经历的事里也有很多是邵承昀不曾与其他人做过的。但辛榕如果不这样想,余下的半年他只会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那时候彻底被动就只是他一个人了。
辛榕闭了闭眼睛,暗暗跟自己说别心软,邵承昀这种手段可能还多着。
“你讲讲道理好么?”他尽量冷着声说,一只手从怀抱的外围去掰邵承昀的手,“先松开,喝了醒酒汤赶紧睡。”
辛榕说话时有意不去看邵承昀,手下还在使力。
邵承昀被他拽了几下,突然就笑了,将辛榕的手彻底摁住,然后去咬他耳垂,慢慢地说,“辛榕,我对你不差,是不是?你心里该知道,你要什么我没有给你,嗯?”
耳垂是辛榕很敏感的地方,男人用了力气摁他,不让他脱身,吻他却吻得极温柔。
辛榕躲也躲不掉,浑身都抗拒,心却在一寸一寸往下沉。
“上周我刚给你定了一个日本公司最新发布的桌游,寄到国内还要几天。收到了我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