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伸手接过了公仪平手中的匕首,慢慢地摩挲上面精美?的花纹,一下一下目光平淡。之前?在船上没有一箭射死褚闻先,如今用匕首了结了他也不错。
萧焱挥手将?匕首拔了出来,冷光拂过他华美?无瑕的一张脸,满宫的呼吸一静。
余窈孤零零一人坐在宽大的榻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朝着跪在殿中的那个男子走去,指尖攥地很紧,直至发白。
他要她老?实?,她就真的老?实?坐着,因为她能?感觉到此时的郎君只?要她旁观。
……锋利的匕首对准了褚闻先的胸口,萧焱垂下眼眸看他,脑海中竟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小?可怜说过的一句话,他和那个好?舅舅的下颌生的很像,其实?,他的表兄也是一样嘛,也有形状相似的轮廓。
他一个人琢磨了一会儿,估计褚家三郎是好?舅舅货正价实?的亲儿子,嗯,褚家的血脉十分纯正。
那他就没有找错玩弄的对象。,尽在晋江文学城
“表兄,要怪就怪你姓褚,其实?,朕还是很满意你的才干,黎丛和朕夸过你是个可造之材。”萧焱暂时没将?他当作褚家的人,好?心好?意地对臣下作出了一个还不错的评价。
殿中鸦雀无声,褚闻先扯了扯唇角,木然地看着匕首一寸一寸地扎进他的体内,红色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他说,“至此,我不再欠你。”
当匕首扎进他胸口的时候,他手上沾过的属于姑母的血还回?去了。
萧焱听到这句话,轻轻笑了起来,眉目如画般舒展漂亮,带着浓浓的愉悦。
“可是,表兄,朕又突然改变主?意了。”他幽幽地说道,目光中的恶意再次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你这么?一条好?狗用着多顺手,朕如何舍得杀你呢?”
“还有一件事,朕等着交给你办。”
年轻的帝王长眉一挑,反手将?扎进一半的匕首拔了出来,瞥了一眼惊慌失措的褚心月。
“朕已经把匕首捅进他的胸口了,表妹,你看他还没有死,这都?是上天的意思。没办法,朕想一想,还是决定要公平公正地处置褚家。”萧焱叹了一口气,嫌弃不已地把沾了血的匕首扔到公仪平的脚边,又走回?去,蛮不讲理地将?手伸到小?可怜的面前?。
要她给自?己?擦拭干净,最好?不能?留一滴血渍。
“看什么?呢?擦不干净,我就罚你,罚你不乖被锁起来!”他心眼小?的过分,针对刚才余窈多看了姓褚的两眼,翻了脸。
余窈眼睁睁地看着被捅了一刀的褚三郎倒在地上,又看到常平的靴子险些被匕首扎住,她咽了咽口水,任劳任怨地用自?己?的帕子擦拭他手背的血迹。
也不说话,只?是乌黑的眼珠子转了好?几下。
她想知道郎君会要半死不活的褚三郎做什么?呢?
“三哥!”褚心月还来不及去琢磨帝王话中的意思,就发现褚闻先因为失血倒了下去。
她上前?要扶他,看到流着血的伤口,动作又显得踌躇犹豫。
也就在这个时候,萧焱冷笑着下了一道圣旨。
青州城褚氏多年来犯下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引发朝臣激愤,论罪当诛。特命武卫军左右副将?一同前?去抄家缉拿,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表兄,你若能?将?这件差事办的让朕满意,比如说亲手杀了褚氏的家主?,朕就让姓黎的退下来,将?武卫军郎将?的位置送给你坐,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他大手一挥,让公仪平将?姓褚的都?弄出去,别脏了他的建章宫。
而终于听懂了他意思的褚心月不等到宫人走近已经晕倒在地,紧闭着双眼的一张脸看上去楚楚可怜。
“长的又不像了。”萧焱摇摇头?,表情愈加嫌恶。起码,那个女人不会作出这般姿态,她只?会笑着嘱托他不要乱动,然后夸一句匕首上的花纹,再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那双眼睛一直都?睁着,也带着盈盈的笑意,直到她彻底死去。
褚家五娘子晕倒时,余窈呼吸一顿,同时她也注意到褚三郎从伤口中流出的血越来越多,抿抿唇看去,也没看清他如今究竟是什么?神色和反应。
余窈选择了放弃,扯了扯郎君的衣袖,她小?声地说想从这里离开,“郎君,太多血了,闻起来不舒服。”
郎君不是说血又腥又臭吗?不管如何,现在他和褚家的恩怨也算是有了一个结果,那他们就不要再闻血腥气了。
“好?。不闻了。”萧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溅上的血迹已经全部被擦拭干净了,他满足地朝着小?可怜笑笑,拥着她走出了建章宫。
经过褚家人的身边,他的脚步没有停下。
余窈倒是又看了一眼晕倒的褚家五娘子和褚三郎,想了想之前?在船上见到他们的时候,心中叹了一口气。
其实?那个时候郎君就想杀了他们,还想把他们的船无声无息给沉了,她算是阻拦了一次。
不过,这个时间点,当郎君翻出了与褚家的恩怨,又摆出了褚家人犯下的罪证后,她觉得无论褚家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一切都?顺理成章。
他们应得的。
余窈也不会再拦,她只?要旁观就好?。
“外祖母那边,郎君,我们要去看看吗?”出了建章宫,迎面吹来一阵清风,余窈觉得心思清明了不少,立刻就想到了康乐宫的褚家老?夫人。
封老?夫人为辅国?夫人的圣旨早就过去了,以老?夫人的智慧,她恐怕已经猜到会发生何事了。
“不去,外祖母该骂我了。”萧焱懒散地看向头?顶的天空,拒绝了去康乐宫。
他更想去一个久违的地方。
“你想见那个女人的牌位吗?”他问小?可怜。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余窈第一次在宫里面奔跑,
被他拉着跑。
事实上,她连加快了脚步疾走都还没有过,这可是在皇宫里面,
许许多多双眼睛盯着呢。
但在萧焱看来,
作为皇后的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
无惧任何人的目光。他们在宫里奔跑,一如天贶节那天的夜晚,宫人们被甩在了身后。
余窈的胸脯微微起伏,她不大认识宫里的路,跟着人七拐八拐,
双眸专注,
很快鼻尖上就点上了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要想做一个好皇后,
不能走这点路就累了。”男人是游刃有余的,
他爱怜地看了看她的小身板,偏头一想,抬起手臂将?人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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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心情很好,
就对小可怜更?宽容一些吧,
允许她享受他的服侍。
余窈的视角猛地偏转,
看这些陌生的宫殿更?加眼花缭乱,
她想她去见公婆的道路好长?,也?是最别具一格的吧。
“我忘记带我制的香了,母后可能会不喜欢。”余窈有些不好意?思?,她为褚老夫人准备了衣袜,
却没有及时将?在父母牌位前用的线香拿出来,
供给郎君的母亲,她的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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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死了很多年了,
说不定灵魂已?经早早地消散,怎么会知道人的喜怒哀乐?”萧焱淡淡地回?答,可能是因为方才见过了与她血脉相连的褚家人,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无比清晰地映出了她的面庞,她确实死了太久了,久到他对她的怨恨竟然也?慢慢地减少。
她无论选择了谁,又为了谁而死,现在的他都不再需要她了,因为他多了一份诚挚而浓烈的爱。
他突然想见她,是想告诉她,她的选择当然是可怜的,令人发笑?的,因为他过的很好,而她的兄长?她的族人过不了多久就会下去陪伴她。
他抱着怀里的人,走到了一处与其他宫殿格格不入的院舍,这里很破很陈旧,似乎下一刻就会倒塌。
余窈睁大了眼睛,看着碎裂在地上的瓦砾还有见缝插针长?出来的小草,不敢相信明章皇后的牌位就摆放在这里。
“郎君,我们没有走错吗?”她摇了摇萧焱的衣袖,脸上带着疑惑,宫里竟然有这样的地方,好奇怪。
“当然没有走错,其实这里从前是最漂亮的一处宫殿,她……住着的时候叫长?央殿。不过,后来多了一场大火,将?这里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你知道的,我体?恤百姓,不忍心动用国库用民脂民膏修缮一处无人住的宫殿,所以它就一直还是如此。”萧焱颇有耐心地和?她解释,脚下绕过一块块的瓦砾,抱着她走进唯一能看出模样的主殿。
余窈被他放下来,立刻就看到了最中央的一处牌位,还有……一幅笔触清晰的画像。
她盯着画像中温婉一笑?的女子,失了神?。
原来这就是郎君的母亲,她的眼睛和?郎君生的一模一样,同样的勾魂摄魄,风华绝代。
仅仅是一幅画像而已?,但余窈已?经能窥见她当初和?郎君如出一辙的耀人风采。
“那是外祖母画的,我不好拒绝,就挂在了这里。”萧焱俯下身,硬是从小可怜的身上找到了她方才为自己?擦拭血迹的帕子,悠哉悠哉地展开,满意?地放在了牌位的前头。
上面有褚家人的血,最适合让她看一看。
余窈已?经收起目光,认认真真地跪下来磕了一个头。
“母后,我和?郎君来看您了,之前不知道您的牌位在这里,我没有带您喜欢的东西来,下一次一定给您补上。”她的嗓音软软的,含着对于长?辈的尊敬。
萧焱看着她的动作眯起了黑眸,并未生气,他只是忽然间?觉得很奇怪,掀了薄唇问她,“说要好好孝敬外祖母的人是你,转过头来要我尽快收拾褚家的人也?是你。小可怜,前不久,你还亲眼看着我差点杀了姓褚的,现在你又黏黏糊糊喊褚灵筠母后。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他发现她的身上有一股诡异的矛盾,超越了从前他一直有的认知。
“郎君,一码归一码,你不能这么算的。”余窈显得很无辜,她才不懂郎君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外祖母不该孝敬吗?郎君的母亲她也?要尊敬。
她有着自己?的一套处世标准,清晰又简单,凡是对她好的她就要回?报回?去,凡是对她不好的她就可以无视或者冷待,郎君和?她已?经成婚,那便是夫妻一体?,所以她就也?将?这套标准用在了和?郎君相关的人身上。
闻言,萧焱蓦地笑?了起来,他笑?盈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看着上面留下了一道红痕,说她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小花猫。
大火烧后的长?央殿变得乱糟糟,萧焱不准旁人进入这里,还有很多灰尘没有清理。因为余窈跪下磕头的动作,她莹白的肌肤上就多了一些灰扑扑的印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很真实,又很鲜活。
他心念一动,突然想到了曾经更?脏的自己?。
“拜好了吗?康乐宫,最后还是得走一趟,外祖母要是骂那就让她骂吧。”萧焱恹恹地认了命,决定还是要去康乐宫一趟,处置褚家终究绕不过他的外祖母褚老夫人。
而如何对外祖母分辩的说辞,他也?想好了。
“我和?郎君一起去!”余窈急忙站起身,用衣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
康乐宫中,褚老夫人静静地盯着摆在她面前的圣旨,一言不发地往佛前燃了一炷香。
何嬷嬷和?康乐宫的宫人们已?经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意?味,因为此时的康乐宫已?经许进不许出,被团团围了起来。
加上封老夫人为辅国夫人的圣旨,她们都隐隐觉得要出一件大事了。
何嬷嬷有心想让老夫人传话给建章宫主动问个清楚,可她一想到死去的安嬷嬷,什么话都又咽回?了肚子里面。
这是皇宫,是京城,不是在褚家,也?不是在青州城。
“什么时辰了?”老夫人上了香后,手便不停地颤抖。
她问何嬷嬷,同时也?是在问她自己?。
什么时辰了?如今还来得及吗?
何嬷嬷弯下了腰,欲要回?答,下一刻殿外进来了两个人影,她只用眼神?一瞥就立刻跪在了地上。
来的人是帝后。
“全都退下去,朕有些体?己?话要和?外祖母说。”萧焱挥手吩咐宫人退下,何嬷嬷垂下眉眼便不敢再看。,尽在晋江文学城
“外祖母,您有什么话可以问朕。”等到殿中只剩下三人,萧焱拥着人熟练地坐在了褚老夫人的对面,他松开余窈,自己?拿起了茶盏嗅了嗅,“皇后点茶极好,今日几位尚宫都夸个不停,外祖母这里的茶闻着差了一点。”
他莫名其妙地当着褚老夫人的面夸了余窈一顿,在少女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倒掉了茶盏中的冷茶。
研磨,点水,倾倒,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余窈屏着呼吸看着从前说不会点茶的郎君作出比她还要流利的动作,双眸微怔,心中涌出一点点闷气,什么叫不会,敢情郎君又骗了她一次。
“朕从前什么都不会,不会点茶不会骑射,不会投壶,君子六艺一窍不通,就连最基本的识字都让人瞧不起,还要多谢外祖母,后来给了朕学习这些的机会,不然,朕如今还是一个孽种,活在那破败的长?央殿。”
萧焱幽幽叹了一口气,语气感慨,他的点茶是和?褚老夫人学的。
“陛下一直很有悟性,一教就会。”褚老夫人的眉眼带着些可惜,其实,他不比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孙差。
灵筠的儿子,怎么会是孽种,怎么能没有褚家的风采。
要怪就怪……老夫人捏紧了手心,怪皇家,怪先帝他贪婪,强扣了她的女儿,才酿成了一场场让她痛彻心扉的悲剧。
“方才,朕和?皇后去长?央殿了,那里还是那么的破。”萧焱开口,打断了老夫人的回?忆,“不过,朕给她带去了一个礼物,流着褚家人血的物件儿,外祖母,你说她会喜欢吗?”
碧绿的茶汤能照见人的影子,余窈紧张兮兮地去看老夫人的脸色,就怕她受不住打击。
毕竟,褚老夫人的年纪是真的不小了。
“……是谁的血?”老夫人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她就知道,就知道那道圣旨来的非同寻常,封赏她的同时,她的儿孙们出了事。
“外祖母,是褚家三郎,不过他并未有生命危险。”余窈抢在郎君的面前着急把褚三郎的情况说了出来,强调褚三郎现在还活着,郎君没有杀他。
“活着,好,我也?只想他活着。”褚老夫人睁开眼睛,看向外孙,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朕没有杀他,并非是顾及外祖母。不过朕必须要和?外祖母说,曾经朕留着褚家不动,任由?褚闻先和?他的妹妹进京,却是有外祖母的缘故。”
萧焱面无表情地盯着年迈的老妇人,说了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现在和?曾经已?经不同了。
他留着褚闻先不死也?不再是为了安抚他的外祖母,而是因为褚心月选择了家族,所以他偏偏要褚闻先活着。
和?他的母亲那个女人不一样的结果,他给了褚闻先。
但同时,褚家嘛,自然是要完蛋了。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听到萧焱说曾经因为她对褚家留情而现在他决议要处置褚家,
褚老夫人的一颗心?反而冷静下来。
这种变化,她岂是毫无所觉?
老夫人看了一眼犹在紧张她身体担心她接受不了的少女,想到那天?来拜见时外孙前所未有的举动,
老夫人知道外孙身上的变化一定?和她有关。
他甚至为了她不惜在朝堂上杀了反对立她为后的朝臣,
然后在怒不可遏的时候又奇迹般地被她哄好?。
褚老夫人一直希望有一个人可以陪着她的外孙,
让他愿意收敛他的性情,让他不要孤孤单单。但她却没想过,当真的有这么?一个纯良的女子出现后,外孙变得更接近人气,同时也更快地将利刃对准褚家。
“外祖母,
您身体现在如何?会?不舒服吗?要不要我请太医过来康乐宫?”余窈发现褚老夫人投过来的复杂目光,
忙不迭地放下双手捧着的茶汤,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余窈怎么?会?想到老夫人在牵挂褚家人的节骨眼,
心?里思考的却是她的存在。
她更不会?明白?是因为自己的爱慕改变了一个暴君对祖孙亲情的渴望,
轻而易举地影响他,也间接令一个屹立百年不倒的大世家快速走向结局。
如果没有余窈,还要依靠那点祖孙之情来温暖身体的帝王仍然会?强忍着对褚家的杀心?,
或许等到褚老夫人去世后,
他才会?动手了结他们。
而现在即便?没有她的鼓动,
萧焱也不会?再等待下去了。
“外祖母,
朕执意封您为辅国夫人,是希望您老人家身体康健,余生?安享荣光。”萧焱也发现了褚老夫人特别?的注目,他的眉头轻轻动了一下,
伸手抓住了余窈的手。
宽大的手掌将小可怜的整只小手包裹在其?中?,
肆意地揉捏把?玩。
余窈的手是生?的很好?的,皮肉细腻又柔软,
仿佛没有骨头,放在手心?的时候只让人不想松开。
萧焱明显是上了瘾,揉了一只还不满足,还抬着下巴要小可怜将另外一只也乖乖地放在他的掌心?。
余窈被他的动作弄的脸颊滚烫发红,窘迫地只想找个床榻再钻进?底下去。她能感觉到,老夫人的目光在看着她。
“外祖母,方才我和郎君去拜见了母后的牌位,母后若在天?有灵知道您得到了郎君的奉养,心?里定?然很欣慰。”虽然素未谋面,但是她喊母后特别?的自然与亲昵。
褚老夫人的思绪便?一下被她拉到了过去,从前的种种在她眼前一一划过,尤其?是女儿褚灵筠自戕后外孙活的艰难的那几?年。
那声孽种更让她心?里不是滋味,显然萧焱经历了什么?她心?知肚明。
老夫人知道他心?中?怨恨,万般无奈接受了现实,问他最终决定?如何处置褚家。
“外祖母放心?,朕不是那等挟私报复的人,朝中?的臣子们上了不少奏章弹劾您也知道。朕,不过是依着舅舅他们犯下的罪行,给他们一个该有的下场。律法中?怎么?写,他们就怎么?判。”萧焱眉眼流转含笑,毫不客气地将小可怜的行事逻辑拿来用,他呀不是因为私怨报复褚家,都是因为前头褚家犯了错,他才公平公正地处置。
当然,这仅仅是在外祖母面前的说辞,出了康乐宫的殿门,萧焱才不会?顾及其?他人的想法,他就是报复就是肆意妄为,那又怎么?了?
不满意的人也去死好?了。
“确实有许多奏章是关于褚家的,上面写的十有八九也是真的。郎君特别?让褚三郎一起同人调查,若是有人诬陷,一查便?知。”余窈害怕老夫人不相信郎君的话,默默把?失血昏倒的褚三郎牵扯了进?来。
褚三郎自己是褚家人,总不会?故意把?罪名扣到自家人的头上。
“外祖母不必担心?郎君会?胡乱杀人,他不是这样的。其?实,郎君去过青州城,明明他和母后生?有一模一样的眼睛,可那时,褚家家主没有认出他,不仅如此还对郎君很不客气很不耐烦,但郎君没有动他的一根手指头。”余窈忍不住道出了那件所谓的小事,她总希望在老夫人的眼中?心?中?,郎君是更加无辜的那个人。
“……没有认出,竟然没有认出灵筠的血脉。”什么?话都比不上这一句没有认出有份量,老夫人回想那一幕,手腕也开始颤抖起来。
她的儿孙们,是真的全都忘了灵筠,忘了她为他们而死!
“朕与她不过一双眼睛生?的略微相似,认不出来又有何稀奇。”这一刻,萧焱反而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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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褚老夫人仍然心?神激荡,她没有因为这个解释被安慰到,嘴中?喃喃地念叨这句话,手上的颤抖也停不下来。
她可以接受褚家的小辈们带着筹划进?京,但她无法接受她的儿子有一天?忘记了她为了全家自戕的女儿。
“……女眷和年幼的孩童,陛下只要不杀了他们,外祖母也无话可说。”
最终,褚老夫人低声说出了这句话,萧焱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闪过一道亮光。
真想不到,外祖母有一天?也会?在褚家的生?死上松口。是因为那一句没有认出他吗?可是,今时今日,他不会?再有一分心?伤。
“好?,朕孝敬外祖母,女眷和幼童就留他们一条命。”他语气缓慢地应下。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就像是一切走到了终点,憋闷了数年的褚家人也终于迎来了他们的结局。
尘埃落定?。
旨意到了青州城,不等武卫军亲自去缉拿,褚家家主,褚闻先和褚心?双的亲生?父亲,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祠堂中?饮了毒酒。
祠堂中?燃着梅香,他的手心?紧紧握着一卷画轴,上面有一穿着狐裘的少女抱着梅瓶,于风雪中?笑着朝他看过来。
花瓶中?的红梅就和他唇角溢出的鲜血一样的显眼,美丽。
褚家家主的死就像一个信号,咒骂的话语一句句地从褚家其?他族人的嘴中?蹦出来,疯狂地往外冒。
毕竟,光鲜了多年的世家大族总有些藏污纳垢的地方,经不起查也历不起推敲。
他们只知道自己再没有可以翻身的机会?了,下一代,下下一代都不一定?再有。
褚家分崩离析的那一天?,京城的褚心?月和褚心?双姐妹两个自然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娘子,她们被收去了华衣首饰,和家族中?的其?他女眷、幼童一起被迁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城生?活。
这处山城曾经是萧焱身为信王时被恶意换过来的封地,不仅地方穷苦没有什么?产出,就连天?气也忽冷忽热,时常将生?活在这里的人弄的狼狈不堪。
可即便?这样,一人也不敢有异议,因为他们比起或死或被关起来的成年男子,已经幸运太多。
送他们到山城去的人是伤势还没有痊愈的褚闻先,显然,他没来得及对自家人下手让萧焱很失望。
萧焱想了想,为了让他不痛快,只好?让他拖着伤送走褚家剩下的那些人,让他一路上无情地接受来自那些人的埋怨与怒骂。
毕竟,在大部分褚家人的眼中?,若没有褚闻先逼死周尚书这个导火索,一切发生?的可能还不是那么?的快。
周尚书人虽然死了,也被定?了罪,可他身后留下的势力一点都不小,那些人没有好?下场,就把?怨恨发泄到了褚家人的头上,弄得两败俱伤。
“我不要去那个鬼地方,这什么?路,走的我脚底都磨泡了。还有好?些泥,臭死了!”褚心?双一朝从高?处跌落,连舒适的锦缎都再穿不了,脚底踩着棉麻的鞋子,恨恨地又哭又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