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沈府里炸开了锅。荣景堂里,所有人都站在一处,沈老夫人气的嘴歪眼斜,看着万姨娘怒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沈贵站在一处,本想说些什么,如今万姨娘是唯一为他生了子嗣的女人了,并且万姨娘平日里还算温柔乖巧,饶是沈贵流连花丛,对万姨娘还是有几分情意的。可是看到自家三弟和三弟妹的愤怒神情时,便又咽下了嘴里要求请的话。
沈冬菱竟然算计了沈玥,自己替沈玥出嫁,如今沈玥被留在沈府里,沈冬菱却嫁到了员外郎家中,换做是任谁都不会开怀。沈贵自己也想不到,平日里看着乖巧怯懦的沈冬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换亲?沈贵是万万不会为了一个女儿得罪自己的三弟,即便那已经是他唯一的血脉了。
万姨娘哭着给沈老夫人磕头,一边磕一边道:“老夫人明鉴,三小姐平日里便胆小,哪里会有这样天大的胆子去换亲?老夫人,莫不是这其中出了什么误会?便是借三小姐一万个胆子,三小姐也断然不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啊!”
“你这话的意思便是玥儿污蔑了三姐儿不成?”陈若秋面色铁青:“这话可说的诛心啊万姨娘!”
沈老夫人便是平日里在如何不待见陈若秋,顺带着连沈玥也不大有感情,可是沈玥到底是沈家嫡出的孙女,被一个庶出的孙女抢了亲事,说出去也不大好听。当即就顺着陈若秋的话道:“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万姨娘哭着看向沈玥:“二小姐,你与三小姐之前感情不是极好么?你也替三小姐说说话吧,三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对不对?”万姨娘是怎么也不相信沈冬菱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得。沈冬菱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很多时候万姨娘不明白的地方,沈冬菱甚至都会给万姨娘指点出来。万姨娘一直以为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个女儿若非是身份问题,否则决计不会比沈府里任何一个嫡女差。沈冬菱外面看着怯懦胆小,可每每做事都极有谋划。虽然之前就听沈冬菱说沈玥的亲事是一个机会,可万姨娘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局面。万姨娘相信沈冬菱只要不是笨到家了,也绝不会用这么一个粗暴的法子换亲。毕竟这样一来,沈冬菱在王家还是沈家,可都会没有立足之地啊!
原本指望着看着斯斯文文的沈玥会替沈冬菱说一两句话,没想到沈玥变脸比翻书还快。一听万姨娘说话,沈玥便哭着道:“万姨娘,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妹妹说我要出府,姐妹一场,临别之前敬我一杯酒,我便喝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日早上。我也相信三妹妹不是故意的……可是到底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沈玥这话表面上说的是相信沈冬菱,话里话外却都不着痕迹的说是被沈冬菱算计,无疑是火上浇油。果然,陈若秋和沈万闻言,面色更加阴沉。沈贵也皱着眉头,万姨娘眼看着众人都站在沈玥这一边,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绝望。
“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如何解决吧。”常在青轻声开口道。她不是沈府里的人,之前的话也不好置喙,此刻倒是提醒了众人,新娘已经换了人,那么如何给汪家人交代?将沈冬菱送回来?或是干脆将沈冬菱送到庄子上度过余生?反正沈冬菱只是个庶女,怎样都好打发,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王家人不高兴。
沈老夫人当机立断道:“先去给王家人商量一下这件事,让人把三丫头送回来。万姨娘这教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不消说了,把万姨娘关到柴房里去,自己生的东西做错了事,当娘的活该被教训!”
沈玥一听反倒急了,她没料到竟然还能将沈冬菱送回来,沈冬菱被送回来,她岂不是还要被送到王家去。那这样千方百计,不过是白忙活一场?这怎么行?
陈若秋和沈万倒是对沈老夫人的话满意,陈若秋看了一眼万姨娘,心中更是愤恨。只想着等到日后必然要好好折磨万姨娘一番,卖出去也好为奴为婢也罢,总归是让人烦心的玩意儿。
万姨娘一听就眼前发黑,要知道把沈冬菱送回来……都已经嫁过一次的人了,沈冬菱又是庶女,沈家人定会选择保全沈玥牺牲沈冬菱,这样一来沈冬菱下半辈子也就毁了呀!
正想着,外头却有小厮来报,员外郎王家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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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闹剧
一听员外郎王家来人了,万姨娘便浑身发抖的往外头看去。她虽然相信此事一定不是沈冬菱所为,可是如今所有的脏水都往沈冬菱身上泼。王家若是要追究此事,定然会拿沈冬菱开刀。万姨娘就沈冬菱这么一个女儿,焉能不心痛,可惜她人微言轻,便是想要救沈冬菱于水火之中,也是无可奈何。
众人面面相觑,沈老夫人道:“将王家人请进来吧。”
王家来人的是一个黑壮的妇人,还有几名看上去地位不低的丫鬟。那黑壮妇人脸盘子生的本来就黑,一进门便是沉着脸,膀大腰圆,越发显得让人胆战心惊。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一般。
而瞧见沈府里万姨娘哭着跌倒在地,亦是没有半分动容,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沈老夫人蹙眉,正要说话,却听见那黑壮妇人道:“敢问府上二房万姨娘在何处?”
万姨娘心中一跳,越是感到绝望。陈若秋反倒是松了口气,若是对方想要拿万姨娘来出气,沈家是绝对不会护着万姨娘的。陈若秋心中甚至想着,将万姨娘这对母女折磨死了才好,竟将歪脑筋动到了沈玥头上,实在是不可忍受。
思及此,陈若秋便笑着上前道:“不满嬷嬷说,昨日府上之事,我们听闻也十分悚然。万万没想到三姑娘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是我家玥儿却是白白受委屈了,府上大少爷想来也十分惊怒。此事全由我们沈府教养不当,出了这天大的丑事,还愿亲家老爷夫人生气之后,平心静气的想一想。我已经骂过玥儿对人太过轻信,这一出实在是......”
黑壮妇人却是没理会陈若秋的话,黑着脸又问了一遍:“敢问府上万姨娘在何处?”
众人都是一愣,陈若秋没料到这婆子竟敢如此给自己下面子。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她还得维持平日里那副温婉宽和的模样,加之此事本就是王家受害,便也不好说什么。沈老夫人沉声道:“地上跪着的就是万氏。”
万姨娘目露哀戚之色,那黑壮妇人却出乎众人意料的,伸手将万姨娘扶了起来。非但没有半分责骂不逊,反而态度称得上有几分尊敬,道:“大少奶奶思念母亲,大少爷让奴婢将万姨娘接到员外郎府中居住。奴婢特来走这一遭,还望老夫人准允。”
此话一出,荣景堂的众人都懵了。
什么叫大少奶奶思念母亲,大少爷让人将万姨娘接到员外郎府中居住?
大少奶奶是谁?大少奶奶的母亲又是谁?沈冬菱吗?万氏吗?
陈若秋在看到黑壮妇人扶起万姨娘时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听闻此话更是差点厥了过去。沈万脸色一沉道:“亲家这是什么意思?”
那黑壮妇人倒也是个讨巧的,瞧了瞧沈万的脸色,一脸疑惑道:“沈三老爷这话,奴婢不太明白。可否说的更明白一些?”
沈万和陈若秋同时气的有些憋闷,这婆子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知道什么却装傻。难道要他们自己说出来换亲的话吗?
沈万和陈若秋说不出口,沈老夫人却没这个顾虑,她本来就不是大家闺秀出身,因而也不晓得害臊。就梗着脖子道:“亲家这话就不对了,昨儿个成亲之时,咱们府里的三姑娘和二姑娘换了亲,嫁娘都变了,眼下正是商量如何解决此事的时候,你一个下人也敢装糊涂?”
陈若秋和沈万想要阻拦沈老夫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沈老夫人总有这样的本事,她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所有人都要巴结着她的。沈玥的这一门亲事,沈老夫人其实有些看不大上员外郎家,还想要沈玥嫁的更高一些,然而事实上,王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和人脉,远远高于现在沈万所拥有的。这黑壮妇人表面上是个婆子,可是没有王家人的授意,怎么敢如此对沈家人说话?沈老夫人骂这婆子,分明就是骂王家人。王家人只会觉得沈家人没有眼色,亦是仗势欺人。
黑壮妇人闻言,果然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落在陈若秋和沈万的耳中分外刺耳。黑壮妇人疑惑道:“老夫人这是何意?换亲一事从何说起?昨儿个大少爷娶妻,新嫁娘懂事体贴,很得王府上上下下喜欢,怎生老夫人还说起玩笑话了。”
很得王府上上下下喜欢?万姨娘本就有些懵,一听此话倒是心中一个激灵,陡然间生出一股绝处逢生的欢欣。她的东菱聪明绝顶, 性情模样又顶顶好,若是只凭着昨日一夜便牢牢拴住王弼,有王弼护着,便是日后沈玥进门又如何?做个妾室也总好过去庙里当姑子,更何况万姨娘相信,沈冬菱总有一日会出人头地。
陈若秋闻言几乎被气疯了,这下子也顾不上沈老夫人说话说得无礼,便对黑壮妇人道:“王家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若是不喜欢或是生气了便直说,何必这样阴阳怪气的。莫非还真要就将三姑娘当做玥儿过日子么?”
沈万微微皱了皱眉,有些意外的看了陈若秋一眼。陈若秋这话说的比之沈老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到万不得已,沈万是不想得罪王家人的,尤其是这事还是沈家出错在先。
那黑壮妇人转向陈若秋,道:“沈三夫人这话说的奇怪,什么二姑娘三姑娘。昨日大少爷娶妻,娶的就是府上的二姑娘,二姑娘也很好,从来就没有什么三姑娘一说。”
陈若秋呆立当场。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王府里认得是沈玥的身份不假,可是......却是沈冬菱的人?
让沈冬菱顶着沈玥的身份过活?这叫什么话!陈若秋快要疯了!
倒是一边一直不敢说话的沈玥,闻言却是终于松了口气。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沈冬菱代理自己嫁到王家,再将自己变成被陷害的一方,干干净净的摘出去。最后被责难的是沈冬菱,吃亏的是王弼,她沈玥却是自自由由的一个人,或许还能博博同情。
虽然现在王家未曾闹起来,没让沈冬菱吃亏让沈玥也有些不大满意,不过能让她彻底摆脱这门亲事,沈玥已经心满意足了。
沈万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黑壮妇人的态度显然代表的是王家的态度。王家现在就要沈冬菱顶着沈玥的身份活着,那沈玥怎么办?王家平日里并不是这么苛刻的人,莫非沈冬菱对王弼说了什么?
陈若秋冷笑道:“好吧,就如你们所说的,嫁进府里的是二姑娘,那我才是二姑娘的娘亲,好端端的,怎么会将万姨娘送过去,送一个姨娘过去,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万姨娘有些惶恐的看向妇人。那妇人却笑道:“是这样的,大少奶奶说,虽然与万姨娘没有血缘关系,不过自来就与万姨娘十分亲近,眼下刚嫁到别人家去,十分不习惯,所以接万姨娘过去小住。大少爷心疼大少奶奶,便允了。”
多么面不改色的说谎理由,却还像是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三房脸上。尤其是沈玥,她本来以为沈冬菱嫁过去后,王家会因为嫁了个庶女而百般刁难鄙视沈冬菱,却未曾想到沈冬菱居然在王家也混得风生水起。这与她而言就像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你不是不想嫁到王府吗?抱歉!我们大少爷喜欢的也不是你,大少奶奶得人喜爱尊重,没有你王府也一样过得很好!
沈玥咬着牙有些不甘心。原先她千方百计的想让沈冬菱代替自己,可是看到沈冬菱竟然也许会得到王家喜爱时,沈玥又不乐意了。人大约是有一种奇怪的心里,便是自己不想要的,也不想要让别人轻易得到。
沈家所有人都愣住了,今日他们料到王家发现此事后会勃然大怒,会找沈府翻脸,却没想到王家是这个态度。王家好像非但不恨沈冬菱,这模样,倒是对沈家三房十分不满。明里暗里都是嘲讽。
陈若秋还要说话,却被沈万拦住了,沈万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再登门解释,这之前,还望亲家理智些才好,不要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黑壮妇人笑道:“三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呢,眼下府里热热闹闹,甜甜蜜蜜的,老爷夫人都很高兴,说贵府养的女儿那是极好的,又如何生出的怒气,三老爷怕是多虑了。”
这黑壮妇人也是个人才,一句话直把沈万也噎着了。她拍了拍万姨娘的手,笑着看向沈老夫人,道:“奴婢眼下这就将万姨娘接回去,还盼着老夫人准运,大少爷在府里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呢。”竟是将王弼的名头也搬了出来。
沈老夫人皱眉看向沈万和沈贵,她也隐隐察觉出今日之事有些蹊跷,到底沈万是沈玥的父亲,万姨娘又是二房的人,因此便只得向自己的两个儿子拿主意。
沈贵拿不出什么主意,沈万面色阴沉,却是道:“既然如此,万姨娘就跟着去吧,难得孩子有这份心。”这话说得不阴不阳,倒是令人脊背发凉。
万姨娘半是惊喜半是惶恐,惊喜的是王家人似乎没打算追究沈冬菱的过错,惶恐的是她并不知道眼下这一出是不王家人故意做出来的,或者只是为了表达不满故意激怒三房,到了最后沈冬菱还是要成为被牺牲的那一个。
黑壮妇人说到做到,在沈家众人眼睁睁的目光中将万姨娘带走了。荣景堂一片沉默,片刻后,沈老夫人冷然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家人这奇奇怪怪的态度,反倒比当面撕破了脸更让人心里不安。常在青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瞥见沈万的脸色后,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沈贵有些尴尬,原本是沈冬菱抢了沈玥的亲事,他也想着将沈冬菱母女交给王家,让王家和三房消消气,不曾想眼下却是这么个局面。沈贵清咳两声道:“回头我给冬菱修书一封,看看她这办的是什么事情!”
沈万笑了笑,看向沈玥,轻声道:“玥儿,你先跟我回房。”他转头又看向沈老夫人,道:“娘,王家这事不可妄来,待明日儿子亲自登门致歉之后,想来事情可以迎刃而解。叨扰您老人家,都是儿子的不是。”
“这哪能怪得了你呢。”沈老夫人叹了口气,语气倏尔变得不悦:“都是这三丫头,跟着万氏那个贱人便也学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又埋怨陈若秋:“你若是办事认真些,也就不会被三丫头钻了空子!”
陈若秋本就因为沈玥一事憋了一肚子气,又委屈又心痛,此刻还被沈老夫人数落,便反驳道:“娘怎么能怪我?我也没想到三姐儿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娘将此事怪责到我头上,未免太过糊涂。”
“你说我糊涂?”沈老夫人大怒。
陈若秋还欲说话,却被沈万一声喝下:“够了!”她微微一愣,这么多年,沈万从未对她说过重话,还是第一次对她吼。沈万道:“玥儿,随我回房!”
沈玥讷讷的应了。
一边的常在青将这一幕瞧在眼里,唇边浮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来。
沈玥随着沈万回到房里,沈万背对着她不说话,沈玥以为沈万是在为王家的事情不悦。想着今日王家的态度,再想想沈冬菱也许得了王家欢心,眼下正顶着自己的身份左右逢源,沈玥便是一万个不满意。她道:“爹,那王家人分明就是仗势欺人,不把您放在眼里。今日说的是什么话,以后若是三妹妹顶着我的身份过活,那我又该怎么办?三妹妹抢了我的姻缘,眼下还要来抢我的身份,爹,你可不能不管我。”
沈玥这番话说的可谓是理所当然,许是谎言说得多了,自己便也信了。沈玥眼下几乎是连自己也快要相信,此事全由沈冬菱而起,是沈冬菱悄悄害了她。
“她抢了你的姻缘?”没有回头,沈万缓缓问道。
沈玥没有听出沈万语气的不对,点头道:“正是!”
“啪”的一巴掌,清脆的甩在了沈玥的脸上。
刚跟过来的陈若秋进屋看见的就是这一幕,惊呼了一声“玥儿”就上前将沈玥搂住,冲着沈万怒吼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沈万不怒反笑:“你不如问问你的好女儿做了什么?”
沈玥一边捂着脸,一边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脸上的巴掌印虽然很痛,却比不过她心底的害怕。
“玥儿,你敢说此事你全不知情?真的就是沈冬菱害了你抢了你的亲事?你那点花花肠子真以为能瞒过所有人?你让沈冬菱代你出嫁,你只想嫁给定王,有没有想过得罪了王家你爹我又如何?没了这门亲事,你日后又怎么嫁的出去?我沈万有你这样聪慧的好女儿,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沈万本就是文臣,模样生的也不差,平日里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又一直对沈玥疼爱有加,还是第一次对沈玥露出如此狰狞的神情。
陈若秋颤抖着看向怀里的沈玥,问:“玥儿,你爹说的是真的吗?”
“我、我只是想要自由。”沈玥害怕的低声道,忽而又想到什么,抬起头来:“可是沈冬菱也诱惑了我。眼下王家对咱们如此态度,分明就是沈冬菱挑拨的。都是沈冬菱这个贱人!”
“闭嘴!”沈万越听越怒:“自己蠢还怨别人,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何曾遇到过如此凶狠的沈万,沈玥顿时委屈的眼睛都红了。陈若秋自听闻沈玥承认了是自己想要换亲之后便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她没料到沈玥竟然胆子大到敢这样做。可沈玥毕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又悉心教导了这么多年,陈若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听闻沈万怪责,终究还是忍不住道:“玥儿固然有错,可她也是不懂事。我看玥儿说的不错,沈冬菱分明就是故意引诱着玥儿,只怕此事都是沈冬菱一手策划。”
沈万按了按额心,看向陈若秋的目光里满是失望,他道:“你何时也变得如此是非不分了?”
陈若秋一愣。只听沈万继续道:“罢了,明日我亲自登门同王家致歉。不过我也不知道此事能不能成,总归是我们沈家有错在先,若是不成......那也是你自己造的孽。”说完此话,看了一眼沈玥,转身拂袖而去。
陈若秋被沈万临走时瞧着她失望的眼神弄得心惊肉跳,还想说什么,沈万已经离开了屋子。看着嘤嘤哭泣的沈玥,只得又先转头安慰女儿。
沈万离开屋子,身边的小厮见他疲惫不堪的模样,问:“爷可要出府散散心?”
“不必了。”沈万摆了摆手,想了一想,又道:“去西院吧。”
西院,如今是常在青住的院子。
小厮没有说话,默默地带着沈万往西院的地方走去。
这二人却没看到,身后有一人正远远地瞧着他们的背影,这人正是荣景堂里,沈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张妈妈疑惑的喃喃自语道:“三老爷怎么会去西院......”
......
沈府里大清早的这出闹剧,很快就传到了沈妙的耳中。
当初和沈府分家令过的时候,沈妙也在二房三房甚至荣景堂里挑了些丫鬟,陈若秋管家的本事不如任婉云。任婉云当初官家之事,各个院子里尤其是彩云苑如铁桶一般,很难插进去眼线。陈若秋打理沈府,就如一盘散沙。加之沈府如今收支骤然缩减,下人们过得不如往日。沈妙只要拿些银子,收买下人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更何况她要问的亦不是什么机密要事,不过是沈府里发生的大小事宜,只要稍稍打听一下都能打听的出来。
沈家二房败落后,撑起沈家的便是三房了。陈若秋平日里也拿捏出当家主母的气度,沈玥更是因为再无别的姐妹争艳显得一枝独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人的脑子就会不够用。譬如沈玥这一次走的这一步棋,实在是糟糕透了。
在此事之后,沈万果真如同说的那般,第二日就向员外郎王家登门道歉。不知道他准备的是一套怎样的说辞,大约是想要委婉的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沈冬菱身上。谁知道这一次王家却狠狠地给了沈万一个巴掌。
王家没有接受沈万的道歉,王家人根本不承认沈玥。他们一定要说沈冬菱就是三房的嫡女,至于沈玥,抱歉,这人根本不认识。
沈万十分尴尬,也看出来对方这是故意找他茬。更加明白王家可能是已经知道了换亲是由沈玥提出来一事,所以才故意这般让他难堪。沈万以为凭借自己和王家的交情,拿乔拿一阵子,王家最后还是会将沈玥和沈冬菱换回来的,可是这一回沈万却是猜错了。
于是最后便有了两个解决方案。一是沈冬菱以沈玥的身份嫁过去,真正的沈玥从此以后不再见于世人面前。这自然让沈万不能接受。那么便有了第二个法子,沈玥也嫁到王家,以平妻的名义。
因着之前沈玥和王弼的亲事众人都参与了,所以这一次真正的沈玥办亲便不必大办,别人也会以为是庶女嫁人,所以才这般低调。
这个法子也差点让沈万拂袖而去。
一个嫡女和一个庶女共侍一夫,这在明齐不是没有的事情,可是一般来说,都是嫡女为妻,庶女为滕妾,王家提出来的,却是平妻!而且为了掩人耳目,沈玥要以庶女的身份办亲,而身为庶女的沈冬菱,却抢走了沈玥应该得到的尊荣!
这是羞辱!
沈万断然拒绝了,可王家的态度也很坚决。总归弄错新娘不是王家的错,现在沈冬菱和王弼相处的也挺好的,因此沈玥怎样他们并不关心。可是王家拖得,沈玥却拖不得,长此以往下去,吃亏的只会是沈玥。
于是沈万便有些犹豫了,因为此事和陈若秋也连连吵了几回。
白露一边与沈妙说这些从沈府里传回来的事情,一边瞧着沈妙乐不可支的模样。沈妙自来沉稳,鲜少如眼下这般开怀,仿佛真的十分高兴。
“姑娘这是觉得有趣呢。”白露道:“二小姐这回也是搬起石头砸着自己的脚了,平白惹出这么多麻烦,直叫三老爷也整日犯头疼。”
“要我说,还是便宜了三小姐呀。”霜降道:“三小姐不仅捞了个官家夫人当,眼下看着还颇得王家上下的关心,还将万姨娘也接过去住,真是好不风光。”
“这可说不得准。”白露摇头:“若是最后二小姐也嫁进了王家,她们二人虽是平妻,可到底嫡庶有别。三小姐只有一个姨娘,二小姐好歹有三老爷这个娘家人,王家到底也会偏着二小姐一些吧。三小姐眼下是得意,可是日后的日子长着呢。”
沈妙笑着道:“错了,三姐姐可是个厉害人。”
白露和霜降一同朝沈妙看去。沈妙道:“便是真的有一日沈玥也嫁入了王家,她也是必然比不过沈冬菱的。我想,王家之所以会这么冷淡的对待三房,定是因为王家知道了换亲一事是沈玥提出来的。试问世上哪个男儿会喜欢一个嫌弃自己的妻子?便是男子的尊严也不会容许。而如沈玥和沈冬菱这样的人,嫁到别府上去,未曾生下孩子之前,能依仗的无非就是王弼的宠爱。可惜,沈玥已经输了。”
“沈玥得不到王弼的宠爱,只怕是连孩子王弼也不会让她轻易生出来。虽然嫡庶有别,可是同为平妻,谁先生下孩子,谁自然就是做主的那个。”沈妙淡淡道:“更何况,以沈玥的脑子,如何斗得过沈冬菱。沈冬菱眼下能将自己清清白白的摘出来,能让王弼不怪罪她甚至将万姨娘也接出沈府,能将三房泼给她的脏水原封不同的全部泼回去,这样厉害的人,焉会败在沈玥的手中?”
白露和霜降两个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霜降道:“看来三小姐果真是个厉害人啊。”
“沈府里能有点出息的,便也只有她了。”沈妙道:“帮我磨墨吧。”
白露前面去寻了香墨来,一边磨着一边瞧见沈妙拿出纸笔摊开,似乎要写东西的模样。白露问:“姑娘是要写信吗?”
沈妙不置可否。
自然的,沈玥自己弄出这么大一波事,自讨苦吃让沈妙确实快慰。可她亦是没有忘记,前生沈家大房的覆亡,三房也在其中出了一份不少的力。
这份大礼终有一日她要讨回来,落井下石这一招,其实不止三房会的,她也会。她不想从头到尾都由自己动手,可若是三房自己将自己往思路上逼,她也不会介意让三房走的更快些。
沈万和陈若秋整日吵架,这时候,最需要红颜知己的安慰了。
该常在青登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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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推波
沈玥和沈冬菱换亲一事,终究是造成了无法想象的后果。沈万在王家的要求下,无奈只得答应让沈玥以平妻的身份嫁过去。也不知沈冬菱与王家人这一回究竟说了什么,王家是怎么都不肯听沈万解释。好好的一门亲事总不能最后结成仇事,沈万也是没办法了。
可这却不是沈玥想要的结果。这一次,再没有了可以和沈玥换亲的人,沈玥干脆直接撕破了脸,整日吵吵着死也不愿意嫁到王家,更不能容忍沈冬菱和她平起平坐。
不仅沈玥不愿意,陈若秋也十分愤怒。陈若秋平日里也算是个识大体的人,可事关沈玥的终生大事,却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硬是要沈万去找王家讨个说法。一直以来恩爱缱绻的三房夫妇这些日子频频发生矛盾,倒是让秋水苑的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出。
今日也是一样。
陈若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忽而转头又走到沈万面前,焦灼道:“王家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总不能让玥儿这样拖着吧。沈冬菱那个小贱人占着咱们玥儿的名声,莫非是还想当正经的少夫人不成。老爷,你且去王家理论理论!”
她一口一个“小贱人”,与素日里良好的教养仪容判若两人,沈万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耐着性子道:“如今之际唯有让玥儿先以平妻名义嫁过去,再作打算。你这样整日吵吵,玥儿也不安生,根本毫无办法嘛!”
“老爷!”陈若秋尖声道:“玥儿也是你的女儿,也是咱们三房正经的嫡女,如珠如玉的看着长大的。您怎么能说出让她做平妻这话,更何况还是与沈冬菱那个小贱人平起平坐!此事就算是玥儿的过错,也也必然有沈冬菱引诱的原因,你怎么能如此无情!”
似乎被陈若秋的声音刺到了耳朵,沈万有些怒道:“那你说怎么办?事情耽误的越久,吃亏的只会是玥儿。便如你说的闹开了去,沈冬菱一个庶女没什么影响,玥儿反倒会被人指着鼻子笑话,沈府也成了笑话,你又如何?”
陈若秋被沈万发火的声音惊了一跳,有些瑟缩,可随即想到沈玥,便又道:“可也不能就这么让玥儿吃了亏不成?不行,我要亲自去王府说道!”
“够了!”沈万怒道:“你好好的呆在府里,看好沈玥,不给我添麻烦就是正道!”
陈若秋呆住,和沈万生活了这么多年,便是最生气的时候,沈万也没有如此说过她。仿佛是嫌弃和不耐,她心中一紧,竟是下意识的道:“你我少年夫妻,原先恩爱和睦,说好不会纳妾的,眼下你是嫌我颜色凋零,娘整日说要给你纳个贵妾,你是不是动心了,你是嫌弃我了......”
陈若秋历来就有些小家子气,虽说是书香门第,却尤为爱是小性子,沈万也很吃她这一套。蜜里调油的日子过久了,难免也无趣,是不是造作一下,造作的恰到好处,也会让男人心生怜惜。可惜这造作年轻的时候坐起来是情趣,年老的时候坐起来.....未免就有些让人倒胃口了。
尤其是这几日陈若秋因为沈玥的事情奔走,面色憔悴了不少,也不怎么打理自己,加之方才那一番泼辣无礼的闹腾,看在沈万眼中,却是有几分可笑。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陈若秋,道:“你要这么想就这么想吧。”转身拂袖而去。
陈若秋呆了,摇摇欲坠的站在原地,身边的丫头诗情和画意连忙扶住她。陈若秋的心中渐渐涌上了一层恐惧。她忽而觉得似乎有些事情在慢慢改变了,而最让人可怕的是,她并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改变的。
秋水苑这一番闹腾,很快就传到了别的院子里去,比如搁置已久的西院。
西院本就宽敞的近乎萧条,自从常在青住进去以后,时常搬弄些花花草草,倒是将西院打理成一幅风韵独特的雅致之地。此刻常在青就坐在屋里,将桌上的信纸收了起来,随手放在了案头。
赵嬷嬷将窗户打开免得屋里憋得慌,一边对常在青道:“是沈大夫人送来的信?”
常在青点了点头。
罗雪雁送来的信......其实常在青也说不准究竟是罗雪雁还是沈妙,一想到沈妙,脑中便浮现起那一日少女仿佛洞悉一切的清澈双眸,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罗雪雁在信上说,常在青许久不去沈宅里坐坐了,若是得了空闲,大可以去沈宅坐一坐,罗雪雁还有心为常在青找户好人家。
说是找户好人家,常在青却从这封信里想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前些日子,她从对付沈信转而向对付沈万,对付沈万比常在青想的要轻松许多,原因无他,沈万本就喜欢风雅之人,常在青几乎是极对沈万胃口。而自从沈玥和沈冬菱出事以来,沈万和陈若秋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倒是十分喜爱到西院来。常在青自然成了解语佳人,一来二去,沈万越来越习惯往这里跑,常在青也没有忽略沈万眼里越来越浓的欣赏之意。
打铁要趁热,眼下......是不是就是那个“热”的时候呢?
正想着,外头的丫鬟进来通报,说是沈万来了。
赵嬷嬷连忙退了出去,沈万一进屋,瞧见的就是常在青手里拿着一封信,看的津津有味。便好奇的问道:“这是谁的信?看的这般入神?”
常在青仿佛才看到沈万进来一般,笑着放下手里的信,道:“是沈大夫人送来的信。
”
沈万面上的笑容微滞,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大嫂送信来做什么?”
常在青笑道:“沈家大夫人是好人,说想与我做媒呢,大约是瞧着我如今这般大年纪还没有个依仗,也是一片好意。”她说的爽朗,瞧了一眼沈万,又道:“三老爷若是哪日得了空闲,还得帮我瞧瞧,说不准还认识大夫人与我说的什么‘好人家’。”
她兀自笑的开心,越发显得眉目娟秀动人,沈万却渐渐笑不出来了。
沈府里这点子事,无独有偶,荣景堂里也正在说道。
沈老夫人坐在榻上,身后的丫鬟轻轻为她锤着肩,王妈妈轻声道:“老夫人,三老爷又去西院了。”
沈老夫人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又慢慢的阖上眼,道:“去就去吧,虽说身份低了些,总归是个妾,也不在乎身份。”
王妈妈也笑道:“这下老夫人可就放心了。原先老让三老爷纳妾三老爷不肯,如今有了在青姑娘在先,日后三老爷总也会纳旁人,之后开枝散叶,总能生个一男半女的。”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若非沈府眼下一个孙儿都没有,我又何必插手到他院子里去。原先他护着陈若秋护的紧,连我这个当娘的话都不听,看陈若秋在我面前嚣张。那时我便说了,不怕陈若秋眼下得宠,生不出儿子,男人又都是贪鲜的,总有一日她也会被嫌弃,这不,不就被我说中了?”
王妈妈连忙附和沈老夫人的话道:“那是,老夫人吃过的盐比他们吃过的米都多,看事情自然看得到以后,高瞻远瞩着呢。”
沈老夫人似是十分享受王妈妈的吹捧,面上浮起了一丝得意,又道:“早知道老三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我当初便该多找些书香世家的庶女来。陈若秋总以为自个儿天下无敌,也不看她自己那个样子,以为娘家多读了几本书就得意得很,连个家都管不好。”说罢又道:“我看常在青倒是不错,乖巧知礼,也不拿乔,老三喜欢她也是情有可原。”
“可如今还没有说破嘴呢。”王妈妈道:“若是再这么下去,等三夫人发觉端倪,只怕要闹起来。”
“闹?她敢!”沈老夫人怒道,随后仔细想了想,又疲惫的挥了挥手:“不过闹起来倒也麻烦。算了,既然两个人都有意,过几日你且上去帮帮忙,木已成舟,我看陈氏还敢不敢拦着?若是敢,如此善妒又无子的主母,沈家担待不起,就送她一封休书吧。”
王妈妈只得小心翼翼的称是。
......
沈府这因为三房乱成一团的事,终于还是传到了事情的另一个主人,沈冬菱耳中。
杏花正在小心翼翼的给沈冬菱泡茶,上好的君山银针,王家虽然不算是什么富可敌国,可也是衣食讲究,比起二房庶女的待遇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而沈冬菱显然过得也不错,若是沈家人在场,定会诧异,眼前这个悠然自得,面色含春的美佳人竟然是二房那个唯唯诺诺的庶女?
沈冬菱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杏花担忧道:“奴婢听闻今早沈府的人又过来了,说要将二小姐嫁过来作为平妻。若是真的二小姐进门,小姐可怎么办?只怕三夫人和三老爷要给小姐下绊子。”
“放心吧,她嫁不过来的。”沈冬菱笑道:“王家人不可能让沈玥进门,便是沈玥进了门,也不可能过得好,注定被提防的人还留意做什么,倒不如好好挑几匹花色好看的布料给姨娘送过去,让她做几件新衣服。”
此刻的沈冬菱,举手投足之间都俨然有了当家主母的气派。杏花想了一会儿,又笑了:“小姐自来聪明,奴婢想不明白便罢了。也不知小姐当日给王姑爷说了什么,眼下竟是一点儿也不待见三房的人。不过三房的人也是自作自受,分明就是三小姐提出来的换亲,还想将脏水全部泼到小姐身上来,实在是太狠毒了。”
沈玥说一切都是由沈冬菱算计的换亲一事,传到王家来的时候,杏花被气的不行。当初沈玥求沈冬菱代替自己出嫁的时候,分明说的是不会连累到沈冬菱,转头就将自己撇了开去,这变脸的功夫也实在是太快了,杏花对此嗤之以鼻。
要不怎么说沈万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王家之所以眼下这么不待见三房,不过是因为沈冬菱对王弼说了一句话,沈玥爱慕的是定王傅修仪,三房也有意站傅修仪这头。
沈万一心想要沈玥打消嫁给傅修仪的念头,挑中了王家,就是因为王家在夺嫡中,站的并非傅修仪一派。结果沈玥爱慕的是定王,沈家三房支持的是定王。若是王弼娶了沈玥,日后难免招惹麻烦。若是王家和沈家三房结亲,日后也必然生出龃龉。因此只要王家人不傻,都不会让沈玥再进门。甚至于沈冬菱这一出换亲,对于王家来说都是庆幸,能和定王撇清关系,不是挺好的么?
沈玥和王家的缘分,注定是要断了的了。不过沈冬菱也不会因此觉得可惜或是同情。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这一切都是沈玥自己做的孽,自然要她自己吞吃苦果。
让沈玥以平妻的名义嫁进来,本就是王家故意刁难,沈万是同意了,沈玥会乖乖照做?沈冬菱不这么觉得。
不仅沈冬菱不这么觉得,沈妙也不这么认为。
惊蛰说:“沈府里闹得可大了,这回好戏可真让人觉得热闹。”
沈妙浑不在意的一笑:“也许吧,闹得越大,总归与我们也是撇清干系了。”
惊蛰看了看沈妙,走到一边和谷雨小声嘀咕:“姑娘这几日是怎么了,怎的见得兴致不高的模样?”
谷雨愣了愣,往沈妙那头看去,只见沈妙坐在院子里,书页倒也未翻,一手支着下巴,有些惫懒的看着长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像是有一点。”谷雨也点头道:“近来几日说什么都没什么精神。”
“岂止是没精神?”惊蛰摇头:“若是从前,看见沈府倒霉,姑娘总归是有些高兴的。如今沈府闹得一团糟,姑娘听了也只是摆摆手,好似没什么兴趣。莫不是生病了?”
“能吃能喝,能走能跳,什么病会这般?”谷雨翻了个白眼:“你当这是相思病哪?”
“谁患相思病了?”身后有声音传来,二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罗凌走了过来。惊蛰和谷雨连忙问安道:“奴婢见过表少爷。”
罗凌摆了摆手,就朝石桌前的沈妙走过去。待走到沈妙身边,见沈妙还坐着发呆,就问:“小表妹?”
沈妙回过头,见是罗凌,便笑了一笑,道:“凌表哥。”
罗凌在沈妙对面坐了下来,他的右手仍旧未好,不过沈丘为罗凌寻了一本左手剑法,这些日子便真的认真练起左手剑来。他心境开阔了许多,谈吐竟然比之从前更上层楼,越发的显得整个人温如暖玉。偶尔走出去的时候,亦是姑娘含羞偷看,听闻罗谭戏言,定京城好几处官家小姐都暗中青睐罗凌。
罗凌道:“小表妹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
沈妙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就是坐着发呆而已。”
罗凌想到方才惊蛰和谷雨说的“相思病”什么的,心中一沉,看向沈妙,却是不露痕迹的问:“还以为小表妹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便也有些惫懒了。”
沈妙好似没有听懂罗凌的话,淡道:“说起该出嫁的年纪,或许先是潭表姐着急吧。”
罗凌笑了,道:“也是。”
沈妙看向罗凌:“凌表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罗凌一怔,俊秀的脸上不由得升起一丝尴尬,他本就是过来瞧瞧沈妙,沈妙这般正经的问他何事,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是灵机一动道:“呃,前些日子小表妹给我送的糕点,有些太甜了,所以来跟小表妹说一句。”
身后的谷雨便有些愤懑的模样,自家姑娘又不是沈府里的厨子,也不是专门做糕点的糕点师傅,罗凌这话是吃了沈妙的糕点还怪责沈妙。
惊蛰却是强忍着笑意,谷雨那个榆木疙瘩的脑袋看不出来,她却机灵,这表少爷分明就是想亲近沈妙,却又找不到旁的借口。不过......惊蛰看着自家姑娘一副毫无风月之心的模样,便又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表少爷一番拳拳心意,只怕自家姑娘是领略不到的了。
沈妙果然皱眉,问:“太甜?我并未加许多糖汁。”
罗凌越发尴尬的挠了挠头,想到了什么,道:“咳,潭儿曾说小表妹会做带着果汁香味的糕点,可否下次也与我做那个?”
沈妙就是一怔。
罗潭时常来沈妙的院子里找沈妙说话,偶尔摆在桌上的糕点也是荤素不忌张口就吃。那糕点是沈妙自己试着做着,毕竟都一辈子没做过了,再做起来难免有些手生,不过罗潭觉得很好吃,便将那一篮子糕点吃了个精光。
那糕点是掺了水果汁水的,正是大凉皇室的口味,之前谢景行让沈妙给他做两篮子糕点杀人灭口的时候充饥。后来明安公主果真被谢景行干掉了,两篮子糕点却被给谢景行。再后来谢景行就消失了一段时间,沈妙这些日子一边看着沈府里的闹剧,一边也就做做糕点,想着还是要偿还一下对方的人情。
这样想着,沈妙的目光就渐渐垂下来,说起来,谢景行离开也有几日了,大凉睿王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离开,定京城里竟然也没有多少风声。谢景行不知道安不安全,毕竟他身上还背着临安侯府早逝的小侯爷身份,也是前后维艰。
罗凌见沈妙又开始发呆,在她面前招了招手,问:“小表妹?”
沈妙回过神来,对着罗凌歉意的一笑:“抱歉表哥,那糕点的方子本就是我胡乱做的,当时也是侥幸才做了那么一篮子,又都被潭表姐吃了,要我再做那种,我也不知能不能做得出来。”
惊蛰在沈妙身后瞪大眼睛,自家姑娘居然能对着表少爷一本正经的说谎。惊蛰自然是知道沈妙会不会做那糕点的,沈妙自己默了方子出来又自己动手做,看起来还是很熟练,怎么就不愿意给罗少爷做一篮?
莫非是表少爷得罪了自家姑娘?惊蛰百思不得其解。
罗凌也万万没料到沈妙会拒绝,更是尴尬的有些不知所措。
沈妙神态悠然,面色没有一丝愧疚。既然是大凉皇室的糕点,本就工序繁杂,她做得了一次,却也没有耐心整日整日的给人做。罗凌......还是让厨房的糕点师傅给他做些别的吧。
他们这头谈话,却不想谈笑风生的模样被远远屋檐下的另一人尽收眼底。那人白衣翩翩,纸扇轻摇,也是好一幅翩翩君子的模样,正是高阳。
自谢景行走后,高阳也依照谢景行的吩咐,说要为罗凌看手上的伤,便住在沈宅里。方便时时刻刻看沈妙有什么动静。这一看便不要紧,竟也能看到罗凌和沈妙说的这般热闹的模样。
高阳看罗凌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同情,再看看沈妙,摇了摇头,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你叹什么气?”一个脑袋突然从高阳的身后伸出来,差点将高阳吓得倒退一步,那人从高阳身后钻出来。眉目灵动又英气,不是罗潭又是谁?
“高大夫,”罗潭问:“你杵在这儿做什么?”她顺着高阳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沈妙和罗凌坐着说话的模样,再看看高阳。高阳被罗潭诡异的目光盯着心中有些不安,却见罗潭恍然道:“我知道了,原来你喜欢小表妹!”
高阳惊得赶紧就伸手去捂罗潭的嘴,笑话,这沈宅里谢景行可不止派了他一人来,还有别的暗卫。要是哪个嘴碎的暗卫将此话说给谢景行听,那他也不必在明齐呆下去了。高阳看着不住在自己手上挣扎的罗潭,心中倏尔划过一丝无力,罗潭这人简直是专门给他找麻烦的,都被坑不止一次了!
罗潭好不容易挣脱了高阳的手,大约也意识到了声音有些大,便压低了声音,不过神情依旧是得意的,好像抓住了高阳的某个把柄,她道:“原来你喜欢小表妹,原来你吃醋啊。”
“少自作聪明。”高阳道:“在下对沈五小姐可不敢念想。”
罗潭撇了撇嘴:“算你有自知之明了,我小表妹这么聪明又好看的姑娘,定京城里打着灯笼也难找。你一个大夫还想妄想,也不照照镜子。”
她语气里的不屑深深的刺痛了高阳的心,让高阳真的有种冲动立刻去寻个镜子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有罗潭说的那般上不得台面。
想着自家殿下,高阳冷笑一声,下巴朝罗凌的方向点了点:“我妄想,他就有资格了?”
罗潭看了一眼罗凌,叹息一声,道:“凌表哥是很好,可惜却不是小表妹的良人。”
这话有些出乎高阳的意料,他还以为罗潭会一心一意的维护自己的堂兄,便问:“哦?为何这么说?”
“表妹是个有主意的人,凌哥哥性子又太过温和,却是激不出什么火花,想来小表妹也只是拿凌哥哥当兄长的。”罗潭有些可惜。
“你还知道什么叫火花?”高阳意外,随即问:“那你说说,你的小表妹能和什么人激起火花?”
高阳本是随口逗一逗罗潭,不曾想罗潭果真还认真思索了一番,最后道:“睿王那样的人吧。”
高阳一愣。
“睿王生的好看,又神秘莫测,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应当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好男儿,我小表妹那样的人,就应当配这样的夫君。不过......大约也只是想想而已。”罗潭的声音低下去,抬头却见高阳含笑着看她,这才察觉到自己同高阳说的实在太多了,她和高阳关系还没好到那样的地步吧。罗潭刹那间便换了神情,凑到高阳耳边道:“喂,上一次我去睿王府的事情,你拿到了我的把柄。今日我知道你心中恋慕我的小表妹,就算拿到了你的把柄。咱们彼此都有对方的把柄,算作扯平。日后你休想再拿睿王府一事要挟我,小心我将你这点花花肠子告诉小表妹,让你一辈子在她面前抬不起头!”罗潭恶狠狠地道。
高阳真是啼笑皆非,事实上,比起沈妙来,他比较忌惮的是谢景行好不好。不过看罗潭这么自作聪明的模样,眉梢眼角全是灵动的狡黠,忽而就来了兴致。他凑近道:“好啊,那咱们就互相拿到把柄,如何?”
他本就生的如玉公子一般翩然,凑近说话的时候,倒也俊秀非常。罗潭本就是个喜爱好看事物的人,这么一来,竟然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猛地一巴掌把高阳推到一边,她是练武之人,一巴掌差点把高阳拍的吐血。
罗潭转身就走,怒道:“登徒子!”
高阳摸了摸下巴,倒是慢慢的笑了。
沈宅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并未引起沈妙的注意,在她眼里也都是无关紧要的无聊之事,直到第二日,沈府里出了一件事情,这事情却是有些有趣。
沈玥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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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潭奏是谢哥哥的脑残亲妈粉啊_(:зゝ∠)_
谢哥哥:回去给你加鸡腿( ^_^ )
☆、第一百五十四章助澜
沈府里眼下已经是炸开了锅。
大约是沈万说的要让沈玥以平妻的名义嫁到王家终于让沈玥慌了神,而沈玥找不到办法的情况下,竟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逃出了沈府。离开之前,还将屋里值钱的金银细软收拾一空,撩了好大一个挑子给陈若秋。
沈万自然是怒不可遏,对着陈若秋怒吼道:“我让你看好她,怎么会逃了?”
陈若秋心中自然也是后怕。她心疼女儿,并未如同沈万说的完完全全将沈玥软禁起来,却不想自己心疼女儿的心思竟然会被沈玥利用,如今沈玥逃了,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对沈万道:“已经派人去寻了,老爷,玥儿一定不是故意的,她是害怕......”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错,还在为沈玥找借口,沈万冷笑一声:“她害怕?她害怕还会跟人换亲?害怕还会自己离家?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我沈万没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你怎么能这样说她?”陈若秋瞪大眼睛:“那是你的女儿!”
沈万一辈子都以文臣自居,难得说出这么重的话,而且还责骂的是自己的女儿,陈若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沈万说出这句话后,瞧着陈若秋,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厌恶,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屋子。
陈若秋敏感的察觉到沈万的不对,几乎要瘫软在地,她一把抓住身边诗情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去,疼的诗情面色发白,却不敢动弹。
秋水苑这点子闹腾很快就传到了荣景堂去了。沈老夫人悠然自得的抿着茶水,闻言却是浑不在意的一笑,道:“作吧,作吧,陈若秋就作吧,还真以为自己是新进门的媳妇儿。”顿了顿,她又问:“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女儿,这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张妈妈小心的为她锤着肩,道:“也不知寻三小姐的人现在寻到了没有?”
“管他做什么?”沈老夫人却是动了怒,道:“她能有多大能耐我还不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灰溜溜的回来的。平白丢了沈家的脸面,让老三料理,我却是不想管这些琐事了。”她忽而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问:“老三现在还往西院跑吗?”
张妈妈点头:“这些日子三夫人和三老爷时常拌嘴,三老爷往西院跑的更频繁了些,一留就是大半天。”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目光闪过一丝精光,道:“既然如此,也是时候过明路了,早早地给老三生个儿子,我还想抱孙子呢。”她冷笑一声:“陈若秋那个蠢货,也该看清楚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张妈妈,你去做一件事情,这沈府里进来诸事不顺,也该办办喜事去去霉气儿了。”
张妈妈点头称是。
这天夜里,沈万迟迟未曾回屋,陈若秋心中便犯了嘀咕,从前沈万就算是在外应酬,也总会派身边小厮过来传个口信儿,今儿却是不晓得去了哪里。想着白日里才和沈万闹了一通,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女子到了她这个年纪,到底是有些颜色衰弛,不如年轻女子鲜嫩,可是放在男子身上,却是正好的年纪。如今沈万和她之间生了龃龉,若是被人隐着在外头收了新的女人就糟了。陈若秋和任婉云不同,任婉云和沈贵之前的那点子念想,早已被沈贵一房一房的往院子里收女人给磨光了。只要能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其他的任婉云根本不在意。陈若秋却是霸占着沈万的宠爱这么多年,沈老夫人说的没错,陈若秋本身就是极为善妒的,她不容许沈万再有别的女人。
思及此,陈若秋就有些坐立不安。
画意从外头走了进来,道:“夫人,老夫人那头得了几匹布料,说让您给常姑娘送一匹过去。”
沈老夫人自来便将常在青不放在眼里,平日里也权当府里没这个人儿,今日怎么会难得想起常在青来?陈若秋皱眉:“老夫人直接差人送过去就得了,怎的还要我去?”
画意也有些不明白,道:“大约是因为想着您与常姑娘私交甚好吧。”
陈若秋正是心神不宁的时候,沈老夫人既然让她做事,难得可能分散一下自己的心思。当即便也没有说什么,披上外裳带着诗情和画意就往西院走去。
此刻天色已经黑了,却也不到上塌休息的时候,陈若秋估摸着常在青眼下还没睡,倒也没知会人。
待到了西院,出人意料的,西院竟是早早地灭了灯般,陈若秋有些奇怪,却见赵嬷嬷瞧见她就是一愣,似乎有些慌乱的模样,道:“三夫人怎么来了?”
“老夫人让我来给青妹妹送布料。”陈若秋道,又往闺房那头探了探脑袋,问:“怎么,青妹妹已经睡下了?”
“是、是啊。”赵嬷嬷道:“小姐这几日身子有些惫懒,睡得就早了些。”
陈若秋有些奇怪,总觉得赵嬷嬷神色十分不自然,再看周围的几个丫鬟,俱是低着头,仿佛害怕瞧出些什么一般。恰逢屋里隐隐约约传来动静,听得不甚清楚,只是那动静声传出来的时候,赵嬷嬷的神色变得更紧张了。
陈若秋虽然好奇,如今却并不想和常在青发生矛盾,在她看来,常在青也许是一把极好的刀,用来对付沈家大房再好不过了。尤其是今日她接连不顺,一股怒气无法抒发,越是想要看沈家大房倒霉。
陈若秋让丫鬟将布匹放下,正要离开,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赵嬷嬷顺着陈若秋的目光一看,便瞧见常在青闺房靠着院子一边的窗户上,摆着一个小小的香囊。那香囊深红绣着白鹭,倒是十分精巧。陈若秋走过去,将那香囊拿在手中。赵嬷嬷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诗情和画意看到那香囊的时候,也忍不住长大了嘴巴,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在沈玥出嫁那一日,陈若秋曾见着常在青带了一个极好看的香囊。那香囊做工精致,陈若秋难得的爱不释手,常在青倒也大方,便将那香囊送给了陈若秋。后来陈若秋因着沈玥之事想要让沈万开心,便将那做工精致的香囊给了沈万。那香囊绣着白鹭并不显得女气,况且香气也不是脂粉气息。陈若秋记得,因着香囊里头装着茶叶,散发着茶叶的清香,可是陈若秋嫌茶香太过清冷,就又往里添了些秋天存下的干桂花。
世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便是常在青心灵手巧,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却不是每一个香囊里都被陈若秋添了桂花。
陈若秋拿起香囊,她的手竟然有些发抖,终于还是放在了鼻下,下定决心般的一嗅。
桂花清甜的味道混着茶香慢慢的钻进陈若秋的鼻尖,陈若秋猛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目光让诗情和画意都有些害怕。
她猛地转向赵嬷嬷,赵嬷嬷越发慌乱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收起,完完全全的落入陈若秋的眼底。陈若秋冷笑一声,道:“一个个的竟是真当我傻子不成?”说完便快步走向常在青的闺房,就要破门而入。
“夫人不可!”赵嬷嬷连忙慌张的来拦。
陈若秋问:“为什么不可?”
赵嬷嬷说不出话来。
陈若秋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只觉得都快被撕裂般难过,然而越是难过心痛,脸上的冷意就越是泛滥。她对诗情和画意道:“砸!给我狠狠地砸!我到要看看是那一对儿奸夫淫妇,要在我沈府这样的地方不知廉耻的行苟且之事!砸!”
诗情和画意得了命令不敢不从,当即就上前将门砸开,陈若秋顺手就拿过旁边的一盏灯,也不等赵嬷嬷阻拦就抬脚朝里走去。
屋中的暖炉烧的旺旺的,地上散乱着些衣裳鞋子,首饰七零八落,床上交叠着的两人,倒是好一副旖旎香艳的模样。
那女子香腮含粉,又羞又窘,那男子却是不紧不慢的扯过衣裳将二人身体盖住,转头看过来,正是沈万。
屋中亦是酒香袅袅,分明是喝醉了酒睡在一起,可却不能用失误来形容,一个有情一个有意,陈若秋和沈万做了这么多年夫妻, 沈万若是不喜欢,焉会让常在青上了塌?何况这还是常在青的院子,是沈万主动过来的。
陈若秋闭了闭眼,将快要溢出来的眼泪狠狠地收了回来,尖叫一声道:“狗男女!”
......
夜里起风,离定京几百里开外的地方,有客栈,紫衣青年端坐在中间的桌前,看着手里的信。须臾,他扬手,将信丢进一边的火盆中,信纸瞬间化为灰烬。
“主子,大凉这头来信了。”身边的暗卫南旗道:“陛下催促你赶紧回去。”
“不用管他。”谢景行不甚在意道:“事情办完,我自然会回去。”
“陛下是怕您耽误事情。”南旗道:“那头的人也注意着明齐的动静,之前陛下还说为您选妃,一来二去,也是快要到了时候,介时主子还不回去,只怕误事。”
谢景行瞥了一眼南旗,南旗立刻噤声,心中却是苦不堪言。永乐帝本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自家主子却又无法无天,夹在中间的下人却成了最难办的一个。更何况选妃一事,旁人不清楚,这些跟在谢景行身边的暗卫去看的明白,谢景行分明就是对沈家姑娘有些特别。且不说永乐帝怎么看此事,暗卫中总归觉得这是一件极不靠谱的事儿。沈妙可是明齐人,沈家人怎么会同意自家女儿和大凉的人扯上关系?
可是这些话却万万不敢在主子面前说,要是主子一个不高兴,将自己发配去守塔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皇兄整日闲得慌,”谢景行道:“实在闲得慌,就把秦国打的什么主意回头给他说一说去,省的操心不该操心的事。”
南旗抹了把头上的汗。两位都得罪不起,心中真是汗颜。
正想着,却见铁衣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个匣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待进了屋,将匣子放到桌上,道:“少主吩咐的首饰打好了,银票也送过去了。”
身后的南旗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铁衣方才说什么?打的首饰。南旗偷偷的往桌上看去,果然见桌上的那个匣子做的精致无比,小小的一个匣子,上头还刻着精细的花纹,仔细看去,似乎是......老虎头?
什么东西?
谢景行打开匣子瞧了一眼,满满装了一匣子的,果真是各式各样的首饰。猫儿眼,翡翠双环,珍珠头面,碧玉簪子......俱是水头成色极好的东西,就这么一小匣子,也算是价值千金不为过。南旗心想,莫非这是要送给沈家小姐的东西?可是沈家小姐看着也不是个爱慕珠宝玉石的性子?主子这东西确定送的出手?
不过,倒也是够大方的了。
谢景行合上匣子,道:“不错。”忽而想到什么,又问:“傅修仪近来什么动静?”
铁衣想了想,道:“不曾有动静,只是和太子走的稍近了些。”
太子......谢景行挑眉,道:“好好看着他,傅修仪可不是简单货色。”
铁衣称是就要退下。
“等等,”谢景行叫住他,道:“沈玥也注意一下。”
......
沈家这几日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道,整日都是鸡飞狗跳的。前有沈冬菱和沈玥换亲一事,后有王家不接受沈玥一事,再后来沈玥干脆背了包袱逃家了,到现在更好,陈若秋把常在青和沈万捉奸在床。
常在青身为沈府的客人,沈老将军的故人之女,同沈府的关系本该是客客气气的。除了沈老夫人外,其余人见了常在青也都会客套的应付几句,因为如今的当家主母陈若秋好似极喜欢她。谁知道常在青客气着客气着,竟然会客气到了沈万的榻上。而陈若秋不是被别人,正是被自己这个“细心呵护”的妹妹在背后捅了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