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乖乖“哦”了声。“不对。”他又说,“我们以前应该来过吧。”
不常来,但确实来过。
“总之别走远,电话记得接。”他看腕表,“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回家。”
周今川对周音和陈祉的事情没有想法,他和周先生价值观一致,联姻不重要,主要看当事人意见。
周音不愿意,做哥哥的和做父亲的不会逼迫她去拯救公司。
南嘉没走远,只在人迹稀少的周遭散步,这里绿化率很高,空气清新,过道精良培育的桫椤树下滴着细小的雨滴,弥漫着绿植自然的生长香。
一颗蓝色小球忽然滚到脚下,随着一声狗吠,她警觉地回头,只见一条身形修长堪比大半个人的大型狼犬。
动物的速度极快,不到半秒的功夫,精壮的四肢腾空飞跃,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奔来,她只来得及退后一步。
好在狼犬自制力不错,在擦过时停下四肢,晶莹琥珀色的眼睛敏锐地打量她,鼻子嗅动,它太大只了,楔形的脑袋,耳朵直立,尾巴末端钩状,浅色系的毛发裹着结构紧凑的肌肉,一眼望去就是雪山上高大威猛的头狼。
狼犬抬起宽大的脚掌,像是要和她握手。
南嘉没有动。
“十一。”后方的饲养员赶急来,见狼犬没有进一步动作,对南嘉说,“小姐别怕,它不伤人,今天可能是来客人了,它有点兴奋。”
饲养这类犬需要严格的证件,在公共场合必要时牵绳,而它在这里自由活动,只因为这块庄园是私人家的,可以为所欲为。
南嘉没怕,看狼犬爪子经常伸来,她也客气伸手过去握住,达成一种人和狗的友好交流。
“十一从来不对旁人这样。”饲养员挠头,“今天好奇怪。”
看南嘉所在的位置,能猜到她不过是这里的一名宾客,和狼犬从未见过,彼此间却有一种隐性的电流牵引。
这是一只纯正的捷克狼犬,来自斯洛伐克本土繁育的血统,外表凶猛性情温和。
“它多大了?”南嘉抚摸它的毛发。
“七岁。”
看狼犬黏着南嘉,饲养员不好驱赶,在这里能拿的高薪,全靠这狗祖宗。
一人一狗玩了好一会儿的球,都有些忘乎所以。
风大,南嘉跑起来时,束起的长发乱飘,她解下发带,打算简单盘个清爽的丸子头,脚下的狼犬忽然叫起来。
她愣神,片刻功夫,手里的发带被热带的湿感风忽然吹走。
轻如毛羽的丝带脱落,蝴蝶一般悬空起舞,两圈翻转直线往北方窜。
风和狼犬同时赛跑,同时来往同一个方向。
最终狼犬在挺括的男人身影前停下。
那根随风扬起的发带也随之而来,眼看着越过头顶,愈飞愈高。
陈祉抬起手腕,长指一攥,稳稳接住。
风信紫丝带颜色润和,质地柔软,却紧紧缠绕在男人冷白的手腕上,莫名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欲。
第11章
十一仔
要那边那个躲起来的小女儿……
不好的预感从南嘉心底升起。
东西落入陈祉的手中,还能拿回来吗。
她连开口要的力气都没有。
陈祉手臂自然下垂,任由淡紫色丝带自然飘逸,尾端时不时扫过捷克狼犬的脑袋,它嗅到刚才女孩的气息,清浅的茉莉皂香,很有辨识度。
草木灯影葳蕤摇摆,南嘉纤细身形格外羸
弱,唇色不红,是淡淡的樱粉,衬面庞白皙。
踌躇一番,终究觉得发带更重要,她主动靠前,“陈少,可以把东西还给我吗?”
“什么东西。”
“你手里的发带,是我掉的。”
他明知故问,置若罔闻,淡淡陈述,“是风吹到我这里的。”
听这意思。
不打算归还。
这个结果,不意外。
她吸了吸鼻子,周今川的电话忽然打来。
“嘉嘉,在哪。”
南嘉背过身:“聚会结束了吗,要回家了吗?”
那端笑,“不是,现在才开始,你就这么急着想要回家吗。”
现在才几点。
是她太心急。
陈祉离得不远,能听见对话。
她表现太明显,仿若这里比牢狱还要煎熬,恨不得早点飞走。
周今川表示陈家夫人来了,周音母女正在和她闲聊,作为周家养女的南嘉也该去打个照面,免得让人觉得他们周家少了一位。
南嘉一走,狼犬朝她“嗷”了声,想跟着一块儿过去,被陈祉呵斥回去。
饲养员不禁感叹:“十一似乎很喜欢刚才那位小姐,刚刚在这里玩了好一会儿。”
要是其他的狗不觉得稀奇,换做金毛的话,世上没有好狗也没有坏人。
捷克狼犬不一样,一生认一个主,连喂饭的饲养员都不当回事。
南嘉手里既没拿食物,和它不曾认识,它却是如此热情。
空气里留存淡淡的余香,像变化莫测的无形之手,拂过鼻息勾着久远的记忆。
会客厅华灯明耀,光彩绚丽,夫人们举止得体优雅,男人们羽扇纶巾谈笑风生,入门墙壁上名流画家的真迹彰显权贵,玻璃返照着全景的奢靡。
在周夫人精心的打扮下,周音是全场最盛装打扮的亮点。
这场聚会没有外人,不是密友就是亲友,要么多少和陈家沾亲带故,表少爷小姐们,和一些平常不怎么抛头露面的第n房太太,既是家宴,无需过多装点,恰到好处的贵气即可。
周音那般过分突出,引发私下讨论,往常陈家针对周家,今日里请了周家全家为主客,其中寓意不言而知。
再看周音如此华丽,一眼便是作为主角登场的模样,关于这两家联姻的猜测八-九不离十的。
南嘉随周今川一块儿,去和陈家主母会面。
陈家子嗣庞大,能当家做主拿实权的鲜少,陈祉一家为首。旁支繁多,得益于陈老爷子年轻时做下的风流事,后来遇见陈祉的奶奶,也就是老爷子三婚但最得心的老伴,生的儿子势力压比前几房一筹,其中最受宠的陈父和陈母青梅竹马,恩爱几十年,只有一个独子,陈祉从出生就注定未来众星拱辰。
出生在这样钟鸣鼎食的家庭,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是冰美式。
陈祉的精神阈值异于常人,普通事和普通人很难激起他的兴致,至今没有出现让他青睐的女孩,别说入眼,他压根看都不看。
陈氏父母愁眉苦脸,几代基因如此顺利,可别把儿子培养坏了,回头带个男仔回来。
但随时间推移,发现他男女皆不吃。
夫妇两不得不把他的婚姻视为头等大事,试图安排相亲,陈祉打小惯坏的儿子,我行我素久了,怎么可能服从。
今晚聚会,本是陈母的私人聚会,邀请众多名门夫人们和千金前来结交人脉,陈祉却提了句,给周家全家发个邀请函。
关键词很重要,周家全家。
邀请全家过来,不可能是为商务,更不像是谈判,请到山顶别墅区的聚会,必然是促进感情交流。
陈氏夫妇多留心眼,多打听一下周家的女儿,是否婚配。
待看到眼前的周音,周夫人有些失望。
长相没多大问题,脸蛋圆润白嫩,大大方方。
就是太浮夸,华而不实。
“母亲。”周今川带着南嘉一道过来招呼,“陈夫人。”
南嘉缩在他身后,稍稍露出面孔,脑袋还是低垂的,颔首跟着招呼了声。
陈夫人目光全在和周音的谈话上,没怎么看她,人的第一视觉是衣服,南嘉穿的比这里的侍应还要素净,不会让人多留意。
只礼貌问:“这也是你们家小女儿吧,长这么大了。”
“嗯。”周夫人立马纠正,“之前是老周司机的闺女,和我们音音同龄。”
意图把话题重新扯回周音身上,陈夫人却没再看,和旁人一样,都被门口来人的动静吸引去。
陈祉不是聚会的主角,来不来随他心情,人真来了,惹起场面一些窃窃私语,陈家太子爷名声在外,真正见到过本人的寥寥无几,有时家人见他都得提前和特助预约。
陈祉往那边走的时候,南嘉下意识往后面退,动作弧度不能太大免得被人注意到,堪堪躲到自助酒台前,这块摆放勃艮第产区的酒酿,莓果的香气风味浓郁,嗅闻间隐隐醉人。
周今川以为她想喝酒,拿起两杯,递一杯给她,“勒弗莱特级园的干白,口感应该不错。”
南嘉心不在焉的,“还行。”
退却一段,距离刚好,仍能隐隐约约听到那边的谈话。
陈夫人先问候儿子几句,陈祉答得简短零碎,要么就是“嗯”了声,句句敷衍但句句回应。
陈夫人想从他这里打探和周音的事有些难办,目光注意到他手腕上的异色,“你那手绑的什么?”
周夫人她们闻声看去。
离陈祉手边近的人,一下子看见那抹淡紫色的丝带。
和他一身色差极大的黑白常服并不适配,突兀得不像一个图层。
又因攥得紧,融为一体。
“这好像是一根女孩子的发带。”旁边好事的小表妹搭腔一句,“看样式是个很出名的品牌,可能是哪家的大小姐掉落的。”
她不说,旁人能看出来这玩意必然不可能是陈祉本人的。
“这是什么?”陈夫人问。
陈祉言简意赅,“刚在外面捡的。”
“捡的?”陈夫人狐疑,外头天不好,捡的发带能这样干净吗,怕不是和哪家姑娘会面了,那她刚才和周家母女的对话不是白忙一场。
“不然。”陈祉散漫回,“还能是抢的?”
暗地里。
南嘉轻轻攥紧拳心。
他不还给她,和抢有什么区别。
“嘉嘉?”周今川注意到,“那根发带和我送你的很像。”
南嘉低头没说话,她不小心弄丢他送的礼物,这次可能再无法要回来。
陈夫人这时说:“应该是我们这里的宾客掉的,你给大家看看,让人过来认领一下,女孩子丢了东西肯定很着急的。”
陈夫人很是问头体贴。
给了个认领的机会。
但就算再丢十根发带,南嘉不可能站出来认的,甚至害怕他当着他这么多人的面来还给她,让她难堪。
不自觉躲到周今川的侧面。
“是我掉的。”
一道清脆女声开口。
周音提着艳丽的礼裙,笑容明媚,灵活又迅速地上前几步,眼睫眨动,“陈少爷,你捡的这个发带,是我刚才不小心掉的。”
她穿着恨天高,站在陈祉跟前,依然矮一截。
他临身气场震慑强大,距离不到两米,沉冷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周音竭力维持着甜美的笑,可因为撒谎,眼神透着无法掩饰的心虚。
那位爷儿倒一点不给颜面,“是吗?”
“是……”
“这条发带上有一根直发。”陈祉不修饰,眼底浸着嘲讽,“你不是金黄色的卷发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冒充。
是觉得不会被失主戳穿,还是觉得他不会戳穿。
一下子,看戏的目光集聚。
周音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发,昔日里引以为傲,每三天专业护理的漂亮卷发,竟然成为她的累赘,她难堪地吞吐难言。
隐约听见周围的笑声。
还有一阵阵唏嘘,私底下有名媛庆幸刚才没有心痒痒去冒充认领,否则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的就是自己了。
“那,可能是,我认错了吧。”周音仓促地打圆场,“刚才隔得远,没看清楚。”
自顾自找台阶下,顺带瞄了下男人手腕上的发带,轻纱质地柔软,色泽干净,上面一尘不染,似乎没有头发附着,她诧异地瞪圆眼睛。
不等她细看,陈祉面无表情收了手
,陈夫人见状,横在二人之间,笑眯眯调和:“发带这种小饰品认错很正常的啦。”
不管对方是否成为自己的儿媳妇,游刃有余的陈夫人不会让自己的客人难堪。
她招呼陈祉过来,让他把发带交给管家去找失主,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来做。
陈祉半句没听进去,指腹有的没的勾着腕上的丝带,余光不经意地,瞥着躲得远远的,看似不起眼却不难注意的纤细身影。
南嘉选择放弃发带,情绪失落不佳,周今川亲手捧了块法甜递到她嘴边哄她,有说有笑的。
南嘉的饮食控制得很严格,做得再精致再把控糖分的甜食也不宜多吃,她只吃了一小块,尝到绵密的奶香和分泌多巴胺的甜,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红唇边漾起笑。
她笑起来很漂亮,眉眼若弦月似的弯翘翘的,盈着细碎的明光,颊边那浅淡得快看不见的梨涡,小巧玲珑,若隐若现。
“我在和你说话,你有没有听?”陈夫人好脾气地哄着自家儿子。
陈祉不动声色敛目,“什么。”
“说你以前的事呢,还记得十八岁生日,周二小姐给你送了礼物。”陈夫人提醒,“就是现在的十一仔,你一直都很喜欢。”
十一在陈祉心中的分量不轻,在整个陈家的地位独占鳌头。
十一不是它的年龄,也不是生日,叫十一,是它陈家第十一个有名字的少爷,地位比各房的私生子都要高。
而送这份礼物的,是周家的小姐。
陈夫人认为这是一个契缘,拿来做话头,看能否撮合。
“不记得。”陈祉淡淡否认,“是她送的吗。”
“是她亲自牵给你的。”
陈祉显然对牵这条狗的人没有任何特殊印象,就算记得这人又不能代表什么,陈夫人的态度未免过分热情,在外他目空一切,对内还是孝敬得很,很给母亲的面子,“那谢谢二小姐。”
“说起来,你们打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陈夫人倒不是对周音有多好感,只是难得出现一个能和儿子说得上话的女孩,怀有希望一试。
周音刚才被下了面,好在陈夫人维护,还想主动搭腔,他正眼不瞧一下,使人尴尬。
“当时为了能送出一个让陈少爷喜欢的礼物,我们音音费了不少功夫呢。”周夫人怕冷场,主动提醒宝贝女儿。
周音立刻点头,“嗯。”
她们这几个一唱一和的。
“难为了。”陈祉兴致乏,“那你怎么想到送条狗当礼物的。”
“这个……”
周音哪会想到这一层,礼物是哥哥周今川筹划,爸爸妈妈让她牵绳子过去的。
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愣是答不出来。
周夫人暗地里着急,怪来之前没对好词。
她急中生智,朝不远处和一众老总谈笑风生的周先生使了个眼色,让他来救场。
夫妻多年,却没什么默契,所幸被旁人指点,周先生便过来,颔首和陈家母子寒暄。
小辈恩恩怨怨,他们这辈人人际来往尚可。
“怎么只见陈太和陈少。”周先生语气亲切礼貌,“陈总没来吗。”
“老陈他去英国出差了。”陈夫人说,“那边有个分公司需要他临时处理下。”
“本来还想和陈总谈些私事来着。”周先生礼貌笑笑。
“谈什么?”
周先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上次陈总问了家里孩子的事,瞧我们家女儿正是芳华年纪,到现在没有婚配,还以为要给她说媒呢。”
他们这些人谈私事也用生意场那一套,模棱两可的,有可以是没有,没有也能是有,缥缈难测。
陈父之所以没谈太多,是自家儿子就没给具体信息,他只能旁敲侧击问了下。
“老陈这人一天到晚只知道忙生意。”陈夫人跟着迂回,“哪有合适靓仔介绍。”
周夫人半开玩笑,“陈总不会是想把自己儿子给介绍给我们音音吧。”
这话一点明,几人心照不宣。
陈夫笑接:“是吗,回头我问问。”
“我看咱们两家孩子自幼相识,男才女貌,很是般配。”
“是吧,老周。”周夫人说着推了下自己丈夫。
周先生跟着附和,“……嗯,看孩子们的想法。”
“现在的婚姻哪看什么孩子的想法。”周夫人恨铁不成钢,又不敢贸然表现,只能唱反调,“不都是政治或者商业联姻嘛,先结婚再培养感情。”
“儿子。”陈夫人没有苟同,他们陈家可不需要联姻,首要的是当事人的意愿,她唤住心不在焉的陈祉,“你有想法吗。”
意外地,陈祉没有直言拒绝,态度不温不淡的,“母亲和父亲是什么想法。”
他竟然没有直接拒绝。
陈夫人微微惊讶,不显年纪的美丽面容漾着笑,顺理成章,“你要是早点婚配定下来,我们当然开心,与其去相其他不熟悉的千金联姻,不如周家知根知底的。”
陈祉缓缓地顿了下,“可以。”
答应得如此爽快。
周家人的面容瞬时放松,仿佛希望就在眼前,公司得救了,宝贝女儿的幸福近在咫尺。
周夫人推搡周音,“音音,快去和陈少打声招呼。”
周音腼腆地过来,正要开口,发现对方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
“不过我对这位二小姐没兴趣。”陈祉长指点了不远处的一个方向,“我要那边那个躲起来的小女儿。”
第12章
上弦月
什么时候去领证
话一落。
陈夫人差点没站稳。
表情管理向来得体的她第一次惊讶瞠目,扶额,“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听错了吧。
陈祉答应联姻成婚。
但要的是周家的小女儿。
那不是养女吗?
其余人面面相觑,周家母女快要笑开的眼角一下子收回,目瞪口呆,她们做足准备来应答陈家的题,就是没想到试卷居然不是颁发给她们的。
指向另有其人。
一定是哪里出现问题。
“我是说。”陈祉提高音量,低沉的声线一字一顿地四面分散,“我要周家的小女儿。”
刚才他们的对话只有自己人听得见,离得再近的只能凭借神色观察内容。
重复这一句,强调刚才的主要谈话内容,是大家所猜测的联姻不错,但和预料想的轨道发生偏差。
陈夫人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不论周家小女儿是否养女,模样是否端正,既然儿子开口了,就先让事情正常发展下去,她喊来许管家,让人去请周家的小姐。
管家点头,“好的夫人,我这就去请嘉礼小姐。”
陈夫人留了个心眼,“你认识?”
许管家瞄了眼陈祉。
陈夫人这下懂了。
她还没说周家小女儿什么模样,这跟着陈祉身后的许管家就能直接去找人了,说明之前就认识。
南嘉和周今川的站位距离不远,只是巧妙,躲在酒杯叠高的自助台前,那头的声音越过人群,穿过高脚杯,直落耳底,贯穿大脑的思绪。
不等南嘉怀疑自己听错,或者那祖宗今晚吃错什么药,许管家过来毕恭毕敬请人。
“周小姐,我们夫人想见见您。”
“什么事?”
“您去了就知道了。”老奸巨猾的管事不敢透露太多,更不把陈祉拉出来。
只说夫人要见,那南嘉没有拒绝长辈且是主人翁的陈家主母,否则就是不礼貌。
南嘉没动也不想动,脚步僵硬。
“刚才陈祉的话是什么意思?”周今川问,狐疑。
她摇头,不知道。
脑海里浮现起的是那晚他最后撂下的话。
让她想清楚的后果,便是这个吗?
“周小姐,请吧,夫人在等您。”许管家再次提醒,做了个请的手势,并挥开一条道,惹得旁人纷纷看来,以至于这路她不得不过去。
“先去看看。”周今川领先走。
他们距离三两米,陈夫人看清周家养女的样貌和纤秾合度的身形。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下去一大半,总归儿子是个正常人,知道挑个顶漂亮的,没瞎就行。
如果早知他好这类型的,做父母的不就早点挑来了嘛。
等走近了,女孩清丽的面容让陈夫人这个享誉多年港岛第一美称号的长辈不由得一叹,美人在骨不在皮,骨相极度优越的前提下,绰态柔婉,当真是人间绝色。
长相好挑,气度难求。
陈夫人看自家儿子的眼神耐人寻味。
好大儿,真能挑。
陈祉严选。
一选就选了个拔尖的。
见陈夫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南嘉身上,且有越来越欣赏的意思,周夫人急不可耐问出疑惑,“陈少爷刚才是在开玩笑吧?”
要和周家联姻,自然要选亲生女儿。
周嘉礼只是个养女。
周父倒是领悟得很快。
怪不得老陈总的邀请函上特意强调一家五口。
敢情他们都是配角,南嘉才是主角。
不管是谁儿,他一视同仁,没有因为选择南嘉而欣喜或失落,“陈少爷想要的联姻对象是我们家的嘉礼吗?”
其实大家都听出来是这个意思。
周父第一个坦明。
陈祉:“是。”
周遭哗然。
却不敢提出质疑。
“陈少,你是不是搞错了。”
只有走近的南嘉毫无顾虑地出声。
“周家的女儿只有周音一个,我不是周家的亲生女儿。”
“是啊,她不过是老周司机的女儿,被我们好心收养而已,既不在我们家的户口本上,又和我们不是一个姓。”周夫人急忙否认,“她现在叫南嘉,和周家没有一点关系。”
周夫人的意思是,他想和周家联姻的话,只能选择周音,她才是周家唯一的女儿。
可陈祉的目的,显然不是周家,而是南嘉,不论她叫什么,姓什么,和周家什么关系,她不是沾周家的光才站在这里,是她站在这里,周家才有和他谈判的资格。
场上亲朋好友议论纷纷。
越发热闹,一度失控。
“母亲,我先走了。”陈祉要接个电话,礼貌和陈夫人道别。
没留多余解释。
陈夫人扶额。
这混小子怪会留烂摊子给她收拾的。
她没搞懂儿子到底什么想法,唯一肯定的是确确实实想要和这位周家养女成婚。
但是态度不明确,没有表现出一点喜爱的意思。
而周家养女的态度更是让她诧异,不同于周音的巴结和攀附,她刚才就躲到角落,现在听说要她联姻,脸色更是异样。
“陈夫人,您看这……”周夫人把最后的希望寄托给主母,但求人给拿个好主意。
“没事。”陈夫人安抚,“就算是养女也没关系,如果咱们两家的事真成了的话,该有的礼节我们不会少,生意上更不必担心,日后就是一家人了。”
周夫人急得快不行,她哪是在乎生意不生意的,她要的是亲生女儿的幸福。
周夫人瞪向自己丈夫。
周先生附和陈夫人的想法,“一切等安定再说吧,不管怎样,希望两家能够更好展开合作。”
“那是自然,回头我会和老陈谈的。”陈夫人附和,这事急不得,哪怕今晚没谈成。
家里少爷看上人家女儿,他们好歹得把人家家里给供着,拿出基本追人的诚意。
宴席尚未散尽,夜色黑幕似的铺天盖地。
巴洛克风圆窗上沿,浮着一轮被乌云若有若无遮挡的上弦月。
偌大的宅邸不是灯火通明,长廊壁灯幽光摇曳,南嘉从深处走来,站在陈祉身后时。
他刚接完一通电话,一只手自然落入裤袋,另一只腕卷起些许袖口,露出的不是昂贵的腕表而是暗处呈现出深雾色的丝带。
过于清卓的气质让他无需灯影,随然往那一站就是难以越级的顶级出片画面。
月色泻下雾蓝的散光,一半的侧颜清晰可见,轮廓棱角分明,桃花眼角上挑着,隐约见一颗小的快看不见的泪痣,更添几分禁欲寡情感。
南嘉保持距离感,不加修饰的漂亮面孔毫无血色,字字咄咄,“陈祉你疯了吗。”
到底有多想不开,有多疯狂,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就算报复她,就算再不想让她好过,也不该拿他自己的婚姻大事来一同陪葬。
当然他可能无所谓,和她联姻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是领个证花点钱而已,他该怎样就怎样,他只想把她困住,不管是他的婚姻里还是他的身边,都行,让她无法逃离牢笼就是他的最终目的。
“嘉礼小姐。”陈祉淡然地不为所动,“求婚就是疯了的话,那世上还有正常的男人吗。”
她笑了,气笑的。
求个狗屁的婚。
“求婚是要下跪的,你跪了吗。”她嘲弄。
“你是在求我向你下跪求婚吗。”
“有病吧你。”
倒反天罡。
她只恨自己当初泼的那瓶水怎么没给他淹死。
陈祉的人生过于顺风顺水就显得平平无奇,当年留美再刺激的极限运动也比不上她的三言两语勾动他的情绪变化,他长腿迈开不疾不徐朝她走来,瞳孔溢出的玩味很重。
“嘉礼小姐气什么。”他兴致浓郁,不疾不徐地,“气你嫁给我,还是气你无法嫁给周今川。”
她忍不住抬手。
手心抬到半空中,眼看着要挥上去,又在犹豫。
她知道惹他的后果,也知道这巴掌扇过去,他只会把怒火牵扯到周今川身上。
知道她弱点的对手让人恐慌。
弱点是周今川这件事更慌。
“嘉嘉。”
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嗓音。
南嘉回头的时候,抬起的手慢慢回落,看到周今川的那一瞬间,眼睛泛酸鼻子也酸得厉害,好像外头被小霸王抢了糖果的小孩,回家哭着给哥哥告状。
可她无法告状。
她对周今川,说不了太多的话。
周今川应该是和父母亲交流过后来找的她,看到陈祉也在后,轻皱眉,“嘉嘉,你和陈祉到底什么关系。”
“没关系。”
“是吗。”
南嘉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是觉得她和陈祉关系不一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