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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原来都是不喝酒的,他还在这儿问半天!叶限挥了挥手:“那就算了,刚好我也省些银子,你下去吧。”

    店家关了门,李先槐和江严立刻守在了门外。

    陈彦允没有说话,也没有问叶限找他干什么。他慢慢把玩着茶杯,等叶限自己说话。

    叶限自己喝了口茶,却想了好久才问:“陈彦允,你还真是胆子大!”

    陈彦允笑着问道:“世子爷想说什么?”

    叶限看着他。陈彦允显得相当平静,实际上这个人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包括今天在朝上,他也是这样泰山崩于眼前神色不动的样子。他肯定在谋划着什么,只有他心里在算计,才会更加镇定。

    ☆、第三百四十六章:缘由

    叶限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过陈大人心里肯定清楚。”

    “陈大人不满张居廉很久了吧?那老东西什么都把持得太紧了,别人攥在他手里,被捏得半点生气都没有。也许等到他死后才能真的换代,到时候朝堂上腥风血雨,肯定是三年都杀不尽其党羽。我跟皇上也算是能略说几句话,这些天声势突变,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们的意图。其实皇上是不怕输的,反正他也没什么可以输。怕的应该是你陈三爷,这手里荣华富贵转眼没了不说,连家人都要受到牵连。”

    陈彦允静静地看着他。

    窗扇外护城河早春风光,一派的繁荣昌盛。

    叶限停顿了一下问,“陈大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某的事,世子爷费心太多了。”陈彦允只是淡淡道,“世子爷天资卓绝,自然是对情形洞若观火,只是以世子如今的情况,在下劝你还是藏拙为好。”

    叶限笑了笑,叹息:“陈彦允,你不相信我?觉得我找你说这些话,只是心中不轨?”

    “难不成世子爷是因为黎庶苍生,才想插手这件事的?我和张居廉都得个你死我活,才更符合长兴侯府的利益。”陈彦允也是笑,“世子爷若是没有目的,陈某断然不敢信。”

    “我的确有目的。”叶限点头笑道,“那我想问问。陈大人不希望我插手。是怕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还只是因为莫名的嫉妒呢?”

    陈彦允没有说话。

    叶限继续说:“我认识顾锦朝比你早,那时候她比现在过得艰难。我帮过她,不过还是她帮我比较多。我当时说过一定会答应她个要求的。陈彦允,我会帮你的——也对。就是因为顾锦朝。”

    “我原来挺希望你死的。你死之后顾锦朝没有人庇护,我再继续护着她好了,反正我不在乎。但是那天她被掳后,你来找她。我突然觉得……要是你真的死了,顾锦朝肯定会很难过的。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再给她一个陈彦允。”说完这些。他好像好轻松了些,又有些自嘲。

    即便是他心高气傲,从来不对别人屈服,他也不得不承认,陈彦允这个人……是真的不能替代。

    “我话说到这里。要不要同意你看着办吧。”叶限说,“你没有兵权,如果真的和张居廉正面冲突,难免会落在下乘。郑国公的私兵兵力不如我铁骑营的一半。兵部里,他的势力又不如长兴候家深厚,他应该帮不了你太多的。”

    陈彦允低头喝茶,轻声问,“世子爷想不想让长兴侯府光复?”

    叶限皱了皱眉。一时不明白陈彦允的意思。

    这应该是他在劝陈彦允吧!陈彦允就算因为别的考量不想与他为盟,总该因为他手里的兵权相让几分。叶限自己没有什么能帮顾锦朝的了,帮她保陈彦允的命。他还是可以的。

    “我很愿意与世子爷结盟。”陈彦允却说,“但不是以顾锦朝的名义——倒不是因为嫉妒。世子爷说因为顾锦朝才来帮我,但是顾锦朝是你什么人呢?她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拼了性命也会保护她,帮她。但你却没有立场,如果你感恩之情不再了。反咬我一口怎么办呢?一个随时可能变卦翻脸的盟友,我恐怕是信不过的。如果世子爷没有别的缘由。就请麻烦看在内人的面上不要插手吧。”

    叶限被他这么一堵,差点说不出话来。他语气有些不快:“陈彦允。你还想怎么样?”

    “世子爷觉得到了这个关头,我还想做什么?”陈彦允笑了笑,“陈某没这么运筹帷幄,我也怕失败,我甚至在给家人安排退路。所以世子爷现在说的什么嫉妒、狭隘,我已经没空考虑了。并不是我不在意,而是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说这些没有意思。”

    “如果世子爷是为了长兴侯府复兴,为了给你父亲报仇。我恭候大驾。”陈彦允轻轻道,“当年萧游设计你长兴侯府,你真的认为你只是他和睿王的手笔?世子爷有鸿鹄之志,忍辱负重也是为了以后有手刃仇敌的时候。世子爷好好想吧,陈某就在这等着。”

    叶限想了一会儿,脸色才变得凝重起来。

    父亲中箭的画面,萧游在他弩弓下倒下的画面……这些都历历在目。

    他不是不记得仇恨,他总觉得一切都有时间。而他还年轻,有筹谋的机会。

    还真是眼界太小了。

    他脸上不见原先漫不经心的神态,而是淡淡地说:“陈大人倒是聪明得很,我从来没说过这句话,却也不得不说一句,我心里服了。你先走吧,我一个人想想。”

    陈彦允并没有多停留,实际上他也没有时间了。赵怀今日从陕西回来,两人要谋划事情。

    不过他心里知道,叶限是不会反悔了。

    他跟叶限道别,从茶寮里出来。外头杨柳树上已经长满新叶了,满街的青色。

    ……

    顾锦朝知道这件事却不是从陈三爷那里,因为周浒生被抓后几天,整个北直隶就传遍了,连她们这种内宅妇人都听到了风声。张居廉包庇纵容侄子行凶一事,更是传得绘声绘色。

    传的速度如此之快,背后没有人在暗中做推手,肯定是不可能的。

    顾锦朝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陈三爷开始动作的征兆。她细想了一下,觉得这件事做得相当聪明。三爷当时就应该留下张居廉的把柄了,虽然这样的事不会对张居廉造成实质伤害,却能够破坏他的声誉。他是当朝首辅,没有声誉自然是不行的。

    等陈三爷回来。她还特地问了他。

    陈三爷在书房里练字,听了锦朝的话停下笔,点点头:“自然是我。不过李大人也够倒霉的,这些天明里谏他的暗里杀他的多得很,我派去保护他的人寸步不敢离身的……”

    顾锦朝知道李英。原来的户部侍郎,父亲的上司。

    她挽了袖子帮他研墨:“那李大人处境危险吗,要是出意外怎么办?”

    陈三爷道:“他本来就抱着必死的心……能躲过一劫最好,要真是出意外,残害忠良的名声张居廉是逃不过了。”

    顾锦朝心里暗叹,这局其实相当缜密。

    这是个两头难的事。

    如果任由李英继续。张居廉会怕他挖出更多内幕,拖自己下水。但他要是害了李英,又怕朝堂、民间的舆论压力过大,自己落个陷害忠良的下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杀不杀都头痛。

    陈三爷把毛笔搁下。跟她解释说:“所以也只有上谏李英了,不过李英这个人一向清正廉明,家里也处处符合规制,他们揪不到错处。”

    顾锦朝听着点头:“那这岂不是很好?”

    陈彦允摇摇头:“也好也不好。”

    张居廉已经找他说过好几次话了,旁敲侧击地打探这件事。

    看来他也有点着急,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他就要强硬动用手腕了。

    所以还不能继续查下去。

    他说了一句就没有继续说下去,顾锦朝也不问了。她看了看陈彦允练好的字。是一篇静心的佛经。笔锋遒劲,浸透纸背。看来其实他心里是不平静的。

    顾锦朝把纸收入箱中,陈三爷又由丫头服侍着洗了手。准备要吃晚膳了。

    有护卫过来传话,说陈老夫人今天去看陈四爷了,他们不知该不该阻拦,但是老夫人大病初愈,却又不好拦。两人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儿话。陈老夫人出来的时候,眼眶红肿。人也不太精神。

    “……四爷还说了,想见您一面。他有话要跟您说。”

    陈三爷只是淡淡嗯了声,继续喝着丝瓜汤:“以后老夫人去看四爷。不用拦着。至于四爷说过什么话,一律不用转述给我听。”

    护卫应声退下了。

    难怪今天傍晚去定省的时候,半竹畔里没有人……

    顾锦朝暗想着,又给陈三爷盛了碗汤:“这几天母亲总是问起你的起居,说您好几日没去看她了。您要是有空不妨也去一次。毕竟要是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楚也好。”

    “有空再说吧。”他这些天忙着早出晚归,也无暇顾及母亲那边。

    母亲想去看老四就看吧,毕竟陈彦文也是她亲生的孩子。他再怎么残忍,也不能切断人家母子的情分。

    锦朝也心疼他的忙碌,而且又是这个时候,还是别让家里的事烦心他了。

    她就不再说陈老夫人的事了。

    第二天去请安的时候,陈老夫人正在问陈玄新几人的功课。她每几天都会问问,要是有谁没跟上先生讲的功课,她会额外叮嘱几句。秦氏正笑着看献哥儿答话。

    陈玄越站在几个兄弟的最后面,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黑漆的地板。

    顾锦朝投去疑问的一眼,他就朝她无奈地笑笑。

    等陈老夫人问到他的时候,陈玄越答得吞吞吐吐,很不熟练。谁都知道他傻了十多年,这才恢复清醒不久,自然不能一下子什么都懂了。

    陈老夫人对这个孙子始终没什么感觉,就是看他病才好,便要多关照几分。拉着他叮嘱了很久,顾锦朝才知道陈玄越为什么那副表情。他不喜欢听别人多说话。

    太聪明的人好像都是这样,叶限也是。

    ☆、第三百四十七章:削发

    秦氏对这个突然恢复神智的庶子的态度却相当微妙。

    她原来也找过大夫来给陈玄越诊治,却没有人把陈玄越的病只好。

    但是这不明不白的,怎么突然就好了?

    她还特地找给陈玄越授课的先生问过话,先生说是九少爷根底浅,能更上教学已经不容易了,更别说读得出色。她心里才放松了几分,要是陈玄越当真心智超群,她恐怕还要费心了。

    陈玄越答完了话后很自然地坐到了顾锦朝身边,乳娘怀里的长锁笑着喊九哥,伸着身子要扑过来。陈玄越把他接了过来,长锁就亲昵地用小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再也不撒手了。

    陈曦站在锦朝身后,也看了陈玄越一眼。

    她现在越发长大懂事了,也就没有原来容易害羞。陈玄越正在逗长锁说话,长锁稚气地跟着他念。他听得很高兴,笑容也十分的潇洒……她看着还是有些发怔。

    要说长相好看,陈曦看到过最好看的应该是自己七哥,不过陈家玄字辈的堂兄都长得不差。但是陈玄越却有种很不一般的气质。十分的从容,他的长相也有种淡淡的贵气。

    顾锦朝并没有注意到,她瞧着秦氏看了陈玄越好几眼,心里想秦氏心里不慌才怪!

    只要陈玄越不装痴傻了,他周身的气质就相当出众,一看就非池中物。

    陈老夫人招了众人一起吃刚出的香椿饼。

    刚发出的香椿嫩叶。吃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陈老夫人这儿有个婆子手艺好,会做各种糕点。香椿饼做得一点也不油腻,顾锦朝都吃了好些。

    等众人吃完了,丫头快手脚把碗碟收下去,陈老夫人才说:“老三媳妇留下陪我说话。别人都先回去吧。”

    怎么单独留她说话?

    顾锦朝有些错愕,还以为陈老夫人会说陈四爷的事。

    等到人都退下去了,陈老夫人才跟顾锦朝说了。她这是身子骨好了,打算把陈二爷养在外面的那对母子接回来。“那孩子都过半岁了,总不能一直是他母亲带着身边。”陈老夫人还是不喜欢孩子生母的出生,低声跟顾锦朝说。“孩子要被教养歪了可不好。你明日安排人去接她们回来……”

    顾锦朝正为陈老夫人按摩小腿,闻言点点头,问道:“那二嫂那边怎么说?”

    陈老夫人摆摆手:“这你不用管,我来说就是了。”

    “二嫂要知道二老爷养了外室,也不知道会怎么的生气。您可得好好安抚她才是。”顾锦朝叹道。

    陈老夫人笑了笑:“她又不傻,这男人哪里能一直守着个女人呢,总是能想开的。”说到这儿又觉得顾锦朝听着不好,继续说,“倒是老三情深,他从小就这样,认定什么就是什么。可惜老四的事……”

    提到陈四爷,陈老夫人心里就不好受。

    她想到自己对陈三爷说过的那些话。

    老三过得不容易啊。外头忙着支撑陈家的繁荣富贵。家里头的人还让他不省心,任是个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她还要怀疑陈三爷所做的事,以为他是心思狠毒。容不下兄弟……

    她跟陈彦文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眼泪一直掉,一句句地告诉他:“你以为我不知道老五的死有你的责任吗?你自己傻,还当别人看不穿。你早就跟老五看不对眼,那日又恰恰只有你们两人不在。你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你衣摆下沾着草籽,就知道你去了池子边……老五死的时候。你父亲发了多大的脾气。我为了帮你隐瞒,还把伺候老五的几个人全部发配了……你难道就不明白?”

    陈四爷被囚禁几个月。什么人都接触不了,备受折磨。

    他闻言也忍不住一怔。想了好久之后嘴唇发抖,握住母亲的手哑声说:“我……是我差点害了你……是我的错……”

    他瘦得手背骨头支棱,皮肤苍白,精神也不太好了。喃喃地说着这几句话,又哭又笑的。

    陈老夫人看得痛心,忍不住抱着儿子痛哭。回来后想起三儿子的冷淡疏远,更是心如刀割。

    顾锦朝不知道陈老夫人和陈三爷有什么事。

    她猜这其中应该有个误会,因为陈老夫人显得十分愧疚。

    一个母亲,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觉得愧对儿子呢?

    她握住陈老夫人的手,说:“娘,三爷并非是要疏远您。他这些天也是忙得很,不如等明晚我和他一起来给您请安。您看好不好?”

    “我知道他忙。”陈老夫人点头,“现在朝廷这么动荡,我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就是老四想见见他。老四跟我说过,老三是不会答应见他的,让我帮着说一声……你帮我转达吧!”

    顾锦朝点头应下来了。

    等陈三爷回来后,她跟他说了陈四爷想见他的事。

    陈三爷凝神思考。

    “我本来……是不打算见他的。”提到陈四爷,陈三爷脸上有种疲倦感。

    顾锦朝忙道:“是母亲让我转达的,我想陈四爷应该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不然也不会让母亲转达了。您还是见见他吧,也耽搁不了什么……”

    “好。”陈三爷却很快答应下来。

    顾锦朝有些错愕,陈三爷却看着她笑笑,“你都这么说了,我去见见他也无妨。”

    顾锦朝想笑,拿了斗篷来给他:“就算是开春了,夜风也冷得很。你早去早回。”

    陈三爷嗯了声,很快就出门了。

    顾锦朝陪着长锁在罗汉床上认东西,他胖胖地小手抓了块栗子糕,吃得满床都是。等到自己吃不下了就递给顾锦朝。往她嘴边递:“……娘亲吃。”

    顾锦朝笑着揉揉他的小脸,长锁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娘亲。

    顾锦朝让乳娘抱了长锁下去洗手洗脸,又亲自哄了他睡觉。

    她刚让采芙点了几盏烛台,她靠着做夏袜,刚绣了几针。陈三爷就已经回来了。

    顾锦朝把笸箩放在了小几底下迎上去,陈三爷却是沉默。

    “怎么了?”顾锦朝轻声问。

    难道是陈四爷又做什么事了?这不可能吧,他都已经这样了……

    “老四给了我一些东西。”陈三爷跟顾锦朝说,“是关于司礼监的。”

    司礼监的东西?顾锦朝问道:“是张居廉勾结司礼监的证据?”当初要不是有司礼监帮助,张居廉又怎么能仅凭自己手握大权呢?冯程山管小皇帝御笔朱批,所以自然是张居廉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陈三爷揉了揉她的发:“也算是吧!只是他手里头的东西太少……不能有大作用。”

    那他这样是为什么呢?顾锦朝有点不明白。

    陈三爷让她坐下来。跟她说:“他想去宝相寺里修行,削发为僧。”

    ……顾锦朝听后有些惊讶,陈四爷竟然起了这个念头!难怪陈三爷要沉默了。

    “那您怎么打算的,真要让陈四爷去宝相其实陈四爷做过的那些事,也够他死好几次了。现在被软禁也算是咎由自取。若是他有意想去寺庙里修行,也算是积些功德。只是陈老夫人那里怎么说,王氏又该怎么办。这些却是问题……

    陈三爷又是沉默。

    这几个月的软禁生活后,陈四爷的性情都有点变了,看起来也比原来明白了不少。刚才和他说的那些话也显得理智许多,如果让他去宝相寺里一生礼佛,倒是比困在陈家好。

    陈三爷说:“我同意了,等这件事过了就让他过去。”

    顾锦朝并不惊讶。如果是她,她也会答应陈四爷的选择。她抱住陈三爷的胳膊,笑着说。“也好,比起软禁一辈子,总算是有个他想要的去处。等您不和张居廉斗了,我肚子里这孩子也该出世了,玄麟的名字就是你取的,这孩子的名字我来取可好?我看‘玄静’就不错。取个‘岁月静好’的意头。而且男孩女孩都可以拿来用……”

    她是渴望宁静的生活吧!

    陈三爷任由她抱着自己,微微一笑。“听你的就是了。”手轻轻地摸着她微凸的肚子,这也快要六个月了。孩子正是活泼的时候。突然小小地踢脚,他很容易感觉得到。锦朝靠着他,任他摸自己的肚子,说:“和玄麟一样活泼,有时候还会翻身呢……”

    陈三爷搂着她躺在自己身上,笑着没有答话。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孩子出世……

    第二天一早陈三爷就离开了,顾锦朝安排了人去接那对母子回来。

    那瘦马下马车之后她看了一眼,典型的江南女子。身姿纤弱,腰上系着翡翠噤步,显得身段十分的好,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人。孩子穿着件团花的刻丝小袄,坐在乳娘的怀里,张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到处看。

    陈老夫人抱了孩子过来看,孩子乖乖地不哭。陈老夫人看着孩子稚嫩的小脸,就忍不住心软。

    “这孩子长得好!”

    她早和秦氏说了这件事,秦氏还有些恍惚,现在看到真人了才反应过来。

    她却先把周围的人都打量了一遍。顾锦朝是把人接回来的那个,肯定是早知道这对母子的存在了。葛氏低着头看地,王氏却出神地看着那名女子。

    秦氏心里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又像是觉得可悲,胸口发凉。

    她却挺直了背脊,坐得很端正。她是秦家出来的嫡女,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人看笑话的。

    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把汗巾掐得死紧。

    陈老夫人看过了孩子,就叫了那女子上前来说话。这女子自称唤映元,声音娇娇弱弱的,答什么都要犹豫半天,偶尔还要拂耳边的落发,手上那嵌绿宝石的赤金镯子很耀眼。虽然穿金戴银,气质却和秦氏是天壤之别。

    秦氏一直不知道丈夫喜欢这样水一样的人儿,他的几个妾室是她选的,温顺听话,从不造次。她心里一直都看不起这样的女子,觉得她们娇娇气气的,手指一掐就能留个印一样。也从来上不得台面。

    丈夫却喜欢这么个她看不上眼的东西,怎么会不难受呢。

    顾锦朝看着秦氏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竟不由有些同情,不管秦氏做过什么,她也确实有些可怜。

    ☆、第三百四十八章:发现

    陈老夫人只问了映元几句话,就喝着茶淡淡道:“以后孩子就留在我身边养着,我看你在二爷身边伺候也不方便。”

    映元本来是笑着,闻言笑容也收起来了,一双眼睛水波幽幽的闪,很是犹豫。

    孩子坐在乳娘怀里,又还不会说话,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生母。

    秦氏也开口道:“孩子你带着不方便,既然回了陈家,以后就要好好伺候二爷,等二爷回来就给你抬个姨娘,现下你就先在二房里住着吧。赵姨娘住的芙蕖馆还少个同住的。”

    映元脸色一白,对着秦氏屈身盈盈一拜:“二夫人安好,妾身柳氏。还未得向您请安。”

    她地位太低,要不是因为生了个儿子,陈老夫人都未必要见她。自然也没必要跟她介绍在场的人。

    听这话的语气,她自然知道这就是二爷的正室夫人。

    她在外头跟二爷情深意重,他也愿意宠着她。有时候还真是忘了,他远在北直隶还有这么个家。秦氏虽然年纪大了,并不显得十分好看。但是周身端重又华贵的气质是她不能比的。

    原来在外头的时候,她觉得只要两人情深意重就好了。等这到了陈家,才知道处处都不是她能想的。她的孩子要给别人养,二爷没回来之前,她在陈家的地位不明不白的。就算以后抬了姨娘又能怎么样呢?二爷的姨娘又不止她一个,总不能只顾着她一个人。

    秦氏的目光落在映元脸上。她就头都不敢抬起来。

    秦氏却不再刁难她,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映元跟着嬷嬷下去了。孩子看到母亲要走了,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乳娘也被孩子的哭声吓到了,连忙抱着就哄,生怕惹了陈老夫人的嫌弃。陈老夫人就让她抱去了碧纱橱里喂奶。哭声渐渐就小了,传来孩子咽奶的声音。

    秦氏却再也没有看过这孩子一眼。

    等陈老夫人歇息下了,顾锦朝才出了半竹畔。天气渐渐热起来,这不过才四月份,阳光就有些毒辣了。绣渠拿了纸伞过来给锦朝遮阳,笑着跟她说:“再过一月。您冬天储下的那些冰就能用了,回去做个红豆浇糖雪,吃起来也爽口。加些山楂更开胃……”

    顾锦朝怕太凉了伤身,笑着摇头说:“我可不敢吃,倒是可以做些给玄越送过去。他喜欢吃冰的。我冬天存的那些冻梨让他吃了大半。”

    “九少爷也是奇怪。冬天的时候拿了羊乳和冰做甜食,还分给咱们这些下人尝,倒是好吃得很。”

    顾锦朝还记得这事,陈玄越用半桶羊乳熬了小半碗酪出来,全搅在了冰渣子里头。

    他也不知道那羊乳有多贵……

    顾锦朝摇摇头:“他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身后突然有人喊住她,是秦氏的声音。

    顾锦朝转过身,果然是秦氏被众人围拥着向她走过来。

    难道是要问她这瘦马的事?顾锦朝心里暗自猜测,脸上就先露出笑容。秦氏叫住了她。指了不远处的湖心亭让她一起去坐。二层的亭子,雕梁画栋十分的精致。随后又屏退了左右。

    秦氏从顾锦朝随身的攒盒捡了个杏儿果脯吃,慢慢问她:“三弟妹。这柳氏是扬州瘦马吧。你知道这事多久了?”

    果然是要问柳氏的事。顾锦朝还以为秦氏要兜几个圈子呢。

    秦氏本来就和她有争斗,这下恐怕更看她不顺眼了。顾锦朝也没有瞒她:“三月余了,娘让我帮衬着她们些。所以我没有和二嫂说,何况这事也确实不好说……二嫂要是怪我,我也不会说什么。”

    秦氏却笑了:“怪你干什么?”

    她继续道,“真要是怪谁的话。我应该怪二爷、怪我自己,我怎么都不会怪你的。我就是还想问你。让你照顾她,是不是二爷的意思?”还没有等顾锦朝回答。她又笑着摇摇头,“算了,是我傻。没有二爷开口,这女人连陈家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娘一向维护二爷,我又不是不知道……”

    顾锦朝叹了口气:“二嫂不必妄自菲薄。你育有三子,又是正室,背后还有秦家相助。管这么个人做什么呢。”

    秦氏听得一怔。

    顾锦朝很明白秦氏这样的女人,她再怎么能干精明,丈夫也是她的天,能随意决定她的心情。

    “管那些姨娘通房的做什么,二嫂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任她花开花败的,你可听过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顾锦朝笑了笑,“能永远留在二老爷身边的,也只有二嫂而已。”

    秦氏抬头看着顾锦朝,好像第一次把这个女子看得通透了。

    道理她也明白,只是到了自己身上,却像被糊了眼睛一样想不开。

    想不到顾锦朝还愿意跟她说这些。

    顾锦朝又道:“随口之言,二嫂听听就是了。”

    秦氏没有说话,顾锦朝准备要走了,叫了绣渠过来拾掇攒盒。

    等到她站起来了,才听到秦氏在背后低声说:“谢谢了……”

    顾锦朝笑着摇摇头:“谢我做什么,愚笨的人别人再怎么说都不明白。二嫂自己是明白的,我只是帮着二嫂想明白而已。况且别人也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到了自己身上,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秦氏也笑了起来:“三弟妹,你应该管家的。娘选你才是对的。”

    两人倒是难得和气一次。

    顾锦朝才不相信秦氏的话,也没有当一回事。笑笑就过去了。

    等回了木樨堂,顾锦朝才看到罗永平来见她,还带了自己两个儿子给她请安。

    现在罗永平的长子、次子都在香河的铺子里当掌柜。两个人都很能干。

    要是没有重要的事,罗永平是不会来见她的。他现在是她的大掌柜,凡事也是忙不开身。顾锦朝想到后就让宋妈妈带着罗永平的长子、次子先去厨房吃点东西。

    等带着罗永平到了花厅坐下,罗永平就立刻拿了本账簿出来。

    “夫人,这是陈大管事让给我经营绸庄的账簿。我觉得这里头有些异常。就拿来给您看看。而且这些异常的账目数目很大……”

    他指了好几处地方,“三月初五的时候,京城清平坊的杭绸铺子平白多一千两银子,记账的是卖一批杭绸来的钱。但是原丝进量并没有增多,这多出来的绸缎是怎么回事?而且一千两也着实太多了——就算是卖得最好的杭绸,一月能有几百两就已经够了。”

    顾锦朝听后拿了过来看。账目的确不太对。

    但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是有人要做假账,也没有这样把银子往人家口袋里装的傻子!

    罗永平继续说:“不止这一个铺子有这个情况,还有别的地方。我找陈大管事问过,陈大管事说是三爷吩咐的,他给您的嫁妆贴钱。我就更加疑惑了。哪里有这么给别人贴钱的……”

    顾锦朝刚开始还不明白,听了罗永平的话不禁浑身发冷。

    如果是陈三爷的吩咐,那她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去叫曹子衡过来。”顾锦朝跟他说,“现在就叫他过来,我有要紧事要问他!”

    罗永平被顾锦朝的样子吓到了,也不敢耽搁,连忙就让下人套了马车去曹子衡管账的铺子。

    曹子衡正好在宛平办事。

    他连身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连忙朝陈家赶来。

    顾锦朝和他谈了许久。又叫了宋妈妈和赵管事过来,问近日三房和中公的安排。

    她才终于能判定,陈三爷是在给她们铺后路!

    把他私库的银子转到她名下。三房突然变卖的一些财产也转了过来。鹤延楼护卫突然增多,却不是在保护陈三爷,而是在保护她……

    她不知道陈彦允有没有安排别的东西!

    明知道陈彦允做的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里不好受。护卫都来保护她了,那他自己呢?银子转到他这里了,他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信誓旦旦跟她说。成事的把握很大,不会有问题的。都安排到这个地步上了。真的不会有问题?

    顾锦朝深吸了一口气,让宋妈妈去外院守着。等陈三爷一回来就来告诉她。

    她在屋子里等他回来。

    陈三爷刚去见了李英回来,接到了婆子的传信,以为顾锦朝有什么大事找他,径直到了木樨堂。

    屋子里点着蜡烛,顾锦朝正在看书。

    他放下梁冠走过去:“究竟怎么了?你火急火燎的要找我……”

    担心她有什么事,他一路回来都走得急促。

    顾锦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淡淡地问:“你把你私库的银子,都转到我这里了?”

    陈彦允坐到她身边,“是啊,那是我早年管中公的时候有的银子,你拿去做个本还是可以的。这些银子毕竟原来是中公的,我不好直接给你,所以就做了个伪账……怎么,你就是要问我这个?”

    顾锦朝却忍不住眼眶一红,揪住了他的朝服衣袖:“陈彦允……你给我说明白些。你是不是在打算你出意外死后的事?你原来说过的,你说成事的把握很大……”

    陈彦允有些无奈,他没想到顾锦朝已经发现了,那时候为了定她的心,自然要这么说。

    “……是。”

    “为何不告诉我?”她还是要继续问,“你总是这样,屡说不改。”

    陈彦允把她的手拿下来,轻声道:“你让我怎么跟你说?这事本来就艰险,你又怀着身孕,我不告诉你才是最好的。这人是张居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不能完全保证……”

    ☆、第三百四十九章:结盟

    他的语气还是很平和,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好像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顾锦朝直直地看着他,陈彦允是什么样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

    “那现在究竟如何了?”顾锦朝问道,又补充了一句,“你必须要和我说。”

    陈三爷叹气:“周浒生的事是个突破口,但是如果张居廉想的话,压下去还是很容易的。所以这事不能撼动他,我们后面还有计划,你不用担心。”

    “张居廉总不会坐以待毙的,他会怎么反击……您是不是有危险?”

    陈三爷只是笑笑:“知道是我动的手,他自然是要打压我了。接下来我这方派系会有大量损失……朝堂上的事还是他说了算的。如果他想暗中动手脚,最方便的就是从我和我身边的人下手……我一死对他来说就什么都解决了,但是我身边也有高手,想弄死我不容易。”

    顾锦朝听到他平静的语气,觉得心里发紧。

    什么叫想弄死他不容易!

    顾锦朝握住他的手掌:“张居廉身边,应该也有高手吧?”

    陈三爷点点头,又说:“他和我有不同,家人对他来书虽然重要,但不至于会牵绊他的计划。我就不一样了,如果真是威胁到你或者母亲,还有孩子的时候,我肯定会犹豫的。所以我是有弱点的。”

    顾锦朝突然被他一双深潭般的眼睛看着。

    “所以我派人保护你,我给你安排后路。也是在弥补自己的缺点。”陈三爷说,“只有后顾无忧了,我才放心得下。你现在还怪我不告诉你吗?”

    说来说去倒是她的不是了。

    顾锦朝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我只怕您有意外而已……”

    前世他的死并没有对顾锦朝造成什么影响,一个和她不相关的人死了,她能有什么感觉呢?

    只是如今,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陈彦允这个人,看不到他坐在罗汉床上安静看说。听不到他柔和的说话,看不到他睡在身边的侧影……顾锦朝就觉得胸口发堵,一刻都忍不下去。

    “人总是会死的。”陈三爷却安慰她道,“你看,就算我这次没事。我比你大这么多,总会死在你前头的。”

    顾锦朝看着他不说话。

    如果人没有这么多劫难就好了。平平淡淡的过一世,一切都很好。

    她只是伸手抱住他,有些泄气一样,也不想说话。把头埋进他胸膛里。

    陈三爷也搂住她,虽然在安慰她。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表情渐渐深沉起来。

    虽然他们保护严密,李英还是遇刺了……

    他请了御药房的人过来给李英医治,却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他们还是低估张居廉了,不知道他竟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不在意舆论对他的压制了。

    张居廉带了他这么多年,他先前是相当钦佩这个人的。可能是人的年纪大了,心胸竟然越来越狭隘起来。手段也越来越毒辣了。这样也许正好,对付起来没有这么麻烦,但是他的手段却会更难预料。

    顾锦朝的担心很对。因为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担忧。

    陈彦允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是沐休的时候,陈三爷没有去内阁。但是他却也很忙,去给陈老夫人请了安后,就在书房里一直跟江严他们商量事情,一会儿常海也过来了。

    顾锦朝就抱着长锁避去了葛氏那里。

    陈六爷正吃了早膳从葛氏房里出来,笑着喊了她三嫂。又要抱长锁玩。

    顾锦朝教长锁喊六叔,长锁乖乖地喊了。陈六爷听得很高兴:“还是麟哥儿聪明,来。六叔抱你带你去吃糕糕。”他很喜欢小孩子,性格也像个大孩子一样。

    葛氏从堂屋里出来迎她,笑着说:“您不会抱孩子,伤着麟哥儿怎么办!”

    陈六爷不耐烦起来:“我自己的侄儿,我知道分寸。”

    顾锦朝也没有阻止,长锁喜欢别人带他到处玩,她让伺候长锁的婆子和乳娘跟着陈六爷去了。

    葛氏陪她进了西次间,让丫头拿了果脯的攒盒过来吃。里面都是些梅子、杏儿的,照顾锦朝的口味。

    陈六爷自从在寺庙里呆了一年回来,人就老实了不少,葛氏现在气色都好多了。说起要过端午的事,柔声细气的。顾锦朝问起她妹妹的事:“……上次你说要来北直隶,不知道她还来不来了?”

    葛氏摇了摇头:“本来说是让她来北直隶,我给她寻一门好夫家的。前段时间娘身子不好,我又要伺候她,就不太方便,所以没有让她过来。家里的父亲已经把妹妹的亲事定下来了……”

    顾锦朝笑了笑:“那也挺好的。”

    葛氏听着有些不明白,顾锦朝说什么好?

    总算葛氏也是因祸得福,如果她那妹妹到北直隶来了,还有得热闹。

    顾锦朝只是说:“各自有各自的缘分,强求不得。”

    葛氏也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我这最小的嫡妹,从小娇生惯养的。嫁的人家虽然家产不多,丈夫却是个少年举人!这样也好,到北直隶找世家大族的,未必就能有这个才气……”

    顾锦朝含笑点头,拿了茶杯喝水。刚啜了一口,雨竹就隔着帘子在外面通传了。

    丫头打了帘子让她进来,雨竹走得很快,说是找顾锦朝有要事。

    顾锦朝刚出了堂屋的门,雨竹就在她耳边轻声说:“世子爷过来了!”

    顾锦朝有点震惊地问她:“没有看错?”

    雨竹点点头,额头都是细汗:“奴婢看到他进了木樨堂的,进了三老爷的书房。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这总不是来找您的吧!”

    顾锦朝也不太清楚,这个人做事别人怎么摸得着门路。

    她向葛氏告辞了。带着丫头婆子往回赶,正好看到叶限在前一进的院子里和陈三爷说话。

    两人站在水杉树下的大缸边,那缸子里养着几尾鲈鱼。

    叶限背对着她,顾锦朝只看到陈三爷嘴边带着淡笑,凝神细听叶限说话。陈三爷穿了件细葛布的直裰。身材修长。叶限穿了淡青色圆领右衽袍,两人倒是显得很平和。

    站在旁边的江严先看到顾锦朝,拱手跟她请安。

    陈三爷才笑着看向她:“你回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和六弟妹多说会儿话。”

    顾锦朝扯了扯嘴角,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叶限就转过身看她,笑着道:“原来是陈三夫人,倒是我失礼了。”说着也拱了拱手。

    陈三爷脸上仍是笑容。拿了旁边端茶的小厮手里的茶杯,低头喝茶。

    叶限脸上的神情十分的平静,顾锦朝反倒是觉得没什么了。屈身喊了一句世子爷。

    “我还是打消三夫人的顾虑吧,陈三夫人不要担心。”叶限点点头,笑眯眯地说。“我是来找陈三爷的,只是此事要保密,所以才在内院想见。还望三夫人也不用说出去比较好。”

    “她不会的。”陈三爷看她一眼,“锦朝,你还是先进去吧。”

    叶限来找陈三爷做什么……顾锦朝突然有种预感,他们两个总不会是要结盟吧!

    她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了一下。

    不然为什么要避到内院来说话,这是不让别人查探到风声。

    她嗯了一声,就要快步走过月门。

    叶限又喊了她一声:“陈三夫人。在下还有事情想问。”

    他指了指那口大缸,“怎么这里面养的是鲈鱼?放几尾锦鲤岂不是更好看,若是没有锦鲤。养一缸子睡莲也好。到夏天的时候簇簇拥拥的开一缸的花。”

    顾锦朝说:“……都是三爷在喂,他没事就看看,养了半大放进池子里。”

    陈三爷微微一笑继续补充:“原来也是养了花的,我家夫人喜欢吃鲈鱼,就改养了鱼。”

    叶限听后抿了抿嘴淡笑,就不再问顾锦朝话了。顾锦朝呆下去也不好,就先从抄手游廊进去了。

    陈三爷竟然和叶限有私交了!

    顾锦朝觉得这样很好。两个人同仇敌忾,自然应该站在同一条阵线。就是不知道他们谁先找了谁。这两个人的个性。好像都不是那种会主动找对方的人……

    两人这样站在一起闲适地说话,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好像他们还是冷面以对更适合些。

    只是顾锦朝想到叶限,心里还是放松了许多。叶限有多擅长这些东西,她再清楚不过了。有叶限的帮忙,三爷的把握应该更大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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