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偏是她这样无能的人,击中了侯夫人。侯夫人忍不住重新审视温氏,想知道她到底如何伪装的。
可怎么看,温氏都是那副任人揉捏的软模样,不堪大用。
侯夫人气得吐血。
而这个时候,二门上的小丫鬟跑了过来:“老夫人、夫人、大小姐,外面来了位高僧,想要见侯爷。”
“什么高僧?”老夫人问。
侯夫人心里越发急躁:“叫他先回去。”
骆宁终于开了口:“既然来了,怎能随意打发他走?得罪高僧,会损家运的。”
老夫人最信佛。
她当即问:“莫不是慧能法师?我得见见他。”
她看向温氏,“来了法师,总得有个人招待,叫你婆母去吧。这里其他人,都不准出院子。一旦有事,我替你担着。”
温氏应是。
怯懦软弱,有人接过了担子,她立马就甩出去。
侯夫人看她一眼。
她很想告诉自己,必须重视这个儿媳妇,也许她在假装;可内心又实在无法高看她一眼。
侯夫人必须去见慧能法师,不能叫他在老夫人和骆宁面前胡说八道。
原本计划好了,提前三天给骆立钦下药。这种药,吃了肯定会烦躁,睡不着,而后陷入昏迷般的沉睡。
等他睡够了十二个时辰,自然就醒了。
小小伤身,不伤及性命。尤其是小孩子,更加无碍了,休养几日照样活泼健康。
骆立钦是她孙子,她还能害自己的血脉?
一切都会照她计划进行。
等孩子陷入昏迷,怎么都叫不醒的时候,慧能法师登门说:“孩子被魇住了,需要孩子命里的贵人来镇压。”
只要慧能大师说出这句话,侯夫人就会提到白慈容。
白慈容可是在骆立钦出生时,派人请了名医,救了温氏母子性命;她刚走,骆立钦就出事,“白慈容是贵人”的说辞,侯府无人敢不信。
这样,就可以把白慈容接回来。
不仅如此,往后为了侯府长孙的安全,骆家也绝不敢轻易提出赶走白慈容。
侯夫人略施小计,一劳永逸。
可在哪里出了问题?
是那个药的剂量太小,还是小孩子根本没吃?
不可能,丫鬟每次都看着小孩子吃完,才回去复命的;而且丫鬟和骆寅都说了,小孩子这几日总是闹觉。
对得上!
可为什么骆立钦没有昏迷?
他看上去毫无病态。
侯夫人安排的这出戏,到这里全部失败。要是慧能法师不知内情,说什么贵人之类的话,岂不是穿帮?
骆寅那边,还有什么金麒麟……
侯夫人的处境,四面透风,她只得先顾好这头。
高僧是方外之人,可以入侯府内宅,丫鬟已经请慧能法师在侯夫人的东正院坐下了。
瞧见几个人进来,他起身,手掌合十念了阿弥陀佛。
“法师怎么来了?”老夫人问。
侯夫人抢先开了口:“是我派人去请的。方才温氏那边的丫鬟,说阿钦被什么神鬼魇住了,昏迷不醒,我才派人去请法师。”
骆宁笑了笑,接话说:“那法师来得挺快。”
慧能法师合掌,朝骆宁行礼:“王妃,小僧尚未恭贺您。”
“有礼了法师。”骆宁笑了笑,“法师来得如此快,是有什么缘故吗?”
“小僧今日在城里。在城门口遇到了骆家的马车,恰好车夫相识。询问缘故,才知贵府有些不安。这就是缘分。”慧能法师笑了笑。
骆宁:“的确有缘。法师,您与我们侯府,已经有缘了好几次。”
侯夫人恼羞成怒:“阿宁,休要胡言乱语,冲撞了法师。”
骆宁这次乖了。
“我言语冒失,法师勿怪。”她笑道。
慧能法师再次合十:“王妃客气了,并无冒犯。”
他又看向侯夫人,“如此说来,今日是虚惊一场?”
“是。”侯夫人勉强一笑,“孩子并没有事,是我们关心则乱。”
慧能法师颔首:“那便是佛祖保佑了。既然如此担心小少爷,总要放个贵人在他身边才好。”
侯夫人心中一喜。
还是法师会说话!
“我侄儿还有贵人?”骆宁笑着接了腔,“法师,是谁?
若凑巧是我表妹,恐怕阖府上下都要猜疑今日闹腾得种种,是否有意为之了。娘,您说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
“我不是担心砸了法师的口碑吗?”骆宁笑道,“太后娘娘把佛珠给了我,她已经不太热衷拜佛了,万一慧能法师说错了话,太后娘娘怪罪可怎么办?”
说着,
她扬了扬手腕。
慧能法师眼神一紧。
他恭敬对骆宁说:“王妃,您就是小少爷的贵人。有您在身边,小少爷不就是安全无虞了吗?”
骆宁又惊又喜:“原来如此。”
又看向侯夫人,“娘,今日真是一场误会。幸好!”
老夫人坐在那里,侯夫人还得挤出微笑。
慧能法师又合十,行了一礼后,离开了。
骆宁搀扶老夫人:“祖母,外面天黑了,您也累了吧?我先扶您回去歇息。”
侯夫人看向她。
骆宁回头。
厅堂点了灯,灯火葳蕤,火光在母女二人的眸子跳跃。
骆宁轻笑:“娘,您再去看看阿钦,还有大哥。”
侯夫人眸色渐深,怨毒看着她。
她这才想起,还有金麒麟。
侯夫人顾不上考虑白慈容怎么办,只得先去外书房。
他赶到的时候,镇南侯正在用马鞭打儿子。
骆寅的确拿了金麒麟。
孩子闹腾,他怕自己睡不好,夜宿外书房。中午回去拿点衣裳和书,听到温氏与乳娘谈话。
“这对金麒麟,是开过光的,能庇佑小儿与孕妇。要是当年我怀孕时候一直放在床头,估计也不会难产。”温氏说。
乳娘就说:“等下次咱们家谁怀了身孕,就叫老夫人拿出来。”
“也不是谁都可以。除了长孙,老夫人舍不得给任何人。”温氏道。
骆寅想到了住在万霞坊的南汐,他的小妾。
南汐还怀着他的孩子。
他几乎每日都去,偶尔夜宿。听到这金麒麟如此灵验,他当即拿了起来,想要送给南汐。
他是侯府嫡长孙,老太太知晓了,他去撒个娇、死皮赖脸说些好话,又是为了子嗣,老夫人不会不答应。
总之,侯府的好东西都属于他。
谁能想到,突然闹这么大。
温氏声势浩大哭一场,镇南侯与夫人又去了院子。他们以为是孩子出事,结果只是虚惊一场。
再提到金麒麟,镇南侯的怒火,就不单单是金麒麟,而是好几件事堆积。
他用马鞭打得骆寅满屋子乱窜。
【第063章
瓮中捉鳖】
镇南侯打了儿子一顿。
金麒麟捧回来,他亲自送到母亲院子里。
“……当年他进不了麓山书院,我便知他是个无能的。我得了爵位,趁着京城有人猜不透圣意,托人举荐他去了吏部当差。
两年多了,他毫无功绩。上峰对他诸多不满。即将三年一次的考绩,他估计要被罢免。”镇南侯对着老夫人诉苦。
很丢人。
“幸好,阿宁被封为雍王妃,吏部考绩多少要给雍王面子,能保住他官位。”镇南侯叹气。
他都不指望儿子升迁了。
骆寅已经二十一岁,还是吏部最小的官。三年升不了,再三年,估计想做到从五品的官,也得四十岁之后。
文官,从五品之下都是芝麻官,不值一提,俸禄养不活自己。
镇南侯一辈子妄图权势,竟靠着女儿实现了。
骆寅呢?他指望靠谁?
老夫人听了,静静看了眼镇南侯:“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要是有能耐,考得上麓山书院,升迁不愁。”
本朝文官,七成都是麓山书院的学子。
官场上的同窗、同乡等关系,是很重要的。
老夫人叫人收好金麒麟,安抚镇南侯几句,叫他先回去休息。
她派人请骆宁。
“……你同雍王说一声,免得骆寅考绩的时候,借用王爷的名义。”老夫人声音压低,“只要考绩不过,他就会被罢免。”
因为他是最低的官位,第一次的考绩,能决定他生死。
多少官员为了这个考绩,殚精竭虑、巴结同侪与上峰。
偏骆寅自视甚高。
骆宁点点头:“我明白,我派人去同王爷说。”
老夫人颔首。
祖孙俩一起吃晚饭。
老夫人吃不下。
“怎么了祖母?”骆宁给她盛小碗米粥。
老夫人:“想到那毒妇对着阿钦下手,我便无胃口。”
骆宁心神一紧。
她也愤怒。
她这几日与祖母在佛堂里静坐,聊了很多。
骆宁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告诉了祖母一部分:骆寅和白慈容,都是白氏与邱士东私通生下的孩子。
白氏认为,骆宁的小弟弟骆宥也是邱士东的。
骆宥小时候像母亲,生得比较漂亮。
可男孩子长到了十三四岁,逐渐像个大人,白氏才惊觉,骆宥七成像骆崇邺。
所以,前世骆宥的下场也不好。骆寅杀了镇南侯,担心骆宥知晓秘密,害得骆宥摔下马背瘫痪。
骆宥瘫痪在床,白氏虽然心疼,却又违逆不了长子,看着骆宥苦熬两年而死。
骆宁重生后,没跟骆宥多接触。因为骆宥很上进,他一直在周氏的族学念书,骆宁不想他在母亲与姐姐之间站队、分心。
他可以不和骆宁亲近,只需要他自己有出息,将来能自谋前途。
周氏是近邻,也是国公府,百年大族。
他们家的族学很大,子嗣众多,也愿意接纳其他人家的孩子读书,多交些束脩即可。
骆家没有族学,男孩子们除了骆宥,没人爱读书,家里连个简单的小学堂都凑不起来。
“……我在南边的时候,窥探到了这些秘密。具体怎么回事,我暂时不能告诉您。”骆宁如此对祖母说。
祖母相信她。
可祖母知道,此事不能公开。
白氏做的丑事,一旦传出风声,会把骆家声誉全毁;镇南侯万一不信,更麻烦,他到底是偏疼长子的。
会打草惊蛇。
内宅几乎被白氏掌控,万一逼急了白氏,鱼死网破,骆家损失会很大。
骆宁估计也会一身腥。
要秘密处理。
要一点点斩断白氏的根须。
“得小火慢炖。”骆宁对祖母说,“不能急,一急就会出错。”
骆宁说她来办,因为她已经是雍王准妃了,她有这个本事,叫祖母相信她。
只需要配合她即可。
“……阿钦没事,他一点毒也没碰,只要他平安就好。祖母,我这次也要叫白氏尝尝滋味。”骆宁说。
老夫人欣慰看一眼骆宁。
因为,骆宁从头到尾都没有说“阿钦又不是骆家血脉,随便白氏怎么折腾他”。
哪怕不是,骆立钦也只是个小孩子。
白氏敢对孩子下手,老夫人却心疼那娃娃。
温氏又很有良心。
骆宁想要收拾白氏,却没有丧失人性,老夫人很欣慰这一点。